“昨天带你去看过祭祀,你怀孕了,我作为孩子的父亲,有责任供养你和孩子直到他出生。离婚的事要推后了。”
布里猛地睁大双眼,“你,你说,我怀孕了?”
他低头摸了摸小腹,一片平坦,还没有显怀的迹象。想起前世那个无缘相见的孩子,布里控制不住地鼻子发酸。
帕罗德以为他在为意料之外的孩子烦恼,毕竟按照布里以前的想法,是要跟自己离婚嫁给乌格朗的。帕罗德想起新婚之夜,相看两厌的不得不进行的必要程序,狠狠皱了皱眉。
“如果,你有了再婚的对象,我,我可以把孩子带走吗?”看着布里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满含期翼地望着自己,帕罗德又莫名烦躁起来。
“到时候再说吧。”
帕罗德的房子很大。但他白天都要出门打猎。布里一个人在家,总觉得家里空空荡荡的。
布里身体有所好转,让帕罗德给他从祭祀那里带了些草药和食物的种子回来,在卧室的窗下那片空地开辟里一小片地,将种子撒了下去。
正是初夏,院子门口有一株长得不高的桃树,许是没人照料,枝梢密生。布里从屋子里找出一把剪刀,抹芽,摘心,扭梢。不一会儿地上就堆了一堆桃枝。桃枝有活血通络,解毒杀虫的功效。布里将桃枝切断,放在院子里晾晒。另捡了几枝有花的树枝,插在门口的铁环里。这铁环是平时帕罗德挂猎刀的地方。
帕罗德照例将打到的猎物交给组长,留了一只肉嫩的兔子给布里,又得到了雌性采集来的蔬菜和水果。扛着一大包东西回到家的时候,远远看到自己房子的烟囱在冒烟。门口的歪脖子桃树被修剪过,夏日的柔风吹过,树枝仿佛在招手。
一瞬间帕罗德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包裹住了。
他不敢推开门。
怕田螺姑娘在推开门的时候逃走。
他二十五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一刻,敢幻想有一天自己的伴侣在为自己做饭,当他回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冰冷阴暗的房子,而是一位温柔的雌性,在为自己将要归家的丈夫做饭。
恍惚中他打开了门。
幻觉没有消失。
厨房里有自己熟悉的雌性的味道。
但此刻自己房里的一切都如此陌生。
自己往日挂猎刀的地方插着几枝桃枝。
“你回来了吗?我用昨天的肉做了肉汤,家里的菜太少啦,明天麻烦你去换点冬瓜好吗?”布里听到门口的响动,但厨房烧着火,他不敢离开,便放大声音朝帕罗德喊道。
帕罗德嗅了嗅空气中诱人的食物香气,刚要扔下扛在肩上的一包食物,发现脚下的一小块地已经被开垦过,翻过的土颜色略深。帕罗德扛着食物走进厨房,将食物取出放好,兔肉递给布里。
“兔子,肉嫩。”帕罗德不知道自己故作冷漠的声音在布里听起来是多么温柔。
布里抬头看向帕罗德,看到他愣愣的样子,眯着眼睛笑了,门外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脸上。
帕罗德慌忙移开眼睛,“卧室也可以随你的喜好布置。”
布里道了谢,又继续忙着自己的饭菜。“你去客厅坐着吧,今天的饭已经快做好了,兔肉你放起来明天吃。”
厨房连着客厅,之前布里生病所以一直是在卧室吃的。今天布里气色红润,少量的劳动让他心情也愉快起来了,便要求在客厅吃饭。
布里的一切都太符合自己潜意识中最完美都伴侣,以至于帕罗德对布里的动机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这种怀疑在他们吃完饭,布里坐在他面前,犹豫不决的时候几乎得到了证实。
帕罗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温热的食物还没有消化,他就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狼族兽人。
“说吧,这次你想要什么?”
“啊?”布里一惊,越发觉得帕罗德心思敏锐,只怕看自己支支吾吾的样子也甚是讨厌,只好鼓起勇气,“我,我想洗澡……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自从醒来,因为身体太虚弱,一直没有好好洗澡,都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帕罗德给自己擦过身体。想到这里布里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两颊泛红。
“还有呢?”
“还有什么?”布里抬起头,满脸疑惑,脸上带着还没退去的红晕。而这美色在帕罗德看来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一种手段。
“没有,没有别的,我只是想洗澡……我对乌格朗没有想法,对谁都没有想法,请不要误会……”
帕罗德愣了一瞬,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
“我去给你烧水。”
“谢,谢谢!”布里看着帕罗德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浴盆中布里露出圆圆的肩头,背对着自己。
帕劳德以照顾为名,硬是留在浴室里,看着布里脱光了下水。
布里自知作为长期卧床的病患,自己实在没有资格拒绝,只好背过身去,免得尴尬。
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了,帕劳德回过神来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盯着布里的肩膀想了什么。
“劳驾,扶我一下。”眼前递过来一只手。
白嫩得像夏日阳光下的溪水在石头上溅起的浪花。帕劳德强迫自己回神,扶着布里的胳膊,看着布里费劲地想要跨过浴桶,索性从水中将他一把抱起。布里慌忙抱住他的脖子,头靠着他的肩窝,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滴在帕罗德的肩膀上,又顺着他的肩膀一路滑下去。
帕罗德脑中一片空白,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僵硬地走到床边。
“啊,你也弄湿了。”布里羞恼道。
“嗯,湿了。”
“快去洗洗。”
“嗯。”
帕罗德再次回神的时候已经躺在布里旁边准备睡觉了。雌性温柔的体香包裹着自己,让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布里似乎已经睡着了,帕罗德悄悄伸出手,放在了布里的肚子上。布里体温略低,肚子这里倒是热乎乎的。
想到那里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崽子,年幼时四处流浪和寄人篱下的孤独感似乎在逐渐消弭。
第3章 种田
天渐渐热了,布里将窗户上的动物毛皮摘下来,清理干净,收进衣柜,又找出了棉布窗帘挂了起来。窗帘是淡黄色的,搭配着淡黄色的床单,布里这个强迫症觉得得到了治愈。
装了桃枝的瓶子放在窗台上。屋子里有淡淡的桃花香味。
窗台下面的土地里种了薄荷,迷迭香和柠檬马鞭草。
布里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到门口有声响。
布里走出院子,并没有人。
转身正要回去,忽然听到身后有带着潮气的沉重的呼吸声。一时间布里汗毛倒竖,慢慢回过头,一头巨大的熊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布里吓得丢了魂,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被熊一掌拍死。
熊弯下身子,慢慢凑了过来,布里脸色灰白,自知自己一点胜算也无,现在动也动不得,只能闭紧眼睛等死。
忽然一阵风在面前吹过,布里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头白色的巨狼将大熊扑倒,跟大熊撕咬在一起,熊也死死咬住狼的脖子不松口,布里慌忙回到院子里,上了锁,又跑回卧室,把椅子和桌子都拖过来顶在门口。然后脱力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门外,乌格朗已经被放了一大半血,帕罗德也受了不少伤,脖子被咬掉一大块肉,很是狰狞。
乌格朗失血昏倒,帕罗德变回人形,向院子走去。虽然知道布里失忆后与乌格朗毫无联系,但在乌格朗和布里在一起的样子就忍不住暴躁起来,比以前看到布里追着乌格朗告白还要难受。院子的门被锁住,他一脚踹开门,走到卧室,硬是撞开了卧室的门,堵在门口的桌椅一下被掀翻,发出巨大的声音,布里吓得发出一声细声尖叫,又怕人发现,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再出声。
布里不敢抬头看是谁,浑身发抖,缩在墙角,愚蠢地希望门口的人不会发现自己。
帕罗德看到瑟瑟发抖的布里,再大的怒气也顿时消散了。
“布里。”
听到帕罗德熟悉的声音,布里抬起头,不敢相信地望着他,落日余晖中被光的身影就像收进剑鞘的利刃,空气中泛着浓烈的血腥气。
布里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了下来。
帕罗德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布里抱在怀里。
“刚才门外有只熊,要,要吃我,后来又来了一只狼!他们在门口打架,我趁乱跑回来了……”帕罗德这才知道,布里根本没认出乌格朗的兽形,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真是可笑。
拍了拍布里的背,“别怕,我回来了。”
布里勉强止住眼泪,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它们咬伤了你?”
帕罗德笑了,这点伤在打猎中是常有的事,丛林中的野兽比乌格朗危险多了,刚成年的时候,打猎也受过不少伤,布里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反而嫌弃他身上的血腥气。作为兽人,帕罗德恢复能力很强,这样的伤口几天就会好。
看来布朗是将以前的事忘了个干净。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就算是恢复能力惊人的兽人,受了伤也是会疼的。
他从没指望以前的布里能懂,可现在的布里懂了。
布里将他扶到床上,小心地解开他的衣服,拿来水和毛巾轻柔地擦着伤口周围的皮肤。
帕罗德觉得布里擦过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热。
伤口清理干净之后,布里又小心地给他敷了药。家里的草药都是给雌性准备的,兽人受伤都会自行恢复,严重的伤会自己到祭祀那里治疗 。
因为伤口面积很大,家里的草药几乎用完了。但帕罗德现在根本顾不上向布里解释自己不需要用药的事。他全部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不去抱住布里。
会吓到布里。
布里的温柔已经将他的冷漠全部溶解。
兽神在上。我无法再掩饰,我爱上了一个人。
帕罗德无意间扶着左胸,心跳略快。
“还有哪里痛吗?”布里问到。
帕罗德怔怔地看着布里。
“你也吓到了吧?太可怕了,这里怎么会有熊?部落经常会有野兽闯进来吗?”
帕罗德笑出了声,嗓音略沙哑。
解释一番后,布里才知自己闹了笑话。
“这么说,那只白狼,是你?”布里忽然后悔自己跑回来把门锁上了,这种抛弃同伴的行为在帕罗德看来一定很卑劣。
“你做的很对,遇到危险,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帕罗德,让我去跟乌格朗说清楚吧。我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还让你受伤……”
帕罗德满脸的不情愿,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帕罗德伤好后,带着布里来到了乌格朗家。
布里看到乌格朗那张酷似罗辉的脸,忽然有些不安,下意识地握住了帕罗德的手。
布里来自未来。他是家里的小儿子,幼时很是受宠,长大后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罗辉。罗辉刚荣升少将,周围追逐他的人不少。布里一直以为,这些都会过去的,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己家早晨新换的床单上看到了罗辉和他的情人。
那时他刚刚得知自己怀孕,期待很久的他很是欣喜。
罗辉的情人,是和他一起在军队的年伊。
年伊得知布里怀孕,趁他跟罗辉冷战时跑到布里家里,强行给他喂了堕胎药。凭借他在军队的势力,修改了监控视频。
布里流产了,流产诱发了严重的心脏病。一切都按照年伊的打算进行。在生育率极低的未来,私自堕胎是重罪。死去的布里背负着这样的罪名,谁也无法阻止罗辉再娶。
“乌格朗……”罗辉听到徐清这样叫自己,直到他是下定决心要跟过去告别了。
“之前是我识人不清,从此以后,各自为安吧。”帕罗德以为布里说的是他和乌格朗,罗辉却知他说的是前世的徐清和自己。
“你恨我吗?”罗辉沉默许久,忽然问到。布里死后,罗辉还是查到了事实。布里一直期待一个孩子,却一起被自己的情人害死,罗辉都不敢想布里有多恨自己。
“恨的。”罗辉仿佛看到希望,抬起头看着徐清。
“但怨恨总会过去的。”布里坚定地说到。
第4章 变故
夏天过去后,部落里渐渐开始不太平。熊族地处平原,连着森林,各种作物都很容易采集到,传闻秃鹫部落早就觊觎熊族的资源,屡屡进犯边境。
一天,布里采集蘑菇的时候,走到了一处静谧的地方,忽然听到秃鹫尖利刺耳的鸣叫,他抱着肚子转身就跑。
秃鹫盘旋几圈,从容不迫地一把勾住布里的肩膀,布里被秃鹫的爪子钳住锁骨,虽然秃鹫由于食腐,爪子不像其他猛禽那样锐利,可被钳着肩膀提起来还是让布里疼的眼前发黑。
部落里其他雌性也被抓了。在空中飞了一阵后,他们落在了秃鹫的巢穴。几名一同被抓来的雌性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
因为害怕激怒秃鹫,雌性们不敢哭闹,只能缩在一起默默流泪。
从看守他们的秃鹫的交谈中,雌性们得知自己被当作了人质。秃鹫以他们的安全要挟熊族的兽人,因为部落向来重视雌性,其中又有怀孕的雌性,熊族恐怕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用离谱的赎金将他们换回。
帕罗德打猎回来,听说布里被抓,扔下猎物就变了原形要去秃鹫族找布里,却被族长摁住了。被抓的不只有布里一个,如果帕罗德鲁莽行事,恐怕不只布里,其他雌性也会受到伤害。
帕罗德拧着眉头,强压怒气 。雌性们被捉后不久,族长就受到了秃鹫的信息,要求三天后用两百头牛来交换。
帕罗德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虽然小时候遭父亲抛弃,寄人篱下的日子也并不愉快,但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力。想到布里就在秃鹫手里,打过去倒是容易,以他的能力瞬间能杀掉好几只秃鹫,但这样做只会让布里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憋闷难忍,顾不上听族长和祭祀的劝解,一头扎进森林去猎牛。
布里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靠在岩壁上。跟其他被抓来的雌性一样,他们心有不甘,却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部落里的兽人,不要抛弃自己。
雌性生来就是弱者,平日在部落里受到兽人的保护,时间长了,渐渐习以为然,大部分雌性都多少有些娇纵任性,肆意享受着兽人的供养和保护。
他们从来不曾像兽人那样在森林中面临强大的敌人,有一点擦伤就煞有介事地找父母或伴侣哭诉。
直到现在,这些被抓的雌性才意识到,兽人保护范围之外的世界,有多冷酷。
而此刻,他们甚至不敢逃跑,一旦被秃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布里想着帕罗德,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已经对他如此依赖。他是个冷漠的兽人,可他对自己细心照料,从未抱怨。冷漠中透出的一丝温情让布里十分安心。他总觉得占了对方伴侣的身份,十分对不起他,平日也尽力将家里的琐事打理好。几个月的时光中,两人已成了朋友,饭后还会一起散步,渐渐的帕罗德也会与布里聊起在森林打猎的事,他的平铺直叙在布里听来却惊险万分,对他的倾佩又增加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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