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泅堰离开客栈来到神殿中。
他没有在殿外敲门，而是直接越过殿墙来到殿内。
偌大的神殿庭院空空荡荡的，泅堰围着内殿转了一圈，没发现一个人影。
泅堰知道巫女居住在神殿内，可半月历来不允许有除巫女以外的人进入神殿。
他不想擅自闯进去，可是他进来这么久，按理说长歌早就知道了呀。
殿内灯火通明，从殿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泅堰一跃上了殿顶的一角，这次他刻意隐匿自己的行踪，想看看殿内的场景。
殿顶上的天窗下面的情况暂时不明，泅堰不敢贸然过去，这镜池如同三生石，任何人神妖魔面对镜池都会原型毕现。
他轻轻走过去趴在离天窗不远的地方。
殿内有人说话的声音，除了长歌，这殿中还有人？泅堰低下头，耳朵贴在殿顶上，殿内除了长歌的声音还有一个男子的声音，雄浑有力。
“王若是只为了攻打云鸾而来的话，那就可以请回了，我是绝对不同意对云鸾用兵的。”长歌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愠怒和一丝冷漠。
“如果有办法可以是云鸾不战而降，我自然不用对云鸾用兵”从他们的对话中，泅堰知道神殿中的男子是半月国君凤韫。
听凤韫的口气也不怎么友善，看来两人谈的很不愉快。
不过，神殿的规矩不是禁止除了巫女以外的任何人进入神殿吗？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半月国君，他为什么进来了。
殿内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长歌的语气是越来越恼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吞并云鸾，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的把半月治理好吗？”
“长歌，我们二人一起长大，我以为至少你会帮我。”
凤韫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硬，放低了姿态，甚至带着些恳求的意思。
“要是你做别的事，我一定帮你，可你要想致使天下生灵涂炭，你还是请回吧。
”正如泅堰所料，殿内的确实是凤韫，二人此时正站在神殿的中央，相对而立。
半月自古以来都没有其他人闯进神殿的先例，这次凤韫却突然而来。
这本来就使长歌心情很不好，偏偏凤韫还是来提攻打云鸾的事，长歌的态度自然更加恶劣。
她眼睛看着凤韫，面有怒色，凤韫面对长歌的态度，脸上升起一丝无奈。
“我……”凤韫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长歌打断了“王请回吧，若是被人知道有其他人进入神殿，我该如何解释。”
这下倒是惹恼了凤韫，凤韫怒目瞪着长歌，长歌也不甘示弱，回瞪回去。
“王请”看长歌都再三下了逐客令，凤韫也不想再和她讨论下去，怒气冲冲的转身准备出去。
转身后，他又想到什么似得，回过头来对长歌说：“既然你不愿帮我攻打云鸾，那帮我卜一下半月今年的收成总可以吧。”
长歌没有看凤韫冷冷淡淡的对着前方说了句：“这已经是秋收了，收成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报备给王，王不用着急。”
本来决心离开的凤韫听了她这句话的口气，哪里忍得了。
他气冲冲的走到长歌身边，用力一推她。
凤韫本来就生的健壮，长歌毫无防备，被他这一推竟被退出好远重重的倒在地上。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凤韫呆在原地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长歌，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去扶她。
轻轻甩开凤韫伸过来要扶她的手，长歌撑着地面自己慢慢的爬了起来。
“长歌，我、我不是有意的。”凤韫呆呆的看着长歌，木讷的解释到。
“这有什么关系，半月之下莫非王的臣民，王要惩戒我，我不敢有任何怨言。”听着长歌明显是气愤的话，凤韫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长歌偏过头不看凤韫，也不回答他。
凤韫看长歌委屈的表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轻轻走到长歌身边张开宽阔的怀抱把长歌轻轻圈在怀中。
被他突然的这一抱，长歌瞬间换成满脸惊讶的表情。
“王，你逾越了。”长歌虽这么说，却没有推开他。
他们二人一起长大，以前凤韫确实有提过要娶长歌做王后，可谁都当那是戏言，巫女终生都不可以嫁人。
殿顶上的泅堰大概是听明白了，原来世传刚毅武断的半月王还有个这么细腻不为人所知的心思。
第三十二章：前世
房顶上趴着的泅堰渐渐着起急来，他来找长歌还有事儿呢，怎么凤韫在里面磨叽的不出来了。
头上月亮慢慢升起，弯月将满，光亮特别大。
殿内的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凤韫终于放开长歌。
“不早了，我先回王宫。”凤韫说完来到天窗下，泅堰听到他说要出来了，好忙隐匿好身形。
长歌微微侧过头，看了眼凤韫开口道：“王慢走。”凤韫一提气飞出天窗，没在殿顶多做停留，就离开了神殿。
泅堰顺着天窗往下看，天窗下是一个方形池子，上面盖着一层红纱。
鲜红的颜色在满是白纱的房间中格外醒目。
一袭白衣的的长歌孤立在殿中。
泅堰还没来得及将殿内的情况看全，长歌就动了。
长歌挥了一下袖子，脚尖一用力，凌空蹬了几下，轻轻升起，落在了殿顶上。
泅堰见长歌出来了，也不在藏匿，显现出身形。
“先师规矩如此，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长歌面对着泅堰淡淡的说到。
“进不进去无所谓，只是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和你商量。”长歌轻轻扬起头“哦？有事？是什么事？”泅堰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客套的人，听她问就直接了当的回答道：“我来想借镜池一用。”
“不知是为了何事？可是占卜预测？”
“寻前世。”
“前世？”长歌听到泅堰的话后，眉毛轻蹙“神殿规矩是任何人不得进。”说完眼睛沉沉的看着泅堰。
泅堰听了她的话，也不急，依然平静的盯着长歌的眼睛说到：“你阻止不了凤韫出征，他此次出征云鸾会死在战场，如果我替你救了他呢？”长歌闻言脸色大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碰巧知道。”
“既然你能知道别人的命数，何必还用镜池寻前世。”长歌对泅堰的话满是疑惑。
她早就知道泅堰没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已经强到这种地步。
泅堰眼光一暗，像是被触及痛处一般。
“为别人。”他说完目光偏向别处，看着荣锦城鼎盛的灯火。
长歌犹豫了好一阵，她明白和泅堰不可能讨价还价。
凤韫的命数她早就测出来了，可祖训在前，她不敢告诉凤韫。
何况就算她告诉凤韫，凤韫也必然觉得这是她为了平息战火撒下的谎。
“好的。”考虑许久，长歌还是不得不妥协。
她虽不希望天下燃起战火，可她更不希望凤韫死去。
不管是为了多年的友情，还是尘封在她心中的爱情。
泅堰在听完长歌和凤韫的对话以后，就知道自己和长歌的这场谈判必然会成功。
来神殿之前他还在苦心思考怎么说服长歌，现在一切迎刃而解。
他转头看了看满都城的灯火，目光停留在远处的客栈上。
“趁着天黑，我将他带过来，以免被人发现。”
“好。”长歌轻轻点点头。
夜幕中，泅堰飞快离开神殿朝客栈方向去。
一路上泅堰一直很紧张，他原本不打算这么做，可邱晚沫的出现超出了的计划。
他在邱晚沫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这一直是他所害怕的。
在回客栈时，孟泊房间的灯还熄着。
泅堰小心翼翼的走进去，他一眼就看见了黑暗中的孟泊，和他床下的兔子。
孟泊还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听到有人进来也不去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泅堰也没打算去点灯，他都已经在黑暗中生活几千年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最后坐了起来。
“去哪里？”幸好是在黑暗中，不然孟泊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泅堰。
泅堰突然的表白使他太震惊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泅堰看了看坐在床上的人，缓缓开口道：“去神殿。”他的语气中带这些痛苦的挣扎。
这下孟泊则更疑惑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大晚上去神殿。
泅堰没等他把话问出口，拉着他的手出了房门。
在他们走出房门后不久，二人没发现邱晚沫的房门也轻轻打开，邱晚沫从里面慢慢钻了出来，一路跟着二人离开客栈。
离神殿的距离有挺远一段，二人一路没人说话，也没雇马车，就凭着四条腿走到神殿门口。
没有多说什么，泅堰带着孟泊翻墙进了神殿。
内殿的殿顶上，一袭白衣的长歌格外显眼，她一直都在等着两人。
二人翻过殿墙径直朝殿顶飞去，身后跟着他们的邱晚沫一直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们。
见他们去了神殿邱晚沫没有再跟下去，躲进街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泅堰带着孟泊出现在神殿时，长歌并没有表现出诧异。
泅堰对孟泊格外的关心和照顾早就看在她眼中，泅堰愿意为了孟泊一句话就同人比试拿到休婪剑。
这种情谊，恐怕早就超出了所谓的朋友。
“进去吧。”躲在远处的邱晚沫紧紧的盯着三人消失在殿顶上。
孟泊早就想来神殿顶上看看，今天一看，果然如他所料，殿顶上一个硕大的天窗。
直至跟着泅堰到了殿内看到镜池，孟泊才有点明白过来，泅堰是带他来用镜池找寻记忆的。
三人从天窗进入神殿过后，长歌拿掉镜池上盖着的红纱，对泅堰二人说到：“只要面对镜池就可以看到前生记忆，不过我从未见人用过，不知道有没有用。”孟泊看了身旁的泅堰一眼，虽说三生石上看不到，可这镜池不一定也看不到啊，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试一试呢。
做好打算以后，孟泊悬空而起平躺与镜池之上，面对镜池。
长歌微微动了几下嘴唇，默念了一句咒语，孟泊只觉得周围好像突然暗了下来，只看得到面前的镜池了。
镜池和三生石的区别就在于，镜池需要半月巫女才能启动，这也就是泅堰来求她的原因。
看着镜池已经启动，长歌偏过头对着身边的泅堰说到：“你可要遵守承诺。”泅堰轻轻点点头，空中的孟泊睁着眼睛看着镜池中的画面仿佛回到了过去。
只是镜池中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不叫孟泊叫泅堰。
神界的泅堰上神，在他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的名字时，就已经被不断变化的记忆吸引。
镜池一旁的长歌也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想不到，孟泊的前世会是上神，而且是叫泅堰。
她侧过头疑惑的看着泅堰，这个人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仙气袅袅的神界之中，泅堰上神不仅姿色卓绝，风华绝代，而且神力高强无比，时常引得神界的许多神女偷偷仰慕。
然而偌大的神界却无他一知己，整日独守神宫孤独寂寞。
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个光头的少年，那少年的半侧脸上都印着殷红的密密麻麻的符咒。
那少年他有些印象，是玄渊帝君的儿子，少年间却位列上神。
几次在神界宴会上，他都有见过那个少年，因天生异像被众神所疏离。
都传说那少年生辰不详，所以长得异像。
泅堰上神每次看到少年时，少年总是低着头，不甚言语，听人无意间提起，少年叫崇华。
“我叫崇华，仰慕上神功勋和神力，我可以跟着你吗？”这是崇华第一次见泅堰时说的话。
也许是同情，也许是怜惜，从那以后，泅堰每日都带着崇华。
众神见崇华和泅堰走得近了，无不惊奇诧异。
玄渊帝君的这个儿子，连帝君自己都不怎么关心，不知怎么突然和泅堰关系亲近起来了。
一晃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几百年，崇华也渐渐长成成人。
只是他一直是光头，泅堰也以为他没有头发。
几百年后的一天，泅堰上神奉神君之命，去往人间，此时正逢人间诸国蠢蠢欲动，欲一统天下之际。
临走时崇华非跟着一块去，泅堰拗不过他，就带着他一起来了。
人间游历期间，崇华像个孩子一样整日跟着泅堰问东问西。
泅堰也不急躁，总是耐心回答他。
直到——直到有一天泅堰路上救下一名被追杀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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