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兄弟听完,全都面面相觑,过了一会,站在阮岚面前的那个说:“回大人,奴名廷近,奴的哥哥名廷远。我们兄弟二人是被父母遗弃,卖给公主的,父亲暴虐,大人允我们仍用原先的名字,可我们都不愿再跟父亲姓。所以,经过我们兄弟二人一番讨论之后,决定从今以后,就跟着大人姓阮了。”
嗯?阮岚心里有些疑惑:他们二人什么时候讨论过了?明明只是面对面互相看了两眼而已……
莫非孪生兄弟之间真的有心灵感性一说?
阮岚看着阮廷远手臂上的纱布渐渐漫出了更多的血,连忙道:“你们赶紧去休息吧。公公。为他们收拾一间屋子。”
“诺。”
阮廷远自己扶着那根受伤的手臂,摇头道:“大人,奴无碍,今晚仍然可以侍奉大人。”
廷近则道:“如果大人不愿见血,那可以让哥哥休息,奴今晚一个人侍奉大人也可。”
阮岚登时涨红了耳朵,望着面前那两个如出一辙的白嫩面孔道:“咳……你们……你们今天先好好休息吧。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说完后,趁那两兄弟还未反应过来,阮岚一眨眼便溜走了。
此夜月朗星稀,宅中寂寂无声。
“哥哥。”廷近心里十分疑惑,“我怎么觉得大人好像很怕我们?”
“不知道。”廷远看着他的弟弟,又望了望阮岚离去的背影,说道:“大概是因为大人害怕皇帝陛下吧。”
“哦……”
*****
第二天一早,阮岚府上来了几名“客人”。
这些客人奉了尹辗口谕,负责调查卫婉嫔遇害一案。为了取证,需要阮岚协助他们调查。
有卫将军和悦阳公主的作证,又有何蔚助他一臂之力,阮岚现在基本已经洗清了杀害卫嫔的嫌疑,只要再顺藤摸瓜找出其他有力的证据,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为首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阮岚甫一看到他就觉得十分眼熟,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作自我介绍时,他说:“大人,在下名叫李全峰,原本是羽林禁卫军右统领,卫嫔遇害当夜,正是在下当值。卫嫔亡故后,陛下虽革了我的职,但给了我这一次机会将功赎罪。”
阮岚一边听他说,一边在脑内勾勒出一个人的面容。
卫嫔遇害当夜……
——原来是他!
那一晚阮岚用阿山的身份出逃,在宫门外被一个威严的侍卫拦下,当时只觉那侍卫比寻常侍卫更加严肃勇武……没料到,竟然是皇宫羽林军的右统领。
由于光线昏暗,他没能仔细打量那侍卫的脸,不过还是记下了大致模样,再比对一下声音,阮岚更加确信,那一晚遇到的侍卫,就是眼前这个被贬的将领。
阮岚当然没好意思说“我就是那个害你丢掉饭碗”的人,不过,李全峰在奉尹辗口谕来之前,多半已经从尹辗口中知道阮岚就是害他革职的罪魁祸首之一了。
阮岚悻悻地看了看李全峰的神色,见他自始至终脸上都未有什么埋怨愤恨之情,才暗暗松了口气。他道:“这几天就要劳烦你了。”
李全峰直入主题:“陛下吩咐在下,说今天先从城墙密道开始查起。”
“嗯,昨夜陛下也和我说过了。说起来,你知道具体方位吗?”那一晚夜色昏暗,阮岚根本辨不明方向,而且都是宝荠掌车,他更加记不住路了。
“知晓,陛下给了在下一张密道地图,且说要避开闹市人群,从小路走。”
毕竟是皇城密道,自然是不能泄漏给普通百姓的。
出府后,原本来到阮府的乌泱泱一众人,除了李全峰还在阮岚身边,其他人竟然全部消失了。
“这是……”阮岚回头看了半天都没找到人。
李全峰解释道:“这些人和在下一样,都是那夜当值的军士,但只有在下是羽林军,其余人则都是暗卫。既然陛下说了要避开人群,他们这样的行动方式再好不过了。”
阮岚心中了然:也就是说,那些人只是藏起来了而已。
尹辗这一招还很是高明,竟然起用因卫嫔之死而降了职的人,如此一来,这些人哪怕仅仅是为了自身仕途,也非得查明真相以将功赎罪不可。
阮岚和李全峰晃晃悠悠地来到街上,装作普通百姓整整逛了大半天,才从小路慢慢晃到了目的地。
而此时,护城河边的密道外,正站着一个白衣翩翩慈眉善目的耄耋老者。
阮岚走近一看,才发现,这老者竟然是尹辗请来的那位玄墨道长。
密道门口有一大片靛蓝色的花丛,肆意绽放的花瓣将墨绿色的枝叶尽数遮挡,此时正是花香四溢、芬芳满面的时候。有脱俗仙风道骨衣袖翩翩的白衣道长在旁,景色甚是清丽典雅。
阮岚心想,上次来时太过匆忙,而且夜色已深,倒真辜负了这一番美景了。
玄墨道长闭着眼,一甩宽袖,抚了一浮茂密须白的胡子,缓缓道:“贫道掐指一算,现在正是时候。”
李全峰显然是第一次和行为怪异的玄墨道长打交道,不禁被他这一句话吊起了胃口。也顾不上问眼前的老道士姓谁名谁了,他好奇问道:“不知道长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玄墨道长用一脸“怎么这都不懂”的表情看着李全峰道:“就是你们到这儿的时候啊……”
“呃……”
见李全峰已经被玄墨道长堵得说不出话,阮岚赶紧上前解围:“道长,又见面了,不知此番,是否是因为陛下让道长……”
还没等阮岚说完,玄墨道长便直接走到那密道门前独自观察起来:“并非是陛下让贫道来的,是贫道自己要来。”
“这……”李全峰望向阮岚,“密道毕竟关乎国家机密,如此……是否不妥。”
阮岚心想:玄墨道长身怀异能,若是他真想凭一己之力探得城墙里的密道方位与地形,应该不是难事。玄墨道长此番前来,也许是算到了这密道里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那一夜他与宝荠在这密道里,听见了奇怪的响声,而那响声,又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思及此,阮岚朝玄墨道长点了点头:“既然道长有心助我们,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着又对李全峰说:“到时我会将遇见玄墨道长一事禀告陛下,定不会让将军受累。”
李全峰听罢,看了玄墨道长一眼,便不再说话。
玄墨道长见两人都同意了,忽然扬声向他们身后喊去:“房檐上的两位以及树上的三位,赶紧都下来吧。”
道长话音刚落,李全峰便朝后吹了一声口哨。
刹那间,五个疾飞而来的身影从天而降。
——正是早上跟随李全峰到阮府的那些人。
“走吧。”玄墨道长向城墙上一处挥袖一撇,一扇石门轰然打开。
李全峰不解地向阮岚望去,那眼神似乎是在问:“密道地图是如何泄漏的?为何这个老道竟然知道?”
第48章 声名远播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抹弯月若隐若现地挂在了云梢。
和风微微吹开一层朦胧的薄雾,路旁大树枝叶乱颤,渐渐发出清脆缱绻的响声。
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忽然像一只灵活的野猫一般从东边的路口窜出来,顺着街道飞快跑过。
“娘……娘……我……”可能是跑得太累了,他嘴中的话含含糊糊听不清晰。
夜间比白日里寒凉许多,但男孩早已是汗流浃背,脸上的汗珠大如豆粒。他嘴唇苍白无血色,整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下一刻就要瘫倒了。
快到城中的赌坊时,男孩周围渐渐变得热闹起来。这里毕竟是京城中有名的纸醉金迷之地,有的是莺歌燕舞醉生梦死。此地消遣之所林立,除了赌坊外,旁边还开着数家怡春院男风馆,是京城中富人们花天酒地的好去处。
男孩跑到赌坊门前,气喘吁吁地抓住了赌坊前的门人的袖子,大声问道:“我娘呢!我娘去哪里了?”
“你娘是谁啊!哪里来的小毛孩子。”门前站着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平常骂骂咧咧惯了,偶尔只对腰缠万贯、赌起来不要命的浪子有些好脸色。看见不知道哪来的穷娃娃对他又哭又喊,他立即拉下了脸,不耐烦地甩开胳膊,一脚踹了过去,边踹边骂道:“滚开,你是谁啊!就敢打扰老子做生意!”
谁料到那男孩摔倒在地竟不哭不闹,反而是迅速爬起来,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那人的问题,“我是孟祁山,平常他们都叫我阿山,我来找我娘,我娘被人抓走了。”
那中年男人似乎是对这小男孩摔倒后如此淡定的反应有点惊讶,竟真的开始在脑子里搜寻有关“孟祁山”的讯息,语气也变得和缓下来:“孟祁山……我们这儿倒是有一个嗜赌成性屡赌屡输的孟家娘子,听说她为了赌钱,欠了城东黄老板五百两银子,黄老板的手下这两天一直在寻她,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她?”
“就是她!她就是我娘!”孟祁山猛的点起了头,“我爹爹为了不让娘出去赌钱,把娘绑在了家里,谁知道她趁我爹出去给人看病,挣脱了绳索,跑到门口就被人抓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男人摸着下巴道:“这就难办了,黄老板一向心狠手辣,对欠他钱的人从不手软,你娘啊……多半是有去无回咯!”
对方的恐吓显然是把男孩给吓着了,他战战兢兢瞪大了眼,脸上一副急切的神色:“那叔叔你知道我娘现在在哪吗!”
男人撇嘴:“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我看呐,多半是送到街对面的青楼去咯!你去那青楼找找,都比在这儿问我靠谱。”
“谢谢叔叔!”孟祁山赶紧扭头朝街对面的那幢高楼跑去。
他身材瘦小,藏在人群中间悄悄溜进了怡春院,青楼夜晚最是热闹,里面的人忙着接客,根本顾不上他。他偷偷摸摸摸到后院,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少年人说:“孟家娘子怎么样了?”
还真被那赌坊门口的男人说对了,他娘的确在这里。
只不过,夜色太浓,孟祁山根本看不见院中那两个人的模样,只能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另一人听上去也是个少年混混:“已经死了。她死活不愿意,撞墙自尽了。”
孟祁山忽然向后退了一步,勉强把呼之欲出的声音憋在了肚子里。
他娘竟然……竟然被他们害死了!
他娘死了?!
“不愿意?那我们这单不就白做了?她欠黄老板的钱怎么办?”
“她家是开药铺的,下次去她家拿点东西不就行了……”
“拿再多也凑不够五百两啊!黄老板知道了又该骂我们了。”
“……”
还未等他从母亲已故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竟听到这样几句话,孟祁山心想:“完了完了”,听这两人交谈,似乎是准备去他家里打家劫舍,他得赶紧回去告诉父亲!
可是……那娘呢……娘怎么办……
孟祁山毕竟只是一个小毛孩子,此刻心中迟疑不定,又是惊恐又是悲伤,眼睛里慢慢涌出了眼泪。
刚转过身准备离开后院门口,他忽然发现原来他背后站着两个高大的青年。只见那两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你们……你们想干嘛!我没有钱!”孟祁山赶紧捂紧了身上小小的口袋。
其中一个道:“哎呦……你看,这小娃娃才多大啊,竟然来逛窑|子。”
另一个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脸:“你别说,这小娃娃长得还真不赖,看这皮肤白的,比窑|子里那些擦脂粉的姑娘可嫩多了。”
孟祁山赶紧后退一步,那只摸他的手上带着着一股子难闻的臭味,熏得他头疼。
“别碰我!”阿山叫道。
“这脾气还挺倔的嘛。我看,是隔壁南风馆里跑出来的吧?这么小,估计是没开过苞。”
这时,方才在后院里说话的其中一个混混也走了出来,看着门口着一副情形,皱眉道:“哎?这小孩……不是孟家娘子的儿子吗?”然后又转头对仍站在后院里的另一个人喊道:“哎!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
“是有一个。怎么了?”
站在阿山面前那个青年原本还担心这个小孩子的身份,这下就彻底不顾了,他一把抱起阿山,朝阿山脸上恶狠狠地亲了一口:“他娘撞死了,苦了我们这些兄弟,要挨老板骂。玩玩他的儿子爽爽,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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