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另一个混混青年面露yin色,嬉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说着便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阿山背后的少年人则是一脸嫌弃,蹙眉道:“我对小孩子没兴趣,也就你们两个有兴趣了,真是变态。”
阿山年幼,未经人事,根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感觉到双脚突然腾空,身体被陌生人抱在怀里,他惊得大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一边喊一边挣扎。
可是阿山吃奶的力气哪里敌得过正当壮年的成年男子,见挣扎不开,他对着那混混的手臂一口狠狠咬下去。男人吃痛,对着他反手就是一耳光,将他一掌拍晕了过去。
“这么不经打?”
“晕了也好,一会省心。”
后院门口的少年眼看着他的两个同伴抱着那个孩子匆匆进了一间空屋,再也没有出来。
“阿宏,怎么了?”之前一直呆在院中的少年走了进来,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
说话的少年对着那间屋子勉强叹了口气,似乎这已经算作是对那孩童此刻正在遭遇的事情最大的慰藉。
此时,不论是对面的赌坊,还是此处的怡春院,都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漂亮的姑娘和男孩在门口招揽客人,赌坊的骰子嘀铃铃地在桌上打着转儿。
四处依旧是载歌载舞,犬马声色。
不负京城夜景一色。
*****
后来,孟大夫带着他的儿子搬家了,草药铺子也跟着一起搬到了现在的居所。
只不过,里面多了一些奇怪的病人。
——这些病人都是扶着腰或是捂着臀走进来的,再不济,就是被人昏迷着抬进来的,身下红黄一片,气味令人作呕。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极为明显的特征:那些病人往往对自己的病状难以启齿,往往是涨红了脸,才憋出这样几个字:“大、大夫……我……我那里……不舒服。”然后便脱了裤子,趴下给孟大夫看。
当然也有例外,南风馆里的小倌被客人玩掉半条小命,会跑去孟大夫那里寻求医治,这些人往往大大咧咧,一点也不觉得这种行为可耻。
孟大夫从此“声名远播”,有人走夜路被拖进了小树林,事后羞愤不已,可是没法也没脸上报官府,但却都知道可以来孟大夫这里医那私密处的伤。
大家都把孟大夫的医馆亲切地称作“菊花馆”。
如果你要问,孟大夫是为什么突然开始为别人医治这种隐疾的呢?
没人知道。
就像没人知道,明明孟大夫待人亲切和善,怎么就没有续娶,怎么他那个哑巴儿子就那么冷漠孤僻,如果没人和他儿子说话,他儿子可以连着三天三夜对着同一面墙发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若是谁想和他搭话,他会如遇蛇蝎一般用阴狠的表情地蹬着你。
不对……其实孟大夫也并非如同人们想象的那样和善,有一次孟大夫的儿子不知怎的晃到了医馆外的集市里,像是谁家走失了的孩童,一个好心人上前问他家住哪里,刚一碰到孟祁山的手臂,谁知道被突然冲出来的孟大夫二话不说揍了一顿。
奇怪是奇怪,但没人会去问。
孟大夫虽然是“声名远播”,可这种活吃力不讨好,还常常遭人指指点点,孟大夫找不到下手帮忙,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所幸,和隔壁邻居说起来的时候,邻居乔家的兄长竟然主动说要当他的学徒。
医治病人的间隙得空闲时,乔家兄长经常会抱着他还在襁褓中的妹妹过来逗孟大夫的儿子玩,没想到孟祁山对别人冷眼相对,却对这襁褓中的女娃娃有点反应。
他会伸手捏她的手和胳膊。
尽管这反应看上去也不是多好,尽管仍然不会开口说话,好歹有了点进步。
孟祁山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喜欢给那些肮脏不堪的男人治病,也不明白为什么乔家兄长屁颠屁颠跑来做父亲的学徒,他对父亲和乔艾青的行医之道嗤之以鼻。
太恶心了。
第49章 梦笔生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襁褓中的女娃娃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可能是从小就被孟祁山冷“言”冷语惯了的缘故,乔艾芬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孟祁山孤僻怪诞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反而越来越关注这个异于常人的邻家大哥。
自她出生起有记忆起,阿山就是个哑巴。阿山明明长得一表人才,唇红齿白,可是性格却这般孤傲。
可能女子天生会对这样的男子产生怜惜之情,她越来越觉得阿山引人注目,是世上的无价瑰宝。
乔艾芬到了十五岁,说要嫁给他。
他拒绝了。
不过,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就连孟祁山自己也发现,和乔家兄妹在一起时,幼年记忆中那一抹混沌黑影,似乎消散了许多。
尤其是乔家兄长,对他格外的好,有时外出,回来会给他带一些京城没有的特产。父亲在草药铺子里忙活的时候,阮家兄长会拿出有趣的东西逗他玩。
虽然他很少回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可他心里能感觉得到,乔家兄妹对他很好。
而乔艾芬经历了一次拒绝之后,竟然没有气馁,一点也不害臊,依然说想要嫁给他。一次乔家兄妹邀请孟氏父子去他们家吃饭,乔艾青含糊其辞地提了结亲的事。看着乔艾芬羞红的脸以及感受到乔艾青殷切投来的目光,孟祁山终于点了头。
“阿山!哈哈……”乔艾芬抱着他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成亲不是小事,父亲为他选好了吉日下聘。
他已经年过二十,却因为幼年经历的那个噩梦整日闷在房中,不曾出过远门,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这半辈子有多消沉。
所以,他决定在成亲前,去京城外面看看。
乔家兄长为他准备了在外的吃穿用度,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跑太远,早些回来”。
父亲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然后眼眶红了。
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孟祁山想。
乔家兄妹和父亲都没有提及他是哑巴,出门在外可能会极不方便的事情。
他就这样背着包裹上路了。
就在他离开京城的那些日子里,他遇见了一个改变他命数的人。
他在无意中碰见了幼时唯一的玩伴和邻居——崔泓。在印象里,崔泓和他的母亲在多年前不告而别,当时尚年幼的孟祁山忽然失了伙伴,非常伤心,连哭了好几天,所以孟祁山对崔泓的印象极为深刻,直到现在还记得他的模样。
再加上崔泓比孟祁山大几岁,离别时已是少年人,五官已经张开了,这么多年过去,尽管年岁渐长,但模样没什么大的变化,所以孟祁山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孟祁山看到。
——崔泓变成了一个瘸子。
在客栈里听完崔泓这些年来的遭遇,阿山心中愤懑难平。没想到他的小时玩伴,竟然陷入了这种境遇,遭到了如此不公的对待。
甚至……甚至……比他曾经遭受的事情还要令人悲痛扼腕。
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此时此刻,崔泓背后,却寄托着他们所有人的前途和家庭的希望。
他如今已经毁了,可是他的友人还有希望。
有希望就好。
孟祁山在心里暗暗做下决定——他得帮崔泓。
于是,他骗崔泓,用笔和崔泓交流,说他在京城皇家御用的戏班有熟识之人,到时跟着那个戏班混进了宫,便可找机会面圣。
“天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他在纸上缓缓写道。
墨迹干得很快,纸张质地不佳,皱巴了起来。
崔泓跟着孟祁山回了京城,找了一间花费低廉的破房子住下,静静等候孟祁山混入宫面圣的那一天。
阿山讨厌自己比寻常男性清秀细腻的长相,尤其是去戏班那种地方,怕是要被别人误会什么。于是他故意戴了浓郁乌黑的眉毛和一撮小胡子,显得更加有男子气概。
这是孟祁山十几年来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打交道,为了混入戏班,他天天安分守己地在戏班里打杂——无论是端茶递水还是清扫茅厕,没有他不能做的。
只是,可能是因为他不能说话性子沉闷的缘故,周围的人都当他好欺负,把杂活累活一股脑儿甩给他。
“阿山,赶紧去看看,后院的茅房太臭了……”
“阿山阿山,那边的姐姐妆花了,你赶紧拿桶接点水。”
……
“阿山,过来帮我个忙,班主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你帮我送给隔壁街的阿福那里去。”
等到阿山匆匆跑到阿福那里,阿福接过打开一看,猛然发现里面装着的是几幅春宫,还有几条正缓缓蠕动缠绕的蚯蚓。蚯蚓上沾着泥,显然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臭小子!恶心死我了,竟敢给我这种污秽之物!胆子不小啊!”
说着便抬腿踹了他一脚。孟祁山被踹翻在地,腹痛难忍,在地上趴了好久才勉强得以爬起来。
他远远地听见戏班里有人在笑。
孟祁山握紧双拳,青筋从手臂暴起。半响,他低头咽了一口血沫,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回了戏班。
孟大夫对他儿子这般如获新生般的面貌颇感震惊喜悦,虽然戏班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但阿山好歹是有了开始新生活的想法,他甚是欣慰。
晚上孟祁山碰见了过来找他的乔艾青,乔艾青对他说:“孟大夫这两天去城北给人看病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和我说。”
阿山漆黑的眸子远远望着窗外,没有用手势作答。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乔艾青才重新开口:“你以后娶了艾芬,便是我的乔家的亲人了。无论……无论你之前遭遇过什么,我以后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孟祁山抬头看着乔艾青的眼睛,在里面发现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情愫。
但愿是他想多了。
——再过两天,他就要去乔家提亲,此外,偷偷面圣的计划也在顺利开展,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
第二天,窗外下起了小雨,微凉的北风刮跑了树上的落叶。
戏班里比以往热闹了许多,所有人都变得忙碌起来,平常有闲心取笑他的那些人,今天全部一脸严肃,拿起了平常所没有的架子,也没人故意把自己的活甩给他做了。
孟祁山正在屋子里整理戏班的杂物,屋外忽然响起了戏班女儿阿娇的声音“阿山!再过两天就要进宫为陛下庆生了,这场戏先排一遍,过来搭把手。”
谁知,孟祁山还没出去,那阿娇竟然说道:“这两天阿山你要出去?可是马上就要到陛下龙诞之日……”
孟祁山回过神来,才发现,阿娇是在对他说话。
阿娇又说:“既然如此,你早去早回吧,我们进宫那天你可要赶紧回来,都已经给你分好要拿的东西了。到时候让别人拿岂不是要慌慌张张手忙脚乱……”
话音渐渐飘远,孟祁山却听得目瞪口呆,他何时说他要出去了?难道刚刚阿娇在对着一堵空空如也的石墙交谈不成?
正准备跑出去叫住阿娇,忽得感觉到右臂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是有人拉住了他。
可是这屋子里什么时候有其他人的?!孟祁山大为震惊,向后一望——
一个穿着黑衣的陌生男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对方脸上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他的目的。
“别着急出去嘛。”那人语气轻佻,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像极了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浪子,只见那人抬手就要扶上自己的眉毛,孟祁山心中忽然一阵反胃,如避蛇蝎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那人的手也往后一缩,“噔”的一声,孟祁山感到眉梢一痛。等到他反手一抹,才发现黏在额头下方的一只假眉毛已经不见了。
“呵……”那人低低一声轻笑,黑不见底的眸子在他脸上打着转,“易容,恐怕没人比得过我。你这把戏太拙劣,也就只能骗骗那些俗人罢了。”
说完,那人就将手上的眉毛在阿山的脸蛋儿上又轻又慢地扫了两下,阿山又要后退,却被那人一把揽住了肩膀。
“哑巴……哑巴就是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人抓住了他想挣脱的手臂,眯起眼睛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他便没了知觉,晕了过去。
……
阮岚恍恍惚惚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他身边惊喜地大喊:“道长!大人醒了!道长!”
原本神智不清的阮岚被耳畔这一声彻底惊醒。
他砰地一声从地上坐起来,然后四处环视周围。望了一圈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现在全部都身处城墙密道中。密道大门看上去似乎完全密不透风,将外部阳光尽数遮挡于门外,而密道内唯一的光亮,来自于李全峰手上燃着的火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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