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守与纣王说:“大王进屋说话!”
纣王笑道:“仙子说如何,便是如何,孤听你的。”
殷守与纣王进了寝屋,一进屋,殷守便将门一关,实实锁住,再在里头布了个小阵,以防有人过来。
纣王见了过来过去,各种动作,也不知在作甚,便问:“仙子在作甚?”
殷守将阵布完,问:“大王不认得我了么?!”
纣王努力眨眼,他双眼仿佛朦朦胧胧的,望不真切,只过去摸住殷守的脸,怔怔出口:“仿佛熟悉至极。”
殷守一声轻喝,只拿两指往他额心一点,点住他灵台,将那浊气骤然退却,喊一声:“大王醒来!”
纣王猛然惊醒,双目徒然睁大,眼中映出殷守模样——
他手指颤抖,过去碰他,喉咙仿佛干涩至极,许久才发出声音:“阿守……你回来了……”
指尖传来冰凉触感,纣王浑身打颤,哑声说:“冷的……”
殷守见他这模样,心中一痛,又看他手指要去探自己脉搏,只反手将他手摁住,只说:“我没事。”
“手也是冷的。”
殷守刚想开口,却听见纣王忽的就哭了起来!
“吾错了!”纣王一把搂住殷守,哭道:“我不该骂你,不该用申公豹,不该不听你的,是吾害了你!”
殷守拍他背,安抚道:“我已然无事,我该早些回来的,我从来不曾怪你,也不是负气出走,我令妲己送信与你,你可曾看见?”
纣王大哭:“你浑身皆是冰冷,也无心跳,怎说无事?我瞧见了……”他浑身发抖:“……申公豹刺进了你左胸,血淋淋的,挖出你眼珠……你倒下悬崖……吾找了许久也不见你尸首……吾从来不信鬼神,如今信了……你便是来带吾走的罢?吾毫无怨言……”
殷守叹了一声,只将他推开,喝一声:“大王看我!”
纣王认真看他,怔怔说道:“你眼珠果然是换了……吾总是梦见你在寻眼珠……”
殷守过去给他倒了杯水,纣王接过那水,呆呆望了许久,而后仰头喝下。
殷守说:“我不是甚鬼魂,大王见我活生生一个人,烛光也照出影,月色也显人形,怎的是不信?大王心中,殷守便是在怪你?”
纣王急忙解释:“不是的!”
“那怎的丝毫不听我说话?”
纣王张了张口,无法出声。
殷守见他如此,叹了口气,只过去温言与他说话:“那次是申公豹杀我,与大王毫无干系,大王莫要自责,大王瞧我如今也是好好的,吾已修道,肉身虽死,神魂还在,不过是浑身冰冷罢了,与活着时别无二致,双目也是能看。”
纣王说:“难怪不见你模样变化。”
殷守说:“我肉身已然无法生长,也是无碍的。”
纣王捂住双目,默默许久才放开,只望着他出神,说:“吾总是记起,那时你刚来,吾还是一生魂,那光阴仿佛是最好的,像是事事皆是如意,白日悠久。”
殷守安抚道:“大王莫要生出心结,我此次来,便是不放心大王,大王怎会建那摘星楼?”
纣王看住他,说:“摘星楼可接仙人,阿守便是成了仙人,此次正好接住。”
殷守怒道:“谁教你建的?摘星楼劳民伤财!”殷守顿了一下,只叹了口气,看住纣王:“我曾与你说,你将丧命于此楼,大王可放心里?”
纣王不说话,殷守又问:“后来那四大诸侯如何了?”
纣王回道:“东伯侯、南伯侯、北伯侯都是听你的,仍是囚在朝歌。”
殷守已然有不好预感,只问:“西伯侯呢?”
纣王说:“杀了。”
接着又听他开口:“他那长子伯邑考,那时来朝歌,孤一并将他杀了!”
殷守已然没了脾气,大约晓得封神之劫成了必然,只问:“大王为何杀?”
纣王说:“申公豹逃至西岐,被他西岐丞相姜子牙庇护,西岐不交人,孤便是一个个杀去!”
殷守叹道:“如今如何了?”
“如今西岐那帮乱臣贼子,正是领兵造反,已然派将镇压!”
殷守又问:“方才见大王浑浑噩噩,可是有奸人害大王?”
纣王大怒:“定然是妲己这贱人!”
纣王话一出口,殷守便查觉那阵有人触动,连忙去看。
只见一狐狸鬼鬼祟祟趴在地上,见殷守过来开门,连忙钻了进去!
“妲己!”纣王喝她一声,骂道:“你给孤施了何妖法?!”
那狐狸化为人形,跟着殷守身后,只与殷守说:“小妖若不是将大王迷住,大王定然要做浑事!主人,你不晓得,如今朝歌真是险要!”
第61章
殷守一怔, 忙问:“怎的说来?”
妲己往外张望,殷守见她如此,又将阵布得严实些。
此阵乃是通天教主所授,有屏退糊弄神识之效,圣人以下皆不可偷窥。
妲己不答反问:“主人降至摘星楼, 可有察觉?”
殷守眼睑微动, 说:“仿佛有人往宫闱里看, 该是在朝歌。”
妲己忙说:“正是!小妖每日皆是战战兢兢!也不晓得是何方大能, 也不出手,仿佛是惧这帝气,吾只得躲住大王身边,吾身上有圣人使命, 想来也不至于遇险!”
殷守问纣王:“大王, 闻太师可是回了朝歌?”
纣王说:“正赶回来, 还不到朝歌,待他回来,孤便派他去伐西岐。”
殷守又问:“如今朝臣如何, 可是有甚动作?”
纣王看他一眼,只说:“孤不曾注意,只觉着还是太平, 除了西岐贼子造反,其余皆是乖觉!”
殷守已是晓得纣王这几年定然过得浑浑噩噩,他又扫了眼妲己,问:“当时遣你与大王送信, 你怎的不送到?”
妲己委屈道:“当时遇见鲧捐,而后大王入睡,吾也不敢打扰!”
“后来可有送到?”
妲己心虚道:“不曾……”
她观殷守那眼,冷得几乎无情,忙说:“那时大王骑马出城,而后回来,小妖已然晓得心头血触动,主人身死!”
妲己说此言,纣王又是一窒,殷守见他浑身僵硬,便去拍他安抚,妲己翻了纣王一个白眼,说:“那时大王过来问妲己,妲己心头血有所感应,晓得主人已然身死,但魂魄仍在,只以为主人魂魄正于世间飘荡,入不了地府,也是想法子招,却是无果,多番试探,而后大王便是建了摘星楼,几经折腾,大王不知为何又要杀小妖,小妖胆子小得很,哪里还敢将信与他?”
“再说!”妲己愤愤道:“主人可是因大王而……”
殷守冷瞧她一眼,妲己也识趣闭嘴,只说:“小妖已然仁至义尽,自主人走后,大王愈发暴戾,若不是小妖以妖力催动七色混沌香壤,将大王迷住,大王怎是如此安分?”
殷守无言以对,问:“你催动那七色混沌香壤,朝歌盯住宫闱那大能,有何动作?”
妲己皱眉,疑惑说:“此法宝有妖魔之力,按理说朝歌那大能该是更加懊恼,但小妖用了此宝,那大能反而像是放松了些许……”妲己又心虚望了眼殷守,说:“既然如此,妲己便时常催动来迷惑大王,一来免了那大能注意,二来大王也听话些……”
纣王拍桌大怒:“孤还要听你一妖孽言语!你如今还活蹦乱跳,真是命大!”
妲己又翻他个白眼,也不怕他,只躲在殷守身后,殷守皱眉,又问:“那鲧捐,怎的回事?”
妲己面色不好,说:“鲧捐不知在哪儿寻了造化,如今修为大涨,已然在小妖之上,又挟恩救活了樁仙,小妖便是留她在身边伺候,小妖隐隐约约晓得,她该是来盯住吾的,但她不敢靠近大王,也不生事端,吾便随她了……”
“情况不妙啊。”殷守说。
妲己嘟囔道:“正是如此,妲己便招来喜媚相助,谁晓得,主人却是来了!”她笑道:“真是大喜!”
殷守又问:“喜媚呢?”
妲己笑道:“她正与鲧捐耍着,想来鲧捐如今不大有空。”
殷守沉思片刻,再说:“你且先回去,只当我是喜媚,吾先看看形势!”
妲己领命回寿仙宫。
纣王在一旁出声,问:“阿守可是恼我任性?”
殷守转头看他,眼角微垂,那双月光眼石显出一丝温和,只轻声叹道:“大王本是至情至性之人,殷守从前,只想着大局,从未想过大王如何作想,如今想来,我自诩为臣,却事事在左右大王。”
纣王只将他盯住,忽的笑了一声,说:“阿守如今说此话,与从前大不相同,已然是将自个置身事外了!”
殷守一怔,刚想出声,便听见纣王喃喃开口:“此事过后,阿守便是回去修你仙道了罢?”
“人间帝王于你等,不过是过眼云烟,阿守可是瞧见,吾已生出白发,如今如何掌那局势,终有一日白发苍苍,成一具枯骨。”
大王又是多日不朝,朝臣眉头紧皱,商容望一眼比干,只问:“闻太师何时回来?”
比干叹道:“大约还要七八日,唉,贤王走后,已然无人可说大王了!”
商容只‘嘘’一声,说:“切莫提起那位,否则大王更是无法安宁。”
比干只摇头说:“听说后宫又纳了位新妃,已然在礼官处记名,唤作‘喜媚’。”
梅伯怒道:“此名一听便是妖祸之名!”
商容说:“那夜满月,大王在摘星楼唤仙,据说此女乃是一名道姑。”
梅伯气道:“修道之人哪里会伴君王旁侧惑主?定然是那妲己作妖!吾原本以为她是个识趣的,不想自……自那位走后,全然无法无天,大王竟是对其是言听计从!”
比干只叹一声,说:“如今西岐成患,其余三方也有动作,只盼大王清醒些……”
比干话音未落,便有太监宣旨:三日后狩猎大庆,请诸侯群臣一同享乐!
商容一怔,忙问那内侍:“有何喜事?怎的狩猎大庆?”
内侍低首答道:“大王新得喜媚娘娘,开怀不已,便是邀群臣享乐!”
后边梅伯气得袖袍一拂,只转身就走!
那猎场好巧不巧,正开在南山,此南山自四年前那场叛乱后,便是鲜有人踏步,如此一来,鸟兽渐多,花繁树茂,又经一番规整,确实是狩猎好场。
但这地,朝歌上下臣民皆是有忌讳阴影,其实东山也是不错,也不晓得大王怎的非要挑此地?
不仅如此,连那被幽禁的三大诸侯也开恩邀来,这喜媚难不成比那妲己还美?大王竟是开怀至此,仿佛要大赦一般!
虽说朝臣诸侯各自肚里翻滚腹议,摸不准君王如何作想,但大王以礼特邀,还是不得不去的。
狩猎当日,晴空万里,微风拂面,清爽至极。
只听钟鼓檀木齐敲,琴瑟琵琶皆放,旌旗迎风招展,君王帅袍上座,宫人侍从将兵横竖整齐划一,真那好不气派!
大王开怀朗笑:“众卿饮酒!”
群臣连忙举杯畅饮,而后各种贺语恭维,只见大王笑道:“孤新得喜媚,心中十分敞怀,人生难求倾心之偶,如今求得,众卿可为孤欣喜?”
群臣连忙贺喜,赞语不断,见大王今日心情甚好,当下有朝臣带笑问:“臣闻喜媚娘娘貌若天仙,又见仗仪大摆入南山,娘娘可是来了?”
当下群臣皆静,唯恐大王又喜怒无常,只将大王望住,只见大王笑道:“自然是来了!喜媚乃是修道之人,双眸可观未来气运,今日狩猎,特设头筹,胜者赐宝剑、赐万金、赐喜媚为其观未来运势!”
群臣闻言哗然,宝剑、钱财本是狩猎头筹常例,但那未来运势,如那西伯侯天衍之算术,西伯侯自己身死,若是有这等算术,怎还会令己身至险?但管他是真是假,大王如此一说,定然是要配合,再者,众人皆是对那喜媚好奇,大王既然带来,更是要见!
究竟是何等美人,令大王忽的又是一大转变?今日见大王,双目仿佛透彻许多,眉宇间睿智煞气皆在,已然与上回见时那浑浑噩噩再不相同。
勤云在王帐里将头颅低下,只抬眼瞄了一眼那位新纳的喜媚娘娘,心中诧异不已!
这位娘娘与贤王何等相似,仿佛是一胎龙凤而出,连气质也一致冷清,虽说相貌是美得带仙,但是大王,您日日对着如此相貌,贤王已然身死,可不是要膈应自个?
但君王心思无常,只听那位喜媚娘娘忽的一双眼扫了过来,问:“你时不时望吾,可是有事?”
勤云惶恐回道:“只是见娘娘像大王一位故人,便是多看几眼,不曾有事。”
殷守笑道:“可是像贤王?”
勤云惊道:“正是!……但娘娘可别提这位,以免大王伤心。”
殷守收住笑意,叹一声,只问:“大臣、诸侯可是都来了?”
勤云答道:“皆已至猎场。”
猎场之中,群臣正安享美食,忽的听左右唱调:“喜媚娘娘到!”
众人立马屏息低首,只抬眼一瞄,望见一截背影,那喜媚一身月白道袍,躯体修长,竟是不着宫装!众人皆叹大王好兴致,晓得各类花样。
群臣皆是望住那人,只见大王起身将人扯在身旁,那人转过面来,睁一双眼眸,朝中大臣皆是惊呆!
这位喜媚娘娘,与那名‘喜媚’二字十分不相搭配,但观容貌、气质无一是沾上‘喜媚’二字,又见他一身道袍飘飘,这才是与那容貌相搭,仿若高高在上般无法攀看,端坐红尘也不食人间烟火,果真是天上来的人物,面容如同精雕细琢般,咋一看,冷得似乎冒出寒气!
再观那双眼,果真是与大王所说般,与常人不同,那眼一开,通透明亮,仿若浩瀚星辰,只一扫过来,便是令人觉着魂魄皆是被看透!那难不成真如大王所说,那眼能观未来?
然而群臣惊呆,不是为他容貌,也不是为那双‘神眼’,而是因此女与那位逝去的贤王,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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