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适合你，不过，我还喜欢你穿蓝衣。”
“为什么？”
“白色穿在你身上，显得贵气逼人，有种锋芒毕露的感觉，太尖锐了。”他没说出来的是，白色让他感觉距离你很遥远，不再是他熟悉的青弟，而是另一个高高在上的陌生人。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
“是吗，我也喜欢蓝色，像水一样柔和。”只是，他只有这次出门穿了蓝衣，以往，无论是在老师家，还是在帝京，他穿的都是白衣，冰冷的、高贵的、纤尘不染的……即使站在阳光下，也无法染上一丝一毫的温度。
“其实，家父取名‘青明’，把‘水’去掉，是故意为之。”他忽然提起自己的名字。
韩拓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件事，但还是反问了一句，“为何？”
“水者，柔也。过之则优柔。他不希望我成为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去掉了‘清’里的水，同时也要明白为何去掉，由此，可得性格之清照开明。”
“令尊对青弟还真是费心啊。”韩拓不由得感慨。
青明无声浅笑，“别说我了，说说你的事吧。”
“我能有什么好说的？”韩拓自嘲道，“我家就只有我和老头子两个人，父母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先后去了，所以名字是老头子取的。加上我从小在军营长大。对我来说，军营才是真正的家。”
青明不置可否。
这些他在当年就已经听说过了。
当年在帝京里的最后一年，父皇特意请了韩老将军进宫指点他的武艺，闲暇时，老将军聊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宝贝孙子。
明明是那样一个严厉且不苟言笑的人，却在谈及自己的孙子时，总是笑得很开心，但无论如何，也掩盖不去那眼底的愧疚。
那是他对子女的愧疚，没能时常陪在孙子身边，亲自抚养他长大，那么年幼的孩子，就丢在军营里，交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照看。
每一天，他都会说一些自己孙子的趣事，每一次授课结束离开前，他都会对自己说：“太子殿下，臣老了，不知还能照看那孩子多久，他以后会继承我的衣钵，成为您手中的剑，为您保卫疆土，但难免不会犯错，只望以后，您能看在臣的面子上，对他宽容一二。百年之后，我也好对儿子儿媳有个交待。老臣先谢过太子殿下了。”
青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但现在，他知道，即使没有老将军的交待，他也会看在这些日子的交情上，对他宽容几分。
他看着对面英俊挺拔的青年，在心底如是承诺。
冬猎是西山城成年男人最爱的活动之一，既能强身健体，又能丰富一下家里餐桌，若是有人猎到野猪之类的，还会在街巷里摆一次百人筵，与街坊邻居一起庆祝。
每年这时候，韩拓也会带人跟着城民一起去西山冬猎，几人一队，比赛哪一队猎到的猎物多，猎到得越多，当晚的加菜越丰盛。
十二月二日，西山山脚
韩拓、青明以及老卫猴子他们骑着马，聚集在一起，准备进山狩猎。
“头儿，今年让我跟你一队吧～”猴子率先跑到韩拓身边，露出谄媚的笑容。
“去你的，上一次就是你和头儿一队，这次怎么又在一队里，头儿，这次让我跟你一队吧！”大牛不甘示弱。
“你那是嫉妒头儿跟我关系好，再说谁规定上次一队，这次就不能一队了？”猴子立即反驳。
“去去去，谁嫉妒你啊！再说，那也不能总是你和头儿一队，头儿，你说是不是？”大牛挤开他，殷勤地问。
“头儿，我上次都帮上你的忙了，这次也能帮上忙的，所以你还选我吧。”猴子连忙又挤上去，毛遂自荐。
“头儿，我肯定也能帮上你，你选我的话，咱肯定能破了去年的记录。”
“头儿，选我吧～”
“选我吧～”
“停。”韩拓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们都别争了，今年我不带人。”
“啥？不带人？”
“不带人，那你不参加比赛了吗？”
猴子和大牛惊讶的看着自家头儿。
韩拓退到青明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肩膀，朗声道，“今年我和青弟一队，你们其余的人自由分组，选出小队长，咱们就开始比赛。”
青明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许了。
“头儿，你在开玩笑吧！”
“就是，头儿，你武艺高强我们是知道的，青公子虽然有些功夫，甚至比我们都高一些，那也不代表他射箭技术也高啊！”
“就是，你们就两个人，我们一队至少五个人，怎么看都是我们赢面大一些吧！”猴子和大牛一唱一和的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再说，每年比赛，都是我带的那一队赢，就算这次没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倒是你们，我都这样放水了，你们要是还不赢一次，还有何颜面回应面对营中其他将士了？”韩拓嘲讽道。
“头儿，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留一手就太对不起你了，今天，猴子我就给你们赢一次，开开眼！”猴子撂下话，带了四个人进山了。
“头儿，你不会还有什么后招吧？”大牛显然成熟一些，没有被激走，小声询问。
“我能有什么后招，无非就是我们两个人而已，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后招？”韩拓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大牛不信邪的来回打量他和青明，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异常，只能摸着脑袋，满脸困惑的走了。
最能闹腾的两个人走了，剩下的自然也都很快进山了。
“老卫，这次依然要麻烦你当裁判了。”韩拓拱手道。
“不麻烦不麻烦，”老卫摆摆手，“你们快去吧，我还等着看你怎么以弱胜强，反败为胜呢！”
“想必这次的后招就在青公子身上了。”最后，老卫深深看了青明一眼，低声道。
“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不会拖后腿？”两人骑马走在山林间，青明轻描淡写的问。
“难道青弟不会射箭？”
“会可不等于擅长，如果我只是会的话，你今天就别想赢了。”
“果然，你是擅长射箭的。”韩拓敏锐的挑出他话里的关键。
青明本来也没打算隐瞒，拿起挂在马鞍旁的弓箭，搭箭拉弓，姿势优美标准。
“嗖～”
箭发，一箭射中雪地中的野兔。
果然。
韩拓在心里暗道。
“这次的胜利就靠你了，青弟～”韩拓开心的说。
青明挑挑眉，似笑非笑，“我可还没答应要帮你赢比赛。”
“啊～那里有只山雉！”韩拓故意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指着前方大喊，接着骑马追了过去。
青明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沉沉。
第18章 第十七章
日落时分，将士们陆陆续续回来原地，猎物也不断运回来。
天黑之后，火把燃起，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参赛的人也都集合完毕，接着老卫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一清点各小队的猎物数量。
“侯奇小队，八只山雉，五只野兔。”
“牛平小队，两只山雉，十只野兔。”
……
“韩少将军和青公子，十只山雉，十只野兔，一头鹿。”
随着他的声音，众人看到那数量差不了多少，但明显高了一倍的小山，山雉和野兔都是一箭毙命，只有那头鹿身上插了两支箭，一左一右从两侧穿喉而过，那种样子，明显不会是一个人射出来的，而是两个人从不同方向射出去的。
这下子，他们才知道这位外表看上去不怎么壮硕的青公子，实际上在射箭这方面丝毫不逊于自家头儿，所以，一开始头儿才那么自信。
“不好意思啊，看来这次又是我赢了，果然要赢我，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韩拓略带可惜的叹道。
哦，艹，又被头儿耍了～
将士们听到他的话，不住地在心底咒骂。
韩拓在众人愤恨的目光中，和青明先行离去，其余人将猎到的猎物运回镇西军大营，犒劳将士们。
回程的路上
“那么挑衅，你也不怕他们扑过来揍你一顿！”青明想起刚才韩拓一脸幼稚的嘚瑟劲，鄙视的说。
“当年我第一次赢的时候，他们就打算揍我来着，不过他们技不如人，反倒被我揍趴下了，自此之后，我就‘凶名在外’，他们也只好敢怒不敢言了。”说完，想到他们压抑愤恨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你啊，胆子够大，也不怕犯众怒！”青明有些好笑。
“我在刚才已经犯众怒了，表面上没揍我，心里指不定骂我几百遍呢！”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可不仅有自知之明，还有知青弟之明。”韩拓得意的看向青明，“一开始就知道，青弟你绝不会让我失望。”
青明看到他笃定的表情，目光闪了闪，转过头，“快走吧，累了一整天，我可要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说完，挥了一下马鞭子，加快速度，纵马而去。
韩拓见状也追了上去。
月光之下，宽敞的官道上，两个人的身影交缠着，渐渐消失在愈发朦胧的夜色中，仿佛越缠越乱的两条平行线，再无法理得清谁是谁……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流逝，本以为青明应该要离开西山城，结果却许久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距离新年还有十天的时候。
“青弟，你不用回家过年吗？”韩拓忍不住试探着问。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问，我并非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能回去，再过不久，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去。”青明淡然道，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被逐出家门的羞愧感。
韩拓见他表情坦然，确实没有难过的样子，便没有细问。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年轻公子过年都不回家？过年一家团圆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呢？不用回家陪韩老将军吗？”青明转过头询问。
“老头子也不在家，听说是被皇上派出去了，在没公之于众之前，老头子做什么谁也不能告诉，当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因此回了家也没有人，还不如留在这里。”韩拓摊了摊手表示不解，随即又笑容满面的靠近青明，嬉皮笑脸道，“再说，我若是走了，你怎么办，好歹是我要请你过来的，客人都没走，我这个做主人的怎能先离开！”
“那就先谢过韩兄的好意了。”青明似笑非笑，拱手道谢。
“不用客气。”韩拓十分正经的回了一礼。
青明浅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对他的故作深沉感到好笑。
实际上，就在三天前，师兄已经飞鸽传书了。
韩老将军被父皇派去老师家，只等青明回去，然后明年三月护送他一起回京。
从这儿赶回江南老师家要至少一个月，除此之外还要休息整理东西，也就是说，他至少要提前两个月走。
所以，他给师兄的回信中说了：过完元宵节就会回去。
还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除夕
青明从早上起来，就不断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十分喜庆热闹，但他却并不想出去。
房檐上已经挂好了大红灯笼，为这略显清冷的院子增添了几分喜意。
门窗紧闭，屋子里炉火大胜，温暖如春。
青明披散着青丝，侧倚在软榻上，专注的看书，表情冷淡，似乎今天不是除夕，而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很显然，韩拓不在。
两天前清晨，他就不声不响的回了镇西军大营。
听管家说，他只要不回帝京，就都是在大营里和将士们一同过年。
大概今年也不例外。
听了管家的回答，青明含笑道谢，不见一丝不快。
只有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笑容才消失，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底涌出无限落寞与空寂。
很冷。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感觉。
从韩拓离开将军府那天起，到今天，整整三天，青明未踏出院子一步。
潜意识里，他不想让韩拓回来找不到他。
只是，他似乎等不到了。
青明看着外面红灿灿的日头逐渐落下，叹了口气，合上书页。
14/61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