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墨应声退下了,与门外的李君言擦肩而过。
李君言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正巧看到薛长樱捏着几根银针,刺入云寒清的百会穴。
“你要做什么?”
他呼道。
薛长樱也不看他,连下几针,手法老练,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倒像是个老中医。
蓝墨端了药进来,薛长樱接过,自己喝了一口,接着以口喂云寒清喝下。
不知是否李君言的错觉,他似乎觉得一张棺材脸的蓝墨好像要吐血。
蓝墨道:“这是你亲自吩咐我煎的药,我不会下毒的。”
薛长樱正色道:“我试试烫不烫。”
蓝墨一脸受伤的样子,身影一闪,不知又飘到了哪个角落里蹲着。
薛长樱道:
“我学艺不精,无法清除他全部的毒素,只能保他不死,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御剑山庄,找云寒语解毒。”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李君言听得,李君言见云寒清喝了药后似乎没有什么不适,便告辞退下了。
薛长樱忙活了两天两夜都未合眼,困意袭来,翻身上了床,在云寒清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子,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云寒清看着怀中醒来的薛长樱,温声问道:“宝宝,我们怎么出来的?”
薛长樱揉揉眼睛,乖巧道:“李公子来寻我们的。”
叩叩——
“云兄,薛公子,你们起了吗?”
李君言洪亮的大嗓门能把整个悦来客栈的客人都喊醒。
云寒清余毒未清仍旧行动不便,薛长樱跳下床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李君言手里推着一把做工细致的轮椅,爽朗笑道:“饯别礼物。”
薛长樱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云寒清走出悦来客栈,四周都投来惋惜的目光。
李君言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云兄,薛公子,江湖再见!”
薛长樱一本正经道:
“寒清,我不知朝廷油水这么少,劳一个王爷出来跑江湖。寒清你知道么,李兄不仅是个贼,还是个王爷。”
云寒清温和一点头,微笑道:
“李是国姓。他干的是偷鸡摸狗的勾搭,没有一个尊贵的身份护住他,早死了几百次。
李君言心:我还没死。你们能不能不要当着我面说我坏话。
于是他抱拳道:“告辞!”
云寒清微微一笑道:“且慢。”
“云兄还有何事?”
“李兄,你前段时间是否去过摘星楼?”
李君言突然面露尴尬之色,干咳几声道:“云兄怎么知道?”
云寒清道:“李兄向来所取的都是不义之财,怎会对那物什感兴趣。况且那东西对李兄无益,却对云某意义非凡,能否请李兄割爱。”
李君言一头雾水道:“云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云寒清带上些愠色,道:“李兄怎样才能将在摘星楼所取之物归还?”
李君言疑惑道:“我没有拿什么东西啊?”
云寒清道:“你没有拿武当太极心法?”
李君言道:“我拿那玩意儿干啥,又不能卖。”
云寒清突然面露微笑,春风和煦道:
“是吗,错怪李兄了。”
已经踏入了八月当头,酷热难耐,但李君言却在云寒清白森森的笑容里,打了一个冷战,毛骨悚然。
“呵呵,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云兄您慢走不送,拜拜您嘞!”
李君言道别的话说的颠三倒四,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
薛长樱将云寒清打横抱上马车,又将轮椅塞进去,自己跃上马车,云寒清似笑非笑道:“宝宝,你力气好像很大。”
薛长樱眨眨眼,天真无邪道:“因为我长大了啊。”
云寒清将薛长樱揽入怀里,情不自禁亲了亲他的脸颊。
薛长樱道:“寒清,我们不回御剑山庄吗?”
他心里记挂着给云寒清解毒的事。
云寒清微微一笑,语气里有些阴森,“先去摘星楼。”
两人马不停蹄得赶到摘星楼,却见引路小童子面露难色,恭敬道:“不瞒云公子,薛公子,我们楼主现下不在楼里。”
云寒清哦了一声,温和道:“他去哪了?”
小童子道:“武林帖送到了楼里,楼主去参加下月的武林大会了。”
距离武林大会还有整整一月,沈清这么着急得动身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怕被他诓骗的云寒清上门算账。
云寒清煞有其事得点点头,温声道:
“那可真遗憾。”
他又道,“宝宝,你先走远些。”
薛长樱不疑有他,乖巧得跑到云寒清三十米外。
云寒清对着小童子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掌往轮椅上一拍,身体骤然一跃而起,“叮”得一声冷月剑出鞘,寒芒森森,他手腕轻巧得转动几下,身子又轻飘飘得落到了轮椅上坐好。
薛长樱小跑过来,推着云寒清转身就跑。
小童子饶了绕脑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待他们走出几十米外,身后的建筑物轰然崩塌。
小童子仰天大喊:“夭寿啦,云寒清毁楼逃跑啦!”
因为摘星楼的事在路上耽搁了,云寒清与薛长樱没有在中秋前赶回御剑山庄。
十五的月,圆如玉盘,高高得挂在夜幕中央。
薛长樱推着云寒清在街上走着,道路两旁挂着五彩缤纷的花灯,每个小摊前都人头涌动,远处锣鼓喧天,嬉笑欢闹声不绝于耳。
四周时不时投来复杂的眼光,有惋惜的,有嘲讽的,有诧异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鄙夷的,人群中偶有几个胆大的窃窃私语。
“可怜这么俊的公子是个瘸子。”
“我说他身后那个小美人才可怜,年纪轻轻守活寡。”
“他们是那种关系啊?”
“你看那瘸子的眼神,哪是一个哥哥该有的,分明是看小情人的模样。”
薛长樱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似乎从来没有闹过中秋,指着一个挂了字条的花灯道:“寒清,这个是什么。”
云寒清寻着看去,道:“是猜灯谜。”
灯谜摊主看到这么一个灵气的小公子,笑道:
“小公子有兴趣不如猜一猜灯谜吧,猜对了,这个花灯就送你了。”
只见荷花灯上写着“待到秋来九月八”
云寒清道:“惶惶不可终日。”
小摊主一拍掌,“这个灯谜一晚上都无人能解,公子果然聪明绝顶。”
他说着取了那精致的荷花灯递给薛长樱,“小公子拿好。”
薛长樱接过荷花灯,笑的眉眼弯弯,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寒清,你真厉害。”
小摊主道:“小公子的眼睛,可比花灯还漂亮哩。”
云寒清摸出碎银放到小摊上,道了一声“多谢”,温柔得看着薛长樱。
第17章 第十七章
小摊主继续道:
“小公子可以在花灯里写下心愿,放到护城河中,河神若是看到了,会完成你的心愿。”
这座小镇上流传着一个凄美的传说。
富家小姐恋上穷书生,书生胸有鸿鹄之志,上京赶考途中遇袭,富家小姐以泪洗面,最后投身护城河,书生大难不死,高中状元回来得知小姐死讯,在河边放了七天七夜的荷花灯祈求河神将小姐的元魂还来,书生的一往情深感动河神,最后小姐还魂,两人团聚。
传说只要有情之人在护城河中放下荷花灯,他的真挚若是感动了河神,河神会庇护他们。
虽然只是个传说,薛长樱却听得煞有其事,推着云寒清往护城河边走。
河边已经有成群结队的情侣在放花灯,河上悠悠飘着形状各异的七彩花灯。
薛长樱拿着空白的布条,执着笔,侧头问轮椅中的人,
“寒清,写什么呢。”
云寒清刚想答道,脑中骤然闪过一道白光。
“云寒清要与薛长樱永远在一起!”
脑中闪过的片段是谁家的少年的眼神稚气又坚定,话语铿将有力?
云寒清突然脑内剧痛,如万蚁啃噬般。
薛长樱见状连忙扔掉了纸笔,俯下身按着云寒清的肩膀,担忧道:“寒清,你怎么了。哪里难受么。”
云寒清脑内的剧痛已经散去,他温声安抚道:“宝宝,我没事。”
薛长樱道:“河边风大,我们回去吧。”
他说着也不去管掉在地上的荷花灯,推着云寒清回了客栈。
狭窄的楼道上,三人冷眼相视,真可谓冤家路窄。
一身锦衣华服的白谦谦,摇着折扇,嘴角噙笑,玩味得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云寒清,他看向薛长樱的时候,眼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冷意。
薛长樱板着一张秀气的小脸,平声道了一句“晦气。”
平声是什么声?
就是一本正经,用能让对方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
云寒清不知失忆前的薛长樱与白谦谦有什么过节,导致失忆后的薛长樱依旧很讨厌白谦谦,而白谦谦也看不惯薛长樱,两人可谓是两看两相厌。
白谦谦打破平静道:“云兄,几日不见,你怎么沦落到这番田地了?”
云寒清微笑:“不劳白公子费心。”
白谦谦嗤笑:“不会是拜你旁边那位小公子所赐吧?”
云寒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谦谦冷声道:“你一日不离开他,便要被承岭十一阁追杀一日,云寒清,你现在这幅模样,还要护着他?”
云寒清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护他一日。”
“你当真要变成一个废人才会后悔吗!”
“我云寒清,从不后悔!”
云寒清掷地有声的话语,重重得砸在薛长樱的心上。
白谦谦突然轻声笑了起来,抬眼看着薛长樱,一字一句道:“你好大的本事!他说你的媚术已经修炼到了最高层,独步天下!我原先还不信,竟然能让我们冷心冷情的玉面修罗为你神魂颠倒至此,白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薛长樱冷然道:“我从未给他下过什么媚术!”
他秀气的小脸冷若冰霜,眼里透着刺骨的杀意,像极了在山洞那日,手刃十几个刺客的模样。
云寒清心里一沉,冷声道:“白谦谦,你若是再不走,我就杀了你。”
白谦谦见云寒清脸上的神情不似说笑,也沉了脸色,扔下一句“武林大会,蓝斯羽会现身,万事小心。”
腹中提气,足下一点,身影已经消失在客栈中。
蓝斯羽是承岭的大祭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寒清知白谦谦的消息不会有误,心里有了打算,推着轮椅进了房。
薛长樱跟在他后面走进客房,小脸还有些苍白,他掩上房门,转了身却撞入云寒清的怀抱里。
云寒清将他搂在怀里,温声道:
“我不问你的身份,但是你告诉我,幻术与媚术,究竟是什么。”
薛长樱急忙道:“寒清,我没有给你下过甚么媚术。你信我,他不是甚么好人,你不要与他太接近。”
云寒清道:“我信你。我只是不信,天下间真的有那般惑人心智的邪法么。”
薛长樱正色道:“幻术能让人看见心底最恐惧的东西。媚术能让人看见心里最渴望的东西。人的欲望越强,受这两种术的影响越大,最后,迷失在幻境里,宛若傀儡一般,对施术者言听计从。低级的幻术与媚术,可以通过杀死施术者,或者借助外力破除,高级的幻术与媚术,只能由施术者来解。”
“可是最高级的幻术与媚术,要无欲无求,无爱无恨的人才能练成,我又怎么会呢。”
他靠在云寒清的胸口,低声说着。
云寒清将下巴抵在他的发上,轻拍他的后背,温声道:“你不需要练什么媚术,足够让我为你神魂颠倒。我的宝宝只要皱一皱眉头,我就心如刀绞,我的宝宝若是掉了一滴眼泪,我就痛不欲生,我的宝宝若是离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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