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叶梓珞立即想要反驳,但张开唇又乖乖的合上,心里嘀咕几句,师父又在胡说,他哪里好骗了,若要论起计谋策略,很多人还不如他呢。
他们师徒俩走过长长的通道,最后在一扇石门面前停住,前面已经没有路可走。叶梓珞走上去细看一下,石面光滑平整,唯独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死”字,字迹暗红,仿佛是用人血涂上去的,在昏黄灯光投映下显得格外阴森。
“师父,看来我们只有打开这座石门才能出去了。”叶梓珞一边寻找门上的机关一边认真道。
“谁说打开石门就可以出去,真是笨蛋。”楚冥域好笑的在他后脑勺弹了一记。
叶梓珞吃痛的叫了一声,捂头转身呆愣愣的看着师父。
“呆徒儿,不必在那费神,我们走吧。”楚冥域转身折返回去。
走?叶梓珞还没反应过来,前面不是已经没路了吗?一个晃神间,师父便往回走了好一段距离,叶梓珞只好快步跟上去,果然在通道的另一端尽头也有一扇石门,不过上面刻着一个“生”字。他又上去摸索一阵子,才发现石门底下有个细微的裂缝,蜿蜒到墙上,到了那个黑点便止住。叶梓珞心下明了,欲抬手触碰,却被楚冥域拦住。
“不要碰,我们回古室。”楚冥域神情变得有点古怪,拉起叶梓珞的手二话不说的拽回去。
叶梓珞不清楚师父在想什么,不过既然师父发话,他当然毫无异议的听从。待他们回到古室的时候,楚冥域才轻声解释道:“这里是我们来的起点,所以也是寻找出路最佳的地方。”
叶梓珞忍不住开口:“既然这样,那师父为什么还要带我去看那两道石门。”
楚冥域笑了笑,走到那张唯一的床前,翻开被子和枕头,在那突块上轻轻一按,右侧的墙壁中间瞬间分开三来寸的宽度,现出一条只能容一个人走的狭长通道。叶梓珞甚是疑惑,师父怎会知道那里的机关。
☆、第50章 破解机关
他们两个人挑了其中一端走去,这段路程比之前走的要短,没多久,便走到尽头,而在尽头的也是扇石门,刻了个“无”字。
“傻徒儿,发现了什么没有。”楚冥域眨眼提醒道。
叶梓珞一点就通,了然道:“那么另一端肯定是常字,把四个字组合起来便是生死无常。”
楚冥域赞赏的点点头,揉揉他的头发:“不错,有长进。”
叶梓珞得到师父的赞赏很开心,不过不太喜欢师父揉他的头发,他都这么大了,师傅还是像以前那样把他当做小孩子。
“走,去那一端看看。”楚冥域抬脚往那边走去。
“师父,既然已经知道那里刻什么字,为何还要去,难道那里是出口。”叶梓珞跟上他的步伐疑惑道。
“才刚夸你聪明,现在又犯糊涂了,为师不是告诉过你绝知此事要躬行吗?想的未必与所见相同,”楚冥域细心教导道:“世上有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所想所思并不与所见相对等,甚至完全背道而驰。”
叶梓珞知道师父的话意有所指,但他还是点点头,随师父走到另一端的尽头,短短的一小截路程似乎被无限的放慢拉长,一前一后,身影重叠,仿佛世界就此沉睡,天底下只听得到他们两人频率相同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向生命的终点,亦是人生的起点。
尽头处的那个石门赫然刻上一个“常”字,叶梓珞蓦地笑了,抬手轻触那个字。常,生死无常,世事无常,人生无常,只要提到“常”字,人们的脑海中总会下意识的冒出什么什么无常的字眼,把常与无相连。无常,缘生缘灭,岁月变迁,沧桑变幻,倒应了佛家那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无常非常,无常亦常;常非无常,常亦无常。无常与常,就好比是一把火,火势大了,可把整个柴房给焚烧殆尽甚至会波及人命,人们便会感叹命运无常;火势比较小时,能煮饭做菜,满足人的食欲,人们一般习以为常。但它们本质上都是一把火,只不过是量与质的转变,罕见与多见的区别。
凡事都得讲个因果,因缘生,缘果结。缘是无常,缘是有常,常与无常,即是缘。世间哪有绝对的缘,万物相生相灭,和而为缘生,生而无有常;散而为缘灭,灭而无有常。
楚冥域在那思忖了许久,才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徒儿,出口就在生无门。”
生无,无生,叶梓珞一愣,这里只有四扇门,哪里会冒出个无生门来,难不成还有个常死门,呃,应该是死常门。
“记住为师的话,你往无门走去,摒弃杂念,默数到二十,然后用掌力抨击下方的黑点。而为师也会在你数到二十的时候同时走到生门,按下那个机关,这样方能找到出口。”楚冥域略为轻松道。
“可是,师父,要是我触动机关快了或慢了,与师父不能同步怎么办。”叶梓珞担忧道。楚冥域从这里到那一边的石门,是整个古室宽度的距离,加上另一边个通道的一半路程,其间隔着两面墙,他们谁也看不到对方。
楚冥域再次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那就是考验我们师徒俩的默契。好徒儿,不用害怕,为师保证让你毫发无伤。”
叶梓珞深吸一口气,对上师父坚定的目光后,转生朝无门走去。谨遵师父的嘱托,数完后,毫不犹豫的击去,砰的一声,门开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是在一个山洞。此时,天刚刚亮,洞内景象还不是看得很清楚,但能感觉到这是荒废的山洞。不仅触到了许多蜘蛛网,黏湿的地上还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动物尸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且混带着泥土的味道,洞口是一帘悬挂的瀑布。
搜寻的目光极快的扫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师父的踪影。叶梓珞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赶紧跑到洞口张望,瀑布飞流直下,来势汹汹,在跌落谷底的瞬间爆裂开来,珠玑四溅,水流湍急,一片雾气蒸腾。叶梓珞心里更加焦急,把手握成一个喇叭形状,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哎,为师在这呢。”楚冥域在旁边的另一个山洞向他招手,英朗落拓,丰神俊朗,雪发随风飞舞,黑袍猎猎作响。
原来这里并排有两个山洞,只是隔了一面石壁。而瀑布只是覆盖住他这个比较窄小的山洞,师父那边的山洞只有一些藤蔓覆盖下来。楚冥域抓住其中一条藤蔓,一使劲,几个跳跃便落到叶梓珞身边。
直到师父站在他面前,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颜时,叶梓珞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仿佛在做了一场漫长的梦,醒来时恍惚看到坐在他床边微笑的人影,暖得令人安心。叶梓珞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师父……”
楚冥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蠢徒儿,看你紧张的,难道就不会动动脑子?”
叶梓珞抿唇不以为然,难道他动的脑子还不多吗?整天想东想西,搞得心里特别烦乱郁闷,他还宁愿少动脑子呢。
楚冥域和叶梓珞顺着藤蔓爬上崖顶,然后择一颗大树,坐在底下歇息。叶梓珞转头脱口就问:“师父,你怎会知道我来这里,为什么你知道床板上有机关,又为何知道怎样触碰机关才能找到出口,万一我们没有同时按下机关会如何?”
“徒儿一口气问这么多,为师该从哪答起?”楚冥域调侃道。
叶梓珞并未答话,而是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师父,等待他为自己解答疑惑。
看到徒儿坚定且带着执拗的目光,楚冥域极为无奈的笑了笑,似乎他不说,这笨徒儿便会一直等下去。也好,说给他听也无妨,毕竟那件事已隔二十多年,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可是直到去了那座古室故地重游一番,才真正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是注定要铭记于心,永无法遗忘,即使自己刻意不去回忆,提及,也不能抹去曾经无意间种下的孽缘。
“徒儿,为师先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心高气傲的少年学有所成,准备下山历练……”楚冥域目光深远,似乎在回想遥远的从前:“没想到下山途中,撞见一位美貌女子被几个土匪强行推倒在地上,粗鲁的撕开女子衣裳的场面。少年从小被灌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君子坦荡做人,除邪斩恶等正义思想,所以一见到此场景,顿时义愤填膺,迅速提剑上去刷刷刷潇洒的挥了几下,那四五个大老粗便齐声倒地。这是少年第一次杀人,那鲜红的血顺着剑尖一滴滴的滚落,与地面相击的声音仿若午夜忽来的血雨敲打窗棂的滴答声,令人不寒而栗,腥味也在四周弥漫,少年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但很快被兴奋激动所取代。亲自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老套俗戏,不知那名女子会不会以身相许,然后他们就可以双宿双飞,共结一段美满姻缘。正当那名少年沉浸在自己欢乐的遐想中时,忽然听到一声虚弱的呼唤。回过头时,才发现女子衣裳发丝凌乱,白皙肌肤若隐若现,她抱起膝盖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眼神惊恐的看着他。少年心下起怜惜之意,脱下外袍盖住她的身子,温香暖玉在怀,他再次春心荡漾。”
叶梓珞听到这时扑哧笑了声:“那后来他们是不是互生情愫,恩恩爱爱呢?”他知道师父是在说他自己,只不过是以故事的形式在讲着他的过去。把个人置身于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叙述自己亲生经历的事,其实更容易与听者契合,也徒增了一份悲凉之意,只怕后续不会那么顺利,定会经历一番坎坷和波折。
楚冥域猛地在他额头重重弹了一记以示惩戒,然后又自顾自的说:“当少年触到女子的腰时,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直到女子站起来拖着笨重的肚子的时候,他便傻眼了,原来她早已心有所属,并且种下了爱的结晶。虽然少年很失望,不过还是好人做到底,送她回家。谁料那名女子却说自己无家可归,还问他愿不愿收留她。少年没办法,加之天色已暗,只好在山脚下的一间客栈投宿。而令人惊讶的是,当晚那名女子竟然遭人暗杀,也不知道她惹了什么厉害的仇家,派来的都是身手敏捷的杀手,目标明确,直取性命,幸好他发现得及时,否则便是一尸两命了。事后,他问过她的来历,但她总是支吾着不肯说,直到第二天,他犹豫了下便匆匆带那名女子上山,费了一番唇舌后,终于得到师尊的许可。女子也就安心的住了下来,而那名少年也放弃下山历练的机会,细心照料她。可是好景不长,少年的小师弟突然擅自离开圩山,师尊甚是担忧,于是派他下山寻找。”
叶梓珞把手肘顶到膝盖处,托着腮,静静地听着,也许这才是真正故事的开端,前面所讲的一大段只不过是在铺垫。不知是不是错觉,师父幽远的目光中氤氲起一股哀迷之色,却在眨眼间消逝,无迹可寻。
☆、第51章 往事沉沦
楚冥域无门无派,仅是师承于天钥壶凌者,凌者总共收了六个关门弟子,莫倾延是最后一个,也是岁数最小的一个。所以师兄师姐们都比较偏爱他,作为大师兄的楚冥域也是如此,教他练习剑法,在被师尊责罚时,会立刻挺身而出袒护他,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总会第一时间想到他。小师弟莫倾延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特别喜欢整人,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滴滴转一圈后,众人便感到背脊发凉。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疼宠这个可爱的小师弟,而这小师弟他也会回以一笑作为感谢。但有个特例除外,那就是对他最好的大师兄楚冥域,他从来就没给过好脸色,甚至故意闯祸出来让楚冥域去背黑锅,乐此不彼。楚冥域对他这闹腾的性子很是无奈,只好由着他去,只要他开心就好。
光阴荏苒,岁月变迁,恍眼八年已过,褪去稚嫩与童真,莫倾延已然是个明眸皓齿,俊俏可人的美少年。楚冥域不由得感叹时间飞逝,曾经的莫倾延还未及他侧腰的高度,小小的身板,肉嘟嘟的小脸蛋,粉嫩嫩的,一掐仿佛能出水来,甚是好玩。如今长大了,再也不能对师弟毛手毛脚,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抱着他玩耍。楚冥域开始把他当成小大人来看,虽然言语带着关怀亲近之意,但动作却不敢太过亲昵。
记得有一次下雨天打雷时,他抱着枕头赤脚过来找他,脸上满是惊惧,眼眶微红,瘦弱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贴在冰凉地板上的那双玉足更是被冻得发紫。楚冥域满眼心疼,忙把他塞进被子里,牢牢圈入怀中,轻声安抚。以后每次打雷时,不用小师弟自己跑过来,楚冥域也很主动的跑过去搂着他睡。如今的他还是很怕雷声,楚冥域却也只能坐在床边守着软言软语的哄着他,直到他完全睡着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在众多师弟师妹中,楚冥域对莫倾延最为上心。有时候他也觉得对小师弟太过偏爱,不仅对其他师弟师妹不公平,还会惯出他那骄纵的性子。但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怎能说改就改,就连动不动抱着他这一习惯,他都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压制住,还不能说完全改掉。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对小师弟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要永远待小师弟好,以后要为他物色一位贤良淑德,貌美如花的好妻子,让他这辈子幸福美满快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名女子的出现,莫倾延的不告而别,构成一切祸端的源头,也是他一生劫难的开始。此生,因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此生,因他,再也无法独善其身。
还记得找到小师弟时的那一天,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哗啦啦洒在地面上,溅起混着碎泥的水花,使原本清爽干燥的泥路变得泥泞般混沌无形。莫倾延躲在一个破败的屋檐下,蜷缩起身子,脸上黏着丝缕发丝,逶迤在地的青丝沾了泥水,失了光泽,暗沉沉地铺在地面上。衣服早已被屋檐渗漏下来的雨水打湿了大半,冰凉的感觉透胸而来,手脚被冻得发麻。唇色愈加发白,脸上没一丝血色,苍白如鬼魅。此时,少有人烟的巷道尽头处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团白影在缓缓挪动。
白,白得纯正,白得清澄,甚至白得耀眼,莫倾延呆呆地看着,直到眼前清晰地呈现一个面带笑意,俊朗温雅的白衣人,颀长身影,衣袂飘扬,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温柔地注视着他。时光的沙漏仿佛就此掏空,流年不再经转,岁月停逝,拂去了十丈软尘,远去了十方嘈杂。
震耳欲聋的雷声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远去,只剩下时不时的闷闷雷响,仿若调皮的小孩做了错事得不到原谅时的呜咽哭泣。瓢泼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转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如轻柔的雨帘般漫过整片大地。白衣人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沉默不语,只有唇角还噙着一抹微笑,暖入人心。莫倾延再也控制不住心灵的颤抖,扑过去抱住白衣人低声哽咽:“大师兄。”
只三个字,却道尽了多少心酸与委屈。也是这三个字让楚冥域的心再次涌起狂澜,在这失神的片刻,手里的油纸伞就这么无声地掉下去,而他的手还保持着举伞的姿势,动作僵硬,眼中蒙上薄薄的一层水雾。画面就这样定格在几近融为一体的两人身上,只有那场细雨,仍在下个不停,丝丝缕缕,牵连不断,抵死缠绵,永无休止。
回到客栈,楚冥域吩咐小二打来一桶热水,然后在包袱里搜出一件厚实点的单衣递给他,催促他快点沐浴,以免湿衣贴在身上久了会着凉。可是莫倾延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大师兄,仿佛怕他一转身楚冥域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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