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铭赢了! 吕元哲边赌咒边碎碎念,仍是扔下烟追上去,连他自个儿都解释不清,为什么他会这么听周干铭的指挥。 周千铭就像童话里那个吹笛手,而他是中了魔法的小孩子,笛子一吹响他马上会跟着走,完全不受自己意志控制。 就这样,吕元哲乖乖跟着魔笛手走了。 一路上他们聊了不少,原来周千铭退伍之后一直和大学同学分租个小小套房,但是两个大男人挤一块实在不方便,他最近终于下定决心搬出来自个儿住。 新租的房子离公司又近,房东人非常很好,甚至说他可以依需求自行改装,只要不搞破坏即可。 吕元哲乖乖帮忙搬家具,乖乖帮忙放家具、安置行李,帮忙调整柜子的位置,帮忙安装浴室置物架,帮忙铺床单......连他自个儿搬家时都不见他有这么勤劳。 当然,这一切都有代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嘛。 事情全部结束后,吕元哲自告奋勇到附近便利商店买晚餐,他还很自动自发地买了保险套和酒回来,混合汽水做成顺口但易醉的调酒。 如他所愿,周千铭醉了,躺在床上任他上下其手,东摸西摸,擦枪走火。 隔天早上醒来,吕元哲趴在床上望着周千铭忍不住微笑。 跟前两晚的感觉一样美好啊,他几乎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跟他相合至此,交欢的时候他们不止感觉契合,连吸呼都同步,明明才第三次却熟悉得像已做过几千几百次,却又和最初一次时相同,是那么地新鲜又那么地刺激......感觉美妙到他几乎找不到词句形容,这种情况真不知该说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或是「言语无法表述的滋味」。 如果能让他多做个几次,他大概就能形容了吧。 想着,吕元哲又对旁边的躯体燃起欲望,开始挣扎要不要「吃早餐」。 没等他挣扎出结果来,周千铭睡醒了。 跟吕元哲不一样,他可没心情躺在那里白痴似地笑啊笑,他稍稍活动一下筋骨确定自己没有散架后,便下床进浴室梳洗,出来后吹干头发、换上烫得平整的衬衫,又是一个精明上班族模样。 「你又欠我一次。」 周千铭非常冷静,甚至几分冷淡地指着吕元哲的鼻子宣告道。 「啊?」吕元哲愣住了,什么叫欠他一次,他又欠什么了啊? 「等我想到要怎么偿还再找你。」周千铭语气平平没有起伏,却宣告了吕元哲将再次被奴役的命运。 「什么意思?你是说只要我跟你做过,就算欠你一次必须帮你做事情偿还吗?」吕元哲大皱眉头,难道周千铭的世界里没有「你情我愿」四个字? 「没错,正是如此。」周千铭用孺子可教的表情点头。 跟周千铭冷静的脸恰恰相反,吕元哲的表情叫走在路上踩到大便,他怎么会招惹到一个成天说别人欠他的疯子,最疯的是他竟觉得跟这疯子上床很棒,片刻之前还在想要怎么拐这疯子再来一次。 「好好好,算了、算了,欠你就欠你。」吕元哲一脸豁出去地挥挥手,不跟周千铭争辩,拿着昨夜随手脱了整地的衣服进浴室。 并不是他突然了解跟疯子说理无用,而是因为他已经打好如意算盘。 只要周千铭还记得他欠了他,那周千铭肯定会再来找他。 可以想象,他们将会一起出去,周千铭讨讨债,吕元哲还还债,然后他可以顺便再欠欠债,把周千铭拐到床上大战三百回合。 这样有来有往也不错,他反正不吃亏嘛,哪天两人突然看对方不顺眼,再随便把债赖掉就好,反正这种债没有借条根本不算数。 当然,吕元哲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你来我往,实际上等于他们将会来往好长一段时间,其中包括共理人生事,包括亲密接触,可能也会包括诉苦和寻求安慰。 最后原本只是寻找一夜情的两人,突然变成像在交往一样。 之后,几乎每个周末周千铭都会找他出去,有时充当苦力,有时假装男友,无论内容是什么结局都一个样子--吕元哲千方百计把周千铭骗上床。 这么亲昵的往来几个月后,吕元哲突然发现他身边的性伴侣只剩下周千铭一个。 也许是因为年轻有本钱,吕元哲并不觉得紧张,还约了周千铭一起跨年倒数......理所当然,最后数到床上去开香槟了。 农历年时周千铭问吕元哲打不打算回家过年,吕元哲摇头。 事后吕元哲十分后悔他没回去过年,因为他竞倒霉到又被周干铭抓去充当男友,再度跑回去位于南部乡下的周家。 跟这次的场面比起来,上次真是和平美满啊! 这次回去时因为放年假,他们两个抢得半死才抢到火车票,又被火车站的人潮惊吓到,暗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抢高铁算了,一样挤至少快一些到达目的地。 坐在火车上挤得半死,吕元哲已经隐隐后悔答应前来,万分困难地到周家按门钤,结果因为这次左右邻居都在,周伯伯一时老脸拉不下来,气得抄起扫把将他们两个打出去,顺便一路打到街上。 偏偏周千铭又不肯回北部,硬跟他老爸苦撑,父子俩跑跑停停,绕着周家附近转圈子,弄了四十几分钟才鸣金收兵。 据周千铭所述,这还是因为他带着吕元哲一起回来,周伯伯不好意思揍别人的儿子,才这么快就放过他们。 听到这样的话,吕元哲面部抽筋了。 他们被追打了四十几分钟耶!这样还叫做不好意思揍别人的儿子?那如果好意思揍的话,岂不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跑下去,看是先被追到揍死或是先跑到累死。 当然,吕元哲没有笨到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他只是陪着笑脸,装出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向周家二老解释他骨子里是货真价实的黄种人,只是祖上有混血,生到他时又正好基因配到,结果就跑出一个金发蓝眼的小孩来了。 周伯伯点点头一副暸解的样子,却对吕元哲说:「混血就混血,我们家不会歧视你的啦!」十分坚持眼睛看到的事实。 更让吕元哲感到恐惧的并非周伯伯的扫把,而是周伯母的菜。 这么说有点失礼,但周伯母的手艺实在让人无法恭维,说好听就是菜都煮熟了,说白点就是一切没滋味,肉煮得好老,菜都烧烂烧黄了,海鲜也不够鲜,连烘蛋都焦黑一面,只好挑能吃的吃。 饭菜难吃事小,最惨的是气氛非常差,大过年的餐桌上除了杯盘相碰的声音外,只有暍汤的唏晞声,连个恭贺新禧的祝福词都没听见。 因此,从恐怖的南部周家回来之后,吕元哲下定决心跟周千铭切断关系,免得又被周千铭拉回老家去经历恐怖之旅,他的色心可没强到能承受这些啊。 所以他忍啊忍啊忍,回程路上努力压抑自己想对周千铭出手的欲望,生阳一个忍不住又给周千铭支使他的理由,这样下去永远都没完没了。 他努力又努力地忍着,终于忍过最关键的时刻,两个人道别后各自回家。 回到宿舍,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吕元哲又突然觉得感伤与寂寞,他和周千铭果然回来得太早,大家都各自回去过年了,宿舍里连一个人都没有,真无聊。 换个角度想想也还好,幸好他回来得早,再待下去恐怕真要被周家的气氛压死。 虽然不能跟周千铭继续发生关系很可惜,但是这点小小的不适他可以忍受,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嘛,就当他们缘份已尽。 想着,吕元哲唇角浮现一朵笑,有点欣喜,有点快慰,有点哀伤。 第三章 跟吕元哲期望的恰恰好相反,隔周的周末,周千铭又到清洁员休息室来逮他,时间抓得之精准,俨然背全了所有清洁人员排班时间表。 像有人习惯抽事后烟一样,吕元哲喜欢在工作结束后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之间觉得一天的疲劳全都消失了,丝毫不去想每吸一口他会少掉多少寿命。 这天,他同样由盒里抽出一根烟,找出打火机正要点燃,周千铭就出现了。 「我可不欠你了。」吕元哲见到不该出现的人,迅速声明道。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怕死再被周千铭拉到南部周家去,那里比蛇窝还恐怖啊!要是又被周伯伯追打怎么办?即便没被追打周妈妈的菜也够吓人了...... 「我又没说你欠我,这么紧张做什么?」周千铭态度悠闲。伹吕元哲依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你晓得就好,我真怕你不晓得。」吕元哲碎碎念着点燃那根烟。 「谁规定你不欠我,我就不能来找你,我想做你奉不奉陪?」周千铭就这么大剌剌、直爽爽地站在门口,很认真很认真地问起「做不做」这种事。 听到这句话,吕元哲半瞇着眼望着门口的身影,欲望和理智开始交战,做与不做他都没有损失,一切都凭他的意思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坏预感,好似做和不做最后他都会后悔。 吕元哲毕竟年轻血气方刚,欲望常常获得最后胜利,大头的理智敌不过小头的哀求,最后也只好投降了。 一来一往,不小心又滚上床去了......后来他又莫名其妙地跟着周千铭回南部周家充当周千铭的男友,在周家人眼中他俨然变成正脾男友。 事实上没有就是没有啊! 周千铭始终是高兴来就来想走便走,想到的时候吕元哲也照样会去夜店钓人,两个人与其说是态度开放的情侣,不如说是关系密切点的炮友,谈恋爱那档子事则八字都没个一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千铭来找他的次数越来越高,而吕元哲去夜店厮混的机率越来越低,不是说「爱情」是种混合性贺尔蒙,只在初识的前两年有效吗?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他的大脑才接收到恋爱讯息? 就这样,一转眼,他们两个二十八岁了,他还是照样被周千铭迷得团团转。 如果有人跑去告诉周千铭说,吕元哲满心满意都是他,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周千铭肯定会奉送来者一个字:「屁!」 周千铭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跳蚤这种生物什么不强,繁殖力可是一等一的强,认识以来,吕元哲身边来来去去的可不止他一人,只要吕元哲肯露个微笑、招招手还愁找不到过夜对象吗? 不过,周千铭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从以前到现在未曾进入正式交往状态,他拿什么管束吕元哲? 别说吕元哲了,他自个儿也是一样高兴来便来、想走便走,从未表示想和吕元哲定下来。 虽然如此,周千铭也晓得他今天过分了些,吕元哲都特地来找他了,他仍是撇头便走,连句解释都没给全,像只耍脾气的公猫。 态度冷淡的理由当然是有气,只是在气什么周千铭一点也不想分析,有些事情了解得太透彻反而伤人又伤己,他宁可选择蒙住眼睛。 甩头便走的理由更简单,前两天老家的妈妈打电话来,说隔壁梅家老三要北上找工作,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多多照顾梅家老三梅唯馨。 妈妈都开口了,周千铭怎么可能不点头答应,此时他正是要去车站接梅唯馨。 车子塞在街道上动弹不得,周千铭虽然焦急但仍按捺着脾气等待,他是可以大按喇叭发泄,可是那不会有用处,如果能动别辆车早就动了,用得着他按喇叭提醒吗? 因着塞车,无聊的周千铭开始任思绪飘飞,飞到前两天妈妈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母亲大人淡然地说着梅唯馨的事,她说梅妈妈一直很烦恼,梅唯馨又不像他这么灵巧能干,有办法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归属,甚至进入一间异常开放的公司,人生一路平顺...... 周千铭听到呆滞,他有没有听错啊,竟然说他人生一路平顺? 那他之前被赶出家门的事全部都不算数了吗?当兵一年八个月别人都有家书有家人来探,只有他孤单单的过,连放假都不知该去哪里混,现在的工作也是经过一番努力才找到的,哪里平顺啊? 没有察觉儿子的沉默代表什么意义,周妈妈继续说下去。 只听见她闲话家常地说希望他介绍梅唯馨进一捻红,那里比较开放同类也多,梅妈妈比较放心得下。最后还要周千铭问候吕元哲,下次再一起回家吃饭,她会多煮几道拿手菜款待他。 同类? 敢情梅唯馨跟他一样只爱同性不爱异性啊?而且梅家妈妈不但知道,还拜托他帮忙照顾梅唯馨,这家伙会不会命太好了? 但是,周千铭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嫉妒梅唯馨,他更在意的是自家妈妈的淡然口气。 原来他被赶出家门已是那么久远的事,妈妈已经能用这么平常的语调和他谈论同性恋,甚至主动要他照顾梅唯馨;原来他这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又是周家的一份子,而非被关在门外的陌生人:原来他们都接纳吕元哲是他的另一半...... 是说,如果被他们知道吕元哲只是年年被他拉去当陪客,不晓得爸妈会不会再度抓狂暴走? 这个问题周千铭没有多想,多想并没有益处,况且车站到了。 毕竟自幼看着梅唯馨长大,尽管这几年没什么接触,周千铭仍是一眼便认出梅唯馨来,大老远即摇下车窗把邻居家的弟弟叫上车。 从远处拖着行李跑过来的大男孩叫梅唯馨,有张标准型巴掌大的心型睑蛋,嘴唇略厚看起来丰润而不突兀,皮肤粉扑扑的幼嫩白皙,怎么看怎么可口。 梅唯馨的行李不算多,一个大大的手提包即解决全部,不需要开后车箱。梅唯馨把大大的行李袋往后座一放,旋即坐上副手席,并乖乖系上安全带。 因为车子停在人车拥挤处,随时有被按喇叭的危险,周千铭没工夫跟梅唯馨闲话家常,迅速将车子驶进车道内,并在心里盘算着是先载梅唯馨回家好,或是先找间餐馆填饱肚子,尚未选择好,手机已然响起。 周千铭一时不察忘了使用免持听筒,做了错误的示范--一手拿手机、一手开车。 「嗯,有事快讲,我正在开车。」 梅唯馨安安份份地坐着,周千铭打了方向灯转弯。 「唱歌?下次啦!今天没有空。」 咦,闪黄灯了!用力踏下油门加紧开过去,省得还要等。 「不是那种没空啦,你想到哪里去了,老家邻居弟弟来找工作暂时借住我家,他今天刚到我总要安顿他一下,带他认识环境什么的吧。」 妈的,居然敢挡路,看他的! 往左、往右、再往左,好啦,顺畅啦。 只见旁边的梅唯馨见识到周千铭开车技术后,颤抖着小手拉住车门上方的把手,并在心里暗暗祷告,不管是上帝啊、妈祖啊、阿拉啊、宙斯啊、湿婆啊、关公啊都好,只要有灵的统统都来帮忙一下吧,他可不想北上第一天就死于车祸啊。 为什么周哥开车会这么恐怖,边讲手机边开车已经很可怕了,竟然还抢黄灯加蛇行,他们有这么赶时间吗?为了省几分钟而挂点多划不来啊。 可惜周千铭一点也没感觉到梅唯馨内心的哀嚎,他依旧讲着电话,以单手转动方向盘在车阵中穿梭着。 「生日会?啊,我完全忘记了......」 周千铭的声音突然变小,车速也慢下许多,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 「好在你有提醒我,不然我一定不会到,但是有个大问题耶......对,是我约的......有,蛋糕我有订,我请他直接送过去店里应该不会有问题......不是,我真的走不开。」周千铭边说边瞄瞄旁边的梅唯馨,梅唯馨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对突然慢下来的车速感到安心而露出微笑。 真不巧,梅唯馨刚到第一天就遇到他另外有约,怎么办?是义气点留着陪梅唯馨不去聚会,然后被朋友打死;或是丢着梅唯馨一个人在家,自个儿跑去参加聚会,然后被他的母亲大人知道后被念死。 怎么左右都是死,难道没有一条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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