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许久以前,莫秋才在想,要怎么才能像一剑那样,对所爱的人死心塌地。 他不愿辜负一剑的情意,所以他总是努力。而今,他死心塌地了,那么的、那么的爱,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他被一剑生生舍弃。他这条源自于陆誉的性命,早在他对自己狠心下毒时,被陆誉自己给杀了。他陆莫秋如今,没欠那个人什么。延陵一剑这个当初救他一命的笨蛋,也将他交到陆誉手上时,还清了当年他欠他的那份恩情。为什么他最在意的两个人,总能毫不在乎地将他往死里推? 【第一章】 陆誉带着莫秋回到铁剑门,他的轻功卓然,无声无息隐入自己房中,发生大事而躁动慌乱的铁剑门里,竟没一个人察觉他的身影。 陆誉挥袖,一道劲风温柔翻开悬于墙上的丹青,而后一指弹出,真气击上底下平滑的墙面,石门推动的声响传来,那整面墙竟向后退了进去,露出一条通往地底的幽暗石梯。 被扔在地上的莫秋笑了出来。原来入口竟是在此,一副不屑碰触、其余人不敢多看一眼的丹青底下。 陆誉捉着莫秋的断腕,拖着他跨入阴暗的密道。 一阶又一阶的石梯狠狠磕着莫秋的骨头,身上的肝肠寸断更令他痛苦不已,然而即使伤得再重他也不愿在这人面前示弱。他咬着牙,身躯颤抖抽搐,硬是没让自己吭出一声。 阴暗潮湿的地底黑牢弥漫着陈年不散的腐臭味,到底后莫秋被陆誉往墙上一扔,莫秋闷哼一声掉到地上,强烈的撞击使得他的五脏六腑几乎移位。 陆誉看着莫秋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血渍,还有那对始终不服输仍狠狠瞪着他的泪眼,不知怎地,突然发笑。 「就算延陵一剑待你有多好、有多疼你,他现下也已不在此。你若是哭给他看,大可省了;若是哭给我看,那叫浪费。」陆誉说。 莫秋张了张口,咳了声后才发出沙哑的声调来。他也笑着,如同陆誉那般,笑出左脸颊上那个一模一样的梨窝。 「苏解容弃你而去时,你也像我这般哭过吗?」莫秋带着恨意道。 陆誉的面容顷刻间化得苍白。 莫秋揶揄讽刺道:「你说,这是报应不是?拆散一对鸳鸯,让他们生死相隔,所以苏解容抛弃了你,宁死也不愿回到你身边。」 莫秋越说越是开心,伤重的他挪动身躯想从泥泞的地上爬起来,嘴里不饶人地道:「你那时哭得可多?肯定哭得比我凄惨吧,毕竟你牺牲如此之大,七尺男儿扮成了个女红妆,嫁人为妻啊!」 陆誉心里一刺,痛处被莫秋的言语利刃凿过,令他脸色愈益苍白。 陆誉的面容顷刻间化得苍白。 莫秋挪揄讽刺道:「你说,这是报应不是?拆散一对鸳鸯,让他们生死相隔,所以苏解容抛弃了你,宁死也不愿回到你身边。」 莫秋越说越是开心,伤重的他挪动身躯想从泥泞的地上爬起来,嘴里不饶人地道:「你那时哭得可多?肯定哭得比我凄惨吧,毕竟你牺牲如此之大,七尺男儿扮成了个女红妆,嫁人为妻啊!」 陆誉心里一刺,痛处被莫秋的言语利刃凿过,令他脸色愈益苍白。 他看着在地上如同虫子般蠕动的莫秋,顿时感觉恶心到了极点,无法克制地重重往莫秋腿上踹去。 「啊--」莫秋凄厉的惨叫伴随腿骨碎裂的闷响响起。他痛得蜷起四肢,浑身冷汗直流,抽搐不已。 「莫非你真把我对延陵一剑说的话当真,以为我会留你性命?」陆誉神情不再淡漠自如,他带着冷笑,眉宇间却杀意肆虐。 莫秋喘息着,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道:「......这......这世间只有那头笨牛会把你的话当真......」 「那你还敢激怒我?」 「......我没你可悲......我死了,会有人替我报仇......你因爱生妒害死我娘、害死我外公叔公,还让那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亲手送我到黄泉口......你......会有报应的......」莫秋目光阴鸷,恶狠狠地道。 「你懂什么!」陆誉愤怒低吼。 苏解容--他这生唯一爱过的人。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心愿,便是与其白头到老。可延陵冀却抓住了他的弱点,令他处处受制于他。 赤霄坊又多光明正大?他们会有今日,全都是咎由自取。 莫秋吃力地回道:「我怎么不懂?我懂!懂你这个做爹的和我这作儿子的一样犯贱,送上门给人人也不要,父子俩同样落得被人弃如敝屣的下场。」 「不,是延陵冀和延陵一花还有你这小杂种令得解容出走,即使死上十次,也不足以抵偿你们所犯的错!」陆誉冰冷的眸里燃着火焰,往事历历在目。 他说:「小玉......我的妹妹临死前将机会给了我,让我得以女子身份嫁解容为妻。我甘愿为解容抛下一切,即使这辈子都当个女子也无所谓。我这么为他......我这么为他......若不是要让他留下子息传承苏家香火,又怎会让别的女子有机可乘。」 陆誉向来冷漠的声音渐渐不稳,想起当年之事,音调竟带起些许轻颤。 「他说......苏家世代单传,所以我让他娶妾......他说......他喜欢延陵一花,所以我不顾门内众人反对,替他迎回对头人的女儿......可即便我做得再多,他的心始终不肯留在我身上。 他说......延陵一花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子......他说......他一见着她心情就会好上整天......他说,一花将会是他孩子的母亲......他对一花笑得那么开心,说他们会做对人人称羡的鸳鸯...... 后来我终于醒了,我知道,倘若那女人真的生下他的孩子,他的一颗心从今以后,都不会留在我身上。」 陆誉凝视着凹凹凸凸的石墙笑了,笑得毛骨悚然。他目光缓缓往下挪,深深的恨意在见着莫秋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后,再也无法隐藏。 陆誉对莫秋说道:「那女人就和她弟弟延陵一剑一样蠢,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便会对人卸下心防。她对我毫不防备,直至那一夜我强占了她之后,她都还是不明白我是为了什么......」 延陵一花那夜被背叛了的神情突然闯入陆誉脑海中。 那个女人真的是傻的,他们之间明明有数不清的恩怨,她却总是「姊姊、姊姊」地叫着他......还叫得那么甜...... 陆誉突然感到强烈的作呕感,他盯着莫秋,咬牙切齿地道: 「是你、都是你,你根本就不该生下来!若非因为你,我那么对她,她那种失了贞节的女子根本不会有脸留在解容身边。可她后来竟又回来,说她有了我的孩子,她要生下孩子!恶心的女人,恶心的你,你们都该死! 我在她胸口打了一掌,她明明气息都没了,为什么你还能活着?若不是她、若不是你,解容怎会离开我,我怎会落到今日这地步!你们延陵家的人到底要逼我到什么地步才肯甘休!」 莫秋眼前一阵狂风刮过,颈项一痛,他整个被抓起来撞在石壁之上。 颈子被掐紧,陆誉虎口深扣,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陆誉的脸慢慢靠近莫秋,冷眼瞧着受制他手中,如蝼蚁般轻易便可摧去的生命。 莫秋轻轻动了一下,怀里那个宝蓝色的荷包落到地上,里头装着的那几颗新制的药丸落地时发出微微声响。 陆誉视线随着绣花荷包的忽然掉落而转移,眼睫轻轻颤动,原本要掐断莫秋颈子的力道,倏地收住。 莫秋一双眼里全是血,如修罗般冰冷阴鸷,那滔天的恨与怒意满得如同即将溢出,然而他开口,却尽是冷冷笑意: 「杀了我啊,怎么又停下手了......当年若不是舅舅剖开娘的肚子将我取出,我也早就死了......但你杀我一次不够,还想来第二次。杀了我啊......你怎么不动手?我本来该是他的儿子......咳......不是你的......若非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从中作梗,又怎会变成这样......我一想起自己是你生下的,就恶心到想吐!」 陆誉听得莫秋这般说,眼神慢慢迷离了。「你......本来会是他的儿子......」 他想起多年以前的情景,解容贴在一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轻声念着未出世孩子的名字。那时候的解容......那时候的解容笑得多么温柔......如果没让他知道这一切的话,他们三人定不会走到今日这地步的吧! 陆誉松开莫秋的桎梏,莫秋失去支撑,整个人重重跌落地面,倒卧地上。 莫秋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冷汗伴随身上的鲜血划过脸庞,由唇边滑下。他伸出舌头麻木地舔了一口,他身上疼得像火在烧,心却冷得像被埋在冰窖。 有多久,没生出这种绝望的感觉了?是从碰上了一剑开始吧! 自一剑珍视他、呵护他起,便都忘记了,那种生不如死、猪狗不如的感觉。 「我会让你多活几日。」陆誉声音慢慢平复,再也听不出一丝波动。「然后我要你,死在我手上。延陵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陆誉拾起地上荷包,松开袋口,将里头黑褐色的药丸倒在地上。 而后,留下莫秋走了。 当石门沉沉移动的声音响起,莫秋一口强压的鲜血呕溅到地上,「啪哒」的声音细细响起。 剧痛仍没有停下的迹象,冷汗几乎湿透莫秋的衣裳,他费力地喘着气,咬着牙强忍着。要坚持,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遂了陆誉那不男不女的愿。 莫秋困难地以手肘撑地,一点一点地移,将唇贴在脏污的地面,把掉在泥泞中的药丸含入嘴里。 若是以前的自己,这么重的伤恐怕已让自己入了黄泉,但一剑求来的这些药乃天地奇珍所制,才令他得有一线生机。 如今一剑离去,他只身被囚于此处又身受重伤,若想继续活下去,唯有靠这些被陆誉不识货当垃圾扔掉的奇药才成。 莫秋嚼了一颗吞下腹,喘了两口气,又挣扎起身察看伤势。右腕同右脚是真的碎了,但幸好左手只是脱臼。 他抬起手臂咬牙往地上一撞,疼得闷叫一声,发觉没接回去,奋力又再一撞,轻微的接合声响传来,始终是归了位。 他冷汗涔涔地继续咬碎一些药丸,和着唾沫敷在伤处,虽是内服的药,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希望外敷能对断骨有所作用。 他不想葬身此地。 他不甘愿、就是不甘愿。 莫秋咬着牙,想及方才的生死一瞬,恨得浑身都颤抖起来。深邃冷漠的眼激起涟漪,眸里杀意汹涌翻腾着。 陆誉不是他的父亲,那条他给的性命,早在他对自己狠心下毒时,就被陆誉自己给杀了。他陆莫秋如今,没欠那个人什么。 还有延陵一剑那个当初救他一命的笨蛋,也在方才将他交到陆誉手上时,还清了当年他欠他的那份恩情。 为什么,为什么他最在意的两个人,能毫不在乎地将他往死里推? 陆誉暂且留他一命,只是因为见着那个或许是属于苏解容的荷包,期盼着他这杂种能引得苏解容出面。因为他娘延陵一花是苏解容深爱的女子。 而延陵一剑...... 舅舅......他的阿牛哥...... 那个人从以前到现在不知救过他多少次,给过他多少恩情温暖,光是那人让他留在身边,抱着他睡,教他武功,让他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对方夜里冒出的胡髭,就让他开心得快落下泪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忘恩负义,可从被抛下的那刻起便无法控制地憎恨起那人来。 就是因为那么的喜欢那个人,一心一意地只想和对方在一起,才无法忍受如此轻易就被对方扔下。 就是这么的、这么的爱,一旦被背叛,那铺天盖地袭来的恨意,浓烈得便要将他的胸膛撕碎。 「延陵一剑......」 想起一剑那绝然的神情,莫秋痛得哭了出来。 他会落泪,是因为有个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块。 也因为是这样一个他重视的人,所以这次的重创,伤得他体无完肤。 ◎◎◎◎◎◎◎◎◎ 从那荒废的农家撤退后,路见不平却差点连自己的命也搭上的少年与逐日架着一剑,便是没命地狂奔。 后头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初出江湖的小阙也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霉运,居然第一次见义勇为就落得狼狈不堪。 记得这附近该有分舵,小阙四处寻着刻有七色莲花的印记,可没多久,那断了一臂的逐日撑不下去,重伤昏迷。小阙吓了一跳,怕这两人没救着便这么死了,咬牙拖着两个大男人,拼死往分舵去。 一脚踹开藏于民宅中的分舵大门,焦急的小阙扯开喉咙道:「有没有人在啊?」 夜里原本静悄悄的院子里突然跃下两个身影,执剑问道:「来者何人?」 「我是宴阙,我朋友受伤了,快叫大夫来!」小阙急道。 这两人又说:「暗号?」 小阙急得直跳脚。「那个......那个......黄梁浮华梦一场,还有一句我忘了,唉呀,人就快死了,先叫大夫啊!」 这两人并没有见过小阙,也不知来人身份,只道此人擅闯浮华宫分舵又说不出完整暗号,手中长剑一晃便朝小阙他们三人挥去。 「住手!」此时屋内传出一声斥喝,漆黑的大堂亮起了灯,堂里悠悠步出一人,那人呵欠连连,瞥了小阙一眼,声音慵懒地道: 「这小祖宗可是连我都不敢动的,你们若是伤了他半根寒毛,将来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咱家那宫主肯定都会找到你们,百大酷刑伺候。」 小阙一听这声音,眼睛一亮,大喊道:「阿央!」 两名分舵护卫拱手恭敬说道:「副宫主。」 灯影下步出一人身影,光暗交错,隐约间见其面貌刚毅,却带了丝慵懒不羁,兴许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关系,披了件外袍便走出,一身随意。 这人正是浮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宫主--林央。 只是待林央看清楚另外两个浑身鲜血的人是谁时,原本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一张脸顿时劈里啪啦地扭到都快碎了。 林央黑着张脸道:「小祖宗,你打哪弄来这两尊大佛?」 小阙慌乱地望望一剑和逐日,又转过头来看着林央,说道:「刚刚在城郊遇上的!还有个女魔头武功很厉害......」 林央眼一瞇、袖一挥,止住了小阙的话:「此处不能待了。」他转而吩咐护卫道:「几个人留下善后,其余同我带小宫主离开此地。」 奶奶个熊,这奉城厉害的女魔头怎么想也就只那个而已-- 铁剑门门主--陆玉! ◎◎◎◎◎◎◎◎◎ 一剑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炙热的三伏天像座熔炉,似火骄阳烧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困惑茫然,脚步犹若千斤重,疲累而乏力,吐着烈焰的艳阳近到几乎罩在头顶,彷佛能感受到皮肤焦灼、血液沸腾的声音,却停不下虚软疲惫的脚步。 远方有一座凉亭,亭中坐着两男两女。那处看来非常凉爽,而亭内四人的身影则让他感到熟悉。 他缓缓靠近,亭中一名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宏亮嗓音如平地生雷,轰隆隆地震着。然而说着什么,一剑却完全听不清楚。 亭内阴影遮住了男子的相貌,虽看不见那人的模样,他却有种冲动想到那人身边去。然当他跨向前去,突地却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抓住他的手。 他低头往下望,发现竟是个白玉雕成般的小娃儿扯住他不放。 一剑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看着这娃儿。 白玉娃娃面颊粉嫩眉目秀巧,十分的圆润好看。娃儿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一旁的池塘边,张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小虎牙。 「啊......」一剑突然想起这娃娃是谁。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乞丐堆里的时候,那老是跟在他和一叶身后跑的小七只要把脸洗干净,便会变成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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