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立即挪到玉儿身边握住她的手,可玉儿不让,两人几乎快在温老爷子背后打了起来。 穆襄望向玉儿,一时不语,温老爷子也随着转头看自己的孙女儿,却见着那两人一双握住的手在半空中扭来扭去的模样,刹时脸色大变。 「玉儿,你们两人在做什么!」温老爷子喝道。 温玉随即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瑟瑟不语。 而那莫二则是一脸怅然地望着温玉。 「既然都被温老爷子发觉了,那再隐瞒也无用,不如一起说清了吧!」穆襄叹息。「韩寒之前受困清明阁生死未卜,在极力寻他的同时晚辈才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玉儿是个好姑娘,是晚辈负了她。若非晚辈当时将一切心力花费在韩寒身上,她也不会遇上莫二当家,两人萌生爱意,私下互定终生。」 「才……才没有互定终生。」温玉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什么!」温老爷子听见这事简直气炸了,他一杖往地上撞去,把偏厅地板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爷爷!」温玉吓得立即在软榻上跪了,两行清泪扑簌簌掉了下来。那我见犹怜的模样,让莫二看了心里直疼。 莫二忙说道:「温老爷子,莫二对玉儿姑娘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穆襄这时也道:「温老爷子,一切都是晚辈的错,晚辈亏欠玉儿与湘门许多,自知如何也弥补不了,愿以写意山庄南方的三条富庶水路作为赔礼,与玉儿解除婚约。莫二当家年少有为,莫家镖局名声响亮与湘门更是门当户对,再者玉儿腹中已经有了莫二当家骨肉,还请温老爷子成全。」 温老爷子本来面色铁青,听到三条水路赔礼时神情缓了一下,但玉儿真有孩子的消息又让他青回来,就要发雷霆大怒。 莫二这时紧紧握住温玉的手,一脸诚恳地对温老爷子说道:「若说根基势力,莫家镖局虽不及写意山庄,但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并不算差。更何况晚辈是一心一意想照顾玉儿,温老爷子是玉儿的爷爷,也就像我的亲爷爷一般,日后无论有何需要,只要温老爷子一声吩咐,莫家镖局上下必是竭力去做,绝无半点微言。」 莫二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字字打入温老爷子的心坎。 世家联姻原本就是这么回事,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结成亲家友好往来,如此愈益强大,声势也得水涨船高。 穆襄一声长叹,道:「温老爷子你与莫二当家好好谈谈吧,晚辈先行告退了。」随即缓缓转身,步履沉重地往门外走去。 温老爷子看穆襄一脸神情萧瑟,再加上是自己的孙女儿先对不起他,除了心里觉得这年轻人真是懂事外,更是无法责怪于他。 走到门边,穆襄轻轻侧过头偷瞧了一眼那些人的反应,而后再继续长吁短叹的失意人模样,步出偏厅。 温老爷子端起威严姿态,和那百般讨好他的莫二谈了起来。 温玉哭哭啼啼地说着不肯嫁,还不停地打着莫二牵着她的手。但后来被温老爷子喝了声:「胡闹!」倒也就扭扭捏捏任莫二握了,脸还小小红了一下。 莫二在开宴之前来找了他,直接言明要就当初送信救韩寒那事向他讨人情。 莫二与他兄弟莫三当初在涵扬城一见温玉便被迷了心窍,从此再也看不进别的女子,只是当时太过猴急,成了佳人眼里的登徒浪子,两人懊悔不已。 幸而老天有眼,后来又遇上温玉,兄弟俩连番追求,最后终于在酒楼里一场英雄救美赢得了美人芳心。 甚至美人一说自己十分尊敬的表哥有难,他们就立刻派人四处寻找,不敢掉以轻心。 但谁知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美人便不告而别,他们兄弟俩追啊、找啊地,才终于得知她的下落。 后来才知原来美人早有婚约,正对弄不清楚肚子里孩子的爹是谁这事气愤不已。 他们兄弟不介意,把美人带在身边要她好好将孩子生下来,谁知美人似乎误会自己成了阶下囚,将弟弟莫三打残了躺在床上起不来,紧接着逃得不见人影。 最后还是莫二收到消息得知美人上了写意山庄,这才奋力追过来。 因为莫家人的帮助,穆襄才得以找到韩寒。所以当莫二提出要穆襄帮忙的要求时,穆襄二话不说便答应。 只是…… 抬头望着夜空,月色皎洁,但半掩乌云。 他知道那人会出手,但没想到竟是用这等令人不耻的方式,在众人面前糟蹋韩寒与温玉的名誉。 韩寒已经下山,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如今不期望他能了解自己的苦心,只盼那人能安静待在寒山,待他处理完这一切再去寻他。 「小寒……」他轻轻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心里想着,那人走到哪里了呢,是否……还生着气…… 韩寒冲入师弟们的厢房,吼道:「东西收一收,咱们回寒山派去。」 正准备就寝的师弟们吓了一跳,问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叫你们收拾就收拾,问东问西做什么!」韩寒火气很大,举掌拍桌,结果把木桌一角给拍落了下来。 其中一个寒山弟子连忙向其他人使眼色,这时候韩寒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适宜问,还是照韩寒说的赶紧收拾好包袱随他离开为上策。 「我到外头等你们,动作快些!」韩寒说完便走人。 白翎连忙抓着那名弟子小声问道:「你说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弟子抓了抓下巴,严肃地道:「绝对是夫妻吵架!」 「夫妻吵架?」白翎声音高了起来。「穆少爷和师兄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吵起来?」 「嘘,你小声点!」旁边立即有人掩住白翎的嘴。「师兄现下耳朵可灵了,你想害死大家吗?情人间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小吵怡情,大吵助兴,反正师兄和穆少爷的感情只会越吵越好,咱就别理会了。」 后来他们商量过后,包袱收拾好,决定先和师兄一起「回娘家」,反正师兄的脾气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等过几日自个儿气消,就会和穆少爷和好了。 这回出去写意山庄的弟子并未阻拦,韩寒步程飞快,加上几名师弟也不是寻常人物,没半个时辰便走到了半山腰。 只是气急败坏地走,喉头竟涌上一股腥甜,韩寒往旁边一呸,吐出了口黑血来。 师弟们看到都吓了一跳,韩寒也愣了愣,在写意山庄里被顾得好养得好,若没吐出这口血,韩寒还真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这回事。 白翎连忙递来羊皮水袋,韩寒喝了一口冲淡嘴内血味。 白翎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别生气,赵神医说你若心绪动荡过大,这毒便不容易压住。」 韩寒咳了一声喷出些许血沫,以袖抹了,哼了声道:「谁生气了!」 「师兄你不是正在生穆……」白翎才开口,旁边立即有人把他拖到一边。 都吐血了,这回肯定是气得不轻。这节骨眼千万别提到穆襄的名字,否则韩寒又会发火的! 一旁的师弟们尴尬笑了两声,韩寒再哼了一声,手一挥,师弟们便跟在他身后趁夜赶路,将写意山庄远远抛在后头。 只是越走越远,韩寒也慢慢觉得有那么点不对。 那坛酒他喝了以后就神智不清,直把温玉当穆襄喊,依穆襄的机智不可能没发觉其中蹊翘。更何况穆襄一进偏厅就用内力逼出他体内残酒,分明晓得酒有问题。 再者穆襄可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么对他过,依穆襄的性格哪有可能一面刻意奉承温家老爷子,一面在温老爷子面前损他贬他。 韩寒觉得不太对,穆襄那些作为仿佛要刻意激怒他一般,专找会让他无法忍受的点来挑。 渐渐地,韩寒脚步慢了下来,当他想通这一切事情,猛地回过头遥望已经掩没山间再也看不见的写意山庄,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似地,狠狠地瞪着。 那家伙真是刻意激怒他的! 穆襄太了解他,知道他的一切想法,因为察觉危险,不愿他再度涉险,于是将计就计逼他离开写意山庄。 明白了这一切,韩寒伸指遥指山庄方向,吼道:「很好,死木头,我真的被激怒了!」 他不是蠢蛋,也不喜欢被人当蠢蛋看。 穆襄明知幕后黑手是谁却不表说,摆明认为那是家务事关上门处理便好。 既然人家都认为他不够能耐也不够资格参与其中,那他何苦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自我作践。 想通以后,韩寒加快脚步,驾着轻功一路奔下山。跟在他身后的师弟们不敢多言,只能紧紧地跟着韩寒,随他离开滥沧山。 几日后回到寒山派,韩寒一行人风尘仆仆,见过代掌门师叔报了平安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韩寒睁开眼,便发觉双眼又模糊了几成,昨日还能见着的床柱轮廓、帘幔形状,如今只剩模糊光影而已。 躺在床榻上好一会儿没起身,韩寒静静地想着事情。穆襄太会照顾人,而他也太沉溺被那般温柔照顾,是以他都忘了男儿有志,志在四方,他肩上还担了许多事,得一一去处理。 不是说让人照顾不好,而是害怕自己过于依赖;不是说穆襄不好,而是自己过于软弱,一旦陷入了,便把所有正事都忘得精光。 敲门声响起,韩寒就着仰躺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喊道:「进来。」 来人温和的气息让韩寒知道那是谁,他立即坐起,恭敬地喊了声:「师叔。」 师叔拿来了一个长木盒,笑道:「你昨日才刚回来,这剑今日就到了。」 「剑?」韩寒疑惑地接过师叔递来的木盒,打开来看,发觉竟是自己那把初次与金花交手时被打烂卷成一团的无名剑。 无名剑为精钢所制,锋利无比,若非当时自己全力拼搏,定不会毁损这把宝剑。 拿出盒子里的剑,轻轻出鞘,只见寒光闪烁熠熠生辉,剑刃锋利平顺,完全看不出曾毁得扭曲变形的模样。 摸了摸盒子,感觉上头刻着的是赤霄坊独有的印记,韩寒即知穆襄定是将他的佩剑送至赤霄坊,交由延陵一剑开炉重铸了。天下间也只延陵一剑有这功夫,断剑重生,与毁坏之前完全一模一样,手感没有丝毫不同。 只是这人何须……待他如此之好…… 师叔又拿出了两个药瓶,那药瓶韩寒识得,是赵小春惯用的瓶子。 师叔说道:「对方说两瓶都是解毒的,一瓶为九霄五灵散的解药,一瓶是心儿怦怦一直跳的解药。」 师叔在念药名的时候,忍不住嘴角勾了起来。「这心儿怦怦一直跳是什么?名字取得忒有趣。」 韩寒取出药丸放入嘴里吞下,喃喃道:「你若中过赵小春的毒,就不会觉得他那药的名字有趣了!」 是说总算这赵小子有良心,玩了他将近半年,终于想到要把春药的解药给他了。 可怜他这阵子和穆襄搅在一起,几乎夜夜春宵久久难歇,心意是互通了,可被折腾得也不轻。这笔帐,都不知该向谁讨…… 师叔自然不解韩寒含意,笑了笑后,再说:「浮华宫前日来了信,宴宫主已经遣人来收回碧璃珠,跟着要如何安排,你既然回来了,师叔便交由你处理了。」 「师叔?」韩寒歪了头看他。 师叔从怀中拿出寒山派的掌门令牌来,交到韩寒手中。「当初师父之所以会只命你暂代寒山掌门之职,一是认为你心思不定未成气候,二是因你年纪还小不能服众。你前些时候说要离开去找师父,师叔也是吓了一跳,但见你武功的确处于滞境,考虑之后这才接下掌门令牌。 你这遭出门遇险,幸好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师叔昨日见你,发现你这回回来,气息更为悠长,行事也更为稳重。历经生死,想必所有想不通的都想通了,师叔看你如此,也放心了。」 韩寒愣了愣,说道:「有吗?」他昨日不是气呼呼的回来,脸上面无表情?莫非师叔把这看成了稳重的表现? 师叔揉揉韩寒的头发,笑道:「有!」 韩寒想了想,便重新接下寒山派的掌门令牌。 而后听得师叔道:「从今日起,你便正式接掌寒山派,成为寒山派的新任掌门。」 韩寒一抬头,只见这个长他多岁的师叔撩起下摆单膝跪地,放声说道:「寒山弟子尹卧溪参见掌门!」 隔着一道门,师叔声音一落,门外跟着也响起众弟子们的雄厚嗓音。「寒山派弟子参见掌门,弟子等誓死效忠掌门、忠于寒山派。愿掌门带领寒山派厉精图强。万世千秋一一」 韩寒打开门,房门之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所有寒山弟子均跪于他的门外,立誓之声一波接过一波,一声荡过一声,回绕在山林里的声响,久久不散。 正午时分,白翎端着盘包子一路吃一路找他家掌门师兄。 师兄接下掌门之职后一连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不容易下午没什么事了,师叔要他告诉师兄回房歇歇,可走来走去就是遇不着师兄,不知师兄上哪儿去了。 白翎步过几个小园子,在寒山派错综复杂的庭院中穿梭。 寒山派采江南小筑建筑,庭园颇多,各异其趣,由这处入,那处出,初来乍到者颇容易迷失方向,前些年的武林大会就总有这派弟子晚上起来上茅房,结果隔日清晨发觉自己睡在别派弟子床上的趣事。 出了江南小园,来到一处怪石林立奇峰异石盘据的广大庭园。 这园子筑于绿水之上,远望山峦青翠,抬头云烟渺渺,岸边苍树成荫,亭阁楼榭两三,风景悠远,叫人畅然。 其中有一假山矗立湖心,山顶巨峰石笋之上一抹淡蓝身影舞剑其上,那人手中宝剑剑芒耀眼,出剑或快或慢皆是凝聚威力,剑式收放得宜,随心所欲剑指四方,一招一式完全心到剑发,再无雕琢痕迹,浑然天成。 白翎肩上停了两只白蝶,蝶儿扇动两下翅膀,而后在他肩头歇了。 他赞叹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兄这些时日来仿佛一下子通了心窍瞬间悟道,以往就算强练也无法到达的境界,竟在短短半个月间便超越了。 这一日千里的神速进展虽叫人钦羡,但白翎却也更加自豪。 他寒山派的掌门年纪轻轻便跻身高手之列,不仅武功高强,人更是长得俊美。师叔说前日师兄才下山处理一些事罢了,媒婆们隔日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几乎踩坏了寒山派大门的门槛,个个是眉开眼笑地说道:「韩掌门回来了啊,有没有时间看看姑娘们的丹青啊!」 而且师兄当上掌门以后果然也不一样了,以前二话不说立即赶人的,如今却是让人招呼媒婆们坐下,丹青一幅一幅看了,看完还叫弟子送媒婆们下山,叫那些媒婆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直说:「这回挑不中意没关系,下回带更多身家好、人又善良的姑娘们来给韩掌门选!」 假山上的韩寒也许练累了,收了招式足尖点地,便轻易跃开几丈,落到湖上一艘画舫之上,随意在甲板上躺了休息。 白翎隔着青碧如镜的湖水朝韩寒喊道:「师兄,师叔说下午没事,要你好好休息。你吃不吃包子啊?我扔几颗给你。」 韩寒坐了起来,歪着头看了白翎一眼。纵使隔着湖水之遥,韩寒那双眼睛仍是粲然如星、清澈如镜,看得白翎心里便是一跳。 「白翎。」韩寒说道。 「是!」他紧张地答道。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越来越圆了,」韩寒说:「还吃什么包子,那盘包子全给我扔上来,你到厨房吃白菜去!照你这般吃下去,都成包子脸了,明年还怎么娶媳妇儿?连前些时候媒婆来时都说,若寒山派的白翎大侠那张圆脸可以减掉一半,早一堆姑娘爱慕,生出一箩筐娃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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