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齐,你又欺负人了?」 一早被挖起来,到达后还奉命去买早餐的楚大保姆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大一小蹲在地上,那个传说中的美少年苏永琪哭得像是快把身体里的水分都流出来了,齐阗月在旁边苦着脸一筹莫展,直觉地以为坏心眼的齐阗月又在捉弄人了。 「不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止不住,你快来帮我哄他。」 还真没见过人这种哭法,虽然不知道他的原因,但很明确地可以感受到他的伤心。 「乖喔乖喔,不哭的话叔叔给你吃棒棒糖!……棉花糖?」 楚大保姆小孩子带惯了,哄劝的说辞实在很没力量。 齐阗月踢了他一脚,叹口气,两个人蹲在一边等苏永琪自己回复过来。 没有人想过一切都可以轻易到手的苏永琪会失恋。 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充满整个室内,心肺都快撕裂的难受。 在这个早上无意间发现了真相的苏永琪,有着说不出口的心事,和无尽的悲伤。 难怪他可以这么轻易地说出「不见面」,在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的不舍与缠绵。 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恋,慕也,缠言缠心。 嘴里不说,心中思念。 可是,骄傲的苏永琪倾心恋慕的那个人,根本不爱自己。 第六章 池海晏在步出卫生署的时候,被天上的太阳晃着了眼,脚下踉跄了一下。 「池总,小心!」 伸手扶过来的秘书却在他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时脸都红了,赶紧收回手去,却下意识地藏着触碰过的那只手,倍加小心地伺候着。 陆丰在车上刚好看到这一幕,只能摇头叹息蓝颜祸水,老而弥坚。 赶紧换上笑脸去应自家老大的召——为什么他这心理医生现在连司机都一起做了?还真是一才多用,无所不用其极啊! 「老大,这次有结果了么?」 会叫他来,主要也是要分析这些官员们的心理做攻防战的。 日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食物中毒事件,被急送医院的两名小学生被查实是因为服用含了亚硝酸盐的食品导致急剧腹泻、脱水,可是由于印着何氏旗下出品的「相思」系列糕点已经被吃完,从塑料袋内的碎层上并没查出任何有害成分,洗胃发现那两个小学生实在不是一般的贪嘴,胃里各种食物混成一堆,「相思」系列产品紧急回收后进行随机抽样也没有发现问题,为了慎重起见,池海晏主动申请了卫生署派专员进行调查,可是,却没想过这会使得他把斗争的战场延伸到了另一处。 如果可能,池海晏想打心底诅咒这些光收钱不办事的政府官员们! 他们简直是贪得无厌加喂不饱的狗! 明明是一件条理线索很分明的食品案,以此为借口卡住他的生产线不让继续生产。调查的时间一拖再拖,几千名一线员工守着停产的机器,停一天工就是给企业带来数百万的损失,再厚的底子都耗不起。 当然,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企业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注销旧公司,成立新的机构后再利用旧生产线继续生产,简单来说也就是换汤不换药,但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把大权又交到何金丽一伙的手里,于是就这样耗着。 政府官员这一边自然是乐见其成地坐山观虎斗,两边收钱却不办实事。 坐上了车,揉着紧皱的眉间,池海晏疲倦地回答陆丰之前的问话:「他们答应在半个月内公布调查结果。」 比起之前茫无头绪的等待来说,至少是一个进步。 「老大,我觉得我们的态度可以再适当放强硬些。让他们知道竞争的两边如果一边退出,另一边也不会再无止境地上供。」 人性的心理学他可学得精,古代时候就有官老爷原告被告两边通吃的典例,现在的情形也不过如此雷同。 陆丰看看对自己的建议并无反驳,只是闭目沉思的人,闲闲地开口道:「一会儿你要不要到我的医务所去?到你该进行定期咨询的时间了。」 压力积累得过多,对池海晏来说是一种心理难以承受的负担,陆丰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帮助重建心理的人又崩溃下去,或者说这么多年的交情,早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了。 「好。」 反正今天他也有话想对陆丰说。 进了诊室,关上门,放松地躺在那进口的真皮沙发上,池海晏接过陆丰特地斟来的白酒,喝了一口,突然开口道:「我今天其实很高兴。」 「哦,终于有进展的感觉很好是吧?你的性子其实还是蛮急的,一件事在你预想的期限内不能完成,就会造成焦躁感……不过这次好像不太严重。」 这样的人也适合去当开拓者,不过不适合当守成者。陆丰心里这样评估着。 可那个人下一句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今天主动跟我联系了。」 「啊?」 美男心海底针吗?为什么他会摸不着自家老大的脉络了? 一向可没出过错,这是他身为心理咨询专家的骄傲! 「我弟弟。」 结果池海晏下一句话更把他炸晕了。 「你弟弟?」 他只能鹦鹉学舌一样重复池海晏的话,然后,爆怒:「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有弟弟?」 那也一定是一个美人,美人啊!在处理诸多心理阴暗的病人时,偶尔出现的亮眼存在是他的福利! 「因为我也从来没有说过。」 池海晏收回了好笑地盯注在陆丰脸上看他表情的目光,闭上眼睛,交迭着双手,静静地道:「应该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以前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自己是兄弟,不过却是最好的朋友。」 「……」 又是「兄弟」,又是「朋友」,那你用这种宛如说起自己初恋情人的口气干什么!? 啊,等一下,陆丰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重翻档案里厚厚一迭池海晏的治疗记录。找到了,在十年前,池海晏在接受心理辅助治疗时说过自己可能在暗恋自己最好的「朋友」,而且也正是因为有他的鼓励和不断的来信支持,才熬过人生最难过的牢狱时期,不过在那之后,池海晏辗转回国,有一段时间没联系,再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他就再也没有提过。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今天功成名就的他居然还旧事重提,并且,爆出了他暗恋的那个人,那个好友的最新身份——他的弟弟! 自家老大看不出是这么痴情的人啊! 长得太美的人,本来诱惑就比一般人多得多。 当年他风华正茂,何氏双蛛争艳的时候,就已经很出风头了,后来与妻子分床多年,他也不见得很专情,期间多少也找过几个情人,只是不过分,都是钱情两清的交往。 还是说,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陷入执着的迷障吗? 十年之后他可不敢担保自己接到初恋情人的电话还会由衷地高兴,更别提那还是从来都没有联系过的意外了。 不过这件事能让他把注意力从目前的麻烦事上分心也好,难怪这次他的脾气没有以往的严重。 池海晏还是一个蛮典型的伤害或是自我伤害的人格的。 每个人都渴望成功,但社会往往是不公平的。但在池海晏来说,如果他遭受不公待遇,在一定时期内得不到解决,他会去伤害别人以求达到他想要得「公平」,要不就会反过头来伤害自己。这种有点强迫性的伤害症,是由于他少年时的经历而形成的,后来的牢狱之灾非但没有淡化,反而强化了这一方面人格,他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只是无法控制。所以,聘用一个心理医师及时分析及保护他的心理健康,调解他的烦躁,对他来说,是非常必要的。 「然后呢?你打算去找他吗?」 光是一通电话就这么高兴,如果见着了本人应该更开心吧? 这样也算是目前何氏一片愁云惨雾中,熊让池海晏唯一感到柔和安静的地方吧。 陆丰静静地开口,提供他可行的办法。 「不,我害怕。」 在漫长的等待岁月里,他发现自己「好朋友」的感情已经变质,要命的是那个人其实从他发现这份感觉的很久以前,也是一直喜欢着他的。 不敢伸出去的手,趁自己睡时印在唇边的半个吻,暧昧地停留在了少年期的记忆里。 父亲一心想把他们分开的用意,到现在仍记忆犹新。 不是不想见他,只是不敢再相见。只怕再见面,就止不住那种重燃的疯狂。 同性、悖德,伸出去想打开禁忌的手最终却被父亲所造厂的那一层薄薄的血缘所阻隔,为什么他会是自己的……弟弟。 「你害怕?」 陆丰发现效法鹦鹉就是他目前嘴巴的功用。那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从他嘴里说出「害怕」? 说句难听的,如果今日池海晏的地位与何金丽夫妇对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同样的事,哪怕利用、牵涉到无辜人士咀不在乎。 那个人,是他唯一的弱点,所以害怕显露在众人之前。 「也许还需要再等等……他一直都在,不会离开。我知道这样,就够了。」 或者还需要些时间,等到父亲不能再干涉,等到他有能力把自己喜欢的人保护得好好的……池海晏苦涩地想。 不过没关系,苏伟毅一直都会在原地等着他,在他背后用支持和信任的目光给他勇气。 虽然有时候他也担心会不会因为要他等待的时间太久,伟毅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可是今天早上的电话,他的语气和作法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并且也说明,就算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仍是一直默默关注相关心着自己的。 这就够了。 「……」 看着闭上眼睛,安静地沉入梦乡里的池海晏,虽然岁月不可避免地在他眼角眉梢刻上了风霜的痕迹,但他的美丽并没有完全被无情的夺去。 安静睡在那里的人嘴唇微微张开,像只要等待一个吻就会苏醒。 陆丰叹口气轻轻起身带上门,让事情发生后几天没有奸眠的他好好地睡。 意外发现自家老大感情其实很单纯很深厚,让他心里也酸酸胀胀的。人被逼着渐渐长大,凉薄起来,血也是冷的。只是像他们这样,什么也不做的相守,十年,二十年,回过头去,那个人还会在原地吗? 突然生出一种无从排解的寂寞,陆丰拿出手机打给小自己十岁的未婚妻,他喜欢蓉蓉身上的活力与青春,那是他已经缺少了的……热情。 ☆☆☆ 虽然背后支持的公司近期内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一开始就资金充足的剧集仍是依时完成了拍摄,顺利杀青了。 杀青庆功会上处处衣香鬓影。 金黄色的香槟和欢声笑语一扫数月来的紧张,除了剧组相关人员外,影评家、还有想到这里来挖星的或是想到这里获导演青睐的明星们比比皆是。 让人不由得大生「如果要看美人的话,就到影艺界举办的盛会上来吧」的感慨。 齐阗月坐在角落里端着一杯酒,与自己熟识的艺人谈笑风生。 「阿月,现在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哦!我可能要做妈妈了,四月就会宣布暂时离开影坛。」 以前是青春活泼美少女的Amina有些腼腆地笑着,眉宇间尽显温柔之色,居然有了一种成熟的少妇风韵,不再是以前那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了。 女人的变化实在很大。 齐阗月怔了怔,消化完这个消息后,不是很由衷地恭喜道:「啊,这样的话观众们会很痛心会有好一阵子看不到你啊!」 「讨厌,人家的地位也没你说的这么重要啦!你现在打理的是风云那边的苏永琪吧?很漂亮的人呢!我也有看他拍的电视剧《水中花》喔!」 Alnina笑起来的时候仍很有旧时的娇俏感,听到她这么说自己目前管理的艺人,齐阗月也下意识地在人群申寻找苏永琪的身影。 「哟,再不过去你的美人就要变成忧郁小生了!」 这么毫不客气挤过来挤兑他的,正是他的头号大敌楚绅大,齐阗月看看那边被几只苍蝇围住可是仍是没有赶人,只是皱着眉大口大口喝酒的人,叹了一口气,好哀怨地起身过去尽自己经纪人的职责。 这苏永琪从那次莫名其妙大哭了一场后,整个人都有点变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好像身体里哪个部位给改造过了一样,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内在的感觉却大有差别。 说好听点就是突然变成熟了;说难听点,就是意志明显地消沉。原来他是极有活力也极爱热闹的人,张牙舞爪、野心勃勃,做出一切过分的事后仍朝收拾残局的人吐舌头、做鬼脸的小鬼头一个,现在却除了抽戏,对任何一叨都懒懒的提不起劲儿,就连以前很气焰张扬地上节目的风格都改了。 但……见鬼的,现在气焰内敛的他反而更迷人了。 可以预见的,这一部史歌式的武侠剧《射天狼》播出后,他那个忧郁杀手的造型又要迷倒一片小女生——虽然又是个悲剧,连唯一朋友都不得不亲自杀了的反派角色,最后在正道人士的设计下中毒而亡。 齐阗月已经先看过未剪接的毛片了,对自己手下的商品「苏永琪」充满了信心。 不过,他目前这状态…… 唉,他可以用「太入戏」打混过去吗? 「您好,我是苏永琪的经纪人。」 走近那大胡子导演带来的,像个白面鬼。样的瘦干个儿身边,不着迹地把自己的名片塞进想伸向苏永琪的手里,齐阗月笑得真诚又和善,把长袖善舞的艺人经纪这一行身体力行地表现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就是星报的影评第一笔刘克吧?久仰久仰。我们永琪还嫩着哩,不懂事,您手下可多多留情!」 点得出名字,就是有头有面的人,再怎么过分,也不敢当场做出点什么的,齐阗月对这点倒是很有心得。 果然,见他一口叫破自己的名字身份,那白面鬼立刻就变回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礼貌地进行了名片交换后,再三回头地走了。 「永琪,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圈子里喜欢男色的人实在不少,苏永琪偏又长这个样子,是非一向很多。但以前他对付这种咸猪手的经验和手段可不是盖的,叫人又气又笑,最后弄个下不了台的反而是来招惹他的那些人。现在……要是他连自我保护的功夫都懒得做了,那他这经纪人岂不是要沦为楚绅天式的全职保姆? 齐阗月叹气,坐下来打算和他好奸谈谈。 「……」 沉默,并把眼睛调向窗外不与任何人接触,是那小鬼的唯一回复! 齐阗月为他这种不合作的态度气的额角直爆青筋。 「永琪,你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干嘛?过来一起嘛!」 在这种时机挤过来的是电视剧的女主角,外表清纯的她在剧中享受两大帅哥的追逐,现在也仍沉浸在那样的聿福里似的,一手揽昔男主角的手臂,笑嘻嘻地过来拉拍完戏就没怎么联络的苏永琪。 「就是嘛!水琪,你在剧里追了这么久的白萍,连人家小手都没牵到一个,大家说他们要不要亲一个?」 有好事者借机起哄,反正已经杀青了,无论是什么绋闻也好、明星三角恋也好,都正好给新剧做宣传,这已经是公开的手法了。 「讨厌!」 女主角嘴上虽然娇瞋着,可行为却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齐阗月看着「霍」地站起身的苏永琪,很是担心他会把刚刚阴郁的心情当众发泄,然而,那个倾刻间又换回「工作用」神态的苏永琪却没有如他想象的一样乱发脾气、挫人面子,配合地在众人的哄笑中一把挽住女工角的腰,甚至连前兆也不打一个地就做势欲往她唇上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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