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女音响起:“腻玉染深红。” “绝色难常在。” 石门打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分明是同一句接口,为何答案会不一样? 只是进去以后,仿佛从仙境掉入十八层地狱。 这边灯火辉煌,那边黑灯瞎火。一条阴森森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直通向无尽的黑暗中。 左边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草丛,看去却是深渊。 道旁是两排幽微的红色蜡烛,走上去像在走黄泉路。 杜炎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脑袋都不由自主缩入衣服。 忘了走了多久,只记得拐了几十个弯,分了十几次岔。倘若不是跟着别人,保准迷路。 道路突然,一个黑色小亭。 亭中坐着一个女子,声音沉稳而缓慢: “杜炎,你胆子真不小。我告诉过你的话,你全部都忘记了?” 这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我……” “另外,刚才在门口试接口的小子,”她打断道,“你的蝴蝶骨上种了个遗忘蛊,再不取出来,恐怕就要溶入骨子里,就打算一直这样,忘记的东西就忘记了?” 原来,当初血凤凰和我交合的时候一直按我的蝴蝶骨,是在种蛊。 “什么?蛊?”我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接触毒物多少年?根本不用看,方圆十里内只要有类似的东西飘过,我用鼻子嗅一嗅都能嗅出是个什么毒。”她冷笑,“不过,殷赐那小子的蛊我解不了。” 四四、四五 作者有话要说:^_^猜猜她是谁? 四四 我给她说得一头雾水。 第一,我隐隐记得在那个茅厕底下的隧道里,听得了什麽重要的消息,但是一和血凤凰交合过以後,就把关键的对话忘记。我记得只有一句话,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就是因为她在我身上种蛊的原因? 第二,这个人是鬼母无疑。但她的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WRXT 第三,殷赐是什麽人? 这三个问题,先问最後一个比较保险。 "殷赐?"她慢慢道,"他是一个大夫。救人无偿。杀人无偿。" "他的字可是行川?" "看不出来,你居然听过他的名字。" 她的身影慢慢转过来,我闻到了一股清雅的幽香。但依然看不清她的脸。 "他在我身上种的蛊,很严重?" "不严重。只是让你遗忘了一些瞬间发生的事情或者说过的话。当然,这一句话必定相当重要。因为所有蛊都是对身体有害的,而你身上这个无害。无害的蛊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种这个蛊的人是个女人,应该不是殷赐?" "他只负责制蛊,至於是不是他自己放的,这说不定。会种蛊的人多了去。"她说完,转头对杜炎道:"杜炎,你自己说该怎麽办?" 杜炎二话不说,开始往脸上抽耳光。 那巴掌扇得叫重。杜炎平时性格如此自怜,不知怎得下的了手。 鬼母一直没讲话,他扇了大概五六十下,她道: "住手吧。去给我分妖毒蛊。" 杜炎刚一退下。我突然想起了她的声音。 "住手"这两个字,她在另一个地方说过。 我和重莲从乱葬村逃出,被天山人包围,她那时就说了这句话。 不过,她为什麽要救?她应该是重莲的敌人。 不排除其他可能:她觉得直接杀死重莲太便宜。或者说,她想独占重莲。 当然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问她。 "二尊主无法替晚辈解蛊吗?" "不是不能,是不愿。" "为什麽?" "殷赐和我井水不犯河水。他认识的人种下的东西,我不愿意管。况且,你也没必要解了。" 井水不犯河水? 看来,行川仙人不是天山的人。 而且,她最後那句话说得我毛毛的。预感不好,转身欲走: "好吧,那我自己去找他。多谢前辈。" "慢著。你都到了这里,还想活著出去麽?" "为什麽不能?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你还跟我装傻?信不信我让你死得难看。" 不装傻死得更难看。 "我真不知道,前辈莫拿我开玩笑。" "你在鬼母观。" "天!"我故意吸一口气,"我临死前才知道,鬼母观竟然是一个这般神奇的地方!" 鬼母冷哼一声。 "更没想到,鬼母尊主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你怎麽知道我年轻?" "听声音便知道,您最多不过二十五。" 红钉叔叔的忠告:猜一个女人的年龄时,不用担心,尽管往小的猜。但太夸张也不好,最好是比你看到的小五岁。 "是麽。"鬼母轻笑出声,"二十五是小丫头了。" 我愣了愣,我听她声音也就三十。 但等她出现在光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据说她长期和毒物接触,泡蛊水沐浴,应该已经是个烂透的人。 但她的皮肤好得惊人,别说皱纹,就是二八少女看了都得自卑。双颊很瘦,眼睛半睁著,媚态十足。 眼睛永远都骗不了人。 苍老的人,眼神总是会失去光彩,失去对新事物的好奇。 "前辈,您,您究竟多大了?"我承认我有点夸张。但惊讶也是真的。 待她慢慢走到灯光下,我才发现她走路有些不稳。 确切说,有一只腿很僵硬,像死物。 我尽量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腿上。 她轻描淡写: "这条腿是假的。" "不妨碍主人的美。原来不知道,经常和毒物打交道的二尊主竟然如此美丽。"我嗅嗅鼻子,"而且还这麽香。" "是麽。"她嘴角微微扬起,"毒物很大一部分都是香的。正如会发出香味的人,大部分都很毒。" 我蓦然想起重莲。 她抬头看看我,拍拍我的肩。我一想到她浑身是毒,就特别想缩回去。但还是忍了。 她要想杀我,迟早会下手。 "小子,你居然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年轻漂亮的人,我从来不怕。" "身处江湖的女人,应该具备什麽?"她浅浅一笑,看我半天,眼神特别沧桑,"剑、胭脂、粉盒、毒药、男人。年轻漂亮,只会让你吃亏。" "既然不要漂亮,要脂粉做什麽?" "对付需要年轻漂亮女人的男人──是男人,不是情人。"她顿了顿,又道,"你回去吧。" 我没反应过来。她就这麽放过我了? "如果是换做别人,我早杀了。"她转过去,轻声道,"我儿子若是没死,和你一样大了。" "尊主,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麽我的接口不对?而且给了相同的上联,她们给的下联却不一样?" "你知道为何鬼母观和红裳观的连接点在男妓住宅区麽?" "不知。" "你在听的时候,或许就是有两个声音,从左右两边发出了相同上联‘腻玉染深红'。" "没错。" "实际上,这两个人只有一个人是这麽说的。另一个人在说‘腻玉染沈红'、‘腻玉染柳红'、‘腻玉染赤红'等等。" "不会吧?可是我听只有一个。"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女人听得出两个声音,对应出不同的口号。男人却不能。而男妓的住宅区不会有女人进入,男人又分不出来,也就不怕出现奸细。" "我竟然未曾发现过这一点。" "当然,也有一个人是例外。" "什麽人?" "重莲。"鬼母淡淡说,"他不是男人。" 顿时对她的好感天崩地裂。我二话不说,撤离鬼母观。 "风雀观?"杜炎累得趴在床上,"只有鬼母观和红裳观在洛阳。大家都知道鬼母观在红裳观旁边,但风雀观应该在烟影城附近。大尊主每次过来都是从那边来的。" "烟影城?" "天山的大本营,神宫就在那里。据说大尊主的武功这麽高,有很大一部分是豔酒教的。但他和豔酒抢步疏,所以最近在闹内讧。这些都是传说,我不知道。"他揉揉头,"人家睡了。" 接下来几日,白翎不知去了哪里。杜炎说,白翎宿柳眠花不过是个借口,他实际是要给红裳鬼母银子。三万两只是表面数字,底下的金额,谁也想象不到。 我想先挣盘缠,一口气接了不下三十个客人。然後我惊愕地发现,大部分的人名字我都听过。然後,又有部分人是认得我的。认出我的大部分要被我威胁,再踢出门去。 眼见花魁大赛就要开始。红裳观热闹得不得了。 四五 鬼母又叫我去她那里。 分明是大白天,我到了鬼母观的路上,还是觉得天灰暗灰暗的,阴森得刺骨。那些道路旁原本我没有看清楚的东西,这会儿也看清了。原来鬼母观除了路、房子还有凉亭,就只剩下了毒物。 想到前次来,听到丛林里簌簌的声音,我还有一探究竟的欲望。现在想起,背後都凉凉的。 班茅、半夏、曼陀罗、断肠草,满院浓郁的香。 蟾蜍、杨瘌子、活辣子、斑蝥,蝮蛇、虿尾......毒物已经多到没地方装,只好从彼此的脑袋上身体上爬过去,蠕动著前进。 随便抽只蝎子,就有手掌大。随便抽条蛇,都有手臂粗。 道路上还有个小网子,里面密密麻麻挤著胡蜂和马蜂。这些虫子都使劲往外挤,像随时都会把网子给撑破。地上一堆死蜂。 进了鬼母的房间,原以为会看到满墙毒虫尸体,没想到她的房间竟与外面大相径庭。 一束百合花,讽刺地插在她的床头。 她周围围著一圈小倌,有好几个都是我见过的。 连我都倍感恶心,也不知道这些小娘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都给吓哭。 "我是今天才发现,你胆子不小,玩笑居然开到了红裳观头上。"鬼母手中拿著一张纸,我从背面一看上面的鬼画符,心中就想这下废了。鬼母拿著它抖了抖,不紧不慢地说,"贾鸣。这就是你的名字?" 我干笑:"二尊主居然连我写的字都能看出来,真是才女。" "这种小把戏,在红裳观是没有用的。" "那是那是。" 开只当是一个好欺负的小妓院,谁知道是红裳观?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样吧,我看你也不大适合当男妓。干脆留在我身边,给我做事。" 我看看她周身一圈给她按摩送水果的男宠,吞了口唾沫: "谁说我不适合当男妓啦?我才来几天就接了三十个客了。" 鬼母又拿了个簿子,翻了翻:"这三十个客人都是常客。结果到今天没有再来一次。你若真的有心当男妓,不强迫你陪睡,起码要让人家亲一下。这都做不到,当什麽男妓?" 我愣了愣,这老妖怪对红裳观的了解竟然这麽多。 "好奇麽,红裳观的另外一个老鸨是我。" 这女人莫非有读心术?我想什麽她就猜什麽?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了。可是鬼母身边美男不少,不缺我这一个了吧?" "美男?"鬼母笑笑,挑起杜炎的下巴,"美女吧。" 杜炎泪水噙满了眼,羞愤得几乎咬舌自尽。 "唉,红裳那丫头啊,是给男人伤害深了。我叫她找几个像样的男人来,她就给我弄了一堆人妖。"鬼母揉揉太阳穴,"在床上都缩成一团,像我在强奸似的,颇满足征服欲啊。" 周围的人妖们,没一个吭声。 这鬼母也够豪放。我忍住不笑。 "有什麽好笑的?找这帮子人妖来,我不如去找姑娘伺候。"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我过去坐下。 她把小倌都遣走。 "你不用害怕,我一个老太婆了,想要寻求真爱,也得找个比我成熟稳重的男人。你当我干儿子吧。" "使不得。这我太吃亏了。" "怎麽说?" "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说要当我干娘,要换你,你干不干?" 鬼母笑著,拍拍我的脸:"你这小子就是会说话。你再好生考虑考虑,啊?" 突然想起重火宫厨房那些个大妈也特喜欢我。 莫非我长了一张讨大妈喜欢的脸?怎麽喜欢我的大妈这麽多? 这时传来扣门声。 "二尊主。" "进。" 一个身著黑衣的信使走进来,看我一眼,朝她拱手:"有新的情报。" "不碍事,你说。" "这个月底,宇文中嵩要去琼州兵器行做一笔交易,数目似乎不小。" "宇文啊。"鬼母咂嘴,"这个老头实在太碍事了。他带多少人?" "现在定的是十五个。" "行,你去通知後池和卫流空,叫他们多带点人,在琼州海港埋伏。他一出来,直接干掉。" "是。" "如果宇文又多带了人,把姬康叫上。" "是。" "记住,把死状弄惨一点。"鬼母重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我就要看看,重莲能稳到什麽时候。" "是。" "退下吧。" 要不是这老妖婆身上有毒,我绝对扑过去把她给掐死。宇文长老为人是不怎麽和善,但少说也是看著重莲长大的。 但是,不能怒。 如何表现,才最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片刻过後,我道: "二尊主,为什麽要激怒重莲?困兽不好对付。"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我已经认定你是奸细了。"鬼母抽出一根细黑长针,"你要晚一刻说话,这东西已经进了你的穴道。" "哇,你不要吓我。"我委屈兮兮,"我开始不过是认为你们的事我不该多问。但实在好奇。" 她笑笑,收回长针: "你不把他激怒,就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她叹一口气,又闭上眼睛,"重莲这小子年纪轻轻,城府却不浅。原以为杀掉南宫以後,他会愤怒。没料到现在,他还是没多大反应。你说说,重甄那是地道的性情中人了,怎麽就生出了这麽个冷血的儿子?" "重莲还是冷血?我只知道他长得好看。" "呵,小夥子长得确实漂亮。看上去像个情种,开始我也以为他是情种。没想到啊,心爱的人也是说杀就杀的。" "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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