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闹得晚,今日又起得太早…… 胤禩只觉眼皮益加沉重了起来,只是靠着毅力强撑着坐正。 不知过了一个时辰,内谙达突然站起。 胤禩恍恍惚惚地望向窗外。 不远处,明黄色朦胧。 胤禩浅浅一笑,不用熬着了。 脑袋重重垂下,胤禩很干脆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是过了多久…… 胤禩睁开迷茫的眼,这里是……尚书房用于休息的小室,再望向窗外,夕阳早已西下。 “主子,皇上恩典,主子在此休息好了就可以退直了。” 胤禩听清了高明的话语,可是……脑袋依旧沉重难忍。 那股嗜睡之感反而愈演愈烈。 就仿佛是被无数的尖刀刺着脑袋,似乎就要在下一秒失去神智。 怎会如此? 宫中应该不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下药才对…… 难道是…… 虽然雍正说过那对普通人无害、仅与重生者相克的东西,但两年来,胤禩并未遇到,亦不曾思虑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是在这尚书房内? 不,谨慎如雍正,绝不会在每日所长处的地方留下如此祸患! 景仁宫在雍正的料理之下也无可能…… 那…… 就只有毓庆宫了! 是巧合还是故意? 是那东西无意间被放入皇太子寝宫? 还是有人要杜绝皇太子重生的可能? 若果真如此…… 是谁?第四个重生的人是谁? 皇子?后妃?大臣?汉人?满人? 太多怀疑的对象! 毕竟, 坐于储君之位的皇太子, 是除少数人之外,所有人的挡道石! 胤禩不由难受地捂住脑袋。 该死的! 雍正不是说那东西需要长期接触才会有效吗? 怎么爷才一个晚上就这么严重?!! 胤禩看着逐渐深沉的暮色,快到酉初了! 咬牙忍住,站起身来,冷声吩咐:“回阿哥所!” 胤禛下学已有了一会儿,本想着就此先小歇一会儿,不料胤禩于此刻疾步赶来。 胤禩脸色微红,却不是绯红,而是透着苍白的磨砂一般的浅红。 胤禛惊异不已,连忙跑上前去:“八弟,你这是怎么了?” 胤禩几步走到胤禛近身,在侍从看不见的地方开始粗重地喘息,脑海里千百种翻腾的情感喷涌而出,前世的、今生的、愉悦的、绝望的、哀凉的……胤禩只觉的自己的脑海即将被胀破爆裂! 胤禛在最初的惊异之后很快镇定下来,扶着胤禩安慰道:“四哥这就派人去传太医!” “你……” 胤禛听见了胤禩低声的呢喃,却毫不在意胤禩的无礼,赶紧凑近:“八弟,有什么事尽管和四哥说。” “你可别忘了……” 胤禩倏地攥紧胤禛的领子用力往下一拉,胤禛差点踉跄,待稳住身形,却见胤禩的眸子毫无温度、锐利非常、万般冷厉! ……还有那刻意压低、冰冷刺骨的语调。 “你可别忘了你当年承诺过什么,雍正!!!” 瞬间的沉默。 …… 蓦地,胤禛低笑出声。 将不住战栗的胤禩拉得更近,凑近胤禩的耳际,胤禛轻笑着低声沉吟:“让你说出求助的话可真不容易。” “哼,”胤禩咬牙冷笑:“你倒是愈发恶劣,开始装起小胤禛来了!” “呵呵,爷也不过是第一次装。”雍正浅浅扬眉,笑意朦胧:“只有你能看得出来。” 在众人视角所不及之处,雍正伸出左手,利索地劈向胤禩后颈。 ……胤禩现下怕是快撑不住了,若是此时真让小胤禩出场才是大大的不妙。 雍正看向瘫软在自己怀里的瘦小身躯,搂得更紧了些,以防被人看出胤禩已然昏倒的事实,继而就这么半抱半搂着将胤禩带到屋内。 “四爷,八爷他……”高三变欲言又止。 “嘘。”雍正学着小胤禛的样子用手指做出噤声手势,眨着大眼,轻声道:“今儿个皇阿玛来时,八弟却是睡着了……” “现在,八弟正哭得伤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四只有在晚5点(酉初)小四小歇的时候,和深夜出现!所以小四完全不会发现。 但是今天,因为八八的到来,小四磨蹭了,还没有进入梦乡时,大四就苏醒了! ——就像一开始一样,这点八八也知道大四每日酉初苏醒,之前就是每日酉初前去找雍正(13、17章)。 所以八八才在这个时候赶去见胤禛,因为此时正是大四刚刚苏醒的时候! 而且,从重生到现在,大四只装了这么一次!!!咳咳……就被八八拆穿了…… 两年来不只八八改变了,大四也改变了!两人都多多少少得受身边之人的影响,拾回了点点童心。 对这一世的八八而言 —— 太子是最佳的兄长兼上司。 雍正是最美妙的敌手兼战友。 胤禛是最粉嫩嫩的哥哥兼调戏对象。 九九十十是最棒的弟弟们兼贴心小棉袄。 小十二是最可爱的伪儿子兼一众数字必杀武器。 康师傅…… 康师傅是必须打倒兼调教的反派大BOSS!!! 老康:“N,乃不是说这章会让朕与八八对手戏的吗??对手戏捏???!!!” N:“哼!╭(╯^╰)╮!这不是在中间出现了吗?” 老康:“那是神马对手戏?!个龙袍出镜率都比朕高!!!” N:“(#‵′)靠!人家龙袍辛辛苦苦地赶来了,总得让龙袍亮亮相吧。” 老康:“重点啊重点!朕重点带来了龙床啊龙床!!!N听话,让朕这豪华版超大龙床出镜个9999999999999999个时辰啊~~~” N:“……那啥……风太大,偶听不清……” 第二十四章:若即且若离 别致居所,清幽有韵。 雍正屏退众人,检查了胤禩周身,却并未发现相克之物。 胤禩面色不佳,眼睛紧闭,始终不曾苏醒。 雍正叹息,这个时候总不能传内侍进来。宫里最是忌讳巫蛊邪异之物,万一小胤禩突然出现,到时候受累的还不是爷?! 现在不过二月,乍暖还寒,就这么放着胤禩不管,如果闹出个病来,最后受牵连的依旧是爷! 雍正拧眉,望向目前沉沉睡去、一无所知,就这么将自己全然托付给前世敌手的胤禩。 爷上辈子可从来都没有服侍过任何一人! 你倒好,从两年前一直享受到现在! 雍正略带嫌弃地褪下胤禩的小靴,就这么粗粗地将胤禩直接塞进了被子。 两年了……雍正轻叹。 朝眠暮醒的日子已经过了两年了…… 并非毫无乞望,并非毫无怨言。 雍正甚至幻想着就这么将小胤禛杀死,由自己取而代之。 可是……雍正无法用胤禛的心情去接近胤祚、无法用胤禛的神态去亲近德妃、无法用天真孩童的语调去与这些个冤家兄弟相谈相交。 雍正做不到毫无破绽…… 最最重要的是……终究下不了手…… 百代过客,华不再扬。 没有可倾诉之人、没有可缅怀之物……孤寂与萧漠,就像是一柄软刀子,用极缓的速度将皮肉磨得破烂不堪。 能与之畅谈的只有……那前世相恨相杀的八弟。 冷嘲热讽、针锋相对、唇枪舌剑也罢,只要能一解萧寂又有何不可! 渐渐地,不知是受谁的感染…… 承受了孤独、习惯了孤独、享受起了孤独。 不是做皇子时的步步为营、更不是做皇帝时的宵衣旰食,而是完全无拘的闲适,笑看众人劳碌、俯视红尘苍茫。 那是前世难以想象的逍遥…… 寒谷回春…… 复又看向胤禩。 六岁的孩童,粉雕玉琢的脸蛋,唇角浅浅地弯着,眉角却常常攒着、皱着、拧着、颦着……极少、极少彻底地舒畅。 胤禛一叹再叹,走到塌前,将胤禩额际的薄汗轻轻抹去,接着捏起被角,将被子弄得略为平整一些。 接着第三次看胤禩……果然还是前世那张毫无暖意的笑脸。 尽知道给爷找麻烦、使绊子…… 可还偏偏摆出一副冰冷的笑脸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雍正从鼻间低哼一声,越发嫌弃了。 逐渐的燥热。 雍正立即敛神,谨慎地感受。 ……是与相克之物相触的那股感觉?! 这股燥热极其轻微,若非雍正两年来日日接触、交替着清醒与沉眠,否则也绝不会感受到这微小的变化。 怎么可能?即使遇到那物,也需接触一日以上才会产生如此变化,但现在自己不过与胤禩相处片刻而已! 而胤禩身上也确实没有携带那相克之物! 立即凑近胤禩,雍正闭目轻闻。 清幽、香韵…… 雍正神色倏地一厉,那东西还可以混进熏香吗? 那他若是现下醒来……可就不是前世的廉亲王了! 一如既往,不把爷一同拖入浑水之中,这人又怎会罢休?! “苏培盛,立刻去浴室准备,爷与八弟,汤请浴。” 不甘地将胤禩扯出被子,才注意到胤禩仅着内足衣的双脚。 雍正冷冷挑眉。 怎么着?还要爷亲自伺候你穿靴不成?! 三所之外。 被整个笼罩在黑狐皮蟒纹大氅之下的胤禩依旧昏沉难醒,雍正背着胤禩走在小径上,背上的人沉甸甸的,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是一条鲜活明媚的生命。 雍正冷嘲,重生一世,唯一一次的兄友弟恭,其对象居然是那前世的死对头胤禩! “四爷,这种事奴才做就可以了。” 雍正暗自叹息,胤禩此时昏迷不醒,自己也没了演戏的兴致,仅仅冷淡回道:“八弟哭得眼睛都肿了,可不愿意让你们看见!” 内里挑了一下胤禩的胳膊,雍正再道:“看,八弟更伤心了!” 氤氲水汽、朦胧蒸腾。 雍正一叹、再叹、三叹……罢!罢!罢!既然开始了演戏,兄友弟恭也要做全套! 很干脆地剥去胤禩的衣服,雍正抱起胤禩踏入汤池之中。 胤禩的身躯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瘦弱,而是纤细修长。白皙柔细脖颈不堪一握,雍正试探性地伸出手……确实,就仿佛是可以一手掌握的生命。 脆弱易碎的躯干、宁死不屈的魂魄。 雍正凝神而视。 蓦地,胤禩的唇角颤动了丝毫。 热浪窜入胸腔,全身仿佛将要就此融化成水似的。胤禩难受地呜咽起来,倏地睁开眼,茫然地环视四周。 眼前——雍正帝。 动作——掐脖子。 冤家!胤禩低吼一声,干脆四肢并用地攀上雍正,双臂牢牢地勒住雍正的脖颈。 雍正顿时觉得呼吸不畅,瞠目怒视胤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爷居然还为你受苦受累!! 咬牙,雍正索性真的动起手来。 掐死你! 勒死你! 你松手! 你放手! 爷偏不! 爷绝不! “四爷、八爷。” 一声尖细的呼唤。 胤禩脑海里的混沌刹那间被打散,稍稍镇定下来思索现状。 场所——汤池。 衣着——毫无。 旁人——高明。 胤禩勉强抬起头,冷笑而视雍正。 你松不松? 你放不放? 雍正胤禩于同一瞬间松手,胤禩四肢环抱雍正以防自己摔下去,雍正两手托着胤禩以免自己被其连累跌倒,继而两人动作一致地转首面向高明,异口同声地呵斥。 “谁让你进来的!没看到爷与八弟正忙着吗?” “谁让你进来的!没看到爷与四哥正忙着吗?” 高明双眼瞪大如铜铃,只见四爷八爷面红耳赤、浑身赤裸、四肢交缠、紧抱在一起。 回过神来,高明战栗不已,连忙告罪退下。 浴室复又仅剩两人,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雍正沉着脸,直想把胤禩就这么扔下汤池,考量再考量,雍正才僵硬地将胤禩缓缓放入水中。 胤禩如临深谷,警惕雍正的一举一动,待进入水里,立刻向后倒退五步,与雍正保持距离。 松了口气,但头痛欲裂仍不见丝毫好转,胤禩不住喘息,咬牙忍着问道:“这又是唱的哪出?” 雍正冷哼一声,不答反问:“之前你去了哪里?” 胤禩凝视雍正片刻才接着回答:“毓庆宫。” 须臾的寂静。 雍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浸在汤池之中,刻意忽视了“毓庆宫”所代表的朝政问题,闭上眼,缓缓道:“熏香。” “那东西是香料?” “不是,”雍正眯起双眼,摇头:“能烧的东西都可以混入香料。” …… 蓦地,雍正起身靠近胤禩。 胤禩颦蹙而视,暗自戒备。 雍正见胤禩之神情,陡然笑出声来:“爷原也不知有此种用法,现下你中招,正好给爷些情报。” 胤禩沉默不言,算是应了。 “多少时辰?” “一晚。” “噢……” “不要擅自‘意味深长’起来……” “感觉?” “神智恍惚、头疼难忍。” “看起来,熏燃那物可使重生者神志不清,确是妙用。” “哼。” …… 时辰已到,雍正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胤禩倏地想到什么,冷声问道:“你是怎么将昏迷的爷送到这儿的?还将浴室侍者屏退?这明显不合规矩。” “八弟因失仪于皇阿玛,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无颜面众,硬是赖在四哥的怀里,怎样也不肯下来。”雍正缓缓转身,唇边勾起浅浅的弧度:“对了,出去之前别忘了把眼睛弄肿,以免泄底。” 胤禩呼吸一滞再滞,恨恨地盯着雍正,头疼地越发厉害…… 天边的红霞仿若袅袅的炊烟,就像是婴孩初生的善念。 今日所见的胤禩让康熙很不放心。 浅红的脸颊中带着病态的苍白,即使沉入睡梦却依旧瑟瑟发抖、不得安宁。一旦康熙触碰,胤禩就呼吸沉滞不畅,喘息不已。 康熙只有掩藏心中焦急,淡然地传来太医。 越小的孩子越不易养活,康熙早年的子嗣无一存活,几乎使那年轻的帝王在儿女早殇的悲伤中痛到麻木。 康熙不清楚现在自己对胤禩是何种情感,但康熙知道若胤禩离世而去,对自己而言,那一定会是一种无可承受的痛。 太医所言,八阿哥并无大碍,只是偶感凉意。 康熙隐怒,二月凉寒的日子,那人怎敢伏案而眠,生生给自己找来病痛! 就像之前、就像过去……从不知爱惜自己! 康熙派去侍卫跟随胤禩,一旦有消息则立即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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