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尥的身前,原本他所处的位置,是一棵很大的树,树荫之下有一座孤坟,非常的简漏,看着就像一个土堆 ,只是多立了一个石碑,上边却并没有刻上名字。 白幡在随着风招摇,纸钱漫天,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飞花,哪个是落叶。 一切跟从前都不一样了。他开始欣喜,开始回忆,在痛苦与欢乐中挣扎,在绝望跟解脱中徘徊。 多想飞上九重天际,再去看一眼他,可却不敢,他害怕,害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线契机被自己的冲动毁掉。 天帝呵,多么的讽刺。 真正的创世主神已经殒落了,所以他这个由创世神所创造出来的“神”也逃不过诅咒,直到这诅咒成了即定的宿命,轮回再如何,这结果,依旧不会变。 “有没有试过天帝的言咒?以吾之命,定你宿命不破,轮回重复,任你如何努力,把时光逆流,把记忆尘封,你都会被你最爱之人所杀,而你最爱的人,亦不得善终!” 帝天,天帝。他以血刃弑帝天,将其神格吞没,力量倍长,却依然逃不脱这诅咒。 记忆早被时光消磨得混乱,他记不起来为什么会把红嚣孕育出来,却记得反复的宿命曾让他疯狂。 最初之时,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爱上的人会是红嚣,这个自己孕育出来的嫡亲之人。 在他以为诅咒不过帝天的垂死挣扎,毫无应验之力,他与红嚣最是幸福的时候,红嚣却与赤尥联手背叛他,杀了他。 有了这一次,便真正开始了无止境的重复。 最温存的时候,红嚣背叛他,杀了他。 最甜蜜的时候,红嚣背叛他,杀了他。 似是细水长流,最平淡安宁的时候,红嚣背叛他,杀了他。 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为了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为了自由,为了更强大的力量……诸多缘由,诸多只有凡人才有的种种欲念,就是这些小小欲念,不断的推动着轮回重复,让一切按着预定的轨迹行走。 然后在红嚣死后,他就会苏醒,一切回到他杀了帝天之后的那一刻。帝天没有了,宿命开始启动,红嚣还没有出世。 好几次想要趁这个时候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红嚣扼杀,让自己解脱,可是他舍不得,再怎么去说服自己,也下不了手。若要我杀你,宁让你弑我。 他甚至尝试过在红嚣一出世,他便将其元神神域封印,将其神识剔除,更是狠心将他的存在抹杀,把他关押在重宵宫,从未让他于人前露脸。 可是没用,还是没用。因为自己,爱着红嚣啊,怎么忍心看着明明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这么痴傻下去,便就想着,没关系,还他一窍而已,没关系,还回一缕弱魂而已……于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红嚣,智力与少儿无差的红嚣,最终还是阴差阳错的杀了自己。 他疯狂过,在红嚣手中的血刃未刺入他心脏时,他将之夺了过来。他记得那一世,红嚣对他本从未有过眷顾,红嚣爱的人是四守当中的朱雀女神。他一直隐忍着自己的疼痛,看着红嚣与朱雀那么幸福的生活着,甚至还有自己的孩子。可一切,就在朱雀的神域当中有新生命时开始变化了。 这个女神的欲念膨胀,觊觎天帝之位,从而挑拨红嚣与他的关系。可那一世的红嚣,并不是会因为爱与妻儿而冲昏头的人,他逐渐疏远朱雀,割舍至爱,最后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还亲自动手杀了妻儿前来谢罪。 如此之人,如何让他不怜,于是冲动的人成了他。 他以为也许新生命的出现,解除了帝天的言咒,他以为朱雀的挑拨与欲念会是红嚣这一世杀他的理由,可是红嚣却没有。 所以他侥幸的想,也许真的,破解了…… 抱着红嚣的时候,心里暖暖的满满的,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使红嚣那时还有那么一点挣扎与反抗,可更多的,在他眼里看来,是让人欣喜的害羞。 红嚣看他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感情,但是他很满足,至少,这一世像是冰块的红嚣,在他身下时是那么的热情与羞涩,别人怕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一面。 可当一次欢爱后醒来,他看见红嚣正拿着血刃对着自己时,那颗好不容易回温的心又变得冰冷。还是要这样子么,还是没办法逃脱么?还是要这样不停的重复着所谓的命运么?命运?可笑啊,天地万物,三界六道的命运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为什么唯独自己与红嚣的命运,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掌握不住?! 他在红嚣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夺过了血刃,在红嚣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把血刃插_进了红嚣的心脏,他当时在想,这一世便让他来尝尝这种杀死自己最爱之人的滋味,到底是痛苦,还是泄愤般的畅快? 红嚣倒在他的怀里,眼神异外的柔和,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消失了。 他不自禁的去捕捉了红嚣最后一缕意识,想要知道红嚣杀他的理由,即使那些理由每一次都会让他痛不欲生,他还是想知道这一世是什么。 红嚣只是对突然出现的血刃感到好奇,他拿到手中察看,却有无数画面涌上他的脑袋,无一不是他自己杀死天帝的场景,然后就是他自己或者跟着自杀殉情,或者魂不守舍的被他人暗算,因果报应的遭受背叛…… 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这些信息,天帝就将血刃夺了过去。 他倒在天帝怀里的时候,只是想要对天帝说,他是喜欢他的。如果遭受了那种无法摆脱的言咒,那么他现在死了,言咒就无法应验。他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再寻一个人陪伴在身边,彻底的摆脱数次轮回的痛苦。 心成寸灰。 他在想,这一世的红嚣不骄,不躁,不傲,不狂,如一潭静水,宁远幽深,却是他没有好好珍惜,亲手毁了他。 红嚣杀他时,他只是痛。如今他杀了红嚣,不止痛,连视线都模糊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嚣儿……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对你动手……”他揪着红嚣的那一缕意识为他重塑躯体,再创一个二殿之主,再创一个除了他无人可降的主神,可终究,这不是真正的红嚣。 他思虑了无数个光年,终是下了狠心,将这一切都毁之一旦,什么三界,什么大千世界,什么六道众生,什么上仙主神,甚至包括他自己,全毁了。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他果然又再次苏醒,手里握着的是血刃,眼前消散的微光是属于帝天的。 忆魂 曲:千草仙 云飘尘渺 词:狐七 唱:絮如烟 后期:絮如烟 【祈山的颠峰,风依然很大。曼珠沙华开满了整个山谷,美得惊心动魄。】 【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烟云渺渺春杏尚生 幽幽蜀道扬起轻尘 朔月自冷 却还惜花 露白寒霜沉 平生凉薄不信情深 为何不忘残留的梦 无谓的等 等一个人 不知姓名的人啊 那一阵 温存的风 总带来熟悉的琴声 记忆冰封 空白的前尘 怎么问 谁是那个温柔的人 藏着伤痕 为我心疼 谁把名字刻在花灯 似乎说好再不离分 谁是那个温柔的人 天命不闻 缘定三生 谁把名字刻在花灯 似乎说好凭此相认 【我所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把你给忘了。】 琴声遥遥时光不等 容颜如画华发未增 暮阳临城 明烛在焚 给不了余温 荒芜之北有座孤坟 微微流沙困住了魂 谁在呼唤 夜半惊梦 前尘似水冲破冰封 那一阵 温存的风 忽然间变得很残忍 千年苦等 倾尽的空樽 等你斟 醉醒站在 昆仑之峰 覆手风云 称我为尊 沧海无涯 天地无棱 绝路何妨只为你等 我用业火来续青刃 半世杀戮 半世悔恨 是非难说 仙魔难分 一轮血月独照空门 ——『DY 醉饮东风』组合出品—— 第六十二章 那些脸孔,在他面前出现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一样有着以前的记忆,重复着以前的事情,重复着以前的动作,重复着以前的话。唯一有差别的,就是那些与他和红嚣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因为他在想方设法的改变命运。 他开始放弃了,任着红嚣杀他,然后被杀或自杀。只是在苏醒后知道红嚣的死因时,心会疼。他可以忍得下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被背叛,却忍不下红嚣所受的苦。 这一次,红嚣尚未出世,他便用自己大半的灵力哺喂。其实他的那一半元神并非是在弑帝天时受伤震出,而是在红嚣破神域出世之时,差点被红嚣吞噬,却又侥幸逃脱的。 但他当时因为顾着红嚣,没来及将那一半元神收回,后来再打算寻回时,竟是捕捉不到一点气息。 红嚣与琼华的相遇,他是知道的。日日时时的看着红嚣,让他如何不知。 或者,这亦是一个契机。 他觉得不能让命运去主控着他与红嚣,他必须要将主控权掌握到自己手中。在得知红嚣神域当中孕育新生命时,他便在打算了。他要让这个生命成为最强大的存在,让他保护红嚣,即使日后自己被红嚣杀掉,这个生命也能代替自己守在红嚣身边,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不让红嚣有任何闪失。 将红嚣打落凡间,是为了让琼华可以照顾他。剔除仙骨神格?不过是骗骗那些天界碍眼的人而已。即使途中又是命盘回转有所变故,死的那个也不过是自己一半的元神。而且琼华的力量,也能保证那个新生命的安全。 再将红嚣与容渊再回天界,是为了给容渊更好的教导。他几乎每一日都会指着红嚣对容渊说,“你看,那个是你爹爹,渊儿长大后,要保护你的爹爹,知道吗?” 将红嚣打落黑暗深渊,也是与容渊说好的。红嚣一直束步现状不前,其魂魄不全,之前的记忆全无,他们趁这时间让红嚣收回那一缕残留凡世的灵魄,让他懂得如何运用自身的力量。更要将他逼入绝境,让他发奋突破瓶颈,使他的神力得到更大幅度的提升。 恨意是最好的良药,所以即便亲手杀了他,红嚣也不会痛苦。他是这么想的。 当血刃刺入心脏时,他想这次也许是永别了。那个时候多想再看红嚣一眼,可是他忍住了。 苏醒时,以为一切又要重头,却发现只不过是一缕意识而已,那时的欣喜简直不可言喻。后来他不知道在人间界飘荡了多久,只是看见赤尥总是会守在那座坟前,从年幼至垂老,轮回几生几世,赤尥似乎总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寻到这个地方,替他守坟。 他是不明白赤尥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也不想明白。他只是想知道小嚣儿过得好不好。偶尔忍不住会偷上天界,却只看一眼便匆匆离去,红嚣与容渊都是灵力极强的人,待得多那么眨眼的时间,也许就会被发现。 再后来,他因为一时无聊跟着赤尥,到赤尥所居住的地方时,这缕意识被莫明的被吸入一个凡人的躯体内。 他刚入这躯体就知道了,这凡人刚好在他到这里时死去,而这凡人身上配带着一件名为魂玉的天神遗落人界的神器,便在这机缘巧合之下,他得到这具身体。 而原先属于他的神格,也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他眼前。可是他不敢将之纳回自己身体,重创一片神域。倘若有主神神域出现,天界的主神们是会察觉的。 “主上,您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外边风大,容易受凉。”赤尥替他披上一件裘衣,欲劝他进屋。 他望着天际,眉心微蹙,也许是他想得太多,所以这些日子才总是会做恶梦。容渊不会那么做的……一定不会。 容渊手中拎着一串龙骨风铃,龙骨全呈镂空之状,雕纹细致精妙,中间的竖管是玉质的,玉管上黑白相交,组成一副别有意境的水墨之画。 相撞时发出的声响很是幽长,被风一吹,便交织成一曲天然的妙音。 容华宫没有红嚣的影子,那莲海长亭中也没有,他顺手将风铃挂在亭檐上,开口问在莲海当中收集花露的轻雪,“没见过天帝么?” 轻雪朝他恭敬的行了一礼,答道,“是的,殿下。” 容渊稍想片刻,便猜出红嚣大概在何处,飞身寻了过去。 “什么!什么!?又是我?”少御喝得发红的眼睛瞪得跟小兔子似的。 “哇哈哈哈哈……喝!”天兵甲塞过去满满一碗烈酒。 天兵乙不耐烦的催促着,“赶紧赶紧,别磨蹭了。” “嘿嘿嘿,你若不喝,咱哥儿几个就用灌的。”这位天兵丙就差没用刀架少御脖子上了。 少御晃晃脑袋,看着眼前红嚣出现双影的消失后,才端起那大碗一口饮下。 见他喝完,红嚣又拎起酒坛子在碗中把酒满在,然后看一眼围在桌边的几位守门天将,笑道,“来,我们继续。”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呀,飞呀,啊啊……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呀,飞呀,啊!啊!” 这里本是天门,如今可热闹了,跟有人在这摆地摊似的。 红嚣原先只是远远的坐在那飞檐上发呆,自从跟少御混熟后,就挪到了天门这里,跟几个天兵天将厮混,成天不是聚众赌搏就是猜拳拼酒。 那几个天兵天将跟少御一样,以为红嚣是哪儿来的妖怪,肯定是为害人间,后来被上仙收服,就留在了天庭。而且都感觉红嚣那一份爽快的阔气让他们挺喜欢的。 看着一众拳头,而自己孤伶伶的小剪刀,红嚣切了一声,自己端过那碗酒喝下去,抹了把嘴,然后跟见鬼似的看着几只突然老老实实回位置站岗的天兵,不解,“继续啊,咋了?” “继续,来,小红红,我跟你划拳。”身后有人抬手绕过他的肩膀,将他手中的碗给拿了过去,然后在那几个天兵天将一脸憋笑的表情中继续热情的呼唤“小红红”。 红嚣啊哈哈哈几声敷衍的干笑,以手扶住额头装醉,“头好晕,不喝了,今天就到这吧。” 容渊却是嘴角一翘,斜睨眼那几个天兵,说道,“怎么不玩,我看你们还没有尽兴么。其实光喝酒有什么,行酒令不如脱衣令,要不要玩?” 几人不敢吱声,唯有少御酒劲正好,出口问道,“什么是脱衣令?” 容渊揪住想跑路的红嚣,好心的解释,“就是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啊。” 红嚣低斥一声胡扯,却看见容渊正眉眼含笑的望着自己,那眼里的神色是说不出的温柔,顿时浑身一抖,打了个冷颤,“那那那那……那那也等明天吧,今儿我有些累了。” “那好,那就明天再玩吧。”容渊此时显得无比体贴,语调温柔得若是让那些仙女们听到,估计当场就会萌倒。“明儿谁先输光衣服,就在天门上光着身子站一天。这才刺激,你们几个说是不是?” 红嚣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又赶忙装成严肃脸,看了看那几个一脸郁闷的天兵,很想反对又不得不唯唯喏喏答应的样子。这要是不小心输了,在天门上光着身体站上一天,以后叫他们怎么在天魔冥三界混下去啊?真是造孽啊…… 第六十三章 红嚣这么思付着,就想劝劝容渊,不过想起大概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就缄口不语。那几个天兵不断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红嚣干脆呻吟一声,直直往后昏睡过去。 他自然是躺不到地上,被容渊接了个满怀。容渊脸上仍是带笑,将红嚣抱了起来,“几位,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不见不散。” “是……容渊殿下。”几人无精打采应着,垂首恭送容渊离开。 刚一离开那几个人的视线,容渊便笑出声,看着怀里的人道,“我的天王巨星啊,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变差了。” 不过他的话说完很久后,怀里的人也没有动静。容渊无奈的看着红嚣挺尸装死,笑了笑,就这么将他抱回容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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