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细细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白灼,想起来至他跟黑焰现身开始,除了向琼华行礼之时说了冥王两字,就没再开口说过话,让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么一个人。 白灼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他长得很是清俊,要放在现代,这种气质就是那种冷漠帅哥,不过很奇怪,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感却十分的薄弱,转眼间就会让人忽略自己身边还站着这么号人物。 “一个黑焰,一个白灼,你们两不会是黑白无常吧?” “是左右二使。黑白无常是拘魂差,不过你也可以这么说,我跟白灼是他们的头儿。” 因为黑焰的关系,这里的习俗与文化已经演变得跟中国古代十分的相似,所以之前红嚣才没有不适感。听他这么说,红嚣嘿嘿的笑,“你跟白灼的身份应该换一下,传说中总是黑冷白热。” “这就叫传言不可尽信。我还听说天界红嚣可是强大无比,怎么就被你搞成这副样子,还被贬下凡,太丢脸了。” 琼华道,“好了,你别说他了。”他摸摸红嚣的头,在红嚣感觉到自己被当成某种动物而一脸黑线时,他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去办点事,让黑焰陪着你,乖乖等我回来。” 红嚣反射性的捂住被亲过的地方,脸红了起来,又听见人群跟炸开了锅似的,却又不好发作惹出更大动静,只得狠狠剐了琼华一眼。 见琼华站起来,黑焰与白灼起身行礼相送。琼华看向黑焰,黑焰淡笑颔首表示明白,他会保护好红嚣。 等琼华的身影消失在茶馆门口,黑焰立马哥俩好一样坐到红嚣边上,大笑道,“你居然脸红,你居然会脸红?” 红嚣咳了声,不自在的把手放下,“干什么,没见过啊?” “我还真没瞧见过,情窦初开的小少年。”他说着从腰间掏出块碎银放在桌上,“我们也走吧,我带你去城里逛逛。” “也行,不过琼华去干嘛了?” 黑焰闷笑道,“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其实我早想瞧瞧红嚣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吾王如此痴情,没想到却原来是你。” 红嚣显得有些意外,“你们都知道他喜欢……喜欢红嚣?” 黑焰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带着红嚣边在街上闲逛着,边漫不经心似的随意说道,“其实对他我了解的不多,因为我入冥府也不过数百年,只是听一些前辈说起过。” 红嚣忽略路人不断行来的注目礼,心里想还好琼华还在这里,“哦?那你听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上来,有很多形容词,有一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威严,强大。另一类嘛,说说我的看法吧,其实他很单纯。”黑焰停步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些小玩意儿看看,转头看向红嚣时,眼神变得有些逼迫人,“据我所知,最先是红嚣追着吾王不放的。” “然后呢?”红嚣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有些不太舒服。 “红嚣,你应该明白,到了这个世界,我们都必须接受新的身份,才能存活下去。”他拿起一把白面纸扇展开,“我确实有一个朋友,他叫楼云扬。可是你……” 黑焰后话未尽,只是掏钱给了摊贩,便带头离开这摊前,直走出了好远,才续道,“你还是楼云扬吗?当然,若我能与天界二殿之主,名扬三界的红嚣殿下结交,倒是在下莫大的荣幸。”他略略笑出声,刚才眼中凌厉的神色已不见,倒显得随和,就像是两位知交在聊家常般,“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被夺了仙骨神格的,还能有自己的神域存在。这可不是疏忽二字可以解释的,更何况,还是天帝亲自动手。” 红嚣看着黑焰,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我是天界派来的人,故意接近他?”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可记得你原先是什么职业,做这种事,你得心应手,连我都分不出真假。而且魔界已殒落,人间界本就是受天庭庇佑的地方,唯冥界独善其身,若我为天帝,差不多,也想趁这个时候将冥界按上自己人了。” 黑焰紧盯着红嚣,可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居然伸手从恰巧在他身边走过的小贩那里偷了串糖葫芦来,咬了口进嘴里,才含糊的说道,“那我告诉你吧,楼云扬这三个字,其实我自己都差点忘掉了。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记得红嚣的所有事情,我只记得我的事情,即使可能过来太久,忘掉了一些,但我想我是活着的,并且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挺开心,所以我要继续快乐的活下去。而活下去的我不会是谁,只是我自己。” 黑焰合扇,笑着负手于背后道,“我相信你。” 红嚣舔了下粘乎乎的嘴角,“琼华有你这样的下属,倒真好。居然为了他连自己的朋友也怀疑。还有啊,你这种人居然会臣服于他人,唉~~”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朝天翻了个白眼,“也许,只有凡人这种身份才适合我,生老病死,黄泉轮回后前尘尽忘,想想还真是件美事,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这种觉悟呢?” 他上下两段话没有关联,跳线得很,黑焰却突然沉默了。他放慢了脚步,红嚣却不停,自个儿在街上东张西望,时不时还十分有偶像明星风派的朝对他行注目礼的人微笑打招呼。 与白灼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了红嚣许久,黑焰才追上前去,再次跟红嚣并肩,低声说道,“对不起。” 红嚣听见了,他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黑焰,随即露出些许迷茫的神色。 黑焰又道,“没什么。快到晚上了,主上该回来了。” “他不会突然现身吧?那会吓到小老百姓的。”红嚣手里拎着一堆儿甜食,这种糕那种饼,边说着,边往嘴里塞。这些都是刚才他光顾那些儿小摊小店时,人家白送的。 这时他啃了半口的桂花糕突然被人抢走了,红嚣连忙转过头去,砰一声,额头撞上鼻梁,红嚣惨呼,另一个与额头相比明显更脆弱的鼻梁主人却浑然不觉,拿着那半块桂花糕咬一口,笑着说,“好甜哟~~” 红嚣胳膊一甩,手中的纸包全往那人身上砸去,“甜你妹!疼死老子了!” 可惜被人轻易闪过,然后他一脸闲适的站在三步之远对着红嚣笑眯眯的伸手比个V字,“我来给你呼呼就不疼啦。” 红嚣顿时抓狂,响指一打背上的剑飞离剑鞘到他手中,“旧帐新帐一起算,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混蛋蛋蛋蛋蛋蛋!!!” 那人见势不对,两个V指连忙收回来转身就跑,红嚣撒腿就追。 黑焰看着人群一哄而散,开始鸡飞狗跳的街道,眯起一只眼挖了挖耳洞,才很懒散的小声开口,“扬扬,现在在别人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在发人来疯。” 第三十八章 二人打打闹闹,在黑焰的带领下入了一个府园,琼华这时已经现身,其他普通人也看得见他。 这园内有些侍卫,不过经受严训,只是守其岗位,恭敬的行礼之后就目不斜视。 红嚣气喘吁吁的挂在琼华身上,琼华搂住他的腰,将他扶得稳稳的。 “这是什么地方?”他左右看看,有点怀疑这是什么秘密组织的接头点。 黑焰道,“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必会创下一个太平盛世,保他千秋万代。所以,入了冥界之后,我还在人间界留下了个组织,混迹江湖潜于朝廷,以防不测。” 对这些红嚣倒是不感兴趣了,就闭口不言,稍微用了点晚膳,琼华就说要带他出去玩。 原先他就说出去有事,问黑焰又不告诉他,红嚣倒是想瞧瞧他搞的什么鬼。 这会儿两人都换了件平常点的衣袍,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挡不住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在这夜市当中仍是十分的引人注目。 白灼倒是没跟黑焰一块儿跟来,黑焰身边换了个漂亮的女人,衣饰的风格如唐朝,身段婀娜多姿,手执一把轻罗小扇,挽着黑焰的胳膊巧笑倩兮。 红嚣看着牵住自己手不放的琼华,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由想起黑焰白天说的话,黑焰说他很单纯?他想起了琼华给他看的记忆,细细回想起来,倒真发现如黑焰所说,第一次于人间界的意外相遇,到后来红嚣闯冥界寻他,每一次都是红嚣主动去找琼华的。 而且两个人待在一起也就是在祈山或冥界,没有至人间来玩过,更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做那种事情……咳咳,说得难听一点,红嚣找琼华就跟专门来泄欲似的。 他抿了抿唇,回握住琼华的手,看着他的侧脸微微笑起来。琼华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头与他对视,“小红红怎么啦?” “没事。你不是说要给我看东西吗?在哪?这里这么挤,让我来看人头?” 琼华摇头,变戏法似的在手里弄出一条布带,想要把红嚣的眼睛给蒙住。 “干什么呀?神经兮兮的。”红嚣虽然做出一脸嫌恶的表情,但却没有拒绝。 将那黑色绸带打个活结绑好,琼华在他身后推着他往前走,不过没走多久,似乎就远离了人群,喧嚣不见,这四周安静得很。 感觉到琼华让自己停下脚步,他问,“这是到哪了?” 琼华在他耳边笑道,“一,二,三……” 绸布被解下,红嚣在看到眼前的景像的同时,烟花四起,映亮大半个天空,他有些愣。 千盏灯火,从湖心小筑的顶端开始,用绸带串连着,另一端直至湖岸柳树上,成网状散布。而湖面当中,亦有莲花灯飘浮着,大小各一,形状迥异,做法极为精致。 说实话,红嚣确实相当惊愣,虽然说这种场面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是拍电视的时候怎么说都会有穿帮的地方,比如电线电缆,现代照明,而且这种花灯在后边的绝大部分里面都是装着灯泡根本不是蜡烛,那道具还是塑料的。 而此时节,湖中荷叶接天,荷花苞蕾硕硕,却未开放,那些莲灯一时竟能以假做真,恰似一湖夏荷争相怒放。 红嚣走近湖边,“你离开了一下午,就为了弄这个啊?” 琼华小心的看着红嚣的神色,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黑焰教我的,这可都是我亲手弄的,绝对没有用任何的法术。他说,这叫做浪漫。” 红嚣侧目看眼,笑得很阴森,“这招拿去追女人倒确实很浪漫。” 琼华赶忙抱住他的腰道,“我不会追女人,男人也不追,我只追你,老婆~~” 红嚣的唇角始终扬着,他确实拍过这样的场景,只是现在不一样,场景是真实的,没有丝毫的造假,人也是不同的。当时站在他身边的是位女主角,好像一脸含羞带娇的等着自己抱她,而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琼华。 他伸手勾住琼华的肩膀,胳膊用力的夹住他的颈,“再乱叫我就揍你。” 琼华包裹住他的拳头,笑道,“黑焰还说了,要是这浪漫感动不了啊,对不听话的榆木脑袋媳妇儿,就要以暴制暴。” 红嚣转头看站在不远处跟跟美女打得火热的黑焰,暗暗给他记上一笔。黑焰没说的时候倒没觉得,只是想这琼华的性子挺无赖的,但经他一提及,便越看他觉得他越孩子气,也许这只是心理作用吧。 单纯,黑焰说的单纯,应该单指感情方面。 “你看那边。”琼华扳过红嚣的头,让他的视线落在湖中,就见有两盏莲灯顺着微波从水那边飘了过来。 琼华拉住红嚣的手走过去蹲下,笑道,“我就说吧,这是天意。” 红嚣看向那已靠近湖畔的莲灯,才发现里面都放了一块小巧玲珑的木牌,而临近他身边的那盏里面还放着一个很小的乌木盒子。 “拿上来看看吧,小红红。”在琼华的眼睛里,红嚣看到了几分期许。 他与他对视许久,才伸手将那盏莲灯捧了上来,执起那块朱红的牌子,烫金花纹压边,牌子中间刻着琼华这两个字。 红嚣静静的看着并不说话,倒是琼华又道,“还有盒子。” 他笑了笑,将小木牌握在手中,又去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对戒指,不是玉也不是金,是用青铜做的,样式很简单,边缘磨成平坦的圆环,中间雕刻着镂空的莲纹,在灯火的映照下并无反光,看着很古朴庄重。 红嚣看了一会,才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在凤涅,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听说以前啊,凤涅朝中有两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他们也是一对情侣,感情很好,惹人艳羡。后来,其中一个去边境代帝巡抚,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受了敌军的埋伏,在战场上尸骨无存。临国触怒凤涅帝君,另一个也就趁机请缨出战。十年,那位将军用了十年时间,把那个当时原能与凤涅并称枭雄的国家纳入了凤涅版图。十年,其实谁都以为他忘掉了,即使忘不掉也看淡了。大军获胜回朝,可那位将军却没有回来,回到朝中的武将说他在当年爱人亡故的地方殉情了。”琼华慢慢的伸手从仍留在水中的花灯中拿出那块小木牌,“这两位将军在世时,为人乐善好施,又是良臣贤将,在百姓当中声望很高,所以百姓们为了纪念他们,渐渐的出现了一些习俗。如果在今天和自己相爱的人在一起,就会受到他们两个的祝福,以后也都会长相厮守,至死不离。” “还有,听说当年那两位将军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所以一些没有婚配的人也会在今天出来,在这个湖里放花灯,再放上刻了自己名字的花灯,然后哪个有缘人会拿到自己的花灯,成为命定之人。”他边说着,边将他手中的木牌给红嚣看,那上面正刻着红嚣二字。“所以我说这是天意。” “你……你也会相信天意这东西吗?”红嚣还沉浸在琼华说的那个故事里,脑子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反射性的发问。 “六道轮回,天人五衰,宿命难抗。我看怕是天帝也躲不过。”琼华将红嚣的名牌收入自己怀里,然后又拿过红嚣手中的盒子,挑出一个戒指,笑道,“媳妇儿,我是真的想叫你媳妇儿,嫁给我,我们成亲吧。” 此时红嚣刚想起身,听他讲完,就脚底打滑,眼看要摔进湖中,琼华连忙伸手拉住他,可他蹲着着力点不稳,倒是被红嚣拉着一起落水。 站在不远处的黑焰刚还想着琼华这次一定可以搞定,因为有自己这个幕后军师,那边却突然哗啦一声,着实吓了他一跳。 居然会落水?黑焰扶额,那两人的智商……难道陷入恋爱中的人智商真的会降低吗? 湖中水花在两人刚落入的时候溅起,随之慢慢平息,变为几圈波纹,然后很快的就恢复平静,湖面不见红嚣与琼华的身影,就像刚才没人落水一样。 第三十九章 红嚣一落入水中的时候,就想往上游去,露出水面,可随之掉入的琼华挡了他的路,他牵住琼华的手,想将他一块拉上去,可琼华却阻止了他。 他反扣住红嚣的手腕,把他往水里扯,待得两人处于面对面的位置时,琼华伸手搭上红嚣的肩膀,在水中他似无所觉,只是笑看着红嚣。 琼华身后的青丝随水而荡,缓缓的飘浮着如墨滴入水,而他整个人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芒,使得红嚣将这附近的水底看得一清二楚,包括琼华本身。 莲茎微微的晃动着,偶有小鱼穿插而过,可那些,似乎只是过眼烟云,红嚣真正的注意力全被琼华夺去了。 琼华看进红嚣的眼里,然后慢慢的将身体凑过去,亲吻住了红嚣的唇。 成亲吧。虽然这只是凡人的仪式。黑焰说你以前想结婚,可是另一个人不肯。那么,跟我成亲吧,我知道那只是你元神落入凡间时的一个过客,可是我不想你有任何抱憾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人会对同性相爱的行为有任何歧视,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那两个是真心相爱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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