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以吗？” “可以。” ＊＊＊＊＊＊ 午饭时间，一大桌人齐聚一起，除了云璟那位“夫人”。据说“夫人”产期就快到了，身子不如从前那么轻盈讨巧，加上经过一番长途劳顿，还有些胎气不稳，只得在自己屋里修养。云璟自是放下成见日日陪伴，但愿那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他的，否则，一切辛苦白费不说，绿帽子之名，也带的稳稳当当。 看着桌上一袭丰盛的菜肴，刻舟十指大动，首先给暝霄捡了一颗包子一颗馒头，看他露出满意的笑脸，又为他夹了一尾烤小鱼，暝霄笑的更欢了。本以为云璟不会过来吃饭，因为他总是同千里单独吃的，可是今天他却撑着伞来到这边屋子，仔细一看，怀里还严严实实的抱着什么东西。 “云璟，你抱的什么。”五颜六色的，一下就勾起了暝霄的兴趣。云璟落座，将怀里的东西露出一点，却是数根长长的尾羽。颜色虽多，却一点不俗艳，还泛着亮光，看起来保养得当，暝霄估摸着那是禽类。 云璟温柔的摸摸怀中事物：“千里身子不太好，灵力不够维持人形，索性让他变成野鸡，我随时抱着也好保护他。”几位姑娘一见他这表情，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千里不在，她们就天真的以为自己的机会很大。可是一旦千里回来，云璟的表现立刻让她们认识到，自己怀揣的只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这是千里？”可能是职业心作怪，刻舟对这种毛茸茸的事物很感兴趣，立即站起身子走到云璟身边，试探的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油光水滑的鸡毛。 “哎，刻舟不要。”云璟身子一偏，解释着：“千里肚子里有蛋，而且他最不喜欢外人的触碰，刻舟千万体谅，不要将他当成天界的那些宠物。” 刻舟顿时伸回手，抱歉一笑：“是我思考不周。”接着讷讷的缩回自己的位置。暝霄平日总是看见刻舟倍受关照，很少有这么吃瘪的时候，心疼之余又微微的觉得这样的他很是可爱。于是撑着头，眯着弯弯的眼看着他。 “唔？我脸上有花？”刻舟摸摸脸，应该没有吧…… “没有没有。” 云璟怀里的野鸡动了动，鲜艳的尾巴翘的老高，云璟连忙安抚，嘴上却不停的、习惯性的逗暝霄：“恩，看来暝霄小朋友最近是悟出什么道理了，炸毛的情况也少了许多。”又来了！暝霄咬着腮邦子，气鼓鼓的看着他，极力克制自己发怒。 没过多久，刻舟的“职业病”又犯了，问到：“云璟，千里这样子会维持多久？” “这个嘛，不好说。情况不好也许会等到生产前夕，情况好点也说不准，该吃的补品我都给他喂了。”云璟怀里的野鸡像是知道两人在说自己，轻轻的抬起头，露出尖尖的喙，动了动脑袋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将喙凑在云璟的碟子里。可惜里面空空，连口水也没有，于是失望的将头缩回来。 云璟轻笑两声，将碟子里满上清水，让千里喝。暝霄举着筷子，突然觉得很羡慕，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样被照顾的，不知道回了天界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刻舟听的云里雾里，为了掩饰他的无措，随意捡了几块菜丢在自己碟子里。却全是那种油腻腻的肉，是他平日最不喜欢的。哎……凡人凡人，就算升了仙也不能掩饰他曾经只是一个凡人的事实，接受无能啊！ 暝霄将刻舟碟子端在自己面前，为他换上干净的碟子。刻舟早就习惯清淡，这几块肉怕是吃不消。刻舟感激一笑，他正纠结怎么处理呢。 “刻舟别想了，快点吃饭吧，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了，你不要一直这样，别人会笑话你的。”暝霄呶呶嘴，表示桌上还有很多他喜欢的清粥小菜。 “好。” 刻舟夹了一根菠菜放在嘴里，突然又想起什么，羞涩的对着云璟说：“哦！对了，要是蛋生出来了，我可以帮忙养的。” “哈哈哈……”云璟狂笑，“刻舟你真是、真是有趣呀，还真是养蛋养出了习惯，谁家的孩子都想养吗？再说了，孩子的爹——我是你养的，难不成连我的蛋也要给你养吗？这恐怕不太好吧。”好吧……刻舟再次窘迫，努力的往嘴里塞着菠菜。 云璟怀里的野鸡露出脑袋，冲着刻舟“咯吱咯吱”的叫唤，大有谁抢孩子跟他拼命的迹象。果然，母亲才是最厉害的！ 第36章：回归 刻舟一大早的就被暝霄叫醒，让他看那天上一团团凝集的乌云，起初他还以为会有雷雨，后来听暝霄诉说才知道这是天降异数的象征，再往窗户一瞧，云璟已经坐在门口不知多久了。 雨就没停过，只是天变的更暗，都说坏事发生之前会有预兆，也许这天一直遮天蔽日的乌云就是一种提醒。最早察觉到的人竟然是云璟，只见他慵懒的坐在门槛，怀中抱着未曾离手的千里，随意的姿态下掩藏着一身凛然，眼睛定定的望着天边。刻舟和暝霄站在他的身边，也不知说什么好。 云璟坐在门边，伸长的腿没被房檐遮蔽住，裤脚已被淋得透湿，脸色也是白的彻底。刻舟心中不忍，拿了一把油伞为他撑着：“也许是我们想太多了，四月间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幻无常，云璟你别太担心，说不定就是一场暴雨。”再说他是由天界直接派遣下来寻找云璟的，若是有什么安排决定，他应该最先知道才对。 想着想着，恍然发现自己从来到凡间就没有同老君通过话，赶紧将铜镜从兜里掏出来，念了几声口诀。铜镜哐当哐当摇了几下，里面再次露出红兜小童的脸，他是那么不耐烦，撑着一双疲惫的眼：“有什么事呀？” “小兄弟，请帮我叫叫老君。”刻舟万分诚恳，从镜中出现小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不妙，这孩子记仇的紧，一直惦念着暝霄没让他抱那件事。若是知道以后还有这么一出，当时他肯定扯着暝霄尾巴让他们抱。 红兜小童打了个哈欠，恹恹的说：“不好意思，老君云游去了，等个十天半个月再找他吧。”说着脑袋一闪，只露出一根羊角辫。 刻舟一急，对着镜子叫着：“小兄弟，你别走呀。”任他大声呼唤，镜中一片空空，就像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书上有云，莫得罪小人，原来小人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暝霄一直在一边看着，此刻也露出微微着急：“怎么，没有结果吗？找不到老君？”刻舟摇摇头，看着门槛边的云璟。 云璟仰着头，缓缓抚摸着千里的羽毛，也不急躁，只是淡淡的说：“没关系的，刻舟不用担心，无论什么惩罚，我都会全部受着，就算是我私逃天庭的惩罚。可是我绝对不会再回天庭。就算被天兵天将剥皮骨，我也不回离开。” 这是什么话？刻舟气极，将伞扔在一边，冲动的站在云璟面前，房檐跌落的雨水一滴滴的落在他的头顶，沾湿头发，也满不在乎的说：“云璟你不可以这么想，天界有什么不好？你拥有漫长无尽的生命，摆脱生老病死的担忧，不事生产，凡人们一直渴望过上神仙的日子。可是你，宁愿死也不要回天庭，我很不理解。” “扑哧……”云璟被他的言论逗笑了，那双微微闭着的眼睛露出惊心动魄的光芒：“原来在刻舟的心里，天庭是这么美好，看来我们不是同道中人，勉强不来的，你还是早点离开吧。”接着又低下头，小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住了这么些天，总是会觉得凡间好的。” “我没说凡间不好，我本就是凡间之人。可是你没的选择啊，你是私自逃离，回到天庭受罚是应该的。若是舍不得千里，你可以把他一起带回去，我会为你们求情的。”刻舟捏紧手掌，云璟为什么这么不听劝告？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好嘛？古往今来，反抗者的下场都不好，他宁愿中庸，也不要做哪一只被箭射的出头鸟！ “云璟，听我的，跟我回天庭认个错，天帝是个仁慈的人，一定会原谅你的过错。” “哈哈哈，刻舟，你还是搞不清楚。”云璟连连摇头：“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愚蠢，你真的觉得天帝是个仁慈的人？若是仁慈，他为什么轻易就决定剖开啸天的肚子？啸天那条狗命，是二郎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来的，否则，你以为这天地间还会有啸天？” 虽未看见那血腥一幕，刻舟依旧觉得不寒而栗，当时，他确实觉得一阵冰冷，可是，可是……“啸天是因为把太阳吞了，必须要将太阳吐出来，若是有别的办法，天帝一定不会那样做。云璟你也没犯多大的错，跟我回去吧，不要等到天兵天将来捉你。” “怎么你还是不懂，我是不会回去的。”云璟懒得再跟他争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刻舟会明白，天界并不是他想的乐土，那里也有无法背负的沉重，也有无法忍受。 “若是我猜的不错，等一会就会落雷，呵呵呵，用天劫的方法对付我，上面那家伙还真有本事，雷震子的法器这么好借么。”云璟惨淡的舒了一口气，突然站起来，将千里塞在刻舟怀里，“我怀疑来的是玉虚子，你还是带着他们先跑吧，我们这一群人，只有我的法力最强，能受住雷击。你们往后山走，躲远点。” “云璟？”刻舟不明白他的用意了。天界不至于这么暴力吧，仙人一直以规劝为主，怎么会动不动就实行惩罚？天界里，应该都是老君那种慈眉善目的老者啊。言谈间，第一道雷伴着深墨色云朵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炸飞了桃花边上的竹屋。 “还不快滚，要老子踹人吗？”云璟剑眉一挑，一把推开刻舟，又将雨伞捡回来，塞在刻舟怀里，“拿着，还在下雨。”暝霄没说什么，只是跟在刻舟身边。 “那你怎么办？”刻舟站在雨中，竹屋一倒，耗费云璟心血不说，还好里面没人，否则非死即伤。 “我，我怕什么？”云璟骄傲的挺起胸，神采飞扬道：“老子俯仰一世，就没什么怕过的，倒是你，好好照顾我老婆孩子，要是他们出什么事，我会找你算账的！” “夫人”趴在刻舟怀里，撕心裂肺的看着云璟，他顶着肚子，一身羽毛尽湿透，完全拿不出力气挪动，就在刚才，云璟狠狠抱了他一把，那力道大的就像要把他的骨头捏碎，痛的不能自已。 空中云卷云舒，那沉重却从未散去，纠结的聚在一团，摇摇欲坠，俨然是第二道落雷的趋势。 刻舟咬咬牙，终于决定带着千里先走，云璟至少还有万年修为护身，可是怀中这个，是真的没有一点抵抗力。 “云璟，你保重。”刻舟一手抱着千里，一撑伞，让暝霄跟在身后。四位姑娘不知何时到来，看着空中那景象都有些害怕，毕竟天劫是她们父辈之人才会受的，自己的修为不到，打成原型是小事，魂飞魄散破散岂不很亏？云璟虽有先期护体，却未必能护住她们，强行留下也只是添乱罢了，还不如走。 看着几个姑娘的表情，云璟知晓的挥挥手：“你们也走。”再次深深的盯了一眼刻舟怀里的千里，露出一个飘渺的微笑。千里瞪大了眼珠，里面落出一滴一滴泪水。四位姑娘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为了感激云璟曾经的相救，也为自己此刻的懦弱道歉。 “刻舟，帮我养蛋哦，就算里面不是小虎，也要好好对他，谢谢你……”云璟的声音传来，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一路泥泞，一路滑行。裤子衣角裙摆沾满了污秽，却没有人放慢步子，暝霄步子太小，索性变成龙型飞在刻舟身前为他指路。四位姑娘跟在身后，不发一语，担心着云璟的处境。就在他们离开不久，第二道雷落下，远处电闪风鸣，黑云压城。 云璟猜的不错，来者果然是玉虚子，也不知他使了什么下三滥手段获得这种特权，拿着雷震子的法器狐假虎威，嘴里还嚣张的吼着：“大胆妖孽，偷盗宝物下凡，还不认错？” 认你骂的错，云璟好看的脸扭曲着，他也不躲，只是撑着最常使用的雨伞走到开阔场地，运用仙术将自己罩在真空之中：“不过是十三道雷，落光了，我看你还怎么惩罚我！我呸！” ＊＊＊＊＊＊ 刻舟走着走着，听着身后一道道雷落下，那声音如同鸣啸，恐怖的让人无法想象。怀里的千里瑟瑟抖动，又是难过又是悲伤，惨的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快完了，第八道雷了。”短发女子回头望了一眼，把雷声默默记在心头。但愿云璟没事，否则她们临阵脱逃怎么也不会安心。 仓惶奔走中，眼前却是一片绝境。后山，居然是深有千尺的悬崖！刻舟一行人顿足在崖边，面面相觑。云璟让他们走后山的呀，难道他不知道后山是险峻的悬崖峭壁吗？身后就是雷声轰鸣，且有愈演愈烈，越来越近的趋势。 怎么办？ “抱歉，我们必须化成原形离开了。”四位姑娘对着刻舟说，她们不想被雷打散，还好另有逃生途径。刻舟自然不能强留她们，只是让她们赶紧离开。 ＊＊＊＊＊＊ 悬崖之下的云雾被雨水冲散，一眼望不到低。崖边长着多多少少的幽兰，在雨水的浇灌下，显出一种别样的美丽。刻舟无心观看，却是盯着暝霄，眼神在说，该怎么办？对了，还可以召唤云朵呀！刻舟拍拍脑袋，念出口诀。云是来了，却很快的散开，它的形状还不足以承受雨水的冲刷。 又是一道雷落下，刻舟还没想好对策，却被落雷震得身子一倒，加上地上滑腻，鞋底本就沾满了稀泥，不受控制的往悬崖下落去！暝霄飞在半空，看着此情此景，想也不想就跟着往下坠。身子太小，暝霄拖不住刻舟，眼看下坠的越来越快，耳旁是簌簌的风声，刮在脸上跟刀割一样疼。 暝霄一慌，不顾一切拼劲了全力，将身子撑大数倍，成垫子一般垫在刻舟身下，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刻舟晕了过去，怀中紧紧搂着千里。暝霄露出尖尖的牙齿，小心的吐着气，刻舟……还真是重。 暝霄是龙的形状，身子如同气球一样圆鼓鼓平摊着，四肢短短的，刻舟躺在它身上，暝霄充分的感觉着刻舟身体的温度。有些软软的，有些湿热，有几分温存，有几分欣喜。暝霄止不住的心跳，在最后一道雷声中，心跳到了最高点。好、好舒服，好喜欢刻舟一直这么躺在它的肚皮上。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简直有些像是在飘，暝霄撑起头，看了看闭着眼的刻舟。他的表情好安宁，就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在坠落似的。 飞飞飞，暝霄努力的扇动着小翅膀，由着坠落变成了上升。那边天已经渐渐晴朗，雷声不再，想必是玉虚子得偿所愿，拿回东西离开。 “呼呼呼……”暝霄吐着气，觉得体力不支，只好加快速度往云璟的方向飞去。回到原地，那里哪里还有什么竹子房屋，只剩一地令人心惊的焦灰。遍地灰烟腾起，废墟中有个小小家伙蜷缩着身子躺在那里。 第37章：重返天界 云璟变回小虎的形状，躺在一片废墟之中。刻舟怀里的千里几乎是立刻扑打着翅膀，拼着浑身无力也要飞到重伤的小虎身边，他那笨重的身子显得特别可怜，连摔带爬的扑腾着。暝霄无力帮忙，刚才那一变身花费了他太多力气，现在只有慢慢悠悠靠在残存的树干上矮下身子，将刻舟安置好，缩回原型。 千里踮着脚爪，心疼的贴在云璟的身上，尖喙有一搭没一搭的触碰着对方的身体。云璟失去了玉环，被天雷落得遍体鳞伤，他再没有足够的修为变成人形，更没有精力治疗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也是用在拼着不跟玉虚子回天庭上。实在是因为看见那家伙就恶心，怎么可能还想跟他回天界，那可是深深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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