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许枫终于消停下来，许天启轻松了口气，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也从来没有为人如此担忧过，但是他却是甘之如饴，脱下许枫被吐脏的衣物，又替他重新换上一件单衣，这才将许枫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自己则坐在床边上守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许枫才从睡梦中醒来，好似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只感觉浑身酸疼虚弱，但是精神却是极好，原先的疲惫已经消散，眨了眨有些涩然的眼睛，入目处皆是华丽精致的帷幔，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茫然的转了转头，待看到兀自斜倚着床浅眠的许天启后心中一惊，随后便震惊下来，目光隐含复杂的凝视着许天启，此刻许天启闭着眼，原本凌厉的五官也略显柔和，不似醒着时那么咄咄逼人，眉宇之间是从未曾显现的疲乏之态，微皱着眉，睡得并不是很安稳，看到许天启如此疲惫的神态，许枫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已经想起之前的一切事宜，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睿智如他已经猜测出来，虽然对于自己突然生病也有丝惊讶，但是这都比不上许天启亲自守护在他身边来得更让他惊讶。 看着这样的许天启，许枫觉得心头都沉重起来，颇不是滋味，有些涩然，有丝喜悦，有些感慨，也有些茫然，虽然在睡梦之中，但是他还是可以感觉有人在他身边照顾他，一刻不停的守护他，他知道这个人是许天启，他渴望许天启做一个真正的父亲，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包容支持自己，可惜，许天启对他却是对情人的态度，这是他抗拒的，叹了口气，面上不禁露出迷茫之色，他深刻感觉到许天启的态度变化，心底也有些相信许天启对他的感情，但是他不可能接受，但是经过这一病，他心中虽然对于之前许天启对他做的一切还是无法释怀，但是他心中对于许天启的怨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抗拒害怕还有迷茫，虽然之前一直不愿承认许天启是他的爹，但是他的心中早已把许天启当作自己的亲人了，在他这一世中，对他最好的除了凌婉儿几人，就只有许天启了，许天启不仅栽培他，还教了他很多东西，两人又相处了十多年，他心中对许天启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可惜的是，这和爱情搭不上一点边，也许是信任，也许是依赖吧，怅然一笑，显得有些飘渺。 许天启只是累极小睡了片刻，睡得也并不沉，感觉有一道视线总是看着自己，睁开眼睛便看见一脸怅然的许枫，眼神渐复清明，清清沙哑的喉咙，“枫儿……” 被许天启突然醒来有些惊到，待看到许天启专注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喃喃开口，“爹……”这一声“爹”是许枫叫的最真诚的一次，许天启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他这件事真的很让他触动。 许天启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这声清脆的“爹”毁掉了，心中似是吞了个大冰砣，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但看了看尚且虚弱的许枫还是舍不得怒骂一句，只得开口说道，“枫儿，以后还是少叫我爹爹吧。”原先听许枫如此叫唤还未觉不妥，可是随着心中对许枫的感情越深，这声“爹爹”愈发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许枫没有料到许天启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心中一惊，过了半晌才勾起一抹薄笑，显得有些飘渺虚幻，“无论如何，你是我爹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虽然他已经不再怨恨许天启，但是内心深处那些可怕的噩梦还是时不时想起，他无法做到完全不害怕不抗拒许天启，对于许天启的所作所为他也无法完全原谅完全释怀，虽然对于许天启有一份深厚的感情，但是那不是爱情，那也不代表他能接受许天启，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洛言飘母子，他都不会也不能接受许天启这份孽缘，虽不怨，却不释怀；虽不恨，也不接受，这就是许枫矛盾的心态吧。 许天启面色愈发阴沉，看清许枫眼中的倔强，无声一叹，“枫儿，难道父子伦理在你眼中，就如此重要吗？” 许枫眼中迷茫一闪而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许天启，才轻声道，“若是我爱，天都不能阻止我，父子伦理又算什么，可是爹，我对你只有父子之情，并无你要的爱情。” 面色一冷，“枫儿，你的意思是对我没有超出父子间的感情吗？” 许枫点头，无奈的叹口气，“爹，我只爱女人，且不说爹你是男子，而且你又是我爹，我对你又怎么会有那种禁忌的感情呢？” 心突然好似被铁沙碾磨，梗痛莫名，看着眼前的许枫，突然浅笑开口，“枫儿，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也不会再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但是让我放弃你，却是做不到，这句话并不是代表着放弃许枫，而是一种怀柔的手段罢了，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发了芽，长出禁忌的花骨朵，它就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许天启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若是逼得太极，结果反而会适得其反……他要许枫一点一点的接受他，熟悉依赖他的存在…… 许枫听到许天启这样说，虽然明知许天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手，但是听到这一句话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而许天启看着一脸轻松的许枫，眼眸幽深，笑得高深莫测…… 第63章：难产 等到许枫的伤势好转已经是十几天之后，这日许枫刚刚从凌婉儿那里回来，就看见青芷面色通红，额头布满汗水的奔向自己，许枫看到面露喜色与微微失落的青芷一脸莫名其妙，不由笑道，“青芷，出了什么事跑的这么急啊？”语气里满是调侃，青芷为人稳重温和，极少看到她如此情绪化，此次青芷如此明显的情绪让许枫不由大吃一惊。 青芷抚了抚胸口，平息了下急促的心跳，一双美目注视着许枫，虽然眼中有着喜悦，但还存在着一些更复杂的东西，轻启红唇，“少爷，你快赶到夫人那里吧，少夫人要生了。” 许枫手上书籍顿失落地，眼神呆愣，一脸的不可置信，足足呆愣了将近一分钟，才反应过来，面上布满狂喜，身子也有些兴奋激动的颤抖，恍然惊醒，哪里还管得了一旁眼神复杂的青芷，在青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夺门而出。 刚从院子里出来，许枫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只是心中的喜悦如此清晰，在这样的狂喜之下，许枫依照着本能往碧霄阁奔去，连武功的存在也忘记了，等到来到碧霄阁的时候，许枫脑子里才有些清明起来，拉住一旁的小丫鬟，急声问道，“少夫人在哪里？” 那个丫鬟也是一脸惊讶，怕是被许枫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用手指了一个方向，等到回过神来，许枫已是不见人影，到了洛言飘的住处之后，就看见门外挤满了人，许枫扫视一番，待看到凌婉儿时面上一喜，疾步走到凌婉儿的面前，“娘，言飘还好吗？”说完，眼神还担忧的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凌婉儿看到许枫也是面色一喜，只是听到许枫的问话之后，脸上顿失黯淡下来，犹豫开口，“枫儿，产婆说了，言飘身子骨弱，怕是会有危险。” 许枫身子一僵，脸上狂喜已经转为浓浓的担忧以及不安，“娘，言飘也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怎么会弱？”许枫对于这样的说法极为惊讶，习武之人一向身子骨硬朗，而且洛言飘的武功也不算弱，怎么产婆会如此说，心中虽然有着疑惑，但是许枫此刻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些东西，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洛言飘身上。 凌婉儿脸色也是发白，里面是她的媳妇还有未出生的孩子，她心中也是极为担忧的，“我也不知道，可是产婆就是这么……”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门突然打开，吓了许枫等人一跳，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妇人满手鲜血的走了出来，面上带着紧张，“少夫人怕是撑不下去了，是保大人还是小孩。” 听完这句话，许枫脑子一片空白，眼神凶狠的盯着产婆，恶狠狠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许枫几乎控制不了理智，他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听到一个好消息就迎来了一个噩耗，他突然发觉自己的理解能力很差，为什么他听不懂，什么叫撑不下去了？什么叫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还没有尽力，就宣告了失败吗，“我告诉你，我不仅要保孩子还要保大人，若是救不了她们母子的命，你也不需要活下去了。”心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想到那个美丽的女子，洛言飘平日里对肚中孩子的重视许枫看的一清二楚，若是得知这个孩子刚刚生出来就已经夭折的话，许枫简直不敢相信洛言飘会是多么的伤心欲绝，但若是为了孩子放弃洛言飘，许枫更是做不到，这一刻，许枫是如此的痛恨古代的落后。 一旁的凌婉儿也是伤痛无比，美眸紧紧的看着产婆，颤抖的开口，“你必须保住她们母子的命，记住，是必须，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唯你是问。” 产婆顿失颤抖了身子，颤颤巍巍的开口，“是。”说完，一脸为难的又进了屋内，门一下子又被关上，隔绝了许枫等人紧张的视线，这时，屋内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般凄厉的呼声，那声音拔到最高出，然后突然没了声音，让众人吓了一大跳，许枫更是感觉心中一阵抽搐，连呼吸都显得无力，眼睛一刻不停的注视着那间屋子，唯恐漏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屋内又传来凄厉的喊声夹杂着众人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许枫面上顿时失了血色，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屋内喊声渐歇，终是没有任何声响，许枫再也受不了这种煎熬，咬了咬牙，直接冲向那道紧闭的房门，手还没触到门扉，已被一双手臂拦住，许枫错愕抬头，却看到满脸怒气的许天启，“枫儿，你是男儿。” 难以维持冷静，许枫感觉到头一阵一阵的疼，心中又是极为担忧，此刻在里面的是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刻看到许天启阻拦他的举动，心中已经理智全无，毫无畏惧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许天启，冷然道，“我要进去。” 许天启面色一冷，手依然保持着阻挡许枫的手势，沉声道，“我也说了，你是男子。” 许枫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此刻屋内安静的可以，却增加了许枫心底的不安与无措，哪里还管得了许天启，伸手推了推许天启的手臂，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进去。” 没有想到许枫如此固执，许天启看到许枫如此在乎那个女人心底也是极为不爽，心底恨不得那个女人现在就死，隐忍的厉芒在眼底一闪而过，“你不能进去。” 许枫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和许天启磨蹭下去了，厉声开口，“产婆说她快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她正在为我生儿育女，如今有了危险，我要陪在她的身边，你凭什么阻止我？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让我进去，我要守在她身边。”说到这里，许枫眼底微现红丝，“还是你根本就希望她死？”说完这句话，目光直直的看着许天启。 许天启整个人一震，显然为许枫突然激烈的话语而感到吃惊，许枫趁着许天启愣神的间隙，看准了机会，一下子挣脱许天启的手，从他身边一闪而过，闯进了屋子，然后又用力关上门。 刚进屋子，就看见屋内一片混乱，侍女们不时走来走去，还夹杂着“少夫人，少夫人”的叫唤声，许枫平息了自己的思绪，忙快步冲进内屋。 还未到床前，几个侍女已经发现了许枫的存在，脸上顿时花容失色，“少爷，你怎么进来了，快点出去，这是不吉利的啊，少爷，你还是出去吧。” 许枫丝毫不理会，感觉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心下顿失凉透，疾步上前，床榻上，洛言飘一脸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毫无知觉的闭着双眼，乌黑的长发散在枕巾上，越发衬得她没有丝毫生气，似乎连呼吸都带着凉意，一身雪白的单衣溅满了血花，肚子还是大大的，看上去极为诡异，许枫手脚冰冷，两条腿也软软的使不上力，心怦怦地跳着好似要跳出胸腔，许枫擦了擦额上冷汗，强压下心慌，奔到床前，握住洛言飘的双手，“言飘，醒醒，言飘，醒醒……”语气里满是惊惶，一旁的两个产婆一脸震惊的看着许枫，没有想到许枫会突然闯入，刚要开口，就见昏迷已久的洛言飘动了动紧皱的眉，似要苏醒，两个产婆一看，也顾不上许枫了，连忙跪在床脚，一人撑着洛言飘的双腿，不时看看，另一人压着洛言飘的肚子，口中说道，“少夫人，快用力啊，用力……少爷，赶快把少夫人叫醒，别让她睡着，否则，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许枫紧皱眉头看着两个产婆的动作，对于这样生孩子的行为很是不满，可是现在身在古代，没有现代的高科技他也是毫无办法，只好按照她们说的，“言飘，我在你的身边，快睁开眼睛，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你想想还有我们的孩子……” 许是听到了许枫的话，洛言飘睫毛微微颤动，低低呻吟了几声，缓缓睁开了双眼，双眼里满是痛楚与迷茫，待看到紧握着自己手的许枫眼中才有了光彩，低低叫了一声，“枫……” 许枫心中一热，眼眶有些发红，心里有着后悔，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古代女人生孩子竟然是这么危险这么痛苦的一件事，随时可能性命不保，虽然当时凌婉儿也是难产，可是最终还是无事，所以没有这么害怕，但是今天亲眼看到了之后，他的心颤抖了害怕了，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紧紧握住洛言飘的手，“言飘，你千万别睡着，你要记住孩子就快出来了，而且，我会陪在你的身边，言飘，你不需要害怕，有我陪在你的身边……”许是紧张，越说到最后，越是语无伦次。 洛言飘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晕，展露出一抹动人的笑，虚弱的开口，“枫，你怎么进来了，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进来的，你还是出去吧。”话音刚落，脸色顿时一变，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双手紧紧握住许枫的双手，长长的指甲立刻陷入了许枫的肉里。 许枫听到这声尖叫脸色愈发苍白，紧紧看着洛言飘，对于手上的痛楚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似的，“言飘，不要紧张，我会陪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很痛……” 洛言飘听到许枫的话，虽然痛的一张俏脸扭曲，布满了冷汗，但还是转向许枫，虚弱的开口，“枫，我会为你生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许枫苦涩的笑笑，心好似揪在一起，“言飘，别说话了，你一定能生下我们的孩子。” 产婆看了看洛言飘的腿骨，面色一喜，连忙大声呼喊，“用力，用力。” “啊——啊——”洛言飘的身上已经完全湿透，头发凌乱的披散着。 “用力啊——快，再用力点，少夫人已经看到头了。” 看到头了？许枫面上一松，接着一喜，顿时看向洛言飘的腿骨，原先的被褥上一片濡湿，鲜红的血水顺着被褥蔓延开来，接着就是一阵脆亮的婴儿啼哭声，再听到婴儿声的时候，许枫大口喘了几口气，无力的滑倒在地，“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产婆将红彤彤、浑身皱皮好似猴子的婴孩简单的擦洗了下，利索的包好，另一位产婆看了看洛言飘，对视了一眼，笑着开口，“恭喜少爷，恭喜少夫人，少夫人生的是为少爷，而且少爷放心，少夫人已无性命之忧，母子平安。” 许枫笑笑，“把这个消息去告诉我的爹娘吧。”说完，径自做到床上，此刻的洛言飘面色极为虚弱，唇角却扯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许枫低低一叹，“言飘，你听见了吗？你为我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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