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川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晕,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够强壮,这么持续失血,累积起来,也足以让他觉得头晕恶心,眼前发黑。 他勉强振作精神,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是依然在不知不觉间,他不停地陷入短暂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昏迷,而且时间越来越久,终于,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床边。 此时,月光从打开的窗户中倾泻进来,照得整个屋子雾蒙蒙的。 石小川静静地睡在那儿,嘴边带着一丝笑意,而小家伙此时却被一团白色的椭圆形的气体包着,在那些气体中间,红色的东西游来游去,就好像回到了蛋壳里一样。 那团浓得像液状的气体翻滚着,白色的气体与红色的气体纠缠着,就好像在抢占地盘一样争斗着,渐渐地,红色的气体好像有些敌不过那些白色的气体,它不甘心被吞噬,分出了一缕细不可见的红丝从倒在床边的石小川的嘴里偷溜了进去。 它进去之后,一股红色的液体立刻顺着那缕细丝没入那团气体中,红色的气体立刻恢复了精神,又开始与白色的气体游斗。随着它们斗争的继续,石小川的脸色却越发苍白,他皱着眉头,在噩梦中发出无声的呻吟。 那团红色的气体在听到他的呻吟之后,立刻停下了吞噬白色气体的动作,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那缕红色细丝慢慢地从石小川身上收了回来,原本痛苦不堪的石小川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依然紧紧皱着眉头。 第二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连空气中都带着果实的香甜味道。 石小川就是在鸟叫声中醒过来的。 他撑着头,觉得很累,昨晚他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现在觉得有些精疲力竭,他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地,猛地抬起头看床上。 在那儿,小家伙躺着的地方已经不见它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本正经的端坐的三四岁大小的幼儿。 这个幼儿长的苍白而又瘦弱,惨白的脸色在晨光下几乎要透明。 这个小小的身躯里面住着的,应该是一个很老的灵魂吧。 而这个小孩手中抓着的东西,看起来很眼熟,怎么看怎么像小家伙下半身那层细腻的蛇皮。 他看到石小川看着自己,嘴巴慢慢张开,露出尖锐的小小的獠牙。 石小川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凉。 18.蛇孩? 那天早上,石小川与那个小孩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的看了老大一会儿,一直到外面阳光照在身上,微微发热,以及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才让石小川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扶着床沿,站了起来,那孩子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他,你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孩子长得虽然很好看,眉眼细长,眼尾上挑,面容沉穆,小小年纪,眼神却带着一种看尽红尘的沧桑,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石小川想了想,觉得这种感觉大概是邪气。 这个莫名出现的孩子,让石小川有些为难,其实他心里是知道的,这孩子和消失的小家伙肯定有关系,但是要他相信这个小孩是小家伙蜕皮了之后变成的,着实又有些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他一直把小家伙当成了一种绝种已久的生物,就好像尼斯湖水怪传说,以及某些书中描写的侏罗纪时代幸存下来的恐龙这种谣传一样。 他叹了口气,总不能就这么把这孩子放在这儿不管。 深秋的早晨,气温还是比较低的,这孩子光溜溜的赤着身子坐在床上,虽然看上去没有丝毫异样,石小川却再也不敢耽搁。 他跑到隔壁青松道长的房间,拿出一件破旧的道袍,又跑回自己房间,就看到那孩子还是坐在那儿没动。 只不过石小川从小孩的眼睛可以感觉出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当看到自己重新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从他安静而没有表情的紧绷着的小脸也可以隐隐察觉到一丝高兴的情绪。 石小川暗暗笑了一声,不管这孩子多么诡异,多么老成,总归是个孩子。 他抖开道袍,裹住他光溜溜的身体,把他抱在怀里,他身上粘糊糊的,石小川把他抱到厨房,一边走一边和他说话,“你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小孩低着头,手里把玩着那截看起来像蛇皮的东西,头也不抬,好像没听到石小川的话似地。 石小川又腾出一只手,扯了扯那块蛇皮,“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孩还是一声不吭。 石小川没辙了,只能哼哼唧唧的生了火,把小孩抱在手里,慢慢地捂热他冰凉的身体,等到他终于变得温暖了之后,才把他放在边上的凳子上,让他坐好。 小孩虽然不说话,却很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完全不像平常小孩那么调皮捣蛋,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石小川,丝毫也不分心。 石小川热了昨天剩下的粥,拿着勺子,开始一口一口的给小孩喂食。 他的厨艺其实很一般,这个白粥里面除了放一点盐,没有加任何东西,实在寡淡无味,不过小孩却慢腾腾地把整整一小碗粥都喝光了之后才扭头拒绝石小川继续喂食的行为。 石小川匆匆忙忙的把剩下那些粥吞进肚子里,然后熄灭火,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开始发愁。 如果是小家伙还可以带在身边一阵子,可这孩子虽然来历诡异,至少看起来像个人类的幼儿,按照原计划把他放在灵山观肯定是行不通了,但是带在身边,那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地方能把这家伙安顿下来呢? 这时,从院子里的草丛中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石小川就看到小白晃头晃脑的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沿着他的裤管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在看到小孩的时候,愣了愣,突然,头一甩,蛇信疯狂的吞吐。 小孩用大大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突然,把手上的蛇皮夹在自己与石小川身体中间,然后手一伸,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白就已经被他抓在了手上。 被抓住的小白狂怒的扭动着,呲着牙就想往小孩瘦瘦的嫩嫩的手臂上咬一口,而小孩为了防止它挣脱,另外一只手也使上了劲,死死地揪住小白不放,小孩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染上了一些红晕,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倒是有活力了许多。 石小川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两个冤家。 不用别的证据,光看这两只一见面的反应,就知道,小孩绝对就是那颗蛋变来的。 为了防止小白被扼死,石小川捏住小孩细小的手腕,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小孩心有不甘但却又无力反抗,最后,干脆利落的把手放开,倒是小白,却趁着这个机会在小孩的手上咬了一口。 小孩立刻眼眶泛红,却又忍住眼泪不哭,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石小川心疼不已,抓着小白的尾巴,把它吊在半空中,狠狠的骂了几句,然后把试图卷在他手腕上的小白扯下来,放在旁边的草地上。 他牵过小孩的手,看到细细的手指上几个明显的牙印,渗着鲜红的血珠,这里又没有药,他把小孩的手放进嘴里,替他吮了吮了,舔掉上面的血迹,顺便消毒。 “好了。”石小川把小孩的手拿出来,然后又吹了吹,“不痛了不痛了。”嘴里说着这些安慰人的话。 他一串动作忙完,抬起头,就看到小孩早已经恢复了一直的平静,眼睛莫测高深的看着自己。 石小川在心里嘀咕,为什么自己会用到莫测高深这个词呢? ****** 眼看快到中午,石小川掀开装米的坛子一看,里面只剩下一点米,拢在手里,还不够一把,怎么看都不够吃一餐了。 小孩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跟个小尾巴似地,紧咬着死活不肯松口,石小川叹了口气,手使劲扒拉着自己的头发,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无奈和深沉的走到门口。 他停下,小孩也停下,三四岁的孩子,走路还不太稳当,歪歪扭扭的,身上像裹麻袋一样的套着件衣服,那衣服原本是石小川的,给小孩穿实在太大了,只好用刀子割开了然后再在腰上、手上绑了个布条系住,偏偏小孩还绷着那张可爱精致的小脸,一脸严肃,原本是可笑的装扮,硬生生地让人觉得怎么这么可爱了。 石小川也是怎么看怎么爱,他不停地和小孩唠叨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能说的也不多,石小川的生活简单得几乎几句话就可以概括,每天来来去去都是那些事,从早上醒来那刻起,就知道今天会做些什么事。 石小川也不管小孩是懂还是不懂,就和他说起了自己前不久那场失踪事件,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他牵着小孩的手,来到后院。 这院子是用一堵破破烂烂的土墙围起来的,几个地方墙塌了出现了豁口,墙上面长着些杂草,院子里也是菜和杂草长在了一块儿,你只能在杂草里找那些幸存下来的菜。 青松道长是方外之人,讲究清静无为,所以有得吃的时候就吃,没得吃的时候就混,种菜也是放养型,在后院里撒满种子,然后就坐等丰收。 这个后院草木都很繁茂,青翠逼人,长势喜人的杂草丛中偶尔可以看到几棵发育不良的青草。 所以每次去摘菜对于石小川来说,都是一件苦差事,因为稍不留神,就会把杂草当青菜摘回来,而青松道长肯定不会去仔细辨认,而会把它们全扔进锅里,一锅炖,按他的说法,他的后院里面没有毒草。 小孩摇摇晃晃的跟在石小川后面,石小川则在那些杂草丛里仔细辨认着可食用的青菜,他打算煮个青菜粥,吃完之后再带着小孩下山,先把他作为走失儿童送到派出所去,不管怎么说,养小家伙还勉强可以做到,但是要养个孩子——也许小孩会被暂时安置在镇上的福利院里。 他正在这么寻思的时候,就没注意到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小孩慢慢地往后院的角落走了过去。 角落里有座神龛,里面供着一个神像,石小川曾经问过青松,这是个什么神仙,可青松也语焉不详,最后用一句,他师父死的时候,他还小,这些事,他也没来得及告诉过自己为由敷衍了过去。 神像不大,仅二尺来高,是个彩塑泥胚,天长日久,风吹日晒的,外面曾经光鲜亮丽的色彩已经剥落,现出内里的泥块,虽然雕塑者尽量让其显得威严,却依然透着股贼眉鼠眼的气息,穿着却是明朝时候的人。 石小川也仅仅对它产生了一会儿的兴趣,不久就因为这神像实在太过丑陋和无趣,而完全把它给忽略了。 正当他一边念念叨叨,一边摘菜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异响,回过头,就看到小孩手里拿着个石块,就打算往那个神像上砸。 石小川赶紧跑过去,“你干什么呢?”他强行把小孩手上的石头给缴了械。 小孩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了石小川一眼。 石小川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拿在手里的石头掉在了地上。 刚刚小孩那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阴冷,狠厉,并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刻骨仇恨。 石小川迟疑了,他半蹲下,把小孩抱住,轻声问,“这是怎么了?” 小孩低着头,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石小川,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像夜晚的大海,他扭过头看着那个神像,石小川不知道小孩到底会不会说话。 小家伙能发出细微的哭泣声,依依呀呀的声音,却不会说话,这个小孩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过。 “不喜欢这个吗?”石小川随着他的目光看着那个神像,问。 小孩从石小川的怀里扭出来,晃晃悠悠的就往那个神像走去,到了那儿,就开始使劲的砸那个神像,也不管凭他的小身板,这事做不做得成。 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石小川摇摇头,又不能丢下不管,把他抱开吧,他就拼命挣扎,而且用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瞪着自己,不把他抱开吧,眼看着小孩的手已经被石头割破了几个口子,在流血。 最后,石小川举白旗投降了,他一把抱过小孩,放在一边,然后蹲在他身前,一本正经的说,“我帮你砸,你在旁边看着。” 然后跑到房间里,拿了个锄头,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个神像给敲破了。 一边敲,一边就在心里嘀咕,不知道怎么和青松道长交待,不过这个神龛原本就是差不多废弃了的,应该不要紧吧?目前最要紧地还是安抚这个看起来和这个神像扛上的小孩,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你如果不让他满意,他会一直这么别扭下去。 忙活了半天,终于把活干完了,这剧烈的运动让石小川出了点汗,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走到小孩身边,“好了,这回满意了吧?” 小孩看了他一眼,石小川本能的就知道,小孩现在很高兴。 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孩撒着两只小短腿就往神像那儿跑,石小川紧跟在后面,就看到小孩正在搬那些碎石块。 还没完?看到眼前这一幕,石小川简直想哭了,这真是个活祖宗。 他只好任劳任怨地把泥块请离开,慢慢地,他发现有些不对了,神像后面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黑乎乎的,散发着一股霉味,难闻得要命,没想到这个神像后面还另有乾坤。 现在的问题是,小孩想爬到这洞里去,而他则拎着小孩的衣领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爬还是不爬,进洞还是不进洞,这是个问题! 19.古洞 小孩的四肢在半空中划拉着,拼命地挣扎着,怒视着把他拎在半空中的石小川,龇着小小的尖锐的牙齿威胁着他,石小川瞧着好笑,把小孩放下,制住他的四肢,把他抱在怀里,头压在自己的肩头,还没放好,就感到一阵剧痛,他赶紧强迫小孩的头抬起来,就看到自己的T恤上冒出了一些血印子,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看起来如果不让小孩进去那个洞,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 那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以前觉得灵异神怪都是天方夜谭,老奶奶们讲来哄孙子的故事,而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事没办法用科学解释。 石小川叹了口气,既然这事已经这样了,那就继续下去吧,不管这么说,既然小孩是从那个蛋变来的,蛋又直接和巨蛇有关,一环套着一环,石小川相信,这件事才刚刚开始,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巨蛇,相信小家伙,连带着眼前这个一脸倔强,眼神沉寂的小屁孩,也忍不住地疼惜起来,不忍心让他失望。 “好了,好了,别急,别急,咱们一会儿才能进去啊,现在这洞才刚刚打开,里面的空气有毒,得等会儿才能进去啊!”他一边和小孩解释,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一边回去房间找出了一个手电筒,拧开,满意的点点头,还好,里面的电池还有电,这种古早样式的手电筒外面都不多见了,也不知道是青松道长多少年前买回来的,一直用到现在。 石小川诧异地看着怀里的小孩,他现在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好像刚才那个暴躁的样子根本没出现过似地,小脸紧绷,手却放在刚才自己咬伤石小川的地方,轻轻摸着。 石小川笑了笑,安慰他说:“我没事,别担心。” 原来小孩能听懂他的话,就算听不懂,至少能够感觉出他的情绪和意图,这样就够了,不会说话也没什么,有些时候,话语的交流并不比其他的交流方式更有力。 趁着等待的空档,石小川把摘来的菜洗洗干净,一半用来熬青菜粥,一半做了个清炒,拨了些青菜和热粥给小孩让他自己吃饭,小孩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整个人魂不守舍,看来还在全心惦念着那个奇怪的洞。 石小川迅速的解决完自己碗里的粥,然后把小孩手里的碗拿过来,开始一点点的喂给他吃。 小孩倒是很合作的张开嘴,石小川哭笑不得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样子。 粥不多,还把大部分的粥给了小孩,剩下这点分量对于一个发育期的少年来说,实在太少了点,石小川摸摸肚子,还是觉得有些饿,原本他是打算吃完午饭就下山的,现在看来只能让计划延后,先解决完眼前这件事再说。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石小川牵着小孩就到后院的神龛那儿去了,那个洞很小,以石小川现在的少年体型也只能用爬的才能进去,石小川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了青松道长的一件破旧的道袍,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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