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辇看他整整齐齐的淡定模样,在发现他衣服没挡好脖子的一处有深浅不一的吻痕,怔了一下:“你……” 周醇良跨过门槛进来,默默挡在秦桑前面对他说:“走吧,天晚了。”他看着秦辇,稳重默然。 秦桑松了口气,替发呆的秦辇收拾好账簿:“这些我带回去看了。”他说完就走出去,没等秦辇反应,周醇良也上了马,二人骑马离开。 秦辇清醒过来,后悔的拍桌愤愤道:“要告诉阿爹,还没成亲就乱来,这该死的周醇良!”他看着马上二人远远的身影,望尘莫及也没想自己没跟李莲儿成亲的时候,也喜欢乱来。 55、浓花瘦 把秦桑送回去秦家,两人在家门口告别。周醇良回来这些天很少在秦家吃饭,只是找秦桑时偶尔会陪吃一点,剩余的其他时间里,一日三餐均与父亲们一起解决。 周家在几张薄田和不多户人家的后面,大院子如主人一样内敛,周醇良家也有树。不过树多,不如秦家大院里的那颗极受秦家人喜爱的树,遮荫乘凉都是在那儿,周家的树每颗样子都差不多,平日里也没怎么待在树下。 说起来,秦桑也是很少来周家的,他没过门多呆在那儿还是不好。周家的痕迹斑驳的绿漆门和白墙青瓦深受他的喜爱,不休说也是那些古典情结作祟。 恰巧,他回去的时候秦申正在院子里摆着什么,他轻掩上门:“爹爹,你在做什么?” 秦申是老了,老人有老福,现在也算是儿孙齐全闲来无事平日里就和周乾朗啊,村里其他的几位老归老的人下下棋喝喝茶,甚至有时还把南珉带了去邻村去看新来的戏班子,这对他来说也是淡中有味。 “回来了,回来了去看看你阿爹饭弄好了没。”他在树下面继续忙着他的,秦桑走过去,那块小时候他圈的苗圃已经有小青菜在生长的地方,竟然被他多开辟了一些土壤出来,手中拿着种子一点一点撒下掩埋。 秦桑好奇:“那是什么种子?菜么?” 秦申擦擦汗呵呵笑接着扫视一眼院子的环境:“这除了菜就是树,尽绿的东西。你八叔家都开除牵牛花了,我也种种……说这个是、是晚香玉,瞧个这名儿意雅,呵呵。” 他头发白了,黑白相混,笑容比以前都要舒坦。秦桑看着他把最后几颗种子种下去,倒了些水给泥土跟着笑笑,他爹养花也不错,修生养性健健康康,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晚香玉他知道,这东西就是夜来香,还有个别名儿叫月来香,花与花枝像麦穗一样,绿叶相依好看得紧,白天香气淡晚上香气浓,花期挺长的差不多半年吧,能从夏天开到秋冬时节。 “种子哪里来的啊,还有不?”秦桑抱着账簿,见秦申拿把小锄头翻着土,手也有些痒了想帮忙。 秦申朝他摆手:“你安分着,待会儿就要吃饭别弄脏了。”锄头从土里翻出几条小蚯蚓时,他放到一边用手捉了放进种着晚香玉的土里,他说:“我在外边买的,今天看戏回来村子新搬来一户人家,是个花农。说是以前住在远外,不是在这陆里,那里有渔村常出海,村民经常从外面带来些新奇的东西,呐,这花种子就是。” 徵国在地域辽阔,资源丰富也会有它没有的东西。秦桑挺好奇的,村子里基本没外面的人住进来,搬来的花农他怎地不知道? 还想再问几句时,他阿爹拉下袖子边走出来喊:“吃饭了,桑儿……叫你爹吃饭来,你二哥回来没有?”南珉站在高了一层石阶的地面上,他也越来越平淡了,以前还有气势,现在变成了有人生“内涵”的人了。岁月总无情,在他脸上添了一笔又一笔,这些人都即将老去死去,秦桑猛然抬头看见黄昏霞光下的他,内心感情太多混合的复杂。 是恩情还是亲情,分都分不清,秦桑走出大树的阴影下跟他面对面的站着,目光柔静:“阿爹,你累不?”南珉一愣,先钱还奇怪他不回应,现下看他那份和柔又感恩的神情不禁笑了,又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头:“吃饭,我做了你喜欢吃的,改明儿你炒几个菜,阿爹好久没吃你做的了。” ”阿爹,我回来了……饭好了不,饿死我了。”衣衫沾湿汗的秦辇提着草鞋推门而入,他俊朗黝黑的面容上闪烁着汗珠,五官在黄昏下显得格外的立体。 ”好了好了的。“南珉笑眯眯的道。 说起村里新来的一户人家,倒也是饭后茶语的小小消遣。听说,那户人家来了村里也做起了生意,日子有模有样也不比别人穷,家里的主人也颇好相处。因刚来这处,还给周边的邻居送了自家晒干了制的花茶,搏了不少人的好感。 还听说,那户人家的夫男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再过不久就要生了。秦桑初始听到这些,也只是去山上菜圃和去客舍的时候有人跟他闲聊的。 这天,秦桑刚同送菜去城里的伙计一起回来,路上一片地,绿棚红花占据了他的视野,“哪家的地,种了这么多花草。”他问出声。 身边的伙计敬他虽然是男子却是个会做生意的老板,接过他的话为他解惑:“是新来的人家。把别人家的地给买下来了,还空出许多地种菜。” 小伙计就住在附近对着这些事也挺熟的,秦桑默默听着,突然瞧见那片农园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身后跟着似君郎模样的青年二人站在蔬菜架子下,绿叶微掩,像在商谈事情。 “咦,那不是周少爷吗?”小伙计似乎也看到了那边的人,禁不住好奇上前走了几步,要看真切是不是。 “好像是周少爷,他认识刚来的人家啊。”小伙计疑惑道,转过身看着秦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又不关他的事自己多嘴什么。 秦桑笑了一下:“没事。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都忙完了,等明天把要送到城里的菜清点好就行了。” 小伙计嘿嘿笑几声,看自家老板的笑越发觉得自己没分寸,也就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先回去了。”秦桑点头,看着他小跑着离开,再微眯着眼看向远处的两人。 他沿着石子路走向新来的人家的农园,绿叶花枝碧绿池塘,小户人家宛如诗中充满画意的小屋,秦桑越看越喜欢直到停在人家的院门前。恰巧此刻,院内有人推门出来,看见他便微微惊讶的“啊”了声。面容清丽可人的小男子有着比四喜还要大的肚子,脸色红润白皙,被家里养的很好。 “你找谁?”他慢慢的稳稳的扶着腰小心至极的走过来。 秦桑朝他微笑:“打扰了,我只是来看看花。”他一身柔和明亮的气质,笑容恬淡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小男子也信他不是什么坏人。他家本就做的买花生意,来到百兴村常有感兴趣的人过来看看。 “进里面来看吧,还有很多含苞待放的小花苗呢。”小男子腼腆的笑笑。 秦桑“恩”了声,看见一旁摆在花圃旁的躺椅便对他说:“你坐在椅子上去吧,我自己随意瞧瞧。” 小男子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对他添多几分好感,看着他笨重的身子,秦桑走了进去扶着他来到躺椅边。 “桑桑,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周醇良颇为惊讶的在这里看见他,原本在绿叶满枝的架子下还以为看错了人,他同叶凉秋谈完事便一同走过来,才发现没看错人。 秦桑转过身去,淡淡道:“为何我不能在这里?”他虽是轻淡的看他一眼,周醇良却觉得像被冷箭划过一样,早熟悉他脾性的他不可能不发觉他话里别扭的意思。 周醇良忙走近他抓住他的手揽过他的腰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惊讶而已,你来找我吗?”他语气柔和,让身后同他一起进来的人诧异的挑眉。 秦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小小别扭,可是这人不是说今日整日都在家里忙嘛,怎么现在在这里了?他疑惑问:“你在这里买花吗?” 周醇良摇头,他刚毅英俊的五官有着不自觉的凝重,浅浅的似被阴影遮挡一样,眉眼肃穆。秦桑好奇他怎么会这般样子,而周醇良却没告诉他:“有点事而已。” 他不说,秦桑现在也不好问的,他朝他身后人看去:“这位是?” 周醇良同他介绍:“是这院的主人,叶凉秋,与我从小是旧识,那位是他的夫男,花侑。”秦桑听着他的话,朝叶凉秋和花侑礼貌的微笑。等周醇良再告诉他们二人,自己揽着的就是自己快要过门的小男子后,叶凉秋爽朗的笑着道:“小时候他常传信到边外给我说起你,果然是秀外中慧的人。” 听人夸秦桑,周醇良脸色柔和几分,眼角也带了点点笑意。 “到时候了,不如你们留下来吃个饭吧,我们再把事详细说说,如何?”叶凉秋对周醇良道。他才来他这里一会儿,是看见了像他夫男的男子周醇良才和他一起进院子里看看的,要说的事还有很多。 有所考虑的周醇良也不反对,他对眉目柔静如往日一样秀美雅致的人轻声询问:“就在这里吃吧,等我谈完事再一起回去?” 秦桑看看他,又看看叶凉秋,发现那个晒得颇黑笑容却很豪迈的人正对着他笑,拒绝又好像不人道了,既然他有事要处理,那就等等他算了。 看他点头,叶凉秋道:“那我叫人做好饭,若你不介意,便陪陪我夫男聊聊天吧。” 坐在躺椅上的小男子望着他,怀孕了的模样很福气充满爱的温柔,秦桑不太反对这个建议。他说:“无事,你们有事就去商量吧,我正好晒晒太阳。” 知他是谅解自己不能告诉他的事,周醇良朝他讨好的笑笑,凑过去当着别人的面就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对笑容戏谑的叶凉秋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走进了里屋去了。 56、擢薰风 花侑年纪与他年纪相仿,若要细细算来,还是他比秦桑大上一两个月。二人坐在外头,有花有茶还有糕点,也算是悠闲无比。这里花草盆栽都被精心的照顾,藤萝吊兰假山假石令他心思差点飞不回来,等客舍修好了,他也便这样装扮,花下饮酒作诗,恰比神仙还要欢乐。 “这些都是拿花做的点心,不会感觉甜腻,秦桑,你多吃些吧。”花侑摸着肚子温暖的阳光细细像在他身上披了一层光晕淡淡的衣服。 秦桑才抿了口散发着花香的茶,“好。”他接受他的好意,伸手拿了一块品尝,味道如它好看的外观一样好吃。 “好吃吗?”花侑看着他问。 秦桑点头:“好吃。” 花侑笑眯了眼,“你多吃点,还有好多。” “是用什么花做的?花香闻着很舒服。” 花侑指着一处的花对他说:“是萱草。”细长诱人的花枝独独翘立,花色橙黄香气宜人,且花果结在花朵细长的柄干上,叶子深绿。 “这花又叫忘忧草、金针和疗愁和鹿箭,医书上说它性味甘凉,有利于散湿热,解胸中闷气,消化食欲的作用。要拿来做吃的,就不能直接食用。我开始拿它做点心还思量了好些时候,才去了毒素又保持了它的香味。” 秦桑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萱草,它是国家的母亲花,忘忧忘痛。 “倒是巧了,你做的那么好吃,日后青青客舍开张了,还需要你教教这办法买你的花做点心。” 花侑被他夸的开心,答应下来:“平日里你不忙的话都能过来看看,凉秋近日同你家周醇良一起不得闲,怕是又要出去一段日子,到时你就过来陪陪我好了。” 秦桑舒展眉眼,他身后都是一片浓花作景,花痕淡白衣。花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不禁微微眯了眼痴了望着他,眼中纯粹的欣赏让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只听他轻声的问:“你知道他们什么事吗?重要吗?” 花侑像被迷惑了一样,张开嘴道:“很重要。徵国要打仗了,凉秋要去战场了。”说完,他便向被惊醒一般,神智恢复清楚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比他还惊讶的模样的秦桑。 他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件事,宛如白雾把他包围在其中,浑浑沌沌的不知身在何方。“你说,打仗?”秦桑低声喃问。 花侑捂住嘴,清秀的脸上神色闪烁,这本是个秘密,现下被秦桑就这样套出来了,不知待会儿对周醇良可怎么交代?那人,也不曾告诉过他吧。 “你……”花侑吱唔着开口。 他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着他把事情给说个清楚。要说打仗,是没有什么风声传露出来的,现下得了这个消息,他倒是真的有种半真半假的感觉。 “与周醇良有关系,叶凉秋要去,难不成他也要去?”秦桑突然冷了声音。 花侑讶异一声,这么明亮柔和的一个人变化的这么快,倒真让他突然招架不住起来。他放下掩着嘴唇的手,尴尬的慢慢道:“这事不让说的,周醇良……也没让我说给你听。” 那人怕是怕是又想瞒着他了,可若真是打仗,他瞒的了么他?秦桑一口气上来了,堵在喉咙里,他是以为上次考院失火的事已经能让他不再有事瞒住自己了的,可现在,连花侑都知道的事,为何是从别人嘴里套来的消息? “秦桑你可不要生气……”花侑见他秀气的眉头皱起,低垂着的睫毛下的眼角那点点的冷光让他有些发憷,消息是他嘴里蹦出来的,若是他同周醇良闹起来了,他也脱不了干系。 秦桑收敛气息,他抬眼对他道:“你可不可以把这事详细跟我说说,我既然知道了,心中也要有个底,你也是家里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花侑叹气,被秦桑说中心里同样的担忧,将心比心,叶凉秋要去打仗作为夫男还怀有身孕的他更不会好过。安静片刻,他目光移向自己同君郎一起培养栽种的花卉,缓缓道:“你想必知道,我们本是在靠近国土海边的地方住着的,新帝上位,大权不稳,邻国自然趁此机会一举大侵。而周家,说是大半个国家的兵力命脉也不为过,先皇交与周家这等权利,就是想看新皇是否治国有方,若无便一举新君。凉秋原始在朝廷做官,后来辞了便带着我远离了权势滔天的地方过日子,可是国家的风风雨雨都是时时刻刻注视着的,国家有难,我们怎可不知? 再来,新皇极想得到周家权利的信物,便派遣了向家的长子同周醇良商谈,此中过程你是他身边的人,也便晓得的吧。因边界动荡时时就会有战乱的原因,我和凉秋才来了这里……” 他感慨的幽幽舒口气,眉间聚拢了忧愁。 “……可是这边,没有打仗的风声……”秦桑指尖微颤,脸色看起来像褪了血色般。 花侑看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花上面去,冷淡道:“那是因为新皇下了禁令,就算战事在即,也不能让百姓知道,举国慌乱。可大概过不了多久,国家上下都会知晓的,君郎参军,打个三年五载的回来。” 三年五载…… 眼前浮现白纸上黑色的字迹,看着短短四字,可是细细想来,是时光流逝,说快不快,在思念中度过。秦桑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他是不用去战场的吧,兵力之事,要能妥当处理……” 花侑打断他的话:“这我不晓得,我昨夜听凉秋说,周家这次是逃不过的,国家有难,他们家决不能置之不理。去不去战场得有新皇说了算,我只知道,过不了几日,应该就会有令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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