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不同,就是弟弟季腾不见了。管家说他出去后就没回来。 他打算等季腾回来,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居然把那么恶心的东西放在盒子里给他。 然后终他一生,季腾没有再出现。 那曾经困扰他的大盗,也没有再出现。 他的人生平稳而安全,只是偶尔想起他弟弟和那个大盗。 季钧长寿健康,九十离世。 儿孙满堂。 ——正文完—— 番外一:重逢之刑修 进入阴阳道,就不再需要牛兽的躯壳。 魂魄在沉睡中实体化,是季腾,分毫不差。 终于重逢了。 刑修设想过千百次的重逢。然而真发生的时候,先体会到的却不是幸福,反倒是长久压制的一些感情开始失控,像把刀,生生扎进胸膛。 但他依然面无表情。 表情这种东西,早已在羽门漫长的时间中,被遗忘掉了。 唯一遗忘不掉的,是这个人。 刑修在床榻边站了很久,季腾睡容平静,有一刻他觉得这样凝望已足够,然而终究还是渴望更多。 刑修小心地俯下身去,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快碰到的时候,手突然动弹不得。 刑修收回手,一切正常,再伸出去,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就像撞上了看不见的墙,他的手又动不了。 世上还没有咒术能限制刑修,所以他立刻明白了。 心魔成障。 刑修还牢记着亲手将季腾洗魂的每一步,洗散魂魄时的抖动,拉碎记忆时的震荡,碎片飞离时的刺痛。 那些记忆一直鲜活生动,带着自身强烈的感情,忠实反应在身体上。 忍不住去想,现在的碰触,会不会也导致和当日一样的结果。 刑修明白这很荒谬,但无法克制。 搁在床榻上的手,虽然就在季腾脸颊边,但无论如何努力,也伸不过去。他只能无奈地想要把手收回。 季腾在睡梦中突然翻了个身,脸颊痛快地压上了刑修的手。 刑修几乎要低声叫起来。 然而那温热真实的触感立刻安抚了恐惧。 从指尖传到掌心,温暖直直导人心里,一波一波扩散开来。 那些奇怪的禁锢,诡异的心魔,就像一阵风起,被扫得不见踪影。 刑修跨越不了的距离,季腾毫不在意就越过了。 还蹭了蹭,似乎觉得很舒服。 鼻息拂在掌心,痒麻麻的,就像是一股力量在牵引,刑修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有点不一样,有些地方僵硬,有些地方放松,有些地方有点拉扯的感觉。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露出了遗忘已久的表情。 他又想了一会,想起来,这个表情应该是微笑。 于是他便微笑着,低头去亲吻那个压住自己手掌的脑袋。 睡吧,季腾,醒来的时候,我们在一起。 番外二:重逢之季腾 他是流着口水醒过来的。 醒来之前他作着梦,一个漫长而且不知所谓的梦。 他觉得很烦,于是决定睁开眼。 只不过一睁开眼,倒更觉得自己在作梦。 因为只有梦里,才可能看见这样耀眼的人物。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压他的手当枕头,还多少淌了口水上去。 他吓得扑腾一下跳起来,扯起被子就去擦那人的手,那人任由他抓着手,还轻轻握了一下。 他的心情,就像被狮子示好的小猫,多惶恐啊。就算这只狮子是在微笑,小猫也只看得到它闪着寒光的巨大牙齿而已。 他是不认识那人,但觉得焦躁──有东西呼之欲出,偏偏隔着一张纸,怎么也捅不破。 「记忆和情感都融合了,只是还没突破轮回的隔阂。」那人慢慢地认真地解释:「你差一个足够深刻的,前世的引子。」 他没听懂,只仰望着那人,心情就像最勇敢的采参人,冒着生命危险爬到了从未达到的高度,也还是只能仰望无法攀爬的峭壁远处,一片璀璨的雪。 高贵纯粹,不可企及── 那人眼中流光闪烁,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老实地等待恩赐或判决。 毫无预警的,那只高贵的手突然一路向下,长驱直入探进了他的被子,按在他两腿之间的地方。 那人严肃地问:「这是什么?季腾?」 这就直接导致,季腾恢复记忆的人生,是从一声「流氓」开始的。 不得不说,刑修的做法没错,季腾重获记忆的引子,必须是他前世最具代表性的事情,而且以受惊的方式想起最佳。如果选择不当,季腾的记忆可能会混乱,甚至发疯。 就事论事,刑修绝对眼光独到决策英明且效果显着。但季腾却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受益者还是受害者了。 不过,就算季腾还想再骂,他已不能。记忆潮水般涌来,如同色彩丰富的颜料倾倒在白色绢丝之上。他得用尽全力去理解。 感觉像在作梦。 已经不必开口去问怎么回事,在回忆的尽头,残留着一个影子,动也不动地筛选着那些微尘。 刑修究竟是如何度过那段时光的,季腾不敢猜更不敢问,抖了半天,也说不出话。他被紧紧拥抱住,耳边有人在说:「你记住,你并不亏欠我,季腾,从来都是我欠了你。」 季腾想起有人说过,深情是种沉淀的感觉,爱意是种反复的心情,思念是种绵长的冲动。 他想,一定不是这样的。 如果它们真是那么虚无的东西,现在真实拥抱着自己的,又是什么呢? 过了好久,当季腾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低声说:「刑修。」 「嗯?」 「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嗯。」 「可以把那只手松开了么?」 番外三:重逢之蜚 一声「流氓」贯穿阴阳道! 鬼吏震动,判官惊惧,侍从纷纷提起刀戟,就要杀上殿来。 谁这么有能耐,耍流氓耍到阴阳道来了! 刚杀到一半,看见总司刑大人坐在寝殿台阶上看文卷,头也不抬:「没事,回去吧。」 忠心耿耿的侍从们还在问:「可是君上──」 总司刑把书一阖:「君上素来不喜行动,难得亲力亲为耍次流氓,你们还要来打扰?」 众人悟,鸦雀散。 「鬼判三。」总司刑点名,鬼判三不敢怠慢,一路小跑上来。 总司刑侧侧身体,鬼判三立刻狗腿地给他捶肩:「大人有何指示?」 「季腾的哥哥,季钧,如何了?」 鬼判三忙说:「总司刑,您交代的小人时刻不忘。季钧上一世长寿,九十辞世。他虽然事出有因,也身负杀孽。您招呼过,在合理的范围内,就只给予最轻微的惩罚。现在,」鬼吏想了想:「还差两、三年就该偿完了。」 「行了,赶忙打发去投胎吧。」总司刑说。 「可是,」鬼判三犹豫了一下:「虽说差不多了,不过还没到时限。」 总司刑横他一眼:「我是谁?」 「代理阴阳道事物的总司刑大人。」鬼判三回答了,这才明白过来,忙低头翻名簿:「有了!徐东彭氏即刻分娩!」 总司刑挥挥手:「就这家。」 鬼判三提着转生袋刚要走,总司刑又叫住他:「别忘了给他延寿。」 「没有功绩,为何要延寿?」 总司刑叹着气:「死脑筋,真死脑筋。」 鬼判三摸摸自己硕大的脑袋:「还望总司刑大人明示。」 「能让季腾记挂的人,干嘛早早弄到阴阳道来碍君上的眼,触大家的楣头?」总司刑慢悠悠地说:「打发得越远越好,越久越好!」 原来如此,鬼判三想,他又想,总司刑可真不是人干的活。想总司刑初上任时多么青涩单纯,跟现在简直天壤之别! 「鬼判三!」 脑袋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鬼判三哎哟一声,才回过神来,忙道:「小的在!」 总司刑一下一下敲着鬼判三的脑袋:「他活得越长越好,懂了没!」 「得令!」鬼判三摸着满头的包,跑了。 后来,听说人间出了个彭祖,足足活了八百多岁,阴阳道都不肯来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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