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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系列之四] 倒楣的境界(出书版)+番外 BY 阿七——

时间:2013-02-04 12:03:18  作者:

李判官退了两步,整理衣冠,从容跪下,向刑修行了大礼。

洗魂取字,并不需要太久,总司刑和李判官的魂魄先后在刑修手中化为碎片,又再度聚合为纯白的魂魄。刑修叹了口气:「总司刑被罚为兽,你要一直照顾它,那么你便也转世为兽,与它比肩吧。」

(后世有记:西方有比肩兽焉,与邛邛岠虚比,为邛邛岠虚啮甘草,即有难,邛邛岠虚负而走,其名谓之蹶。──《尔雅》)

第九章

紧闭的羽门打开了。

一双纯净的魂魄飞了出去,按照刑修的言语,飞向了未知的地方,它们将不记得过往的一切,转世重来,生生世世,直到罪孽清偿。而原本充斥着整个房间的色彩,李判官和总司刑的记忆和情感,也随着羽门的打开而烟消云散。

羽门内,只剩下刑修手中光芒四射的阴阳道文,几乎完整,但还不完整。

刑修闭了闭眼,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他慢慢转头,看着季腾。

到时间了。

季腾知道,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身为凡人,他很惶恐,魂魄洗字和阴阳道刑罚没有什么不同,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他不怕这种痛苦,他怕的是,若是忍不住惨叫呼痛,又或者是脸上出现了扭曲的表情

那只会带给刑修额外的痛苦。

要勇敢,季腾,要勇敢,他叮嘱自己。

他最后一次摸了摸蜚的头,蜚温热的舌头舔着他的手掌。

应该感谢刑修让蜚一起进入了羽门,蜚的存在,能让自己有更多的勇气。就算是为了保护蜚,也不能让天地异变发生。

刑修想要对季腾说些什么,但咽喉处却跟被烙铁钳住了一般,痛到极致,沉重不堪,根本无法开口说半个字。

他从来未有过身体不适。不可能有病痛,也没有什么法术咒怨能作用于原本就是虚无的混沌之上,然而此时却发生了。

身体内有种贯穿的剧痛,他就像快要倒塌的墙壁,上面飞速蔓延开无数疼痛的裂缝,摇摇欲坠。

他无法说话,无法动弹,沉默地看着季腾主动走过去,把他埋进自己的怀抱里,用力地拥抱。就如同那日刑修紧抱着他,在马皮的包裹中,保全他不被鬼皮虱撕咬一般。

刑修知道这是季腾在告诉他,他已经准备好了。

季腾已经目睹了两次魂魄洗字,明白刑修必定要跟他有身体的接触,法术才开始生效。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拥抱吧,拥抱着等待消亡,也不错。而且,可以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这样彼此都不用看见,对方脸上的痛苦。

阴阳道文无法等待太久,如果长时间既不补全又不寄魂,它就会自发地循着已经附着魂魄之上的文字,陆续进入季腾的体内,那只会给季腾带来额外的痛苦而已。

那就,开始吧。

复杂回圈的言咒从刑修嘴角流出,就如同泉水从山坳里淌出,河流在平原上奔腾一般自然,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世间依赖的阴阳道文,能规正一切的阴阳道文,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言咒,再明白不过的道理。

从刑修口中吟诵而出的,是日月东升的天空,是夏日煦煦阳光,是冬季皑皑白雪,是绝不失约的季风。

他吟诵着北部冰原上的白狼,在酷寒中繁衍生息,吟诵着南方海岛外的渔民,渔网上亮晶晶的水珠,吟诵着高山草甸,柔软的冒着气泡的沼泽,吟诵着河谷深潭,碧绿之下幽幽摇动的水草,吟诵着沙漠滚烫热气,以及沙粒之下那些小小的生命,吟诵着奔腾入海的江河,吟诵着刮过沙漠的狂风,吟诵着戈壁上的暴风雨,吟诵着撕裂天空的闪电。

四季万物,无所遗漏。

这就是阴阳道文,记录着的是,世间一切事物在最美丽时刻的光芒。

异变带来的腥臭和丑恶,都将在这场吟诵中消亡。

刑修吟诵的,是正确的规律,是美丽的世界。就算架构在牺牲之上,不,正因为架构在牺牲之上,正因为无辜的魂魄正在被洗魂取字,它才更为美丽,更为耀眼。

刑修拥抱着季腾,在吟诵中,感觉他在自己的怀抱中慢慢薄弱,那淡淡的魂魄的味道飘散开来。

他很清楚,季腾的魂魄正在碎裂,一点一点,随着他口中的吟诵走向结束而慢慢裂开,记忆和感情开始流散。

一直蹲坐在边上的蜚惊慌失措地跑上前来,用牙拽住季腾的衣服,用力想要把他拖出来,但是不行,拥抱太紧密,根本无法拉动。它转而前蹄跪地,向着刑修拜倒,嗷嗷地叫,用头一下一下碰触着刑修,似乎是在恳求。

刑修却像是死去了一般,任它哀叫恳求,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他口中的吟诵不会停止,无法停止,不能停止。

季腾紧紧抱着刑修,一直在对他说话,好像魂魄经历着的巨大痛苦,他完全不以为意。然而声音毕竟逐渐低微,刑修慢慢感觉不到季腾的拥抱,轻了淡了散去了,和他的魂魄一起。

随着最后的吟诵从刑修的唇角溢出,魂魄的碎片飞散而去,充斥着整个空间。

伴随着灵魂碎散的,是蜚那声贯穿羽门的凄凉长嚎,刑修无法说的,它说了。

阴阳道文完整闪亮的字元从刑修手中飞散出去,瞬间增殖直到贯穿天地万物,大到高耸群山、低凹峡道、密林海洋,小到一石一花一草,凡是跟刑修吟诵过的内容相符的,保留了下来,而违背天地之理的部分,覆盖大地的阴霾之气,扰乱四季的逆流,流窜地底的黑气,依次被排斥净化。

天地异变纠正,洗魂取字结束。

完成了。

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除了这失了心的身体,和空荡荡的阴阳道。

刑修怔怔地立在羽门中,包围他的是闪亮的魂魄碎片,色彩缤纷的记忆和情感。他不想动弹,这些魂魄碎片和记忆粉末就是全部的季腾,被它们包围的时候,似乎季腾还在这里,还拥抱着他。

恍惚中季腾最后的声音在盘旋:「再见。」

他说再见。

是的,再见。

然而刑修没能有所回应,他失去了可以回应的对象。他只知道自己怀抱落空,曾经在怀抱里的那个人,从此下再。他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闪亮的符号,阴阳道文的一个字,停留在他怀里,孤零零的,跟刑修一样。这是洗字而出的阴阳道文字,最合季腾魂魄的那一个字。

当时间经过良久,刑修终于低头去看的时候,他认出了这个字。

原来这就是最合你魂魄的字。

原来如此。

那形如熇的阴阳道文,其实是一个修字。

刑修想要微笑,然而嘴角刚刚扬起,就有什么东西,从他脸颊上滑下,穿过那闪亮的字,溅落在地上,小小的痕迹。

开天辟地以来,刑修首次落泪。

第十章

闪亮的阴阳道文,在刑修身侧盘旋。

需要寄托,需要一个载体,它们才能阖拢沉睡,否则这巨大的法力往复运转,只会一次又一次清洗世间,人世无法前进。

然而寻魂魄寄字容易,然而人心性不定,朝三暮四之事多矣。

譬如总司刑沐玄理,初任总司刑时,又何尝有谋反之念。只是人心往复,难以预计,而爱恨执念,又是本性使然,纵是今日不生,谁知千百年后情形?终是酿成大祸。

以人之魂魄为寄,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了。

刑修早有计较,也安排周全,然而到了这一步,却突然犹豫起来。毕竟,季腾曾是如此疼爱于它,而它也是今天唯一的目击者,仿佛是这个故事曾经存在的证据一般。

这突发的不忍,让他迟迟没有动静。

蜚发出了询问的声音,它断断续续的低嚎,只有在刑修的耳朵里才变成了语言:「君上,我已经准备好了。」

刑修抬眼看它,沉默了数秒,终于开口:「虽然这法子是我所提,你若是不愿,我必不会强迫你。」

蜚以头触地,缓缓道来:「君上,我世世为蜚,只为预告异变天灾;世间本无处容我,所幸得君上和季腾援手,苟全性命。我本祸兽,无法全于人世,唯有长留阴阳道。既然如此,这魂魄和肉身何足惜哉?请以我魂魄为阴阳道文寄托,以我身体为季腾魂魄承载,我自愿身魂分裂,并无反悔。」

季腾微微颔首,蜚虽为兽类,却明事理通人情,应该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总司刑吧。

是的,这是刑修思考再三得出的最好方法。

阴阳道文,不可再寄于善变的人魂之内;兽魂强韧,而本性坚定,或者是更好的选择。

正在身边的蜚,成为了首选。

原因有二。

其一,魂魄洗字,殊为痛苦,总司刑之叛归根结柢就源于此。

而蜚就不同了。

它为祸兽异端,罪在其魂而不在其身。它的魂魄与世间万事万物都阴阳相冲,因而所到之处水竭草枯,无法相容于世,然而却正方便寄放象征万事万物的阴阳道文。可以想像,以往魂魄寄文,就像用丝绢容墨,要颜色尽出,非分丝洗字不可。然而以此不相容之载体寄文,就如同用油纸盛墨,虽然包裹,但绝不相容,若有需要,倾倒而出即可。甚至不需要经受魂魄洗字之苦,即可往复寄文,岂不上上之选?

其二,总司刑之叛,也因其法术修为高深,为祸更深。然而蜚的兽魂根骨蒙昧,难有高深法术修为,而且它在人间无法存活,只能在阴阳道保全性命。就算逃往人间,它遇水则涸遇草木皆枯,也难以隐藏行踪,用来寄存阴阳道文最稳妥不过。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一旦它生魂被取出寄文,要兽身何用?

而这兽身,就连与万事万物都相冲的兽魂都可以暂时容纳,可见其包容性之强。那么,用来作为破碎魂魄的再生容器,不是更好么?

刑修不想让季腾转世,他太清楚了,一旦转世,魂魄重生入某个家庭,季腾将和以往一样,和某些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留下永远的感情烙印。

刑修不愿意这样。季腾心中有他大哥,有其他一些人,他可以容忍,因为这正是季腾之所以为季腾。然而若是送出去让他再和新的一些人建立起关系,他不愿意。

然而破碎的魂魄若不转生,终是不合天地之理。

只有在人世受自然之气的熏染,破碎的魂魄才能正确弥合,回复到最初的模样,变得完整健康。就像初生的羔羊,若是抱在怀里,它只会畸形成长,只有放入草原,才能正常地长大。

因此他又不能不让季腾转生。

然而,转生有很多方法,他作为阴阳道之君,这点许可权还是有的。季腾不一定非得转生为人,也可以转生为兽,转生为神啊!

季腾之死,是为阴阳道而死,他的功劳,按照阴阳道的律法,给个山神绰绰有余。那么,刑修的打算就是,将季腾的魂魄碎片纳入失去魂魄的兽身,再送为偏远之处的山神,不与人世有所联系,孤单随意地成长,直到那些魂魄的碎片在天然之气的熏蒸之下,完全融合了、健全了,那么,他就可以将季腾接回来,放弃他的兽身,回复本来。

刑修将手放在蜚的头顶,感觉它微微地发抖。

「你害怕?」

蜚站定了,摇摇头。

好吧,那便身魂分离,你不再是蜚,而是阴阳道的总司刑,纵然身无法力,有我为你打算,你必将成为我最得力的助手,阴阳道最完美的总司刑。

去吧,蜚,我将有漫长的时间不再出现,你就代替我,执掌阴阳道!

数个时辰之后,藏身九渊万门之内的阴阳道刑官鬼吏被召唤出来。贯穿阴阳道的呼声,这是只有君上才能做到的事情。所有人不敢怠慢,即刻前往阴阳道论罪厅,等待呼声中所说的新任总司刑。

他们静候片刻,空间突然扭曲,能在阴阳道打开空间,除了君上更无他人,众人立刻拜倒,恭候新任总司刑。然而心里都有个念头萦绕不去,为何要用空间传送的法子让新任总司刑出现?难道总司刑之前待的地方是个完全封闭,连魂魄都无法出入的空间?

他们等来的是个瘦削苍白的年轻人。他单薄的身体毫无法力的痕迹,在阴阳道的重臣酷吏围绕之下,平静安稳地出现大厅之中。

总司刑,这毫无疑问是新任的总司刑。

他脸上一晃而过的奇异符号就是最强的明证。

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上任总司刑去了哪里,这任总司刑又是谁人,背后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向新任的总司刑行礼,猜测着他苍白的面容下,是怎么样一个人。

阴阳道历任总司刑都身居高位,只手遮天,然而这一位,却瘦弱安详,眼中稳隐的悲哀和眷恋,看着身边同时出现的一头牛兽。

新任总司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送他身边这头牛兽往人间某处为山神。据称这牛兽乃枉死之人托生,对阴阳道有功,因此赐予些微法力,去人间某偏远之地为山神。并着统管神吏的司刑寻通灵之兽辅助他为神,若有所需有所难之处,即刻回禀总司刑。新任总司刑特别强调,让他去偏远无人之处为神,山林秀美之地为佳。

被点名之人自然应了,送牛兽去人间。

此事之外,新任总司刑说了一句:「其余一切照旧」,便遣散了众人。

是的,一切照旧。

就连阴阳道的君上也照旧不见人影。

没有人知道君上在哪里,也没有人问。紧闭的九渊之门也许是一个可能。

对阴阳道来说这不算什么,君上闭门不出也不是稀罕事。

然而,实际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再见得到他。

因为阴阳道的刑修并不在九渊之中,更不在混沌中沉睡,他还停留在封闭的羽门内,从这里,用空间传送将牛兽和总司刑送到了论罪厅。

因为羽门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羽门若是打开,这些纷繁的记忆和情感就会飞散而去,从此永世难寻。

然而如果这道门不打开,它们就会一直以碎末的形式存在,直到谁将门打开让它们散去,或者,谁以巨大的耐心和决心,将它们一一拼凑起来。

刑修站在那些丰富的颜色和光彩中间,那些碎片,每一个都是他珍惜的记忆。闭上眼睛,他好像听到了季腾的声音和呼吸,伸出手去,季腾的情感流过他的手心,一直流到他魂魄深处。有那么一刻,刑修几乎软弱地觉得,其实,也许他可以永远待在这里,那么季腾就一直陪伴着他。

摇摇头,甩掉这短暂无聊的想法。

他是阴阳道的刑修,他要的不是在这些无法成长的记忆中得到慰藉,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季腾。

他做的决定,就算再困难,也一定要完成。

未来漫长的时间里,刑修会在这道门内,慢慢将那些散成粉末的记忆和情感,一点点拼凑起来,让它们回复到本来的面目,和以前分毫不差。

是的。

也许要数千年,甚至数万年,我才能循着你的记忆,把碎成粉末的情感正确拼凑起来,然后当你的魂魄在人间已然复原,我会带着它来寻你,把它交还给你,让你想起来,你是季腾,我是刑修。

在这段时间里面,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不会从羽门出去,我不见任何人不听任何事,我要你再重见我的时候,我还是原来的那个刑修,没有半点改变。

我不会寂寞不会痛苦,因为我一直在你的记忆和情感之中,你从来没离开我。你就在我的手中,我会慢慢让你完整,跟过去一样,然后我将它们全部复原,我们再次见面。

是的,季腾,我们会再见。

终有一日,再见。

尾声

人间,阳光普照,数日阴霾一扫而空。远处山坡上一行三人眺望着季家,然后翩然离去。那日在崎岖山道上的打柴之人,都看见三人并肩而行。当先一人丰神俊秀,身后紧跟着眉清目秀的童子。突然遇见,仿佛仙人现世。唯身后跟随个容貌冶艳,但愁色挥之不去的人,这才染上些许世俗之气。

「你今世与他无缘,强求无益。」路过的打柴者和猎户偶然听到那仙人说:「我等修道之人,何必短视这一百年?」

那冶艳之人闻言眉头略微舒展,仍然颇不甘愿。

「跟着为师来吧。」那谪仙人笑着说:「神既然隐去,那么,正是人的时代了。」

此时,季钧从床上醒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不过抬眼看看,四周一切平稳,和过去没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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