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小学以前,单独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只是个偶尔会出现的背景人物。记忆中有那样一个片段,他在幼儿园被一个自称是「大伯」的男人抱走,带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有很多好吃的和很多漂亮的阿姨……之后的画面是父亲的暴怒和母亲的眼泪,再然后……就举家迁移到J市居住了。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一次类似绑架的行为。十几年前,祁山海就绑架过他,没准就是父亲和祁山海兄弟决裂的导火索。而十几年后,他又被绑架了过来,只是这次再没人会把自己接回家了。 「问你话呢?」 「啊?」 大腿被拍了一下,司俊回过神,低头对上祁奂晨有些不耐烦的目光:「发什么呆?我在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对我的好吧……」 「那样实在太无趣了,表弟,你应该尝试不同的类型,丰富你的人生阅历。尤其是那些背后有故事的女人,你睡得不止是她的肉体,还是她的经历。在高潮时看着那些女人们抗拒又沉沦的表情……你知道那感觉有多刺激吗?!」 祁奂晨说得眉飞色舞,对女人的心得,他简直可以写一本实战性的百科全书了。 不过从他交往的类型和他的话语间,司俊慢慢发现了祁奂晨的一个特别嗜好,他热衷招惹一些非正当的恋爱对象,似乎对会受到社会舆论指责的肉体关系尤其迷恋。 司俊带着些恶趣味的揣测,要是祁子嘉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而是妹妹,那搞不好祁奂晨折磨这个血亲的方式就会变成近亲相奸了吧。 虽然对祁奂晨的床事有所腹诽,但跟着祁奂晨并不是一件太辛苦的事情。他不是个难伺候的人,只要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少说话多做事,基本就能让祁奂晨和颜悦色的待自己,甚至偶尔享受一下他突发奇想的兄长关爱。 司俊对这样的现状很满意,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简直超过他来祁家之前的最好设想,他甚至偶尔会有一种懦弱的近似于「乐不思蜀」的想法。 若是回到家乡去,他必然要继续做父亲做过的事情,负担起那么多人的期望与绝望,摒弃本性中善良的部分,变得残暴不仁,为利益丧心病狂,最终走上一条不归之路。而呆在祁奂晨身边,他就是个最简单的,只需要「听话」就可以生存下去的人。 祁奂晨不像祁山海那样有猜忌多疑,司俊也不像父亲那样不肯妥协,从某种角度而言,他们其实很合拍,时间久了,真成为感情不错的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只是怀揣着那样的预期,对待祁奂晨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真心,尤其是想到他小时候因为自己夺走了祁山海的注意力而大吃干醋,就觉得这家伙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 做为黑道大哥儿子的祁奂晨性格嚣张私生活混乱,但做为学生的祁奂晨却着实不错,他就读的大学在国内数一数二,金融系更是首屈一指,想考上这所学校,高中时不说头悬梁锥刺股,却也是着实要下一番苦功读书的。 而那个时候,正是他母亲意外去世的时候……想到这些恩怨,祁奂晨不由得眯起眼睛,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把祁子嘉那个害死他母亲的小杂种碎尸万段。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可怕?」 肩膀被拍了一下,祁奂晨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态,对同系的沉思远笑了笑:「在想晚上怎么狠狠的宰你一顿,以报你用篮球砸我头的仇。」 「谁让你在球场上发呆,用脸去接球。」 「少废话,今晚一定要吃到你破产!」 换成别人,打断他追忆亡母,他一定懒得应付,可是沉思远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也是盟友。 沈家和暴发户一样的祁家不同,是个百年历史的大家族,祖上什么举人秀才军阀匪寇都出过,近些年虽然荣光稍逊了,但在黑白两道的地位还是举足轻重的,和祁家也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 祁奂晨接近沉思远,一开始的确存着些攀高枝的想法,想必沉思远对他也有拉拢的心思。不过这些年相处下来,已经算是不错的朋友了,尤其是近两年,两人成了同学,更是同进同出,交往甚密。 「新街那边新开了个酒吧,据说很不错,晚上一起去喝几杯吧!」 沉思远抱歉的摆摆手道:「改天吧,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我得提前回去给他庆祝。」 「弟弟?沈星艺?他和你又不是一个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跟你分家产的,你有必要对他那么好吗?」 沉思远叹道:「我和你不一样,你们祁家就两个儿子,家业非你即他,而我们家……光我奶奶,就给我爷爷生了三女四子,外面的野种也有不少,我父亲那一辈人也是不断的开枝散叶,到了我这辈,姓沈的男丁不下二十个,我要争要斗的人太多了,我能信任能依靠的,唯有星艺。」 祁奂晨不屑的撇了撇嘴:「你那个废物弟弟,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沉思远为人谨慎,待人谦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是个让人挑不出错的人。而他的弟弟就正好相反,嚣张跋扈,放肆无礼,特别会惹是生非,还和祁奂晨争过女人,总之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然而提起这个不怎么样的弟弟,沉思远却是一脸的宠溺:「星艺被抱回来的时候才六岁,流里流气的,简直是个小乞丐,我也讨厌他……可是有一次我被二叔家的堂哥诬陷,我爷爷要教训我,星艺突然冲出来,手里拿着根柳条,气势汹汹的吼‘谁敢欺负我哥我就杀了你们!’结果被我爷爷狠狠揍了一顿还关进了小黑屋一天一夜没给饭吃,被放出来后饿得站都站不稳,还紧张的看我身上有没有伤,我当时就想,也只有这个小东西,是真心对我的。」 「小孩子的疯言疯语你也当真。」 这些话祁奂晨听他说过不止一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感动的点,六七岁的小毛孩懂什么?祁子嘉六七岁的时候,不也只是一个闷葫芦一样的无害的小杂种,哪想到日后会变成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你不懂这种感觉,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围着你转,在你面前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听话,虽然鲁莽却一心想保护你,你在他面前可以放下所有的心防,因为你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你!」 沉思远太过幸福的口吻,让祁奂晨微微有些羡慕,却又嘴硬不想承认:「别说的好像全世界只有你有弟弟一样。」 「对啊……」沉思远调侃道:「你也有个弟弟,听说他回去了,怎么样,相处的还融洽吗?」 「别提那个杂种——他不是我弟弟!」祁奂晨拧起的眉毛在看到从道口小跑过来的司俊时,舒展开来:「你看,那个才是我弟弟!」 虽然司俊这个人心思深沉,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却是个踏实沉稳的人,比起沉思远的弟弟,可是出色得多。 司俊一路小跑,脸颊发红,稍微有些喘:「表哥,我来晚了。」 「没事,走吧,哥带你喝酒去!」祁奂晨一把揽住司俊的肩膀,伸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 凉凉的手指抚上额角时,司俊怔了一下,下意识去看祁奂晨的眼睛,只在那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满的欣喜。 8 祁奂晨其实是个不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当然他也不是心直口快不加修饰的人,只能说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表情与动作的小细节经常出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例如他生气却还要微笑时,一侧眉毛就会稍微挑高;例如他激动却要假装不在意时,嘴巴就会紧紧的抿着;例如他在酝酿坏事的时候,眼睛就会眯起、睫毛微颤……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司俊就是在无微不至的观察祁奂晨的一举一动中度过的,自认已经非常了解他,所以此时,看不出他的笑容有任何虚伪成分的时候,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 毕竟主人心情愉悦,做忠犬的压力也小很多。 在去酒吧的路上,祁奂晨单手撑着脸颊,侧身盯着专心开车的司俊,沉思远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徘徊。 「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围着你转,在你面前永远像个孩子一样听话,虽然鲁莽却一心想保护你,你在他面前可以放下所有的心防,因为你知道这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你。」 因为和祁子嘉的恶劣关系,祁奂晨对「弟弟」这个词从来没有好感,可是司俊的出现,似乎就是来弥补他缺失的兄弟之情的。 当然,他最初对司俊也没按什么好心。 饶是对祁山海的黑道事务甚少参与,祁奂晨也知道祁山海和司俊的父亲司少峰的关系,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大约就是中央集权与地方诸侯的关系吧! 司少峰的死讯传来,父亲抛下一切事务,连夜赶去奔丧,还带回了司家唯一的继承人。本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他威逼利诱的把司俊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可是祁山海到底是想培养司俊还是囚禁司俊,他也弄不清,于是干脆把司俊变成自己的小跟班,一边树立威信,一边监视这小子。 所以最开始祁奂晨对司俊是充满防备的,但接触久了,却发现司俊这个人很怪。 这个人长了一张霸气外露的脸,非常适合扛枪拿刀的身材,脾气却很好,爱好和平到极致,这么久以来祁奂晨从来没见过司俊和谁动过手甚至红过脸。 司俊的口才一般,平时话不多,但说出口的每一句都很中听,却也没有谄媚的感觉,哪怕再肉麻的话被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可信度也是百分之百的。 沉稳、可靠……却绝对不是木讷、死板。可以看得出,司俊是个有主见有思想的人,脑子也很聪明,这样的人一般都不甘于人下,善于钻营,可司俊却非常听话,服从性强,从不阴奉阳违。 更稀奇的是,他空长了一身让女人血脉喷张的好筋肉,居然还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这样的人在现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已经很少见了……夸张一些的说,他仿佛就是从演义小说里穿越而来的,朝堂上的忠臣、江湖中的儒侠,可偏偏生错了年代,成了黑社会的替补选手。 这样一个带出去很拉风,陪在身边很贴心,做事又让人放心的人若只成为忠犬一样的仆人,未免太大材小用,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他的弟弟,那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哥哥。 这样想着,祁奂晨看司俊的眼神越发的温暖柔和了,声音也带着满满的不掺假的关怀:「表弟,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没关系,今天运动量大了点,体力稍微有点透支。」司俊深吸一口气,压下腹部的疼痛。 今天之所以来晚了,就是在和教练一对一做近身搏击训练时,腹部挨了突然走神的教练重重一拳,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当场就呕吐起来,神智也有些恍惚,在休息室躺了好久才缓过来。 中心的保健医生检查了下说是皮肉伤,但还是建议就医。然而健身中心的负责人一直表情不善的盯着一脸内疚的守在床前的邹杰,口口声声说什么如果司俊有事就要追究教练的责任。司俊为了不给教练带来太大负担,硬撑着说没事,咬紧牙关走出中心,其实现在还疼得直不起腰。 也彻底明白了,小说里一拳打死人绝对不是骗人的。邹杰打这一拳时注意力不集中,只是忘记控制力道,但绝对不是使足全力,若是他使十分力,司俊恐怕就要跟随父母的脚步一家团圆了。 ****** 酒吧是新开张的,装修很有格调,进出的客人不管在包房里做过什么禽兽的事情,表面上看来还是衣冠楚楚,很符合酒吧的高档定位。 祁奂晨却叫了一堆真正意义上的狐朋狗友,穿着奇装异服,满嘴黄腔脏话,啤酒红酒掺在一起喝,喝到兴起,还叫了小姐,一人搂着一个又亲又摸,把一个高档酒吧的包房弄得像是酒池肉林。 司俊陪祁奂晨坐在角落,在周遭的淫声浪语的侵害下肚子更疼了。 祁奂晨却饶有兴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托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品着白兰地,专注的看着眼前群魔乱舞般的景象,仿佛是在看最精彩的舞台剧一样。 「晨哥……」一个尖嘴猴腮,外号也叫猴子的男人凑了过来,不断的搓着手,问:「那个……我能不能……能不能点个‘哪个’?」 祁奂晨挑了挑眉,很「善解人意」的点头:「好啊,去点个头牌,看看是小姐漂亮还是少爷漂亮!」 不一会儿推门进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兔子一样的男孩子,在包房里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司俊和祁奂晨坐的角落,眼睛里燃起了一点点火花,但立刻被扑过去抱着他又亲又摸的猴子给熄灭了。 男孩被压倒在沙发上,有些慌乱,有些为难,却没挣扎,任猴子扯开他的衣服,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青印。 之前说过,司俊这个人唯一的弱项,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他以前就是白纸一张跟着祁奂晨久了,耳读目染的才有了些见识,这些人招妓的行为虽然令他不耻,但还不至于反胃。 可男男之间的春宫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尤其是表演者之一还那么面目可憎,这淫乱行为让司俊一阵恶心,腹部疼痛更甚,简直要窒息了。 实在坐不住了,正想起身去外面透透气,祁奂晨靠了过来,头搭在他肩膀上,幽幽的开口:「很奇怪我为什么喜欢和这些下三滥的货色混在一起?」 祁奂晨身上有白兰地的水果香,稍微掩盖了房间里难闻的气味,让司俊好过了些。他定了定神,抿了抿嘴唇,低声道:「的确如此,情感投资是必要的,但要选择好对象才行。」 跟着祁奂晨混吃混喝的这帮人,是地痞流氓中最不入流的那种货色,只有坑蒙拐骗欺压妇孺的能耐,而且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丝毫没有人格义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交往的必要,甚至没有利用的价值。可是祁奂晨偏偏喜欢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每个月都会请他们大吃大喝一顿,吃喝嫖赌全部买单,简直成了他们的冤大头。 难得看到一向稳重的司俊这种愤然的样子,祁奂晨起了逗弄的心情:「那你觉得,我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对象呢?你这样的?」 「表哥,你不是早就选择了我吗?」 「那你呢?你选择我了吗?」祁奂晨仰着头,深情的凝视着司俊,朱唇微张,眉眼含笑,更是一根手指抵在他弹性十足的胸肌上画起了圈圈。 祁奂晨这种完全是性挑逗的动作,让司俊陡然红了脸,眼角瞄到被猴子扒得半裸的小男妓,顿时觉得祁奂晨简直比专业的还具有诱惑力。 9 祁奂晨这种完全是性挑逗的动作,让司俊陡然红了脸,眼角瞄到被猴子扒得半裸的小男妓,顿时觉得祁奂晨简直比专业的还具有诱惑力。 「真纯情!」祁奂晨笑得更开心了,不过总算放过了紧张得身体都背都僵硬了的司俊,稍微坐正,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像是对眼前的淫靡景象很满意似的,叹息道:「这个,才是真实的生活。」 「什么?」 「眼前发生的一切,才是我本来应该过的生活。我之所以定期的找他们来,就是要提醒自己,我本来是和他们一样的。」祁奂晨摇晃着酒杯,目光迷离,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妈是舞女,我爸是流氓,要不是我爸从小流氓做成了大流氓,我可能连他们都不如……像我这种没有什么才能,又好吃懒做的社会蛀虫,恐怕唯一能用来谋生的技能,恐怕就是躺在别人身下出卖肉体了吧?」 说着,祁奂晨带着三分醉意七分嘲弄的脸凑到司俊眼前,嬉笑着问:「表弟,你看,我和那个男孩比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做头牌的资格?」 闪烁的灯光照在祁奂晨脸上,将本就出色的五官衬托得更加魅惑,洁白的牙齿轻咬着沾染了酒滴而湿润的嘴唇,平添了几分惶恐和脆弱。 司俊的目光很难不被这样的脸蛋吸引,视线与祁奂晨雾气蒙蒙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半晌,才中肯的开口:「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人,只靠脸蛋也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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