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抱着肚子,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渗出来,瞳孔都快扩散了,全身上下每一个汗毛都写着两个字——中毒。 二虎肝肠欲裂痛不欲生,哭道:“阿牛,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你这个大SB!……谁说非娶不可了……” 阿牛用睁开一点眼缝,气若游丝道:“姓、姓二的……我白跟了你一场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本来咱家挺好的……你非要听这个昏君摆布去找个女人回来……我、我不中用了……等我死之后你一定会马上忘了我……”他一边死一边哭了,“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这种烂人种马去死……啊!好痛苦……”说着他又闭着眼睛一阵踢踏,嘴里不时“昏君”、“种马”地骂着,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狠。 昭康帝看得直发抖,颤声道:“怎、怎么这样?” 二虎见阿牛如此痛苦,擦干一把泪,定了定神,道:“阿牛,你放心,你死了我也不会苟活,待我一掌劈死你结束痛苦,然后我就下去陪你。”说着举掌就要劈。 昭康忙制止道:“不可!” 二虎举着手,看了看皇帝,叹道:“皇上,我知道你是一片体恤臣子的心,这件事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只盼皇上看在我的份上不要治阿牛辱骂官家的罪,等我夫夫二人双双死后,求皇上赏一块坟地,将我二人草草葬在一处便了事。”说着又要劈。 昭康又拦,大声道:“不对!我赐的那杯根本就不是毒酒,死不了人的,他、他怎么这样啊?!” 举手的二虎和痛苦翻滚的阿牛都停下来四只眼睛看过来。 昭康帝道:“此事还是让户部的谢侍郎来解释吧。” 直到此事,这一场逼婚事件的幕后策划才走到台前,原来正是那谢翠予谢侍郎。 昭康帝在头疼此事的时候,谢翠予献计献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顿,昭康帝应允,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出。 谢翠予对众人解释道:“刚刚那一杯里面是上好的山西五年老陈醋,消食生津,软化血管,喝一点不妨的。” 二虎忙查看,阿牛,眼里是失而复得的热度。阿牛也看向二虎,眼里是对生命重新的热爱。 两人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怕是要抱在一起干点啥。 然,很快,阿牛反应过来,又扭过头梗着脖子道:“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想那啥,除非我死!” 二虎也顾不上别人,拉着他道:“啥也不想了!咱回家好好过日子!既然不用一起死了就一起好好活吧。” 都这样了还有啥说的,昭康帝松了口气,感动中透着一点同情失望啥的,道:“虎将军,看来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的事情朕也管不得了。” 二虎忙谢主隆恩,还拉着阿牛叩谢。 阿牛有点不情愿,然,也跟着磕头了,站起来哼道:“皇上,我也就算你是一片好心,管起来我们的家务事,可是出这个损招的人也太损了!我刚才是真以为中毒了,马上就活不成了,估计你要是再晚说一会我就给吓死了,到时候我们两口子不会放过那个使坏的人!” 二虎忙扯了他一下,叫他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张大嘴巴到处得罪人啥的。 然,那被他不点名批评了的谢某人却很有涵养地笑道:“虽然累阿牛掌柜的吃了些苦头,然,在下还是觉得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若不是在下这个苦肉计的法子,此事怕不能如此完满解决。” 二虎拱手道:“愿闻其详。”他虽然没说话,然,心里也觉得谢翠予的心思有点不正,捉弄他们,若他解释不好,他以后是要报复的!刚才害阿牛痛苦得满地打滚的。 谢翠予道:“虎将军可曾想过,从今往后大家不会再说你是个趴耳朵,而是个有情有义,能和牛掌柜同生共死的好男人呢?” 此言一出,二虎也觉得有点被开辟了新视角的感觉,加在自己身上无形的精神枷锁啪地被打开了! 是啊,若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惜以生命的代价,那么还有什么值得诟病?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他真心实意道:“有劳谢侍郎周旋。” 谢翠予谦恭道:“好说。谢某不敢居功,要谢就谢圣上和匂王爷吧。” 二虎不解道:“匂王?” 谢翠予道:“正是匂王在离京前特意关照过我要为圣上和虎将军解决好这件事情。他说,虎将军乃是有才能之人,若因为这件事折损了,是所有人的损失,更会令圣上忧心。” 昭康帝感动道:“殷殷太懂事了。” 二虎也道了谢。 然,回家越琢磨他就越觉得不对劲。本来他们家没啥事挺好的,后来哥哥出来整事,弟弟又出来平事,都打着给自己帮忙的旗帜,平白无故的自己就多了好几个恩人……这真是不划算。 第31章 而与此同时,京城还发生了另一件不怎么太大的事情——在翰林院就读的蓝小山在某天清晨晨读的时候被京兆尹衙门的几个公差给抓走下了御。后来,他的同窗们才知道,原来蓝小山的家里犯了事了。 说起来也是蓝家合该走霉运。蓝小山的父亲几年前外放八闽做了个地方官,不大小一地的太守,本以为从此可以一家太平,远离是非,谁承想两三年后倭寇匪患渐重。 几年的时间里,蓝小山父亲所看管的兴化府终于成为一个遭受倭寇之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产生了很多严重的社会问题,那些倭寇乃是东瀛一些很浪的浪人和八闽当地一些反社会人士、流民、残寇等等复杂成员组成的一个集团,情况十分之复杂,无间的情况也很严重。倭寇平日躲在海上,不时登陆进城劫掠物资,给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造成了很严重的损害,社会治安严重恶化。 起初朝廷方面对于这样边陲的小地方发生的小问题并不重视,且此地地理闭塞,交通不便,一个奏折要走月余才能进京,天高皇帝远,很多问题都要郡守一力承担。批文下来也只敕令几个边城太守要把好关隘,将这东南一隅的祸乱屏蔽在大好河山以外! 蓝太守感觉到形势的越来越严峻,便打算把一家老小都送回京中。然,他爱人原礼部主事,坚持不肯,说是要留下来与他同生共死共患难。小山本来也说不走,要和他爹和柳树一家人坚守在一起。 然,蓝太守和柳某还是软硬兼施地设法将小山打包送了出去,一走大半年才进了京,有了后来的事情。 之后倭寇的登陆扰民更加过分,蓝太守多次组织兵力联合各郡对其进行打击,然,成效不大。 朝廷那边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朝中开始有了兴兵的声音。 蓝太守日日坚守岗位,故园西望,盼着大军开到,然,他还没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就被倭寇的一次打规模来袭给端了老窝。 仓皇之间蓝太守被部下救走,而他爱人柳某却在兵荒马乱之中落入倭寇之手。 那倭寇的细作认得柳某,于是他便被当做肉票给养了起来,向蓝太守勒索巨额的赎金威胁他杀的。 蓝太守本以为乱军之中他爱人已经遭遇不测,没想到还活着,然,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去赎人,然,因为他是个清官,家里只靠一点薄田维持个吃喝而已,那几百两银子哪里够倭寇赎金!倭寇还以为他是个铁公鸡,不见棺材不落泪,于是,第二日清晨,蓝太守的案台上摆了一根血淋淋的小手指,下面压了一个条子,说:“如果明天不交出黄金千两就给你送来一整个手掌,后天是手臂,大后天就是脑袋。” 蓝太守捧着那根手指哭得肝肠寸断,然,兵荒马乱让他到哪里去找金子救人,故而他只能勉强想了一个办法。 他走去大牢,把捉住的倭寇放出来一个,道:“你带我去你们的巢穴,我愿用我自己来交换。我们家不富裕,不能给你黄金千两,我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个太守的身份了,若朝廷顾及面子送来赎金也说不定。这个就是你们唯一的发财之路了。” 于是这个矮小的寇将信将疑又确认后面没有被跟踪,终于将他带进了倭寇的大本营——一条流动的船上。 在那里蓝太守要求见他的爱人,与失去了小指被打得半死的爱人重逢,二人抱头痛哭。 倭寇要将柳某送走,因为现在觉得他的附加价值也不大。 柳某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下船,反而说自己家里也是有些根基的,给他父亲家写勒索信说不定还能弄点银子回来。 故而两人相依为命地被一同扣下来做肉票,这次勒索信直接递交给了中央王朝。而蓝太守为了男男私情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擅离职守,怂恿倭寇勒索的事情更是被一并上报,请朝廷定夺。 于是,在那个清晨,小山再也无法坐在象牙塔内安心读书,而是被抓进京兆府大牢,由刑部的差役宣读了上面的连带责任条例,然后就丢进大牢等候此案的最终处理结果。而略知律法的小山知道,若他爹通敌叛国的罪名成立的话,那么等待他最轻的判决大概就是充军发配……然,自己的安危并不重要,他最担心的是他爹和柳叔到底怎样了?朝廷会花一千两黄金去换回他爹吗?一想到这里他在通往铁窗的路上洒下了热泪…… 大老之内,向日葵颠颠地对范爷献宝道:“老大,有新人来了,是个嫩伢子。” 范爷眯起眼,摸了下向日葵的屁股道:“嫩伢子啥的哪有你这个大松货耐操。” 新人到来,大牢于是又有事情消遣了。只要不是上次那个武功超群的刺头,掀不翻这个天去,就少不得让各位爷们糟践糟践。 小山眼中饱含热泪地出现在牢房中,犯人们纷纷看过去,对于他的清秀和高雅的格调略吃了一惊,这地方来的很少有这样的知识分子。 众人用炙热的眼光各种看。 范爷还是老神在在地半躺在草堆上,旁边伺候着他家向日葵。 向日葵道:““新来的你招子放亮点!不管你在外面是啥角色,进了这门就是范爷的地盘!还不过来拜见范爷!” 小山擦了擦眼角,从对家人的愁思牵挂中回到当下,蓦然发现非但一点帮不上家人,自己竟然羊入虎口了,面前这些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来着,而那个叫“范爷”的大胡子,正要有兴趣地眯着眼看自己。 向日葵骂道:“让你来拜见范爷不服怎么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读过几年书就看不起我们范爷了?!” 小山忙进一步擦干眼泪,走一步算一步地努力活下去,走过去正式地做了个揖,一拜到底,道:“在下蓝小山,乃是一介书生,初来乍道不懂的地方还很多,希望各位大哥行个方便。” 范爷摸了摸下巴,袖着手道:“听上去是个斯文人,比你们几个都强。”说着手指点了一番。 向日葵道:“蓝小山是吧,这里的规矩你要懂得,这个牢房的老大是我们范爷,此外都是你的前辈,每个的话你都要听,不听有你好看!现在你得拿出点孝敬出来了吧。” 小山愣了愣,他出来得急,身上一点银子也没带,不知道如何孝敬,可是现在不孝敬也不成,顿时有点惶然了。 向日葵见他没有“诚意”,就对范爷道:“您看他就是个拿嘴哄人的,根本就没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嘛,看他身上周正,裤子好好的就知道那杀威棒没捞着,分明是孝敬了牢头们,没我们的份!”意思就要鼓动着范爷揍他。 小山忙道:“不是的不是的,在下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准备礼物,是我考虑不周,明日家里来了人定让他们准备好了我给诸位大哥双手奉上,实在不敢欺瞒。” 向日葵推着范爷还要说点啥,范爷不理他,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 小山只得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对向日葵他们评价道:“长得虽然不及上一个好,不过也算过得去了。”拍了下向日葵的屁股,“不比你个松货差。” 向日葵一扭腰,躲开,眼神不友善地看了看小山,突然哼笑道:“这地方的规矩是新人要有‘孝敬’,没钱没关系,用别的抵也成啊。” 说着就和其他几个人眉来眼去的,几个人仿佛心领神会地用淫邪的眼光打量小山,仿佛他们看到的已经是一个光不出溜的果体了。 小山自从十岁那年被皮猴给摸了之后对这种事情就格外敏感了,他虽然还未被任何人实质性的染指过,然,他本能地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他怕得瑟瑟发抖,哀求道:“各位大哥,我、我真的明天就有‘孝敬’的,求你们……求你们……” 向日葵妖妖叨叨地笑了,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小山忙往后躲,向日葵笑容一顿,然,继续更狠毒地笑道:“我说蓝小山啊,你要是真有心孝敬我们也不是非用钱不可,等今儿晚上你就有机会了,等着吧啊。” 其余人等嘿嘿淫笑着。 小山跑到栅栏旁边对看守道:“这位差官,求你行行好,给我家里的小厮长青带个信,让他带点银子过来,我、我等急用!” 那差官刚刚和同事赌骰子输了几文钱,晦气不已,小山却来触他的霉头,当下劈头盖脸骂道:“我把你个挨千刀不长眼的货!当爷我是个消遣怎么的?给你家小厮带个信?你等急用?!啊呸~不要脸的玩意!撒泡尿照照,割下卵子称称,你够那个二两肉钱吗!这么想要钱去卖肉吧!卖肉比较快!一看你那张脸上辈子就该是个卖的,这辈子也跑不了!想卖的话趁早,他们几个就是现成的恩客!X!晚上且有你们几个乐呵的了!老子当班你们可劲造!BLABLABLA……” 小山从未听过这么黄这么暴力的辱骂,在他嘴里自己简直比那最下等的娼妓还不如,顿时被骂得脸色苍白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那差官存心拿他出气,嫌骂不过瘾又冲了进来硬是给他上了枷锁,就是头和双手固定在一个木板上那种枷锁。 小山的双手被禁锢着,肩膀上压了几斤的重量,不一会肩膀和手臂便酸痛得受不了,躺躺不下,坐坐不得,苦苦哀求那差官高抬贵手。 差官自去吃了生豆,喝酒,不管他。 小山只得苦苦等待小厮长青早日来探监。 然,那长青只知道自家公子被一群穷凶极恶的官差给捉走了,也不知道具体衙门朝哪边开,一边找一边打听,像个没头的苍蝇,哪里知道他家公子等着银子保腚,一时半会是找不来的。 午饭小山也没吃,吃不上也吃不下。下午牢头来视察监狱,还把范爷给找了出去,在远处耳语了一番,那范爷回来的时候就别有深意地打量着小山,像看一头肥羊。 太阳渐渐下山,小山的心渐渐跟着沉下去。 小山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在这个世上活了这许多年,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研究如何自保,每次每次,当他以为事情会有所好转,明天就是新的一天的时候,命运就会给他那排一个更不堪的去处。小山觉得自己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终于,西天的云彩也作别了最后一抹余晖,天地间的光明渐渐退散,接下来迎接的就是无边无际强大的黑暗,那躲藏在阴暗底下的魑魅魍魉仿佛纷纷爬将出来把活人吞噬。 小山已经在下午被除了枷,他蜷缩在角落里,耳朵听着动静,眼睛不安地看着,如同身处地狱般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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