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说话,一言九鼎。 过些时候,花桔便到了养心殿,见着了自己的主子。 钟夙此时正在铜镜前纠结着如何打理头发,看到花桔来,终于松了口气。 花桔接过钟夙手中的梳子,仔细地帮钟夙梳头,一边梳一边道:“奴婢昨夜还担心娘娘去哪里了呢,原来是在皇上的宫里侍寝了。” “……”听到“侍寝”二字,钟夙全身就觉得别扭。 花桔放下梳子,取了支镶着东海明珠的玉簪插入钟夙发鬓,看了钟夙铜镜里的模样,笑道:“娘娘,不是奴婢多嘴,第一夜皇上待娘娘如何?” 她知晓钟夙脾气,是故在钟夙面前也口无遮拦。 钟夙皱眉道:“别胡说,我和那人没有关系。” 花桔也不反驳,掩嘴偷偷笑了起来道:“娘娘不知道,皇上曾经下了旨,谁若是怀了龙种,诞下皇子,便是我大封朝的皇后。”她目光望向钟夙小腹道:“娘娘切莫太拘谨了,反而误了事。” “……” “娘娘可要为仪羲园的奴才们争口气,依奴婢之见,皇上现在最宠娘娘了。” “……” 钟夙听得出花桔所说,言下之意,便是让他自己和那个男人多做多行床事。 他脸立时黑成一片,有些无力。 那个男人待他怕不是宠爱,而是试探吧。 那头花桔还在笑,但过了不久,两人便听到殿外有公公说话,声音紧张惶恐。 “贵妃娘娘,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养心殿。” 公公唯唯诺诺,不敢喘着大气。 花桔的笑容一刹那谢了下来,她皱眉望向殿门。 第24章:打架了 “本宫是皇上的贵妃,有要紧事禀报皇上,也不让进?” 门外又传来暄贵妃傲绝的声音。 那位公公该是还拦着暄贵妃没有放行,房间里也没看到有人进来。 估摸了些时候,暄贵妃的声音再度传来,隐含怒音。 “臭奴才,睁开狗眼看看本宫是谁,就凭你也敢拦着本宫。” 这回连着花桔也觉得外头的太监是拦不住暄贵妃的大驾,低声对钟夙说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避一避?” “不必。”钟夙斜斜瞥了眼外面的房门,开口道。 花桔也不知钟夙是何等心思,只好在旁边干着急。 皇上是有特令,此时是不让钟美人与其他妃子见面的。 外头的公公道:“贵妃娘娘别为难奴才了,这事皇上亲自吩咐的,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他这话刚一出口,暄贵妃旋即笑道:“掉脑袋?” 看着暄贵妃此时此景,公公的恳求声立刻憋了。 “你现在不让本宫进去,本宫立刻就让你掉脑袋。 “……”公公彻底没音了。 暄贵妃冷冷哼了一声道,“德禄,我们进去。” 她说话间,钟夙就看到外面先闪进来一个太监的屁股,这太监弓着身哈着腰地将一位丽人请了进来,正是那个一直看他不起的德禄。 那厢德禄将暄贵妃搀扶进来,见到钟夙,确是愣了愣。 随后暄贵妃摇步进来,见到钟夙坐在椅上不动不行礼,只拿双眼睛不冷不淡地瞅着她。她心下虽有疑虑,但丽眉微挑道:“哟,这不是钟美人嘛。” 钟夙这才起身,花桔连忙参上。钟夙矮身做了个揖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他也没等暄贵妃答话,自顾自地站直了。 暄贵妃蹙眉,见钟夙模样道:“钟美人怎生在养心殿呆着,皇上人呢?” 本来料着这时候,皇帝快是下了早朝的。贵妃本打算有事要禀奏龙羿,特地来养心殿先候着,再让人去崇和殿候着通报,但没想到皇上的寝宫中半路居然杀出了个“程咬金”来。 钟夙一板一眼地答道:“皇上出去了,还未回来。”他也不说为何呆在养心殿的原因,只是将后面的问题回了。 “也罢,皇上没来,本宫便在这候着吧。” 暄贵妃笑笑,缓步走到钟夙身边,在钟夙之前做着的梳妆台前椅子上坐下了,又审视了钟夙全身上下一遍,最后将目光凝在了钟夙的发鬓上。 钟夙只是盯着暄贵妃不作声响。 暄贵妃随手又翻了翻花桔带来的梳妆盒,这才道:“钟妹妹带着的那支玉钗好生眼熟,本宫记得前几日修仪妹妹也曾戴过这种式样的簪子。” 她这话变得快,一下子从“钟美人”客套到了“钟妹妹”。 钟夙不动,目光一直停留在暄贵妃身上的眼只是轻轻合了下。 祈妃的睫毛很长很密,这轻轻一眨就想一把黑色的小扇,带下一片剪影。钟夙再睁开眼时,眸中光彩凝然含芒,又是一番漂亮的光景。 暄贵妃见钟夙不接话,自顾自道:“哎,修仪妹妹前几日也还和姐姐我聊着,总觉得愧对美人,说要到仪羲园向妹妹道歉的。”她抬眸望向钟夙,嫣然笑道:“听说昨日修仪妹妹拉着皇上一起去仪羲园了,不知妹妹有没有原谅着这位修仪姐姐啊?” 钟夙仍是没有开口应声。 暄贵妃这番明知故问,本是试探钟夙,但现下钟夙什么话也不说,心中更是笃定韩修仪已死之事。她索性再言道:“妹妹怎生不说话,难不成妹妹还在生修仪妹妹的气?”她这句话问下来,又自言自语道:“可姐姐我昨天还听说,修仪妹妹是一夜都呆在仪羲园,没有回明月轩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暗暗瞟了眼钟夙。 这一眼瞟去,正好和钟夙的视线对着正着。钟夙目不转睛地看着暄贵妃道:“贵妃娘娘何必演戏,韩修仪已死,你不是早知道了。”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道:“钟夙平日里不爱看戏,但今日这一出贼喊捉贼,贵妃娘娘演的真是绝妙。” ****** 今日的早朝曲骛难得不提立后之事,反而关心起龙羿新册封的钟美人和韩修仪之间的芥蒂。 龙羿含糊其词,随口说了几句盖过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曲骛见状,心中更加认定昨夜信鸽所说之事,打点起自己的算盘。 下朝之后,皇帝刚出崇和殿,便有一位太监来报。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闯进养心殿了。” 龙羿的脚步顿了顿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太监的声音抖了抖,却不敢说下去。 龙羿皱眉不耐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说。” “然后暄贵妃遇上了钟美人,两位娘娘好像不合,结果……结果打起来了。”太监低头终于将事情一口气说完了。 “……” 为什么让那个女人呆在养心殿都能够惹出这种事来? 龙羿沉默了,直接上了皇辇。 德福命人起驾,往着养心殿方向行去,并让前来禀报消息的人也跟上。 皇帝在辇上揉着额头,过了一会,果然唤过来那名太监。 “她们怎么打起来的?”皇帝问。 “起先好像是美人娘娘冲撞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让德禄公公去掌美人娘娘的嘴,美人娘娘不服,反而一脚踢开了德禄公公。”太监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德禄公公被踢开的时候撞到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恼了,就和美人娘娘打起来了。” “……”皇帝对太监一口一个娘娘保持沉默。 沉默了一会,皇帝眸光闪动,忍不住问道:“那最后,谁赢了?” 他压住表面好奇,外表上依旧十分沉稳。 “回皇上,好像是美人娘娘赢了。”太监想了想道。 “……”他想着,也应该是那个女人赢的。但是皇帝还是继续问道:“好像?” “美人娘娘和贵妃娘娘打到一半的时候,纪大人赶到了。” 龙羿这才“哦”了一声,躺回辇上的靠垫。 后宫里面,果然还是纪慕年最替他省心。 只可惜…… 龙羿慢慢地阖上眼睛,养了回神。 皇辇行得快,过了没多会就到了养心殿,皇帝步入寝宫,就看到暄贵妃和钟美人各峙两边,纪慕年在中间立着。 暄贵妃发鬓已乱,旁边的有个宫女正替她打理,钟夙的模样倒还端正,没见得几分不整。 见到皇帝来了,三人皆是行礼。 皇帝挥手让宫女太监下去了,方才沉声道:“怎么回事?” 他先是望向钟夙,钟夙神情淡定,好像一点也没发生什么事的样子;龙羿再将目光转向纪慕年,纪慕年也是沉默不语;到最后,皇帝才看向暄贵妃。 第25章:演戏了 “曲暄,这是怎么回事?”龙羿再度抬声问道。 暄贵妃迟疑了一会,方道:“回禀皇上,臣妾今日本是有要事要禀告皇上,先到养心殿候着。没想到钟妹妹也在殿里。臣妾与钟妹妹几句不合,是故闹了出来。” 她说的大方得体,龙羿也不好怪罪她什么,只是轻轻瞥了钟夙一眼。 钟夙还是驻在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沉默地像空气一般。 龙羿心下细细考量,道:“朕之前有特令,不许其他人等进入养心殿。”他话说到一半,暄贵妃便已然下跪,泫然泣道:“皇上恕罪,臣妾委实有要紧之事要与皇上禀报,因故失了仪态,恳请皇上息怒。” 皇帝见贵妃跪地,叹了口气,俯身托起暄贵妃的手,道:“起来吧,贵妃是朕的爱妃,朕没有要真的责罚爱妃的意思。” 他说的声音又柔又轻,抚得暄贵妃心里一阵暖和,之前的担心也全消失殆尽。 女人盈盈起身,眼角若有若无地瞟向钟夙。 钟夙见皇帝纵容贵妃的模样,神情终有了些变化,双眉微蹙,是在思考些什么。 倒是纪慕年,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也没看见,比钟夙之前还要像块木头。 见着钟夙这般蹙眉模样,以为这人在嫉妒皇上宠爱,暄贵妃心里暗笑,连带着之前被钟夙殴打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后宫女人要的,就是皇上的同情。 龙羿在扶起暄贵妃的同时,也拿着只眼睛观察钟夙。待他扶直了曲暄,沉声喝道:“钟夙。” 钟夙两眼一双明亮的招子望向龙羿。 “钟夙!”龙羿又喝了声。 钟夙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钟夙,你还不给贵妃跪下!”龙羿见这女人顽固,只得再出言点醒。 反而是钟夙的眉蹙得更深了,死死盯着龙羿道:“钟夙为何要跪?” “藐视宫中礼法,竟然私自斗殴;目无尊者,居然欺打贵妃。”龙羿数了钟夙两条罪状道,“钟夙,你莫忘了,你只是一个美人。” “……”钟夙仍是笔直地立着,就在龙羿以为这人又要违抗他的旨意之时,这个女人忽然垂下眼,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神,看不清楚神色,双膝慢慢地缓跪到地上。 “钟夙不该唐突了贵妃娘娘,还望贵妃娘娘宽恕。”他的话仍是一个字一个字隔着说。 龙羿不知她心中所想,暗地里松口气,对着暄贵妃道:“暄儿莫要生气,钟美人也只不过昨日受了惊吓,一时间言行激烈了些。” 暄贵妃逢场作戏道:“哪里会。” 末了,她又蹙眉道:“皇上,恕臣妾多问,昨日里发生何事?” 龙羿不动声色道:“昨日之事朕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他顿了顿道:“不过朕的暄儿是个聪明人,这事你也该知道了。” 暄贵妃惊疑道:“臣妾听说皇上和修仪妹妹一同去了仪羲园,修仪妹妹现下也一直未见人影,莫不是真的出事了吧……” 她这一句话顿了,不再说下去,虽是猜测,但下面的内容皇帝应当是心知肚明的。 跪在一边的钟夙见暄贵妃惺惺作态,心里只想着刚刚下手为何不再重一点,狠狠教训这个杀人犯。 他只道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专挑着德禄打,却不曾想到这世上,最毒的也是妇人心。 皇帝扼腕叹道:“韩修仪在仪羲园误食了毒物,昨日已经去了。” 暄贵妃面有惊异。 皇帝接着盯了钟夙一眼道:“钟美人心惊,朕便带他回养心殿安抚。” 暄贵妃凝神细思。 “只是毒害韩修仪的凶手,一直没有找着。”皇帝最后将话都说完了。 钟夙听着这话,默不言语,暗暗看了龙羿一眼。 龙羿也不避讳钟夙清正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全然没有撒谎的样子,仿佛天生就该是个老千,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让人不可窥,无从窥。 暄贵妃听完皇帝的话,这才开口道:“皇上,这毒害韩修仪的凶手,臣妾怕是知晓一二。” 龙羿皱眉道:“爱妃怎生知道?” 暄贵妃道:“昨日里臣妾本想着去修仪妹妹的明月轩玩玩,没想到修仪妹妹原是和皇上去了仪羲园。”她略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痛了些道,“皇上也知道明月轩临近宫墙,臣妾便让德禄陪着臣妾去一起去那边走走,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居然遇到了两个出逃的奴才。” “……” 钟夙本是哪暄贵妃的话拿来当故事听的,但一听到明月轩与宫墙二字,愣了一愣。 龙羿也是一愣,想着之前自己命人监视钟夙乌龙一事,居然鬼使神差地出了神,想到钟夙下一次的月事估计也快到了。 于是,两个人又想到一块去了,此事尴尬,两个人又都不约而同地脸红了下。 只是钟夙皮薄,一下子面染红晕,而龙羿皮厚,看不出什么端倪。 那头暄贵妃继续道:“臣妾觉得两人可疑,便让德禄绑了这两人回宫细细盘问,才知晓两人是仪羲园出来的。”她抬眼望向龙羿道:“皇上,臣妾今早正是为此事前来。” 皇帝觉得自己脸上有辣感,立刻回神,沉声道:“这两人现在何处?” 暄贵妃立刻答道:“还在臣妾临胜宫呆着。” 皇帝见鱼饵上钩,使给纪慕年一个眼神。纪慕年立刻会意,领命去了。 他从昨日出事起就开始命影卫暗查此事,如今手头已有纪慕年和钟夙呈上的物证,只差着人证,便可扭转韩修仪被人毒害一事。 下毒的人在出事时就已经出逃,等到影卫查清时,这人已经在暄贵妃的临胜宫中了。 他封锁消息,又不处罚钟夙,故意让暄贵妃一知半解看不出端倪,主动献上投毒之人。 过了一会,纪慕年便领着两人进来。这时宫中房里便有了六人,三人站着,三人跪着。 钟夙仍是跪在地上,和他一起跪的自然是刚才纪慕年领进房门的两人。这两人他都是认得的,一个是仪羲园的厨子,一个是仪羲园端盘子的太监。 皇帝这才挑了张椅子坐下道:“你们两人都是仪羲园的?” 厨子和太监各自点头。 皇帝又望向钟夙。 钟夙道:“仪羲园是有这两个人,一个厨房掌勺,一个端盘送菜。” 暄贵妃见钟夙承认,暗地里笑笑,表面不动声色。 皇帝道:“韩修仪当日服食的桂花糕,是谁做的?” 两人不说话了。 纪慕年道:“皇上,不如让微臣压他们两人去尚方司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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