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父亲那么早就过世了。 王子泽刚进公司时,跟我提过他父亲。但也只有那么一次。他提到家里是卖酒的,老爸顽固的不得了。不过接下来又说 ,『我爸是个很好懂的人。小时候,他经常笑着听我说在学校闯的祸。一般父母不是都会生气吗?但他却没有』。 当时你的表情看起来好高兴,还有点自豪。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父亲还活在你心中…… 「院长不是坏人,但老妈曾是他的情妇,所以院长的家人都强烈反对妈妈嫁进去。院长自己也有女儿,加上亲戚又多, 阻力自然很大。而老妈去年又退休不再当芭蕾老师了……光想就觉得好可怜。每次看到老妈,心里就想千万不能重蹈她 的覆辙,绝对不能跟外遇、花心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嗯……」 「可是呢,想归想,还是差点铸成大错。我刚刚的所作所为,简直像在抢别人的情人。」 「……」 「所以,我才会在最后一秒踩了煞车。虽然超想做的,但一想到如果你重回伊万里身边……到时,我一定会陷入绝望的 深渊。那样实在太痛苦了,我不要……」 王子泽伸了伸懒腰,把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接着,从阁楼拿了毛毯铺在地上。 「喂,你这样会感冒的,王子泽。」 「放心,我睡在电毯上,没有关系。」 「上来这里睡啦。这里是你家耶……我睡地上就好。」 少废话,快睡。王子泽说完,就翻身背对我。 「我不是说喜欢你了吗?喜欢的人受伤,当然要让他睡床上啊。你就努力让身上的味道沾满整张床,好让我以后躺在上 面能夜夜好眠。」 还搞不懂王子泽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心话,他已丢了句『晚安』关掉电视。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我拉整好凌乱的衣服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这时,我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笨到说出『一起睡吧』这种蠢话。 周未再度来临。 古叶依旧不知去向。这段时间,我接到很多通无声电话,终于受不了的我,只好请室田帮忙接。室田充满恫吓的声音, 不仅可以唬住那些小混混,连我也觉得害怕。虽然不晓得电话是谁打的,但之后就不再打来了。 托室田的福,我的住处严重缺粮,不得不趁假日到附近的超市补充储粮。当然,尽忠职守的室田也跟着。 「好冷喔~我喜欢夏天汗流浃背的感觉,实在受不了冬天的寒冷~」 室田拉低毛帽盖住耳朵。 「你该不会……连夏天也不洗澡吧?」 「不会啦,我夏天会洗。大概三、四天洗一次。」 太好了,幸好现在不是夏天。 「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你看,公园的雪柳快开花了。」 话虽如此,却丝毫感觉不到春天的暖意。现在是二月中旬,下个月下旬樱花真的会如期绽放吗?依目前的天气实在很难 想象,因为真的很冷。 春天总是悄悄降临人间。原本天气还很冷,某天却突然发现春天到了。气温、空气和大自然的景色,都会紧随春天脚步 逐一登场。那种感觉,真令人心旷神怡。问题是,冬天还要好一阵子才会过去,现在想那个太早了。 今天的风依旧冷飕飕,吹得我耳朵痛死了。 我下意识把手伸进夹克口袋,却意外摸到纸片。 「咦?」 从口袋拿出来一看。 「吾妻,你怎么了?那是什么?」 两张对折的电影票——是我原本要跟伊万里去看的电影门票。 对了,那天吵架之后,我们一直没机会去看…… 「电影吗?『Guardian Angel』啊,我看过电影预告。男主角被怀疑是间谍四处躲藏,情人却被抓去当人质的番石榴电 影嘛。」 还不至于到番石榴片的地步,但也相去不远了。之前听和泉小姐说过,这部片的结局很出人意料,因此毁誉参半。我当 然没问结局,先知道的话会大大减损看电影的乐趣。 「……一起去看吧?」 「现在吗?」 「嗯。特别放映月底就会结束,不趁现在去看的话,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有空。不过也要你想看啦。」 「好啊,那就去看吧。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啊,看电影一定要配爆米花跟可乐。」 其实我想跟伊万里去看,但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现在在做什么?对着计算机打报告?还是到健身中心游泳……昨天午休看到他时,他一如往常挺直腰杆、意气风发, 让人忍不住为他的背影着迷。 办公室恋情就是这么麻烦,即使分手了……还是会在公司遇到。 电影放映前半段时,我不断想起伊万里,注意力迟迟无法集中。等到剧情越来越紧凑,我才沈浸在电影情节里。尤其看 到女主角的遭遇,不免产生移情作用……最后甚至哭了。天哪,我竟然在电影院哭了,超丢脸的。 「哈哈哈,我的泪腺真是太脆弱了。」 室内灯光亮起,我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隔壁座,却发现抱着爆米花的室田哭得比我还惨,连鼻水都流出来了…… 离开电影院到附近的居酒屋时,室田还泪眼汪汪。 「哇啊,好好看喔,吾妻。明知那只是电影,还是忍不住会心痛。」 「哈哈哈,就是啊。」 听到一名壮汉说看了电影会心痛,感觉有点恐怖。一回过神,才发现室田点了满桌的菜。我们才两个人耶,为什么四人 座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 「虽说是电影,里面巧合也太多了吧。世上根本不会有女主角那样的人存在。」 「嗯,我也觉得太夸张了。」 故事背景是美国的洛杉矶市郊。女主角是个外表平凡的国中化学老师,总是穿着白衬衫和灰长裙,一头火红长发整齐地 束在脑后。深获学生信赖的她个性稳重,无欲无求,是个喜欢恬适生活的人。 然而,女主角青梅竹马的男友,却突然被怀疑是间谍。明知是误会,政府和黑手党却开始追缉他,女主角也因此被绑架 。 「一般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去救她才对吧。」 是的,男主角并没有出面搭救。 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出面也救不了她。 「要是男主角出现,不就落入俗套了?女主角自行脱困反而比较有趣。」 女主角正好被关在药房的仓库。这又是个不太可能的巧合,只是电影嘛,不用太认真。她利用手边的药剂调出迷药,弄 昏看守她的人顺利逃脱。故事高潮便从这里开始。 「而且,哪有人会短时间内变那么强,美国人对功夫的认知会不会太夸张了?」 体悟到不管怎么逃都没用的女主角,偶然间被一位中国老人搭救,并向他学习武功。天赋异秉的她,没多久就练就了一 身好武艺。 「嗯,那是美国电影常有的桥段,加上又是动作片,难免比较夸张。不过,女主角实在很酷。」 「反正,世上不可能有身心都那么强悍的女人啦。」 室田把披萨卷成一团这么说。奇怪,他干嘛像揉纸团似地把披萨抓在手里,莫非…… 「室田先生,你讨厌强悍的女人吗?」 果然一整块拿起来啃,还搞得两只手都是…… 「嗯?我讨厌半调子的强悍女性,也不喜欢高调主张自我意识的女人。我觉得女人太强悍,多少会伤害到男人的自尊心 。」 「可是,你看电影时明明哭得那么伤心。」 「因为那是电影啊。」 对了。两分钟内吃完一大块披萨的室田,转头看向我开始另一个话题。 「吾妻,你跟王子泽在交往吗?」 我惊讶得差点把毛豆塞进鼻孔。他怎么会这么问? 「是、是伊万里说了什么吗?」 「不,他只是静静听我回报情况,问我你是不是平安无事,伤势好点没有。」 「既然这样,你怎么会……」 「看王子泽的表情跟态度就知道了。」 他夹起两串鲔鱼葱丸送进嘴里。太了不起了,竹签竟然不会刺到喉咙。 「不,其实……他也是前阵子……才问我的……」 「就是你住他家那天吧?回报的时候,伊万里表情超惨的。」 「什么!你跟他说了!」 「当然要说啊,那是我的职责。我说我确定你们离开王子泽的住处一起上班,他的脸先是涨红又瞬间刷白。真是有趣。 他拚命忍耐不表现出来,但还是管不住心里剧烈的情绪起伏。」 「那……伊万里有说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说,只要我继续保护你。吾妻,你不吃烤香菇吗?」 「啊……你吃吧。」 他什么都没说吗……? 也对,他还能说什么?伊万里已经甩了我,就算之后我跟王子泽有什么进展,他也没权利过问。 ……权利? 我在想什么!?难道我希望伊万里有权利?希望伊万里说『吾妻是我的,谁也不准碰』? 「我认为,伊万里疑心病太重了。我听柳田说,伊万里很受欢迎,交往过的对象不计其数,但一面对你,就自动降到国 中生程度。」 没错,我也觉得他疑心病太重。不过从旁人口里说出来,感觉真不是滋味。虽然我不是当事人,还是想替他辩驳。 伊万里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我是他的初恋! 虽然性爱经验比我丰富好几倍……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却是第一次……如果伊万里所言属实,就不难理解他谈恋爱为什么 像个国中生。因为不顺利、无法守护心爱的人,所以才心生胆怯、不安,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望着眼前的带卵虾蛄沈思着。 只要扯上爱情,伊万里就成了胆小畏怯的弱者,不再是平日英姿飒爽的他。 所以,我对伊万里而言绝对是独特、无可取代的。既然这样,为什么甩掉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喂,吾妻,那是你朋友吧?」 「啊?」 室田打断我的沈思问道。抬起头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对男女正看着我。喔,真是稀奇的组合啊。 「这不是吾妻吗?第一次在假日遇到你呢。」 穿便服的时任像极了学生。站在他身边的是,一身便装仍散发特殊光芒的河川敷小姐。 「哎呀,你可以喝酒啦?」 河川敷小姐关心地问。有时,我会想象她穿便服的模样,果然是很有型的装扮。她穿着黑色毛衣搭毛料格子裤,看起来 相当知性。 在时任邀约下,我们四人同桌用餐。介绍室田时,我谎称他是我大学学长。 「哦,那你现在从事什么工作?应该不是上班族吧?」 室田又加点了一杯生啤酒,才回答时任的问题。 「我的工作有点像是代办业者。」 说完便露出一抹足以唬人的笑容。 「代办业者?就是帮人带小狗去散步的那种?」 「没错没错,最近我常带可爱的小狗狗去散步。虽然可爱却很会闯祸,前阵子有只狗狗还不小心受伤了。」 喂喂,你是在暗喻什么?!还小狗狗咧,真会编故事! 时任听了坦率点点头,河川敷小姐则认真盯着菜单。没一会儿,她就加点了超多菜色,让人忍不住怀疑难道还有别人要 来。 「河川敷小姐,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时任担心地问。 「放心,我吃得完。」 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就是啊,这种份量很正常啊』,室田也在一旁帮腔。拜托,哪里正常了!难道河川敷小姐瘦归 瘦却很会吃? 「吾妻,听说你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身体好点没?」 「多谢关心。哈哈,别看我苦着一张脸,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这组合还真有趣呢。」 时任害羞地回答我: 「没有啦,其实是我拜托河川敷小姐,带我到她常去的道场参观。」 「道场?」 「就是极真空手道。时任说他对防身术很感兴趣,我就带他去看看。」 「啊,你在练空手道啊?」 「嗯,我已经练十年了。」 「吾妻,河川敷小姐真的很厉害喔!踢腿动作一等一,动作非常漂亮。」 河川敷小姐练空手道……对了,以前她曾用那双纤细的手臂,稳稳地接住王子泽弄掉的梯子。原来她是练家子。外表瘦 弱娇小的她,内在却有超越常人的力量。 「室田,你体格这么强壮,应该也有做什么运动吧?」 听到我这么问,格斗系壮汉朝我点点头说: 「我练过一阵子空手道,但擅长的还是柔道。在泰国时也学过一点泰拳。」 「啊,我果然没猜错……你说的泰拳,就是那种会踢人的拳击吧?」 要是被室田踢到,一定会痛死。瞬间,事发当晚的恐怖记忆袭上心头,眼角下方无意识地抽搐。虽然用手轻压一下就会 平复,但最近常常这样。我是不是太神经质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套句我朋友常说的,与其踢昏对手,不如直接用鞋子丢晕他比较快。」 或许察觉到我的心情,室田才搞笑地说出这种话。他这个人很会察言观色,要是食量正常一点,又爱干净的话……呃, 这好像太强人所难了。 「大姐,你为什么想练格斗技?」 大、大姐……你也太有种了吧,室田……他和河川敷小姐才第一次见面,这也太……啊,连时任都僵住了。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可以冒昧问一下你几岁吗?」 「我吗?今年刚好三十。」 「骗人!」 我跟时任同时大叫。我还以为他三十五、六了! 「吾妻,他不是你大学学长吗?」 「呃?对啊,可是之前听说他留过级,所以一直搞不清楚他到底几岁。哈哈哈哈。」 好险好险,差点露出马脚。天哪,他才三十岁!看来,他的落腮胡真是害人不浅! 「你今年三十啊。我今年三十五,你叫我大姐也无可厚非。」 「大姐,你讲话真有趣。」 室田一脸稀奇地盯着河川敷小姐,简直像恶作剧的孩子兴味盎然。就算河川敷小姐很特别……你那样大剌剌打量人家也 太失礼了。 「我觉得自己说话方式很普通。好,接下来回答你的问题。一开始学习格斗技是为了防身,后来则是为了控制自身的暴 戾因子,才持续练了这么多年。」 「什么,莫非你是暴力女,大姐?」 天哪,你竟然这样跟纪和小姐说话!?要是她的粉丝在场,你铁定被她们用包包砸死。不过,那个本人却不在意地喝着 冷酒。 「是的。」 河川敷小姐干脆又肯定地回答。 「我想,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不太讨厌暴力,甚至很享受伤害他人的感觉。不管是直接挥拳伤人、以间接手段施予暴 力,或言语暴力都一样。而且,大多数人几乎都是无意识地出手。」 室田浓眉微挑,有些不怀好意地说: 「你的意思是,人的本质就是爱好暴力吗?」 「我不清楚人类的本质如何,却可以肯定其中必然存在暴力因子。」 他们的对话似乎越来越艰涩了。算了,不管了,难得室田会停下筷子,我来尝尝马铃薯墩肉的味道吧。 「如果格斗技可以控制人类的暴力因子,那全人类不就都有义务学了?」 室田语带嘲讽的话,似乎让时任很不爽。他瞪了室田一眼,却阻止不了他继续挖苦。看来室田似乎认为,冷淡的河川敷 小姐是个学了几年空手道,就自鸣得意的女人。 「不,并不是每个人学习格斗技,都能有效控制体内的暴力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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