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挑高一边眉头，夸张的说：「蔓越莓汁？我不知道日内瓦的习惯啦，不过在我的老家，点那个的 男人通常会被认为很娘。」 「你们是乡下人嘛。」威廉不客气的反驳。 「你才他妈的是乡下人！」亨利转而问酒保：「你说！点蔓越莓汁的是不是女性比较多？」 酒保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蔓越莓汁，「防癌的健康食品，最近很夯。」 亨利自讨没趣的转过头。喝完蔓越莓汁后，威廉付了钱，准备离开。「你去哪里？」亨利连忙叫道， 「现在才几点，怎么就要走？」 「很无聊。」威廉坦率的说：「跟你泡BAR只会越泡越闷，根本没意思，我宁可早点回去玩超级玛利欧 。」 「哼，让你那么早回去的话，玩的恐怕不是任天堂，而是泰迪熊吧？」亨利低声嘟囔抱怨。 威廉听不清亨利啰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径自往门口走。「等等啦！」亨利伸脚拦住他，「我另外 约了人，你现在走的话一定会后悔。」 威廉不以为然的白了亨利一眼。正要绕过他继续向前走时，BAR的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威廉愣住了。 那个人的身形纤长，有着一头黑发、冰般的灰蓝双眼、一身LoroPiana……是里昂。 里昂抛下野山猫，从瑞典回来找他！威廉几乎不敢相信，「里……」正喜出望外的打算冲过去拥住对 方时，脚步却顿时僵硬：不，不一样。乍看之下很像里昂，但这个人较矮也较瘦，五官轮廓也比里昂 秀气细致，没有里昂特有的冷淡沉稳而智能的气质，反而显得鬼灵精怪。 这家伙他太熟了。威廉笑着走过去拍了那个人的头一下，「你搞什么啊，费利斯？海德菲尔！」 费利斯不再装酷，吐舌头顽皮的笑了，然后热情的抱住威廉，「好想你啊，威廉！」 费利斯的父亲在贺林家服务了几十年，是威廉父亲的私人司机。感念司机任劳任怨的服务，贺林老爷 对海德菲尔一家非常照顾，而年龄与威廉相近的费利斯理所当然的成为公子玩伴。 「你变了不少！」威廉愉快的拉着费利斯坐下叙旧。 威廉到柏林念大学之后，费利斯也前往洛桑求学，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在长假或过节时才有机会见面 。 「头发、眼睛……怎么了？」 「我换了发型、把发色染深一点、戴角膜变色片。」费利斯的栗色眼眸因为蓝色隐形眼镜而变得灰蓝 。「你喜欢吧？刚才还把我误认成里昂。」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我要变成你喜欢的类型。」 威廉暗恋里昂的事对费利斯不是秘密，「费利斯……」 「老实说吧：我是奉命过来找你。」费利斯喝了一口酒，敛起笑容，「夫人派我过来带你回日内瓦。 」 「我妈？」威廉有些讶异。 「威廉，现在公司隐藏很大的危机，只怕再不久就会爆发大问题。」费利斯压低声音，「你知道现在 掌管机芯部门的梅斯总监健康出问题？」 威廉点点头。梅斯是世上数一数二的机芯专家，得过无数机芯和钟表设计大奖，是他们公司的巨头之 一。「心血管疾病啊？他年纪不小了。」 「他的健检报告不久前出炉，是公司的绝对机密，外界还不知道。梅斯确定得了阿兹海默症。」费利 斯摇摇头，「机芯部门很快就会受到冲击。」 威廉愕然。 费利斯又说：「法兰斯坦当然会趁火打劫。那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你的负面消息，放话要管理部 门把你『冷冻』在纽约……根据侧面消息，她暗中指示安妮塔小姐刁难北美营业处的财务、造成旗舰 店开幕的问题……你没感觉吗？」 安妮塔是他的异母姐姐。这解释了最近工程不顺的原因，威廉双手一摊，「当然有感觉。」 「不只这样。她还私下连系一些新锐钟表技师，很显然是要插手机芯部门。夫人非常担心，所以派我 过来劝你回日内瓦协助你父亲。」费利斯一脸忧卢，「如果法兰斯坦联合你的异兄姐一起，到时候 Tourbillion & Time……」 「这件事由我老爸担心就够了。根本不用我……」 「威廉！」费利斯打断他的话，「你不能置身事外，该是负起一些责任的时候！」 「拜托，我不想回日内瓦。」威廉不耐烦的一挥手。接着，他意识到或许太严厉，又放软声音：「… …费利斯，那么久不见，我应该开个Party为你接风，好好聊聊才对；而不是谈无趣的公事。」 「我们随时可以促膝长谈。」费利斯暗示，「我住嘉宝饭店总统套房，走吧。」 威廉迟疑了两秒钟，还是站了起来。「下次吧。你才刚到，还要适应时差，一定很累。」他拍拍费利 斯的肩膀，「真的很高兴见到你！」 目送威廉离开后，费利斯的笑容沉了下来。亨利慢慢走到他对面坐下，皱着眉质问：「你到底有没有 把握把他尽快带回日内瓦？」 「于公于私，我都比你着急，亨利。」费利斯从口袋中拿出NokiaN97 mini，查了查行事历，「……得 办几件事，替夫人出席一项活动……」 他突然抬起头，将手机亮在亨利面前，「亨利，你真的确定威廉和这个人同居？」 亨利随便抬眼一瞄，荧幕上是安杰的照片，「非常确定。」 「他和威廉以前曾经交往的类型完全不同。」 「对啊，明明不是他喜欢的型。你才知道这家伙多不讲义气。」亨利忿忿不平的说。 费利斯的脸蒙上一层寒冰。 正因为如此才更教人担心，他想。 完全不符合威廉一直以来的追求习惯，一个类型外的特例，才更别具深意；所幸本人似乎还没领悟到 这一点。而在威廉意识到那层不同的意义之前，必须采取某些必要行动。费利斯看看表，时间恐怕不 多。 安杰在Rive Gauche的厨房里准备大大小小的米兰水果蛋糕、拿破仑派、Opera蛋糕──Treasury的史 帝夫预订的，作为周年庆使用──由于大烤箱坏了，他只能以其它的烤箱分批烘焙。 工作变得繁复，但安杰的心情还不错，还轻哼着歌：因为他的银行户头解冻了、因为最近的生意颇佳 、收入不错、因为「纽约饮食」杂志表示想采访、因为、因为…… 总之他的心情不错。 前一天，奇迹似的，打烊之后他在后门「巧遇」威廉。根据威廉本人的说法，是当晚在旗舰店监工之 后「刚好过来看一下」；但脸颊冰凉凉的，似乎在外面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安杰没说什么，穿上 薄外套，让威廉陪他一起散步似的走向地铁站。 路上，他们经过Paul&Shark，安杰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一件灰色短风衣。他相当喜欢那件衣服，现 在他的户头解冻，终于有机会买了。 他们继续走，同时漫无边际的瞎聊，威廉瞄见路边的电影海报，突然提议去看电影。他们于是去看了 一部3D动作片，安杰还买了一大桶爆米花。 当他们搭地铁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夜。进门之后，威廉自然而然的转身拥吻住他，然后他们理所当然 的边舌吻边脱衣服进了房间，上床做爱。当安杰想起应该避免和对方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已经在对方 的拥抱下狂泄出白浊欲液、对方也激动的将炙热爱液留在他体内，两次。 一切的发展都非常流畅，仿佛是两人的共同习惯，他们向来如此。 安杰想得出神，直到有人不顾阻拦冲进厨房，他才猛然回到现实。 「这是怎么回事？」亨利气急败坏的大声质问，「你为什么退出了？」 没头没脑的问话让安杰疑惑，「退出什么？」 「料理大奖赛！」 安杰低下头，假装专心的在Opera的蛋糕体抹上一层厚厚的Ganache，回避对方的视线。 经过之前和拉派亚等人会晤，安杰有感于人言可畏，他不想被认为是「王子的人马」、或靠特殊关系 才获得机会，决定退出。 「我那阵子比较忙。」安杰找理由搪塞，「而且……而且我的预约定时大烤箱又坏了，所以……」 「烤箱？小意思。」亨利立刻接口，「我送你一台。」 安杰傻了，连忙拒绝：「不用了。我已经在物色新的……」 「我说，我『会』送你烤箱。」亨利强调，不给安杰拒绝的机会，「不过，烤箱根本是借口，对吧？ 一定是威廉跟你说了什么！」 听到对方提起威廉，安杰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微微泛红。 「你不要听威廉胡说，他说的话最不能相信！」亨利用力抓着安杰的手，「……威廉对你不是认真的 ！不，他对任何人都不是认真的；除了他的『超人』之外。」 亨利顿了一顿，下定决心似的咬牙说：「我不想这么说……不过，他接近你的动机不纯，是因为和我 打赌的关系！」 安杰毫不意外，「我知道。」 见安杰一脸泰然，亨利急了，「你知道？既然如此，难道不觉得威廉因为你手臂上有颗和里昂一样的 痣才上床很变态吗？」 听到「里昂」这个名字，安杰的耳朵竖了起来。亨利继续说：「……对威廉而言，所有的人都是里昂 的替代品！」 「里昂？」安杰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他知道威廉透过他找寻某个人的影子……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是怎么样的人？」 亨利二话不说的拿出手机，上网搜寻资料图片。「里昂·亚德林，三个Ph.D.的天才，普林斯顿大学的 教授。」 手机荧幕中是里昂出席某官方座谈会的照片，威廉和他相谈甚欢。安杰凝视着里昂，黑发、灰蓝眼、 高大英挺，的确有点像电影里的「超人」，但更多了书卷气质……他认得这个人，是Rive Gauche的顾 客。 原来如此。只要问对问题、就会得到解答，威廉之所以买下店面、之所以到普林斯顿、之所以和他上 床……原因都只有一个。 看来，全世界都知道他被利用，只是个失败的替身；而他竟然为了前一天晚上威廉陪他回家而自以为 是的高兴——不仅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被出卖、还协助卖他的人数钱。 十足的蠢蛋。现在他唯一的危机控管是保住最后一点面子。 「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安杰苦笑的下了评论，接着强调：「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但是，我和 威廉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然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料理台上，继续制作珠宝公司预定的周年庆甜点。 当奔驰车载着威廉来到哈德逊河堤时已经八点。司机将车停在一处由一顶顶非洲式豪华帐篷组成的半 开放场地前，威廉下了车，很诡异的发现旁边停了一排摩托艇，还有两艘单桅杆船，船帆上分别印着 他们家钟表和一家知名香槟的商标。 一名穿着黑色制服、长相颇性格的男士走过来客气的指引司机停车的位置。这个时间在纽约想停车几 乎是不可能的，还好活动主办单位备有私人车位，专供VIP使用，而贺林家小少爷当然属于这个层级。 司机礼貌的对威廉说要用车时只要按手机通知就会随传随到，威廉随便点个头、朝入口方向走去。 门口站着五、六个招待，一个个酷毙的模样，看到威廉手上的邀请函就立刻展开灿烂笑颜、巴结的问 候；威廉懒懒的回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走进会场。 他根本不想来参加这个鬼珠宝公司的周年庆。但是，他老爸要他过来和老板打个招呼——珠宝公司老 板希望他老爸入股，但他老爸根本想直接并购珠宝公司就算了，两方的律师正互相试探底线。 反正就是商场上的事。威廉顺手从侍者的托盘中拿了一杯红酒，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 看举办周年庆的大手笔，恐怕很难有人相信珠宝公司正面临财务上的窘境。会场里人潮汹涌，一堆名 流、赞助商，作陪的艺人、模特儿等花瓶穿梭来去。就像所有的名流party一样，风骚性感的漂亮动物 们等待着狩猎或被狩猎。 这样的场合最容易有一夜情，因为彼此各取所需，都有相互利用的默契；在获得性欲满足之后，不用 找任何借口、拍拍屁股就能随时走人。当然，有时候也会遇到某些假单纯或真无知的小动物，误以为 能从游戏中获得真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求对方负责。 威廉向来讨厌那样。派对的终极目的就是玩乐，如果想要永恒的火焰，找错地方了，应该上教堂、或 者，至少到某个炉灶不灭的厨房找。 说到厨房，威廉倒是有个奇妙的发现。前晚他一时兴起到Rive Gauche的后门，原本只想开个玩笑；他 不记得等了多久，当看到安杰走出来时脸上惊喜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好，下意识的认为自己 真是来对了。 威廉无法解释、无法分析原因，只知道当时他很快乐。这样就够了，其余的他一点也不在意。 威廉看看表，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走人。这时听到某人叫他的声音：「威廉！」 抬起头，看到一个人拿着香槟杯向他招手。威廉也半举起手，「费利斯。」 费利斯笑着朝他走来，「你迟到了。刚才Treasury老板向我问起你。」 「和业务经理研究财报。」威廉一耸肩，「不管法兰斯坦或安妮塔怎么刁难，我都会让旗舰店如期开 幕。」 「威廉。」费利斯左右看看，将威廉拉到会场后方、没有闲人的地方，低声说：「你很清楚：现在最 重要的事不是旗舰店。而且，要解决旗舰店、北美营业处、甚至整个公司的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可以 一劳永逸……」 威廉深吸了一口气，打断对方的话：「费利斯，我母亲承诺了你什么？」 费利斯沉默了几秒钟，接着才四两拨千斤的说：「夫人和老爷对我们家兄弟姐妹都非常栽培……」 「她是不是承诺：只要你能说服我回日内瓦，就让你担任哪个部门的经理？设计部、行销部，或是财 务部门？还是行政CEO？」 「威廉，我是那种人吗？」费利斯一脸受辱的表情，「我已经是夫人的机要秘书了，你以为我会在乎 那些？我是为了你！」 「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就应该知道我根本不想回日内瓦！」 费利斯停顿了一秒钟。「为什么？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想回日内瓦。因为里昂？」他摇摇头，「他现在 根本不在这里，不是吗？」 威廉半张开口，却找不到话反驳。 「里昂已经有爱人了不是吗？那个伊森·安提诺……我看过他的照片，你也见过他本人，对吧？他们 很相配，非常……」 威廉甩开酒杯、一把抓住费利斯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闭嘴。」 费利斯被扼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毫不畏惧的继续说：「而且，任何人都看得出来，里昂不可能臣 服在你的床上！醒醒吧，我不敢相信你真的那么盲目……」 「我非常乐意臣服在他的床上，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威廉加重扯住费利斯衣领的手劲。 「威廉……」费利斯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威廉的手腕，「威廉，你为什么就是想不开？追求一个不 可能的东西、而忽略了身边的一切。看着我……你看，我和里昂有什么不一样？」 威廉皱起眉头，瞪着费利斯。或许因为照明昏暗、或许因为气氛氤氲、或许因为情绪激动而使他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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