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开会的时候迟到」之类的话。 高锡泉从未想过受到全校师生尊敬的学生会,竟是如此混乱的局面。 好不容易,有人发现站在门口的他,当然,还包括他背着的人。 「会、会长?!」 第一发现者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指向高锡泉,旋即惊觉自己无礼的行为,收回了手。 「会长,你怎么……」 「会长?」高锡泉困惑地歪歪头,而整间会议室也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莫不将诧异的视线投向他…… 不,他这才发现,那些人的目光并非针对他,而是他身后的学长。 「谢谢你,请你放我下来吧!」 平静的嗓音传入耳中,他直觉的依言照做,然后他一直以为只是普通学长的人,竟稳稳站在他身旁,丝毫没有受到惊吓 而脚软的迹象。 这下惊讶到嘴都阖不拢的人,顿时变成了高锡泉自己。 不……会……吧?! 「你、你是……学生会长?」 「是的,我是第三十五届的学生会长梁宥君。」绽放出迷人笑靥的脸庞,光彩耀眼。 高锡泉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曾在学生会长本人面前,说出「既优秀又恐怖」的评语。 现在他才明白,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那敬佩中带着惊恐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会长,你怎么会被他背进来?你受伤了吗?」 「多亏他,我才会毫发无伤。」 一下就被其它学生会成员团团包围,回过头来的梁宥君,依旧轻易就吸引他的目光。 只见对方朝他微微一笑,还无法从震惊中回神的高锡泉仍僵着一张脸,不知该做何反应。 「没事就好……我就说嘛!今天是学会干部的重要选举,你怎么可能缺席呢?」 「我当然不会缺席,为了弥补我迟到的五分钟,副会长可以不用选了。」 「咦?」 无视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发言引起的骚动,梁宥君兀自走向主席的位置,从容不迫的态度令一旁的干部们心急如焚。 「为什么不用选了?这可是今天选举的重头戏啊!」 「因为我已经决定好了。」维持一贯的悠哉神情,梁宥君缓缓扬起手,指向还呆站在门口的高锡泉。 「他就是下一届的学生会副会长。」 「欸?!」 惊呼声没有多久就转换成难以置信的悲鸣,不只突然被指名的高锡泉一头雾水,学生会的成员们更是纷纷跳出来提出质 疑。 「等等,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让他担任副会长?」 「副会长必须经过提名程序,这样根本不符合……」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即使周遭一片喧嚣,梁宥君称不上宏亮的声音,仍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里,明明是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却散发出难以 言喻的魄力,宣告他的决定不容任何人质疑。 「除了他以外,我谁都不要。他是……」 在梁宥君宣布他担任「副会长」这个职务之前,高锡泉没有漏看那蠕动的双唇,无声地吐出「我的」两个字。 第一章 当我留在你身旁的时候,才感觉得到风的流动。 依稀记得在国中学姊的毕业纪念册里,有人留下这首刻意营造文艺气息的短诗,但他从不明白真正意思。 然而,每当望着眼前这个人,短短的诗句就会在他脑海中浮现,彷佛有股微风正拂过两人之间。 特别是某个意想不到的早晨之后,风势变得更为强劲。 「会长……」 他凝视着即使沉睡了也依旧光彩夺目的人,晨光伴随着微微的秋风穿越百叶窗缝隙,将白皙的脸庞染上一片金黄,银框 眼镜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侧躺在沙发上的身躯穿着学校的夏季制服,比任何人都能穿出洁白与高雅的气质。 与这高洁形象相违背的,是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如同吸引他人伸手触碰的禁忌边缘。 无论看了多少次,总是让他心跳加速到胸口发疼的地步,尤其前几天发生的那个事件,让他对于自己薄弱的意志力感到 担忧。 不过,比起这些困扰,眼下更令他忧心忡忡的是…… 「会长……」看了看手表,高锡泉叹了一口气,决定再试今天的第十八次。「你再不起来,第一堂课要开始喽!」 出乎意料的,或许他第十八次的努力终于感动这尊雕像,只见长睫轻轻掀动两下,原本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扬起,环 上他的颈项。 「早安,泉宝贝……」只不过这声「宝贝」,听起来既无情又懒散。 「我知道,你要我给你一个早安吻是吧?」 「哼!真无趣,我的副会长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捉弄不成,竟埋怨起他来了。 拉开圈住自己颈项的双臂,高锡泉不禁苦笑。反倒是这声「哼」听起来可爱多了,害他什么气也生不起来。 这个人明明早就醒了,却不肯干脆起床,老是要他死催活催,连带交换条件才肯乖乖去上课。 但他最困扰的,就是自己拿这摆明耍赖的态度一筹莫展。 「会长,请你别再玩这种老梗,我已经不会上当了。」 「老梗也可以玩出新把戏啊!」 「那就请你别再想着玩什么新把戏了好吗?」 「唉唉唉,我的泉宝贝越来越不可爱了。」 「我本来就不可爱,请你也别再叫我宝贝了。」 打从他被梁宥君这个暴君指名担任宰相……不,是担任副会长以来,他发现自己的头衔越来越多。 不过最近,他终于领悟到自己最适合哪个头衔。 看梁宥君还懒洋洋地躺在会长室的沙发上,高锡泉只好一如往常,抱住这赖皮鬼的肩膀让他坐正。 说自己不解风情也好,他可是经历过许多次试炼,才能练就这身八风吹不动的功夫。 「当初我就是看你可爱,才选你做我的副会长啊!」 「你也没有「选」我吧!」分明就是用「指定」的。 「哦?开始懂得跟我顶嘴啦!无所谓,反正这样的你,我也很喜欢就是了。」 「是、是、是。」 「有够敷衍的,你学会应付我的方法了嘛!」 「我哪敢啊!倒是你真的该起来了。」 好不容易从躺着改为坐着的赖皮鬼,没两下又瘫在沙发椅背上,完全没有打算振作的意思。 高锡泉本想出声数落他两句,却看见有一小撮翘发从梁宥君后脑勺钻出来,觉得他可爱到不行的心情,顿时漫过了焦躁 。 叹口气,他从上衣口袋取出随身携带的梳子。「会长,请你坐好。」 似乎明白高锡泉如此要求他的理由,梁宥君顺从地挺直背脊,转过身去。 望着那小巧的头颅,高锡泉小心翼翼地梳理他睡乱的头发,从指尖滑过的发丝相当柔细,但老爱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主人 ,总是把头发压得乱七八糟。 以前的自己光是双手并用地和他的翘发奋战,就费了好大的劲,这个人却从来不体贴他的辛苦,还是每天顶着一头乱发 要他服侍。 「今天天气很好。」仰望窗外的梁宥君,不晓得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被梳发的感觉太舒服,轻轻眯起眼。「哪,你今 天练跑的状况如何?应该不错吧!」 「我最近的状况的确不错。」 难得对方主动问起他的事情,看来大懒人今天心情很好。 高锡泉还记得国小刚开始练跑步的时候很辛苦,但很快的,他就迷上奔跑时迎风前进的舒爽。 「对了,我们田径队加入不少新生,变得很热闹呢!」 「我差点忘了,现在你也变成学长了。」 「那倒是,我已经二年级了。」 算起来,他和这个暴君也共事一年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学生会长交代他的第一份工作—叫我起床。 这位比任何人都要早到学校的会长,习惯在处理学生会各项事务后,躺在会长室的沙发小睡片刻。 而他这位副会长的加入,就变成不用设定「贪睡提醒」的活动闹钟,尤其他每天参加完田径队的晨练,再赶回会长室叫 醒梁宥君,分秒不差配合得刚刚好。 渐渐的,英明神武的会长除了决策性的事务会自行处理,其它全都以「信任」为名交给他,举凡各社团活动场地的纠纷 ,到学生在校门口捡到的小狗,会长只交代他从哪些人开始谈起,还有谈判时切入的关键点,剩下的就由他负责奔走。 不过他的工作多归多,在会长的指点下,也都能有效率地顺利解决,这也是他最不甘心也最佩服的一点。 于是这一年来,他不但包办学生会的大小杂事,就连会长的日常生活也一并照顾了。 「好了,完美。」将梳子收回口袋,高锡泉欣赏着已恢复柔顺状态的发丝,嘴角泛起得意的微笑。 而梁宥君却像个在发艺沙龙完成造型的顾客,优哉游哉地转过身来,向他高高扬起下颚。 早就习惯他傲慢的姿态,高锡泉也自然地替他拉挺衬衫领口,将做工精致的钮扣扣上,之前一直诱惑着他的锁骨,就此 完全遮掩在洁白衬衫下。 「刷刷刷」几声,如同打上封印般,深蓝色领带在高锡泉熟能生巧的利落动作下,不出几秒钟就变成精致的领结,衬托 出纤细颈项的优美线条。 这是一种仪式。 彷佛将这个人无意间流露的诱人气息,封印在系得完美的领结之下。 他没有见过比梁宥君更适合穿这身制服的人,但没有自己一手打理,这个人不过是个连衣服都穿不好的懒鬼。 「会长,早餐。」 高锡泉将铺着新鲜苹果切片的丹麦面包塞进梁宥君手中,那是在参加田径队的晨练前,就在校门口的面包店买好的,虽 然早已失去刚出炉时的热度,水果的香甜气味依然可口。 衣服穿好了、领带打好了,连早餐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呼吸也恢复稳定,高锡泉看了看手表,不由得钦佩自己又完成了 一天开始的任务。 没错,最适合他的头衔,其实是……老妈子。 「时间刚好,你该出发喽!」 「好、好。」原本想先尝一口丹麦面包的梁宥君,被高锡泉斥责「不能边走边吃」之后,噘着嘴将面包收进书包,扶正 高挺鼻梁上的镜架,从容站起身。 这一瞬间,高锡泉觉得自己就像是目送主子出门的仆人,不禁哑然失笑。 然而,主子却倏地转过身来,向他开了口。「你明天放学也会去田径队的团练吧?」 「是啊!怎么了?」 「篮球队、游泳队我已经去稍微视察过了,今年的阵容都还满坚强的,我想也该轮到田径队了。」 「轮到我们?」 「意思是,我会去看你们练习。」 「真的吗?」一听到梁宥君会出现,高锡泉的双眼立刻为之一亮。「那太好了,我们田径队今年注入不少新血,表现绝 对不会比其它校队逊色。」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话题,梁宥君只兴趣缺缺地「喔」了一声。 「还有,我们终于有经理了,有个一年级的学妹自愿来帮忙,大家都很感激她呢!竟然有女孩子愿意帮我们这些又臭又 脏的男人打杂……对了,就是她上次给我影展的票……咦?会长?」 「你知道吗?」 美丽的脸庞突然在面前放大,高锡泉怔怔地看着梁宥君逼近,两人的鼻尖近得差点碰在一起。 这一瞬间,他想起自己前几天失控的举动,想起那双唇的柔软触感……为了躲避呼之欲出的回忆,他拚命往后退,却被 逼到连背都贴上沙发。 没事的,就和往常一样深呼吸,这阵悸动很快就会随着吐出的气息缓和下来,他绝对不能在对方面前有一丝动摇。 「我想去探视田径队,不是因为担心你们的战绩,也不是对新生好奇,更不在乎可爱的经理……」 双手顺势撑在高锡泉的脸庞两侧,梁宥君的唇边绽放一朵粲笑。「这全部都是因为……」 当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耳畔低语着「因为我喜欢看你跑步的模样」,高锡泉发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捂住发红的耳朵,他一个闪身,从梁宥君的手臂底下钻出。 他苦撑多时的表面镇定就此破功了,为何这个人每天都有新招式扰乱他的心志? 「你别寻我开心了,你根本没看过我跑步。」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看过?」 「你!你非要跟我玩庄子那套辩论游戏吗?」 「不玩,太麻烦了。」梁宥君无趣地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如果你反过来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没看 过」之类的,我反而很困扰。」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无论如何,很快就能看到你跑步的英姿了。」不等高锡泉反驳,梁宥君擅自结束话题,迈步朝门口走去。 「总之,明天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喔!泉、宝、贝……」 「都说了别叫我宝贝……」 高锡泉知道自己的嘟囔没有被听进去,因为那抹纤瘦的身影早就从门口消失了。反正说再多,对方也不会听他的吧! 前一刻还弥漫着紧绷气息的室内,一下变得寂静无声。 明知该振作精神去上课,他还是无法从亢奋的心情中平复,跌坐在沙发上。 「真是的,这样下去不行啊……」 和这位学生会长共处一年了,起初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一方面是担忧自己临阵授命担任副会长,表现不佳辜负了会长 对他的信任。不过他的担忧没多久就消除了,因为在梁宥君的指导下,加上他积极的行动力,很快就获得所有干部的认 可。 而另一方面的担忧,却始终找不到解决之道,就是打从初次和梁宥君见面时感受到的那股悸动,仍在朝夕相处间持续延 烧。 会对同性心动的自己,令他感到恐惧,更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跟之前袭击梁宥君的学长一样卑鄙。 经过这一年来的磨练,他也能掩去自己的紧张,伪装成平静的表情和梁宥君应对,甚至遭到抱怨「你变得好无趣」。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升上二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就发生那个事件,让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他吻了那个人。 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吻了躺在学生会长室沙发上的梁宥君。 至今他仍记得那个早晨吹的风比以往都还要强劲,百叶窗飞舞得格格作响。 也记得自己的唇压上那片柔软时的触感,跟对方给人的冷淡印象不同,出乎意料温暖的唇瓣,反而惊得他回过神,讶异 于自己的失控。 都怪经过一整个没有见面的暑假,都怪社团的学长绘声绘影地说着会长升上三年级就会卸任的传闻…… 于是,当他凝视着那感觉分离已久的俊美面容,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绽放光彩,又担心其随时会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也 无法抑制冲动,吻上了。 可是无论什么理由,他都不该对同性产生这种冲动才对啊! 小学的时候他有暗恋的女生,国中也曾和女生短暂交往过,而且和男同学一起换衣服、脱光衣服打水仗,他也不曾有任 何感觉。 虽然进入高中以来,他光应付这位学生会长和田径队的练习就疲于奔命了,至今仍没有时间谈恋爱。但依照他十七年的 人生经验和基本常识,会令他如此动摇的人,应该是个漂亮可爱的女生,女同学也行、学妹甚至学姊也好,总之,不该 是一个和他拥有相同性别,任性又懒散的学长。 会对男性动心的自己,是不是很不正常? 「这只是青春期的短暂迷惘而已……只要过了这段时期,或是和异性正常交往,慢慢就会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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