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剑影以雷霆的态势刺向前方的人,玄墨眉眼间尽是骇人的杀意。 「裂天。」 银白色的剑应声而出,在空中灵动地与玄墨缠斗起来。 那剑的样子很是奇怪,非金非玉,撞击的声音异常的清脆好听,且好像无须人控制,须知天下万物皆有修行之道,剑本身便具灵性,相信再修炼几百年就可脱胎化形,不再受人控制了。 玄墨表面表现得轻松,实则是在苦苦支撑,他闯上天界的时候便已受了不少的伤,又失去了半颗凝魄,实力减少了大半,这样硬抗上就算是他情况最好时也未必能招架的对手,其实非常吃亏。 若不是一旁的祸斗分担了他部分压力,他可能早就支持不住。 要是换了平日或者换个对手,玄墨都不会这样失去理智。但是......今天的对手是「他」! 因为是他...... 不甘地看着那人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彷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身体越来越无法支撑裂天猛烈的攻势,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先前不觉得的痛楚现在痛入心扉。 身形一滞,裂天找到了空隙穿过黑剑严密的防守,在玄墨身上舔上一道血痕,随后趁玄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向他胸口刺去,刺眼的银光笼罩了他全身,后面已没有退路! 命悬一线之间-- 玄墨突然长啸一声,眼睛泛起诡异的深红,左手结印挡住了裂天的进攻。 随手挥下道禁制困住它,玄墨眼神一转,瞬间转移到那现在叫「东华帝君」的人身边,意念一动,冰冷的剑身抵住了那人修长的颈项。 玄墨现在的眸色是接近黑色的暗红,一眼看进彷佛有种要溺毙在血海中一样的感觉。他的气息混乱不稳,整个人好像处在意识迷茫的阶段。 「不愧是上古神只,应该有这样的力量。」 男人的声音唤醒了玄墨的神智,他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发现自己处在有利的地位,玄墨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杀了他-- 杀了这个折辱他尊严的人! 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劝说他这样做。 玄墨手上不由施加了些力道,艳色的血液沿着雪白的脖颈流下,他看着那张仍然没有表情的脸孔,波澜不兴的眼瞳。 玄墨心中忽然一痛,差点握不住手上的长剑。 但就在他卸力的那一刻,剑下的人眸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把剑,正是应该被禁制了的裂天! 没有半分迟疑,银白的剑已向他挥下-- 剑光一闪,血如泼墨般飞溅在空中。 玄墨眼前倒下的是妖兽染了血的躯体。 祸斗...... 关键时为玄墨挡了一击的妖兽--是绯夜最喜爱的宠物兼玩伴。 从幼年就陪伴在绯夜的身边,被绯夜欺负,被绯夜玩弄,但也被绯夜宠爱的......祸斗。 被眼前的猩红凝住心神的玄墨,完全没注意到飞过来的银剑。 「啊--」 肩上传来尖锐的痛楚,剑体穿过了他的锁骨下方,带着未散的余劲将他狠狠钉入了后面玉石做的墙上。 血缓缓的从墙上流下地面。 痛得无法言语的玄墨煞白了嘴唇,先前爆发的力量似乎也消失了,此时只能无力的维持这样的状态,无法动弹。 「刚才为什么要犹豫?」 那人走了过来,雪白的衣衫上纤尘不染。 玄墨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眸中暗红已褪去,里面只剩茫然。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说着,将右手伸向了玄墨左胸,在发现手指居然无法直接进入的时候,他微皱了下眉头。 「麻烦。」 玉般的五指并拢,以手代替了利器,强行穿过了皮肉深入到玄墨体内。 血从相连的手腕部滴落,染红了地上白色的玉石。 「晤......」 玄墨痛苦地呻吟出来,失去血色的脸抬了起来,看着他的脸,轻轻说了句话。 他说的很轻很轻,一不留神便会错过了,而那人听清了,他喃喃叫着的是-- 「夜儿......」 抽回了右手,前面人儿的眼睛已失了神采,头垂了下来,黑色的发丝垂落身侧,掩住了面容,没有着力的身体被剑支撑着所有重量钉在墙上,像被献上的祭品。 他看着掌上美丽妖异的红色。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半? 彷佛是在回应他的疑惑,男人体内某处热了起来,有东西挣扎着要出来,终于红芒一闪,从胸口处飞了出去! 凌空一抓,他将那东西困在手中。再打开时,艳丽的红色晶体在掌上晶莹流转-- 像哀泣的血泪...... 第九章 千年后。 它是一颗石头,是的,一颗小金石。 从它开始有意识以来,它接触到的便是一片黑暗。 幽深的没有止境的黑暗...... 后来,它才知道自己是在一座山的山腹内。 它不知道自己存在了多久,但是能有意识,那它大概是存在了很久很久了吧,只能用「存在」,因为之前的它,不算是活着。 没有刻意去修炼,它还是过着和以前的日子--不动,不说话,不思考。虽然这些它都可以办到,但是......它是「石头」,石头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直到有一天......它看到了那个人为止。 那是它第一次看到人,如果他是「人」的话...... 就在那天,剧烈的震动将它从沉睡中唤醒-- 随着刺眼的光芒,那人缓缓沉入了山腹中,然后......这里被封禁了,整座山成为了关押那人的牢笼。 封禁「他」的似乎是神仙,会被仙人封禁,那「他」大概犯了很严重的罪吧...... 它对「他」充满了兴趣,不再睡觉,而是开始好奇地看着「他」。 「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它觉得有些失望,开始有些讨厌自己喜欢的睡眠了。 它决定等「他」醒来。但等待的过程是很无聊的。 在等得无聊的时候,它就吸收一些身边的灵气修炼,不知是不是因为仙人封禁的缘故,它发现附近的灵气多了很多。这样看来这里倒是不错的修炼之地,不过相对的也出不去。 这样过了很久,久到它数清了「他」眼帘上所有的睫毛,久到它可以不看「他」就在脑中描绘出「他」脸上每处细微的地方,久到......它认为「他」再也不会醒了。 但就在一天,毫无预兆的,「他」眼帘轻掀,突兀地张开了眼睛--一双美丽的、黑色的眼睛。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它才明白原来黑色可以是那么邪美华丽的颜色。 毫不厌倦地看着那纯然的黑,它过了很久才发现这黑色的主人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睁着那美丽但空洞的眼睛而已,像是把灵魂遗失在别处了一样,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就这样躺在那里,无神的眼睛望向虚空,一动不动。 但就是这样的眼睛,却时常让它产生「他」正在透过那虚无看着什么一样的感觉。 想就这样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睛-- 它觉得自己可以这样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时间慢慢流逝...... 岁月在尘世耗尽了千年...... 天劫,也被称为千年劫,凡是修行了千年的生灵都要经过天劫的试炼,若过了便重塑身躯,得道飞升到天界;若不过,千年的道行便毁于一旦,魂消魄散。 在下界,可说是是没有超过千年的生灵的,没有任何人能抵抗飞升的力量,三界众生莫不在此之列。 冥冥中,天道自有不容违背的规则。 千年已近,落夕山腹中的金石也要面临天劫这个逃脱不了的危机了。 痛苦地经历化形的过程,金石要在天劫到来前化成人形,这样抵挡天劫的时候相对会轻松一些。 金石的本体不是生灵,而是没有意识的石头,所以化形比别人要痛苦的多,要完全改变身体的构造。 体内像被几股力量同时拉扯一样的痛,身体像要被融化了,漫长的化形持续了七天,它原本坚硬的身体开始变的柔软,拉出修长的四肢,金色的身体表面变成了白皙的肌肤,灿烂的金发披散在身上。 它终于化为了人形。 化形刚刚完成,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那个人。 千年的岁月,「他」还是没有一点儿改变,唯一不同的是那原本齐腰的黑发垂至了脚踝,丝丝缠绕在穿着同色衣物的身上。 兴奋的跑到「他」身边,金石像极想得到称赞的孩童,即使那人根本不会响应他...... 俯在「他」身边看着「他」,看着「他」雪白的脸庞,挺直的鼻梁,桃红的薄唇,还有那睁开的魅色的黑眸。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抚上了「他」的脸,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照着视线的路线巡游了一番,连那在微微抖动的长睫也没有放过。 金石脸上露出了傻笑,这是他第一次和「他」这么接近。 执起一缕黑色的长发缠绕在手上,金石的脸上多了忧虑。 「我知道你听不到我说的话,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再过不久我就要历劫了,要是我过了,飞升的力量会让布在山上的禁制有短时间的失效,你可以趁那时候离开这里。要是我没能......」 他苦笑了一下,「那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听到了吗?」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声悠长的叹息溢出唇边,纯净湛蓝的眸子里只有那个人的倒影。 突然视角里红芒一闪,一片薄红的物事从那人的衣襟中滑出。 金石好奇的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枚不知是什么质地的红色芯片,触手微温。 想到自己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就算魂飞魄散,好歹有「他」的贴身之物相伴也算不枉此生了。 思及此,他将这薄片收入怀中,最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当他被狂烈的火焰包裹住的时候,金石才真正体会到天劫的威力,那是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他所历的天劫是「天火焚身」。 天火,传说中温度最高的火焰,可以焚尽世上一切的终极火焰,它灼烧的不仅是躯体,连魂魄也都会被它灼伤。 火克金,对性属金的金石而言,天火无疑是天生的克星。 纯白的火焰高贵圣洁,燃烧的景象美丽得不可思议。 金石咬紧牙关,抵抗着天火霸道的威力。 再忍一下就好,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飞升根本不是他的愿望,现在支持他的就是可以借助飞升,让「他」有机会可以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被那纯白的火焰灼烧时,身上浮现的淡红光芒。 连魂魄都在哀鸣的痛苦折磨着他,现在想来化形时的痛楚与这个简直不能相比! 听说六道轮回中的地狱道中热地狱的最底层,就是「无间地狱」。相传在那里痛苦没有间断,身体与燃烧的烈火已经无法区分。而在那里,生命也是彷佛永无止境的漫长,痛苦也是永没有结束的一天。 金石觉得自己就像身在「无间地狱」,连神智也都无法再保持清明。 也许是因为他意志坚定,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确拥有强大的实力,金石还是撑到了天劫过去的时候。 被烧焦的肌肤又重恢复了原貌,变得细嫩光滑,长发像金丝垂在脑后,身上被焚尽衣物的身体现在罩上了一套金色的铠甲。 天上祥云汇集,天边隐隐传来了仙乐。 感到向上拉扯的力道,飞升--已近在眼前! 没有为飞升感到任何喜悦,他轻皱眉头,将视线转到后面。 还看什么,明知道这里是看不到「他」的啊...... 金石收回了视线,任凭力量的牵引,身体向天上飞去。 希望......「他」能顺利逃出来......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天界蟠桃宴。 蟠桃分三类,一类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一类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最后一类,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蟠桃乃天界圣品,对仙人的帮助甚大,平时若不是立了大功的仙人,是不会轻易赐予的。而此次的蟠桃宴每个仙人都可得到一颗,这千年难得一遇的机会,给沉寂了千年的天界添上了几分热闹。 此时,瑶池天宫内仙人们正三三两两或坐或站在一起聊天,不时传出两三声笑语,气氛显得一派宁静悠闲。 但这悠闲的气氛,被突然出现在莲池中央的两人打破了-- 众仙马上停止了交谈,站起身来行礼,先前的闲散气氛一扫而空。 彩衣紫带的女子启唇一笑,微一扬手,天宫中仙乐忽起,缥缥缈缈,如梦似幻。 旁边男子白衣似雪,足下像踏在镜面一般波澜不起,足尖微动,身影已在玉座之上。玉般的脸孔高贵清冷,冷色的眸子环顾众人,清淡地说了句:「大家尽兴吧。」 众仙松了口气,不敢再看向他,重又聚在一起聊了起来。 西王母身形一动,站在了他的身边。 「哥哥,这回的蟠桃比以前多结了很多呢。」声音是在别人面前没有的温柔。 她坐在玉座上的哥哥是这个天界的主宰,是元始天尊唯一的儿子--东华帝君。 东华没有看她,淡淡应了句:「是吗?」 她没有介意,相对于旁人,他的态度已是极好了。她的哥哥,从不会把眼神倾注在一个人身上,永远那般高高在上,不可捉摸。 「那我现在就命人把蟠桃分发下来吧。 「......哥哥?」 她发现今天的哥哥好像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陵光神君身边站了个金发的青年,金色的发丝束成一束,天蓝的眸子,深刻的五官,修长的身躯站的笔直,脸上带着一抹笑。 「他是才不久飞升的仙人,赐号启梵。」 东华收回了视线,无言地看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冥思。 他没注意到,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刻,那金发青年看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宴会上,三三两两的神仙们各自和相熟的人聚在一起或畅饮或低声谈论。启梵认识的人不多,只有带领他的上仙在他身旁。 每个初入天庭的仙人都会有个指导上仙,教导新进的仙人该遵循些什么。他的指导上仙是四方神之一的朱雀陵光神君,通过他,他知道了很多天界的事,包括......发生在一千年前那件事...... 启梵刻意询问了千年前发生的大事,因为通过这段时间对天界的认识,他已明白天界对「那个人」的做法非常的奇怪。 对犯了罪的妖魔,天界一向施予的刑罚就是收了妖丹,然后杀了了事,不然就是丢到北冥极寒之地,永远受酷寒的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如同「他」一般,将其封禁在下界的做法实在没有听过。 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陵光神君回答得倒是很干脆,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 「千年前天界倒真是出了件大事。那时在上古时期,元始天尊大人封禁的竖亥在过了万年后竟然破封而出,当时天界无人可挡,只有东华帝君大人将自己的爱剑『裂天』,与据说是上古时期的宝物相融合,将竖亥重伤,竖亥逃往下界,这才解决了可能牵连三界的灾祸。」 竖亥?不,不应该是他,那个人是被天界封禁而并非重伤...... 「你问我还有什么事情?嗯......好像没什么大事了啊......哦,想起来有件事倒是满有趣的。在这件事之前啊,倒是有段小插曲,说是有个下界的妖魔擅闯天界,还杀了几个守卫的神将。」 「结果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当然最后还是被杀了呗,妖就是妖,怎么能与天斗?」 被杀了?是「他」吗?但「他」还活着啊......虽然没有意识,但「他」的确还活着。 好想赶快见到「他」,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逃出去吗?要是「他」逃出去了,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真是该死,为什么没想到「他」现在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要是被其它的妖魔鬼怪伤了怎么办? 他好想见「他」...... 好想好想...... 与此同时,在人界阴暗的一角,魔物们正为了闯入的猎物而窃窃私语。 「是人?不,不是......」 「是妖?嗯......也不像......」 「他要像这样走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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