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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贼(出书版)+番外 BY 吕希晨——

时间:2011-07-27 19:27:18  作者:

「?」试图力挽狂澜还被自家头子扯后腿、倒打一记回马枪,白千行气得手中羽扇直颤,忠臣的悲愤可想而知。

连对峙的钱问殊都忍不住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才又埋首帐务。

遇上这种扶不起的阿斗头子,就算诸葛再世,一样会吐血而亡。

「别太感谢我,我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哈哈哈?」

公道个鬼?可以的话,他想掐死这胳臂往外弯的头子。

「好了好了,没事的话你可以退下了,把这回换来的银子分给那些弟兄,让他们找快活玩乐去。顺道通知大伙,这

回我决定待在月港休养生息两个月,下个月癸申日寅时在船上见。」

「两个月?」白千行一惊:「裴浪,过去我们最多只靠港半月,突然变这么久?」

裴浪浓眉一横:「我想休息两个月不成么?」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快去快去,别让弟兄们久等。」

「?」是。」拗不过他,白千行抱拳行礼后退下。

临去前,还是难掩疑惑瞥了几眼自家头子。

待他步出书房,裴浪立刻关上门,落闩。

哼哼哼,谁都别想瓜分他跟钱问殊独处的时间,嘿嘿嘿?男人在转身的瞬间化为狼形。

呦呜呦呜,呦呦呜——啪!厚重帐本巴上嘟起的狼嘴,将之打回人形。

之前说要停泊两个月,钱问殊只当他在说笑,现下才确定这男人是说真的。「你是蠢蛋吗?月港隶属漳州地界,虽

然官府默许海贼与海商交易,但这是因海商暗通官府,每年上缴千两白银行贿、打通关节,是以他们能睁只眼闭只

眼,让海贼船只靠岸交易。」

「那不就得了。」

钱问殊白他一眼:「同意通商是一回事,但这不代表官府纵容海贼在月港恣意横行,而你竟想在这待上两个月?」

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撮合老白和水灵?」

停下对帐的动作,钱问殊抬眸,「这与你滞留月港多久有何关系?」

「我可不认为十天半个月能孵出什么鸟来。」粗俗的话引来书案后文气极重的商人蹙眉,裴浪吐舌,一副赖皮样:

「两个月才能做更多事不是?」

「就为这个?」

「嘿嘿,待在月港愈久愈不自在的人可不是我。」说完,扬起万分期待的贼笑:「再说,我很久没看见老白吹胡子

瞪眼的表情了,真是想念啊!」

「?有你这种头子是白千行的不幸。」

「此言差矣。像我这么关心手下人生大事的头子上哪找?这是他的福气,哇哈哈!」

哈、晗啾!

正前往港口的白千行无预警打了个喷嚏。

没来由的冷风贯吹上背脊。

唔?奇也怪哉,夏日哪来的阴风?

第三章

海贼存在由来已久,至明朝更形猖獗,最主要的原因莫过于严厉的海禁政策。

永乐三年起,成祖前后七次遣郑和下西洋,一来为扬大明国威,二来据民间传闻是为寻找逃亡的惠帝——无论真相

为何,之于百姓,郑和下西洋的意义在于让大明百姓更得以窥见自远方番国带回的奇珍异宝,知晓东、西洋之商机

无限。

然,成祖以降颁行海禁政策,不准出洋贸易、不许下海打渔,违者将视为奸徒、海贼,以大明律法处刑。

东南沿海的粤、闽、浙诸省百姓本自汉唐以来便多少有以海上贸易或讨海维生者;如此作为,无疑是断绝沿海诸省

百姓生机,无以维生的百姓,有迁居谋生者,有的则选择舍弃大明百姓的身份,沦为海贼。

至于东西洋间的贸易,除了朝廷掌控的「贡市」可买办番国货样外,一般商民根本无法出洋贸易。

商贾需要番邦货样牟利,海贼杀人越货亦需换取银两以供日常生活、船只补给之用,而地方官府因天高皇帝远行贿

营私所在多有——三方交互串连,在官府默许下,商贾与海贼开始了私通买办的行当。

这些与海贼交易的商贾,通称为「海商」。

月港因地理优越,东连日本,西接暹球,南通佛郎、彭亨诸国,时有东西船只靠岸,得以发展。方物之珍,家贮户

藏,繁荣似锦,东西方人种在街上行走更是常态,素有「闽南第一大都」之称。

海商背后各有长期往来的海贼,大伙儿心里有底、秘而不宣,各自据守一界,相互往来或竞争。

这其中,以位居月港之东的景德商号荣景最盛。

商号的主人——钱问殊,异军崛起于月港商界,背后佐力的「丧船」更是东洋凶残远播的海贼之一。

手腕圆滑狡诈兼具,加上「丧船」做其背后靠山,不消三年,景德商号在月港成功撑起一片天。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肥」,一旦窜出头,自然有人眼红将之视为眼中钉,再加上商贾间的竞争,私底下小动作频

频也在意料之中。

一脚踢开扑上来的矮汉子,裴浪趁隙询问一旁看戏的钱问殊:「钱鬼,你是得罪谁啦?怎么上街晃晃也有人要堵你

?」

心血来潮邀他逛市集,上一刻才转进小巷,一伙人随后冒出,扰了他裴大爷的玩兴,分明找死。

「你得罪人的可能性比我大多了。」弯腰闪过挥向自己的银刀,不谙武的他能做的只有闪躲。

铁拳轰退第二尾地痞。「这些人一开口就喊‘钱问殊纳命来’,还会是来找我的么?」

啧,当他是笨蛋想唬弄过去啊!

「说不定我是被你拖下水的。」钱问殊淡声道,显然已习惯这样的场面。

「给我过来!」眼尖扫见一把长刀往钱问殊身上招呼,裴浪连忙长臂一伸,将人拉进怀里,同时一脚踢向刀面,震

得对方连退三步。「这种事今儿个不是第一次吧?」

「商场尔虞我诈,这种事所在多有,不足为奇。」

一双眼瞠成铜铃:「你竟然没让我知道?」

「知道又如何?这是我的事,无须你费心。」

「你——我——」娘的!怒火自丹田窜烧直上,碍于现实又无法发作,满腔忿怒全往来袭者招呼去,出手愈发凶残

中途,抢下其中一人手上的刀,狠狠挥向对方门面。

「不准杀人!」钱问殊突然一喝。

猛烈挥下的大刀倏然停住,只差半寸就将似是带头的壮汉劈成两半。

钱问殊推开他,朝被刀势吓僵的人开口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商场凭本事,我钱某败绝对心服口服,若再有今

日这事——哪天‘丧船’劫了他背后的靠山、灭了贼团,别怪钱某没提点。」

「你、你你?」带头的男人又惊又怒,好半晌说不全一句话。

「还不给我滚!」裴浪可没那耐性等他说完,大腿丫一踹,壮汉立刻飞到一丈远。

若干同伙见状,连忙拔腿急奔,那些个跑不快的,裴浪大爷义务奉送脚丫一记助跑。

待乌合之众消失无踪,裴浪回头质问:「为什么放过那些人?」

「一条人命百两银,要是让你裴大爷杀个痛快,我请来的帐房先生又要哭诉行贿官府的开支增加。」

「那又怎样?就给啊!」银子能解决的事就不是大事——这是裴浪的认定。

扬扇舞微风,钱问殊淡淡地瞥他一眼,淡淡地扬声询问:「日息三分,从下次的货款抵拙?」

「?」同行中赤贫之最的丧王顿时无言。

「钱爷遇袭并不足为奇。」白千行轻拂乌亮长须,语调稀松平常:「这就是商人呐,小子。明的商场较劲,暗里心

机斗尽;这里头的门道远比我们海上的行当来得复杂,不是你这小子能明白的。」

裴浪大气一哼:「啧,不过生意买卖,需要到动刀杀人的地步么?」

「商场如战场。小子,你或许是擅打海战的将才,却没钱爷运筹帷幄的本事,你啊,还有得学哩!」

「学个鬼!打杀的事本大爷还需要学么?」裴浪咧嘴,残暴一笑:「千行,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查清所有可能跟钱

鬼作对或暗地动手脚的家伙,不管是商贾还是海贼,全部给我查出来!」

「又来了又来了,只要事关钱问殊,这小子就从‘没理性’晋升到‘没脑子’的程度,完全不顾后果地蛮干。你不

是月港的人,别介入月港的事。这些都是钱爷该费心的,不是你?」

「谁敢动他就等于在我头上动土!」吼吼吼,裴浪化身暴龙直喷火。

「冷静点,他不会放任这情况继续下去,你一旁等着看就是。」他可不想承担小看钱问殊的后果,当无辜的炮灰。

「我不准任何人动他一根汗毛!」裴浪恶狠狠地说。

「万一让钱爷知道你插手?你知道的,小的嘴上有毛但办事向来不牢,钱爷的口才你也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没有问

不出来的。」

换句话说:必要时,他这个长须男会自愿担当细作告密就对了。

男人正盛的气焰缩了缩,古怪地挑眉眯眼一阵,恨恨咬牙,「这招够卑鄙,老白。」

「谬赞了,头子。」

「可恶!」裴浪懊恼瘫回椅上,大剌刺盘腿而坐:「明知他有危险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能管这、不能插手那,处处制肘。裴浪不敢相信整件事中最难缠的,不是尚不知身分的背后小人,而是他欲保护

的人!

让他帮忙不好吗?都几年的交情了,还分什么彼此?

一般人要知道有人愿意为自己出头,哪个不是欢天又喜地,巴不得把身上所有的重担都丢给别人生受。

就他,什么都想自己扛,什么都闷在心里,啧!

「死钱鬼的个性真差!」忍不住碎碎念。

「这也是你自个儿找的,」白千行送出凉语:「再说,若钱爷是那种期望他人出手相助的人,也不可能在月港闯出

一片天,成为今日的钱爷了。」

夹酸带呛的冷言出口:「哟,你倒挺了解他的嘛!」

啊啊,这醋未免吃得太没道理。「头子,最了解钱爷的是你,我只是了解一点。」

「什么?」

「你看中的人不会是个仰仗人势、希冀他人相助的庸人。我是相信这点,故而相信钱爷并非池中物。属不敢说钱爷

需要的并非你出手干涉。」

裴浪瞟了瞟悠闲啜茶的左右手一眼,视线停驻片刻,着恼的阳刚脸庞依旧,语调却轻了许多:「果然是性格差劲到

姥姥家的麻烦家伙?」

打从四年前见到他,他就知道了。

没错,钱问殊就是这么一个麻烦的男人!

四年前。

「怪怪,这哪里是打劫,简直就是屠村了嘛!」裴浪只身在几成焦土的村落信步而行,放眼所见净是断垣残壁在成

堆交错的破瓦间,袅袅灰烟窜升,意味着这桩惨事刚发生不久。

「打劫就打劫,烧人家村子做啥?也不想想看烧了村子,以后还有什么好抢的,啧啧,真不知道那群海贼是谁带的

,这么没脑子。」

村民可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没有这些固执据守故乡,就算时有海贼行抢也不愿迁离的村民,他们哪来的行抢对象

「真是笨啊,要我的话,绝对留条活路。不过?」左看右望:「怪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一具尸首也没瞧

见?」

「因为人都走了。」身后突然飘来夹冷的声息。

「嗄,还有人啊!」裴浪回头,被来人一双夹火的眼瞪愣在原地。

仿佛将满天星辰全收进那对眼里存放,燃烧熊熊怒火的眸,灿亮且艳丽,活像会勾人似的。

还有那张俊秀标致的脸,虽然沾上些灰多了几分狼狈,也不难想像白白净净时会多么诱人。

就算是少年,也一样,海贼见到美人,可不会管对方是男是女。

「幸好你没被那群海贼抓到,不然有你好受的。」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不,虽然我是海贼,也会打家劫舍,偶尔杀杀几个冥顽不灵的人,但不至于烧人家村子、灭整个村落?」

「烧村子的是我。」

「所以别把我跟他们相提并——什、什么?」见鬼了,他有没有听错?「你、你刚说什么?」

少年定定望着他,声调持平,重申:「烧村子的是我。」

自小在海贼堆里长大,二十岁接下义父棒子成为海贼头子的裴浪自认见过不少世面,也经历过不少海上喋血,这还

是继承父业后首次被吓到。

「你说?村子是你烧的?」

「嗯!」当年面不改色,踢开脚下焦黑的木板,弯腰拿了根烧得半焦的木棍就地挖了起来:「你打算劫村的话,下

一个村落会更好,这里没什么好抢的,人也都因为这场火跑光了。」

裴浪环视只剩焦土的村落:「我有眼睛,看得出来这里没什么好抢。」他对收集炭灰没兴趣好吗?」

「那还不走,去找下一个无辜的村落继续你们烧杀掳掠的勾当。」

裴浪抓抓头,咕哝:「我们也是为了生计。」

「我知道。海贼就是靠打家劫舍维生,一如我们村子以渔猎营生,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求生的方式不同。」

少年丢开木棍,改以手扒土,挖了一会儿,抓起两块黑炭:「你要吗?」

「蕃薯。」

蕃薯?裴浪惊讶得差点跳起来:「喂,小子,不要告诉我你烧了整座村子只是为了烤蕃薯。」

少年用一副「你是笨蛋吗」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移步至未遭祝融吞噬的树下落坐。

裴浪跟了过去,与他并肩而坐:「喂,给我一个。」不由分说,抢下一个扒开就吃,「哇,好吃!」

「这是我种的。」少年淡说道:「烧村子顺便烤的。」

「唔唔唔!」大快朵颐的裴浪捶胸咽下一大口,呼!差点噎死。「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烧了自己的村子。」

「不这样,怎么逼他们迁村?」

「啊?」

「村子里的人平时生活就很清苦,到了夏季,因为你们这些海贼顺洋而下进我们村里打劫,更是苦不堪言。」少年

目光落在光秃一片的村落,侃侃道:「曾经有人提议迁村,但大多数村民都不愿离开,但又防不了海贼抢劫,我只

好趁海贼抢劫的时候放把火,让他们死心搬离这个村子往内地迁居。反正你们打家劫舍、烧杀掳掠也不是一天两天

的事,多一个放火的罪行对你们来说也无关痛痒。」

「换句话说,只要不被发现,你大可把这事往那群海贼头上推。」裴浪顺手将蕃皮丢到远处,回头看向冷静的少年

:「喂,你跟我说这些,难道不怕我把你做的事说出去?」

少年扬起十足挑衅的微笑:「你是海贼,我是惨遭打劫又遇烧村的可怜村民,你说,谁的话比较可信?」

「?」裴浪张大了嘴,一时半刻找不出能反驳的话。

这少年?「哈哈哈,你真有趣!嘿,我叫裴浪,你呢?报上名来。」

「我不想跟海贼打交道。」

「可是我很想跟你打交道,」裴浪忽然扣住少年的手:「嘿,跟着我,成为我的人如何?」

他听错了吧?少年脸上的微笑敛起,双眸冷瞪着他。

「跟我上船,成为我的人。」看来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奸队,带上船肯定能添乐子。

最起码,有个人站在他这边、代替他跟老自斗法也不赖!

就在他幻想之际,少年出其不意送他一记脚丫子——落点就在天下英雄豪杰一致公认的致命罩门,旋即飞快奔逃。

#?%&⑥?那小子就不要被他抓到,否则有他好看!

每当回想起这件事,裴浪就难免忆起钱问殊送给自己胯间的剧烈疼痛。

唉,就说那家伙麻烦吧。

事后,他追了好半天,花不少力气才抓住他,将他敲昏带上船。

他的船从不劫人,钱问殊是第一个。

不愧是心机深沉的少年,连长相也特别有心机,死问活问之下才知道他足足大他一岁有余,并非他以为的十来岁。

啧,看来瘦弱的家伙,竟然长他一岁!「真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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