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熄了蜡烛，让屋内黑漆，孟朝歌静静坐着，等着明日来临。 他心中没有一丝害怕，无论如何，就算会死，他也要见上闻人卿羽一面，那么，死也能瞑目。 纵使为爱成魔，他亦心甘情愿。 眼眶含着泪水，闻人卿羽自孟朝歌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最熟悉的人，但他究竟是孟朝歌还是朝歌？ 看着孟朝歌的梦，他才明白有些事情他一直都不清楚，包括孟朝歌无法说出口的心意，以及他背后付出的温柔，或许 这些都难以弥补他所受的伤害，但却在他心上留下深刻的印子。 「卿羽，你还恨着我吗？」 「大师兄……」 「喊我的名字。」 「朝歌！」 「卿羽，你终于又喊我的名了。」孟朝歌欣喜若狂，激动地抱住闻人卿羽，他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即便失去记亿，他仍记得要到魔界找寻闻人卿羽，但如今他已不必去，因为他想找的人就在眼前。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最恨妖魔的不是吗？」闻人卿羽被他搂在怀里，没有主动抱他也没有抗拒，他清楚自己心中的 恨意全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但我最爱的也是你，倘若成魔才能接近你，那我甘之如饴；正如同当年你肯舍命救我一样。」他终于找回他的卿羽 ，这一切都是值得。 「你……太傻了。」闻人卿羽伸出手，缓缓圈住孟朝歌。 「思卿念卿，心如羽、意悬念，盼卿能懂……卿羽，往昔的种种，是我错了，因为你在修为上胜了我，我拉不下自尊 ，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这是我该对你说的，然后我尚欠你一句话，这是我一直很想、很想对你说的话—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别再离开我好吗？」 「朝歌。」闻人卿羽只是喊着他的名，并没有给予答复。 现在他才清楚原来自己是魔，一个想成仙的魔，那么他们该如何在一起？ 蓦地，他想起练非对他说的话，孟朝歌的心在魔界，等着他去拿。 为了孟朝歌，这一趟他该去的，他希望孟朝歌能变回人。 为他成魔，绝不值得。 「很感动两位终于重逢，不过，我们还是来谈正事要紧。」练非选在这个不太恰当的时机现身。 孟朝歌随即瞪着这个不速之客，梦醒后，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个告诉自己成魔便能达成心愿的魔便是练非，但他同时也欺骗了自己。 他夺走他的记忆，将他扔在黑冥山，让他随意猎杀妖魔，就为了引卿羽前来。 「练非！」孟朝歌内心窜火，只想杀了眼前的魔。 「想杀我，还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收起你们的敌意，假若我做绝了，定会让孟朝歌杀人而不是杀妖魔而已，到时候， 你不就非杀孟朝歌不可？」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喽？」闻人卿羽怒瞪着练非。 「当然不必，我想你应该也清楚自己是魔，魔界才是属于你，请随我回去吧，魔主还在等着你。」 就算闻人卿羽没了过去的记忆，但一听魔界这两字，他便不太喜欢，更遑论是要他回去，只是……为了取心，他势必 走这一遭。 「三天后，你再来接我。」 练非满意这个答案，朝闻人卿羽鞠躬。「是，三天后我会再来的。」之后他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我不准你回去！」 「朝歌，我必须回去。」 「既然你不想回去，又何必强迫自己，难道你不信我有保护你的能力？」孟朝歌犹如怕他会再离开自己，将他抓得更 紧。 「还记得吗？在你的回忆里，师父跟你说了，你我的路不同，即使我不成仙，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但我已成魔，有何不可？」 「正因你成魔，我才不舍，我不要你为了我变成我最不想要的样子。」 「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孟朝歌压住闻人卿羽，疯狂地在他的颈上啃咬着。 他失去闻人卿羽五年，不可能再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大师兄？」 在客栈遍寻不到闻人卿羽的杜华云跟赵宗翰，追了出来，路经树林听见闻人卿羽的声音，却没想到会看见失踪半年的 大师兄。 尤其当他们察觉到孟朝歌身上散发出的强烈魔气，两人更加惊愕。 「大师兄？」赵宗翰满脸惊恐。 杜华云连忙阻止欲靠近的赵宗翰。「十五师弟，别过去，他已经不是大师兄，而是魔，快亮剑！」 闻人卿羽本想说清楚，但随即想到孟朝歌自尊心强，以他的性格来说，绝不可能让师弟们知道他已成魔的事情，遂把 话吞了回去。 孟朝歌缓缓站起身面对他们两人，眼底没有杀意，唇微微上扬。「师弟们，好久不见了。」 「大……大师兄，你……」这会儿两人更意外，以为大师兄的尸体是被偷了去，有魔霸占他的身体，怎料却是大师兄 入魔道。 「没错，诚如你们所见，我已成魔，也是心甘情愿，就算你们要杀我，我也不会怪你们，杀妖除魔本是你们的天职。 」 闻人卿羽没料到孟朝歌会主动说出实情。「朝歌……」 「不要紧了，过去我已经为自尊傻了一回错失掉你，这次是我愿意这么做，又有何难以启齿？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 愿。」孟朝歌毫不避讳在师弟面前亲吻闻人卿羽的脸颊。 两人怔住说不出话，两个男人怎会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是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外人所不知的？ 赵宗翰很快便明白。 因为二师兄离开后的那五年里，他总是跟在大师兄身后，他看大师兄日渐憔悴，不再有笑容，就连过去的意气风发也 消失了；原以为他是受了什么挫折，没想到是因为二师兄的缘故，原来啊……他总算了解了。 杜华云却还不能体会，怒斥道：「你们是在做什么？两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三师弟，我爱着你的二师兄。」 「你说什么？」杜华云听了简直不敢相信，痛心疾首地说：「大师兄，你先是成魔，背叛师门，如今又说爱上二师兄 ，违背伦理，你怎会变得如此？你以前明明不是如此啊！」 「你所说的我全承认，但这些全是我甘愿，绝不后悔！」 「很好，如今就为你这两项罪名，我要清理门户！」 乍然，狂风四起，风势强劲得犹如要将地上的树连根拔起，四人被卷于风中，几乎快站不住，能力最弱的赵宗翰首当 其冲，眼看就要被卷上了天，庆幸是孟朝歌一把抓住他的手，保住他的命。 「哈哈哈，我看不用清理门户了，你们四条命统统归我吧。」 风势收起，一条壮硕的人影重重落下，震撼了大地，霎时天摇地动。 来者是魔，他手持大刀，面目狰狞，凶神恶煞般地挡在他们面前，杀气腾腾。 在魔界，除了魔主之外，其他的地位只要有实力便能坐上去，也因此地位愈高的魔会遇见更多的挑战者，而在上位者 不可拒绝。 「我乃魔界第一大将，前来挑战你！」他的视线对准闻人卿羽。 孟朝歌却挡在闻人卿羽身前。「想挑战，先过我这一关。」就算是死，他也绝不让魔物伤害他一分一毫。 魔物瞪着孟朝歌，一脸不屑。「无知小辈竟敢挡我去路，杀无赦！」 「朝歌……」 「卿羽，这回换我保护你。我说了，要挑战他，先过我这关！」孟朝歌往前踏出三步，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闻人大哥，大师兄他？」站在闻人卿羽身后的赵宗翰担心地问。 对于孟朝歌的决定，闻人卿羽阻止不了，只能轻声叹道：「华云、宗翰，你们站在我身后，别离我太远，要不然我保 护不了你们，静静看着吧！不管他变得如何，他永远都是你们的大师兄！」 魔气冲天之际，古青岚缓缓现身。 「真是的，两只魔居然毫无顾忌在人间对战起来，是想掀了这人间是吗？真是没脑子。」古青岚顺手一挥，将刚才幻 魔制造出来的幻境如法炮制用在他们身上。 「青岚，你做了什么？」闻人卿羽忧心忡忡。 「放心，不会害了他的，我只是要他们换个环境打而已。卿羽，趁这时候，没人扰乱你，给我一个答复吧？你努力了 百年，难道要在此时功亏一篑？」 「青岚，倘若你再早一点问我，我定二话不说随你走，但如今已来不及了，心已动，做不了六根清净，我的心中已有 割舍不下的人。」 「要放弃很容易。」 「是我舍不得放弃。」 「唉，你真傻。」 闻人卿羽淡淡笑了，笑得很幸福，连眼中也泛起深情的柔光。「最傻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为了我不顾一切的人；因 为他，我甘愿放弃成仙，重回魔界。」 古青岚定定看着闻人卿羽好一会儿后，闭上眼睛转身。「好吧，既然你已做出决定，我也不能勉强你，只希望你清楚 自己在做什么，别后悔了。我是神、你是魔，想我们日后再无见面的机会，就此告辞。」 「青岚，多谢你。」 古青岚没有回答，化作清烟飘上空中。 身后的杜华云和赵宗翰看得一愣一愣，瞠目结舌。 又是魔、又是神，他们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 第十章 孟朝歌在幻境中与魔物对战，而在他们三人眼中，眼前只是一团金色光芒，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看得清楚。 天，渐渐亮了，闻人卿羽等得心慌，但他却进不了幻境，只能干等。 一个时辰后，幻境中缓缓出现一个人影，由模糊逐渐清晰，当他跨出幻境后，金色光芒立刻消逝，闻人卿羽连忙上前 接住满身伤痕的孟朝歌。 「那只魔可真难缠，但我不会让他伤害你。」孟朝歌靠在闻人卿羽身上。 「我相信你能做到，大师兄，我一直都相信你……华云、宗翰，我知你们对我们不谅解，但大师兄会变成如此全是我 害的，请你们别怪他，要怪就怪我吧！」 杜华云与赵宗翰看着满身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孟朝歌倒在闻人卿羽怀里，突然间，他们两人受到极大的震撼。 大师兄为了二师兄成魔，为了保护他连性命也不顾，就算他有错，他们也无法不感动，他们虽然无法了解他们之间的 一切，但如今却能稍稍体会。 以大师兄的性格，绝不可能与妖魔同流合污，如今却甘愿堕落，那种为了某样事物什么都愿意豁出去的心情，若不是 爱到至深，是绝对做不出来。 无法体会大师兄爱上二师兄是怎生的感觉，不过他们能明白那样执着的心情。 「三师兄。」赵宗翰忍不住想为大师兄求情，即使他背叛师门，但罪不致死。 杜华云抬手阻止师弟说下去，强忍悲痛地说：「二……闻人大哥，大师兄已死，我们虽是出来搜寻，却寻获未果—— 希望你们两人一路平安。十五师弟，我们回去了。」 「二师兄，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忍住泪水，赵宗翰笑着对闻人卿羽说完后，追上三师兄的步伐。 目送两位师弟离去，闻人卿羽把孟朝歌抱得更紧。 「朝歌，我绝对会找回你的心。」他轻吐承诺。 只要孟朝歌平安，不管他是否必须回到魔界，他都不在乎。 孟朝歌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看见闻人卿羽躺在他身旁，偎在他怀中；这样子让孟朝歌忍不住回想到过去 。 那时闻人卿羽刚来到奉道院，每夜难以入睡，是他每晚陪他入睡，看着他熟睡后才回房，偶尔一两次，在他抓着自己 的衣服让他离不开，他才会搂着他。 他从不觉得搂着他入睡有何不对，他甚至还挺喜欢抱着他的感觉。 听着怀中的均匀呼吸声，孟朝歌不自觉地开口：「卿羽，是我以前伤你太重，才让你想离开我，对于过去的所作所为 ，我清楚纵使跟你说上一千遍的对不起也难以弥补对你造成的伤痛，但我同你保证，今后我将不会再伤你。我其实非 是为你成魔，而是为我自己，因为我放不下你，只想把你抓牢在身边……所以答应我，你不会再离开我，好吗？」 闻人卿羽紧闭着眼，听着孟朝歌的肺腑之言，他想点头、想大声允诺，偏偏他做不到，因为他想到孟朝歌没有心，若 没有心，就算是魔也将无法活过一年。 没有心，就不会呼吸，连体温也没有……他的心仍在魔界等着自己去讨。 他定要让孟朝歌再度能感觉到世间的一切。 以前的他不懂爱，但如今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恨过孟朝歌对自己霸道，后来他才懂那是因为他表达爱的方式错了。 当爱一个人爱得太深、爱到怕会失去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做错、会迷惘、会不择手段也要留住自己所爱的人。 深深一个呼吸，闻人卿羽假装自己刚睡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朝歌，你躺了两天，伤势觉得如何？」 「好多了。」 「可以下床？」 「卿羽，你未免太小看我。就算现在要我再战一场，也没问题。」成为魔之后他的身体变得强壮。 「我没要你再战一场，我只是想帮你清洗身体，我不喜欢你全身染血的感觉，那不适合你。」 「那如何才适合我？」他从没听闻人卿羽谈过在他眼中的自己，突然很想了解。 「你应该是高高在上、睥睨众人，就算只是站着也能散发独特的魅力。」 「卿羽，你未免太将我神化，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倒是你——总是冷眼旁观一切，仿佛全天下没有一件事值得你费心 ；有时候你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却有种根本抓不住你的感觉，仿佛只要我手一放，便会失去你……」孟朝歌眸底染上 担忧。 因此过去他才要用身体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闻人卿羽是在自己身旁。 闻人卿羽浅浅一笑。「我的心、我的身体全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 「卿羽，你爱我吗？」 「我爱你，在我尚未明白的时候，早就爱上了你。」 孟朝歌满足地笑了。 闻人卿羽请小二提了个大木桶到房里，等小二离开，孟朝歌下床准备脱衣。 「别，我来就好。」闻人卿羽主动替孟朝歌解开衣服，一件件脱下，直到他全裸站在他的面前。 闻人卿羽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身体，手游移在他的伤口上，轻轻抚摸着。 「还痛吗？」 「那我以前伤你的呢？」孟朝歌反问。 「早忘了。」 「我这里也不痛，是我甘心为你。」勾起他的下巴，孟朝歌深情款款地道：「卿羽，我不要你愧疚，更不要你的回报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陪我，这样我不管伤得多重也都值得了。」 「我不希望你死。」 「我是魔，要杀死我可难了。乖，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别露出伤心的脸庞。我喜欢看你笑，再对我笑一回好吗？」 闻人卿羽的唇慢慢弯成优美的幅度，从此他只为他笑。 孟朝歌跨入木桶内，闻人卿羽拿着干净的白布开始帮他清洗身体，动作小心轻柔，生怕弄痛他的伤口，两人的视线偶 有交会，但闻人卿羽总是不自在地避开。 房内的气氛愈来愈暧昧，两人的体内仿佛有把火在狂烧，孟朝歌的目光始终不离闻人卿羽的脸，似是要将他看个够。 闻人卿羽愈逃，孟朝歌愈是不放过，直到他投降。 「别再看我了……」闻人卿羽避不开他火热的注视，被他看得红了颊。 「我喜欢你，想看你，别逃。」他要一次将五年的份统统看回来。 「你会让我事情做不下去。」他阻止孟朝歌点燃他体内的火。 孟朝歌跨出木桶，拦腰抱起闻人卿羽。「既然做不下去，就做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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