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表兄弟姊妹们看了看彼此，附和地点点头。 “叫做『小惠』的是那只小狗……而不是男爵见到的那个女孩的名字。” “这样的话，那究竟是谁……” 我忘了在一旁嘈杂喧闹的表兄弟姊妹们……只觉得喉咙深处堵着热块，心脏也跳得飞快，仿佛快喘不过气来了。 “男、男爵……” 好不容易才挤出的言语却抖不成声。 男爵回过神来看向我。 “不，如今那个女孩是谁都不重要，真沙也才是我……” “那个人是我。” 男爵咦了一声，停下要说的话。 “是我，在露台的角落……在那座秋千前方睡着的人，是我。而且……我感觉到有什么碰到我的脸颊……一睁开眼睛， 就看见一名少年。” 我一直认为那个模糊的记忆是来自曾读过的书里所描写的一个场景。 而唯有凝望我的少年的眼眸清晰地留在我的心中。 “他眼睛的颜色就与你的一样……” “怎么……可能……” 男爵惊讶地睁大眼。 “我一直认定那是个女孩……可是，这……” “那个时候的真沙也就像女孩子一样可爱喔！不过他应该没有穿女孩子的衣服才对。” 男爵听到表姊的话，茫然地摇摇头。 “我不记得她穿什么了。可是，那双充满讶异的眼睛……还有笑容……让我完全忘记父亲灌输在我脑海里的仇恨。” 男爵的眼中渐渐涌现确信的目光。 “没错，那是真沙也。我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你。所以我才会在见到你的瞬间，内心涌现一种终于找到了的感觉——” “男爵……”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声音也不自觉地颤抖着。 我好高兴。男爵在找的人是我……以及那名少年就是男爵，这两件事实都让我狂喜得近乎心痛。 ——可是…… 我突然想到现在的状况。 男爵在找的“女孩”是我也好，或是我记忆中的少年就是男爵也好……这都与现况没有任何关系。 在五百木家与当麻家即将以联姻来结束长年宿怨的这个时候，男爵说出口的竟然是我的名宇。 同样身为男人，这种事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这样下去，外公的和解提议就会完全付诸流水了。不对，在这之前，男爵一定会先受到许多诸如怪人、疯子，甚至是更 恶劣的批评与非议，而他的社会地位与大好将来也势必将毁于一旦。 我不想见到这种结局。 然而……男爵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抿起嘴唇，恢复认真的表情。 他优雅从容地在我面前单膝着地。 接着仰起头，开口道。 “真沙也，当着你所有的亲人面前，我想再次请求你。” 我……我知道男爵打算说什么，却也害怕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请和我结——” “不行！” 我硬是挤出声音道。 “真沙也？” 男爵讶异地望着我。那双认真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 我转身想逃。 下一个瞬间，却被用力地抓住手腕往回扯。 “真沙也！” 他一个使力将我拉近，面对面地凝望着我。 “那个晚上……” 仿佛呻吟似的低沉痛苦嗓音。 “你说的那句话是骗我的吗？” 是那句“我喜欢你”。 因为下了决心必须离开男爵，所以才会说出那句话。 但是现在……为了替男爵着想，我必须矢口否认。 我无法直视男爵的眼睛，遂垂下了视线。 “那是……错觉罢了。” 我的声音在颤抖。 “你是因为将我误认成女孩子，所以才会想着将来要娶她为妻。接着你在我身上找到了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女孩的影子… …但是，那个『女孩』并不存在。打从一开始，你付出的感情便是针对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 如果当初就知道那个人是小时候的我，男爵一定不会想到将来结婚的事。换句话说，男爵如今的念头，其实从一开始就 搞错了方向。 “而我……只是将模糊的记忆与你重迭，所以才会产生错觉——” “真沙也，看着我的眼睛。” 男爵强硬地打断我的话。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他的语气强势得让我想违抗又无法办到……我……迷惑了…… 男爵抓住我的双肩。 我反射性地抬起头，随即被男爵的眼神锁住。他强烈的目光仿佛能直达我的内心深处。 “我再说一次。我想要的人是你。那个女孩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我要的就只有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这不是什 么错觉。” “但是……男人是不可能与男人结婚的……而且你的立场……”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颊。 男爵凝视着我的视线，充满了热情。 “如果你是担心同性不能结婚的话……有些国家承认同性婚姻，我们可以去那些国家正式登记注册。不过……” 男爵果决地说。 “我不在乎形式。我所希望的，是找到可以当我一生的伴侣、与我互相敬爱的对象，并与之共同携手前进。让我知道有 这种婚姻存在的人，是你。” 男爵语带热切，与当初说着不期待与新娘发生感情的冷漠语调完全不同。 做为与男爵相互敬爱、然后携手并进的对象。 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捉住我不放的男爵眼里所显现出的坚强，深深撼动了我的心。 为了男爵而恐惧害怕的这一切，男爵本人却不将之视为阻碍，那么我的恐惧，是因为我自身的软弱吗？如果撇去我所恐 惧的这些，诸如周遭的想法或评价……我所希望的又是什么？ “真沙也……我爱你。” 男爵那仿佛耳语……并充满坚定的声音，为我打了一剂强心针。 我所希望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与男爵共度未来的人生。 我抬起颤抖的手……伸向男爵，埋首于他胸前——然后用力抱紧他。 同时，我也感觉到男爵的手臂用力地将我拥紧。 坚定的手臂，强而有力的心跳。 我感到胸口开始温暖起来…… “我答应。” 眼泪混着声音一起流出。 “请让我成为你的生涯伴侣。” 周围响起一片鼓噪声。我抬起头，发现男爵的表情逐渐绽放出喜悦与胜利的光辉。 看着这一幕，我更加确信。 我的决定没有错。 我想与这个人一起生活。 “……谢谢你。” 男爵的语调平静……且充满坚定。他向我点点头……随即握着我的手，重新站在外公面前。 “诚如您所听到的，我得到了真沙也的承诺。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将这起婚事视为五百木家与当麻家两个家族和解的 证明。” “爸爸！” 良隆舅舅高声说道。 “您不会真的打算承认这桩闹剧吧！这实在是太离谱了。不，这根本就是他要让五百木家丢尽脸面的手段，您千万不能 答应啊！” “你先等一下。” 外公举手制止了瞪着男爵的舅舅。 “我已经知道你们两个人是认真的了。不过，我并没有权利干涉真沙也的未来——广幡。” 外公看向在人墙中的爸爸。 “你的想法呢？” 我心里一惊，看向爸爸。自己唯一的儿子居然要与男人结婚，爸爸会怎么想？ 我心中忐忑不安，男爵与我交握的手突然用力一紧。 一直在旁边看着整个过程的爸爸一脸严肃地走过来。 “我与真沙也有过约定……在真沙也喜欢的人得不到五百木家的认同时，我会站在他这边。只不过，我没想到会是这种 情况……” 爸爸看向我，问道。 “你的幸福就是与这个人在一起吗？” 我点了点头。 或许很不孝……但我人生中的伴侣只会是这个人。 爸爸见状，拉开了笑容，向男爵低头致意． “真沙也就交给你了。” 男爵鞠了个躬。 “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他幸福。” 听了男爵充满自信的回答，爸爸点点头，然后面向外公。 “我站在他们这一边。这就是我的想法。” 男爵与我再次转身面向外公。 外公深深地看着我……然后打量男爵……接着又将视线转回到我身上…… 最后叹了一口气。 “若因反对而导致你们私奔，我就再也看不到好不容易才见到面的真沙也了，我可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接着，外公突然笑眯了眼。 “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希望你们永远幸福。” 外公坐在轮椅上，向男爵深深地颔首致意。 这是……这是认同我们的意思吗？ 外公同意了我这桩能让他气到与我断绝关系都不奇怪的“婚姻”？ 这……这不是政治角度上的权衡之计或考量，而是基于对我的关爱所说的话……我很清楚这一点，因而胸中涨满暖意。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这么多深厚情感的守护。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怎、怎么办，眼泪不受控制地一直掉下来。 “真沙也……” 男爵带着温柔笑靥，以指尖拭去我的泪水。 “你真的不后悔？不过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我绝对不会后悔。” 我再认真不过的回答，令男爵瞬间扬起愉悦的笑容…… 然后靠近我的脸。 轻柔的暖意触上了嘴唇。我曾经以为再也感觉不到男爵的吻了。 周遭的女子们不知为何也开心地高声欢呼。 我被牢牢地拥在男爵怀里，听着四周响起的掌声。 “您回来了。” 迎接下了车的男爵的下条先生，在看到正要从车里出去的我，脸色幡然一变。 “男爵，这究竟是……” “下条，我重新为你介绍一下。” 男爵慎重地执起我的手，拉着我下车站稳。 男爵还是一身黑色燕尾服，我也依旧是铁灰色的晚礼服。 “这位是我从五百木家娶回来的新娘。” “您说什么？！” 下条先生一脸狠戾地瞪着我。 “我本来还企图向打算出去找你的男爵隐瞒你的真实身分……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再次蒙骗男爵——” “下条，你误会了。” 下条先生脸色严肃地盯着以淡定口吻打断他说话的男爵。 “男爵，到了最后，您还是选择成全自己的任性，而不是弥补您父亲的遗憾吗？您……您就让五百木家塞给您一个现实 中根本不可能结婚的对象？您就这样干脆地放弃了长久以来的野心，放弃要五百木家交出您所期待的那个人吗？！” 其实……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会让我感到不安，那就是下条先生的反对。 被一个一直在男爵身边支持他的人所憎恶，是很难受的事。 男爵听完下条先生的话，语气平稳地开口道。 “下条……那个人就是真沙也。我从前在这座宅邸里遇见、之后一直在寻找的『女孩』，就是真沙也。此外，五百木家 也将我与真沙也的婚姻视为两家和解的证明。” “您说和解？！” 下条先生激动得满脸通红。 “和解？这并不是您已故的父亲所期待的结果！您应该要以婚事为踏脚石，将五百木家彻底击垮——” “下条。” 男爵以稍微强硬的语气插口道。 “已经够了。” “您说够了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失去双亲的你，把接你过来照顾的父亲视为恩人并仰慕他，也知道你是为了一雪父亲的憾恨而辅佐我至今。但 是，如果当麻家与五百木家继续这样冤冤相报，结果会如何？不只斗个两败俱伤，还会牵连到底下无辜的员工，所以我 不认为这么做是对的。” “但是……” “关于拥有真沙也的事，我不只是得到了五百木家对当麻家实力的认同，同时也得到了属于我的幸福。还是说，幸福是 我永远不能奢求的事？” 平淡却相对充满说服力的这番话，令下条先生垂下了头。 “这……” “别再与我争论了。我们别再吵了。是真沙也的存在结束我们之间的分歧。从今以后，你也必须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幸 福。” “男爵……这是表示，您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吗？” “当然不是。” 男爵果断地否定下条先生沮丧的声音所提出的疑问。 “我还是需要你。我希望你之后也能继续担任我重要的左右手，而且就如同我在公事上倚重你一样，为了我的幸福，我 需要真沙也在我身边。” 下条先生看着男爵，强烈的目光仿佛在确认男爵话里的真心，而男爵也坦然地接受他的注视。 ——终于…… 下条先生的视线转到我身上。 “你——” 他的声音既低沉又压抑。 “真的会给男爵幸福吗？” 这个瞬间，我终于了解……这个人是真心地在为男爵着想，对我的敌意也是以这个为出发点。而现在，他仍旧是为了男 爵而评估我是否为男爵需要的人。 “会。我将尽我的全力。” 下条先生听了我的回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狠戾的神色从那双眼里迅速消退。 “很抱歉将您挡下来。” 下条先生俐落地退了一步，低下头。一连串的动作流畅自然。 “欢迎回来。” 我不自觉地看向男爵。男爵突然笑眯了眼，颔首。 “我们回到家了。” 我又回到数天前怀着无尽心痛而离开的这座宅邸。 我已经不再需要找公寓了……因为男爵刚才在车上已经宣布，我们两人将在这里开始全新的生活。这让我忍不住感到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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