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鳞取到手中,竟又看向寒华。 "我还需要炙炎神珠。"他朝寒华说道。 "不行。"寒华摇头拒绝了他:"炙炎神珠是祝融精魄凝聚,性质不稳,一旦有什么异变,孰难预料后果。" "若是赤皇或者孤虹死了,后果就可以预料了吗?"青鳞问他:"你觉得不值得冒这个险吗?" 寒华沉吟了一刻,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炙炎神珠也出现在他的掌心。 青鳞取到了两颗珠子,在太渊的惊呼声和寒华的冷喝中一气吞了下去。 "你疯了不成!"太渊冲到他的身边,面如死灰地说着:"这两颗珠子一寒一热,性质完全相反,你是不要命了才把它们一起吞下去!" 青鳞的面色惨白一片,他没做解释,推开挡路的太渊,一个纵身往阵中飞去。 还未靠近阵势,剧烈的光芒就宛如利刃一般划开了青鳞的衣衫和发髻,更在他的脸上和身上留下了道道被割破的血痕。 但在融进阵中的那一刻,青鳞身上流淌出的鲜血反倒发出一种淡红色的光芒,包裹着他的身形,强行进入了原本不可能闯入的逆天之阵。 "他进去了?"太渊不敢置信地说着,眼神里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希望。 "原来炙炎冽水,竟也是逆天返生阵里必要之物。"寒华冷漠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他心里一震。 还是被寒华......看出了端倪...... "也不能说是必要。"太渊微皱起眉:"青鳞说过,若不是要召回亡灵魂魄,以求复生,绝对是用不着这两样东西的。" 冽水,炙炎,龙鳞,凤羽,四神物列于阵中,可成逆天返生...... 到这里,太渊的心如同以往每一次想到这些时一样,猛地往下一沉。 眼前的光芒里突然抛出了一道黑影。 太渊认出那是炽翼,无暇细想,飞身上前一把接住。 被他接到怀里的炽翼,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透过在空中飘舞的层迭黑纱,太渊像是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总是被一片艳丽红色包围的火族赤皇......喜欢抿着嘴角浅笑,故意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有意无意地捉弄他...... 那样的日子早已离去......不可能再回来了...... 逆天之阵里,青鳞和孤虹相距一臂之遥,面对面地站着。 "你进来做什么?"孤虹望着他,从凌乱的头发衣物,到身上被割开的道道血痕。 "赤皇还是一样任意妄为。"青鳞也看着他,极为认真地看着:"逆天之阵非同小可,一旦开启,再也无法停止。" "那你现在把他送出阵外,就是要阻止吗?"孤虹心里虽然始终不愿欠炽翼的大恩,觉得他这么做倒好,但不知为什么,却也涌上了一股难明的怨气。"还是你觉得我不值得他以命相救?也对,相比赤皇,我的存在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连他自己听着也不舒服,说出了口,他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不是。"青鳞摇头:"对我来说,要是死了他能够救你,又有什么好阻止的?" "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孤虹咬着牙说:"什么爱之类......赤皇他是胡涂了,一味胡说八道,你不会蠢到相信他的猜测吧!" "不重要了!"青鳞微微一笑:"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意思?"孤虹眯起了眼睛,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 "爱......或者不爱......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青鳞轻声地叹了口气:"或者说,这就是世间一切依循的规则。像这逆天之阵一样,要得到什么,就需要同样的东西用作抵偿。" "青鳞。"孤虹环顾周围,发现情形不对:"这阵为什么还不停下?" "我说了,逆天之阵一旦开启,是没有办法停止的。"青鳞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像是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仔细:"启动这个阵势,就要有陨命的打算,除去一死,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赤皇他不是被你送出阵去了?启动者离阵,为什么还不停下?"孤虹的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是用在你的身上,这个阵势就不该由他启动。他是火,你是水,你们天性相克,他怎么救得了你?"青鳞回答了他:"如果他一意孤行,只能让你们两个都被困死在逆天阵里。" "什么?"孤虹心里一惊。 "启动这个阵的,应该是和你血脉相系的人。"青鳞淡淡地说:"可惜你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只剩下太渊一个,而他是不可能自愿牺牲性命来救你的。" 孤虹突然低下了头。 青鳞也不再说话,只是看他。 "滚出去!"孤虹的嗓子有些沙哑。 "不行。"青鳞清清楚楚地回答他。 "青鳞!"孤虹抬起了头,抬高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滚出去!" "不可能了!"青鳞轻声地说:"现在,谁也没有办法阻止了。你我各有相连半心,逆天返生之阵,已经全部被开启了。" "这都是注定的。"青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微笑着说:"我食了你的半心,迟早都要加倍偿还给你。" "这种偿还,我不需要!"孤虹狠狠地瞪着他:"我会亲手挖出你的心来,叫你知道亏欠我的下场。" "一样的。"青鳞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他,最终却还是垂放到了身边。 "青鳞,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孤虹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朝四周看着:"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把这个该死的阵停下来?" "没有办法的,现在已经不可能停下了。"说完,青鳞捂住了自己的嘴,吐出了一白一红两颗闪闪发光的珠子。 "冽水......炙炎......"孤虹的脸一下子发了白:"你怎么......" "你把这两颗珠子收好,这是水火二神精魄,只要你慢慢吸收它们的灵气,有朝一日,再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苍王孤虹,会是万神之首。"青鳞抓过他的手,把珠子放在他的手心:"而且只要有这两颗珠子在,太渊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再次启动这个阵势。只要你一日把它们握在手里,就是把太渊握在手心,不论你想怎么对付他,都不是问题了。" 寒冷和炙热两种感觉在孤虹的手心里交融流转。 他怔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人......先是为了增强法力,挖了自己的半心。然后又几次三番践踏自己转世为人时的一片痴心,害得自己无法恢复不说,更是只能等着魂飞魄散的下场...... 可是...... 都到了这个时候...... 他居然还想着为自己安排好一切,然后......再去死...... 该高兴地笑......还是......该狂暴地怒? 孤虹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任何事,我也知道,这无法和我给你的伤害相比,但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这一次,就算是......就算是......最后一次......"青鳞的笑容在孤虹的目光里凝滞,他勉强地抬起嘴角:"孤虹......" "闭嘴!"孤虹甩开他的手,连带着把那两颗珠子都甩到了一边:"你想补偿?太晚了!" 青鳞叹了口气,手一招,把被他抛开的珠子召回了手里。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淌下,他侧过脸,顺势用指腹抹去了。 孤虹用力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从心里涌了上来。 这愚蠢的......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用命来抵偿就可以了?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他以为可以就这么算了? 简直就是做梦! "孤虹!"青鳞踏前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只看见闭目站着的孤虹身后,正有什么渐渐成形...... 巨大的角,锋利的爪,长长的鬃须,周身覆盖着的鳞片泛着美丽光华,慢慢舒展开的庞大身躯几乎能遮蔽日...... 那是...... 阵外的太渊和寒华仰头望去,瞧见了光芒里隐约闪现的龙形。 "他召出真身了?"太渊愕然地问:"出什么事了?他此刻化龙,是想要做什么?" 寒华沉吟不语,目光中同样有一丝疑惑。 苍龙缓缓睁开双目,仰头长吟了一声。 那吟声高亢清亮,直破云雾,声震九霄。 随着这声响彻天际的龙吟,苍龙一甩鬃须,直往上方冲去。 龙首和笼罩阵势的光芒相撞,轰然巨响后,阵势巍然不动,苍龙却被撞力逼退。 苍龙显然是被激怒了,不断地用身躯撞击着那些虽是无形,却是无法突破的光芒屏障。 光芒虽然随着他的撞击往外扩去,却很快地又收拢回来,就像一张巨网,牢牢地把苍龙困在阵中。 苍龙的身体不断变大,阵势也就跟着变大,直到整个布阵的洞穴再也容纳不下...... 一阵地动山摇,巨龙一个甩尾,把整座山都击穿了一个大洞,可是金色的光芒还是牢牢地裹着它。 看这个法子不行,苍龙只能缩小了些,又开始用力撞击。 不过一刻,美丽的苍龙已经遍体鳞伤,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撞着,想要硬破阵势。 终于,在用尽力气的一撞之后,苍龙坠了下来。 在落到地面之前,龙形隐去,地面上的孤虹单膝跪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吐完之后,他抬起了头,满怀不忿地看着青鳞。 始终和他相隔不远的青鳞,用一种盛满痛苦的目光看着他。 青鳞是在告诉他,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孤虹低下头,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我不会感谢你的。"孤虹的声音低低沉沈地传了过来:"青鳞,你给我记着,我永远都不会感谢你的。" 青鳞弯下腰,把孤虹扶了起来,轻轻地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苍,我只想告诉你,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后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后悔。"青鳞在他耳边说着:"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 *** 光芒消失得那么突然,一如开始。 阵势还是阵势,用红色的朱砂绘制在白色的冰面上,但山洞的顶上却破开了一个大洞,落下的石料碎片把四周砸得一片狼藉。 光线从上方洒落进来,经过四周冰壁的映衬,让这里愈发显得剔透美丽。 没有一点声响,连风声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安安静静的。 孤虹慢慢地伸出了左手,有一些微凉的白色碎雪很快地落到了他的手心。 他看着雪被自己的体温融化,聚合在一起,变成了晶莹的水,像是要填满他掌心的刻痕。 他仰起头,看着雪花从上面落下来,一片一片的...... 那一年的腊月,站在那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梅林前,听见有人在念诗,那人念"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在细碎落雪里看见的第一眼,就注定了和这个人再也纠缠不清...... 成亲的那一天,这个人冲了进来,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要求自己和他一起离开,那惊世骇俗的宣言,那热烈急切的目光,迷惑了早已动情的自己。 最终还是离开了,只是因为知道了一切都是骗局。这个人非但嘲笑了真心,唾弃了感情,连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也一同带走了。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鬼魂,一个没有过去的鬼魂,一个不擅记忆的鬼魂。 可就算是这样,也并不代表一切的结束,或者说,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还是在梅林,下着雪,再一次地看见了他...... 哪怕过去了百年,哪怕容貌不复当初,可在灵魂深处的刻印上,依旧深深地刻着这个人的名字。 忘了也就是还记得,人死了,但心却还活着。 为这个人死去,却又为这个人活着。 这是多么矛盾的事?这是多么矛盾的感情? 有多么恨他,也就是有多么爱他! 爱和恨,也许原本就密不可分......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的?开始那粘腻痛苦又无法舍弃的爱? 也许是递来的那一枝梅花,也许是窗外那一声低低的叹息......记不清了,只知道爱上了,然后再也没有办法说不要了! 以为可以潇洒地放手,却没有料到这种感情是世上最难以摆脱的枷锁。 困住了自己,最终也困住了他。 这段感情,是幸运还是不幸? 虽然有无法原谅的欺骗和背叛,却也有无法挽回的痛苦和牺牲。 难道说,是自己的幸运,却是他的不幸吗? 或者,这真的是两个人的不幸...... 如果问他,他会怎么回答? 如果他还能够回答的话...... ......也许有许多的事我都会后悔,但只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后悔。就是在三百年前,我遇到了你...... 他的回答,还是会和以往一样的狡猾吧! "你要是真的聪明,就不该做这种蠢事的。"孤虹收回了手,抱紧了依旧靠在自己肩头的这个人,在他的耳边说:"你这条没脑子的笨鱼,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握住了那只还带着温热的右手,十指缠扣到了一起,感觉到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孤虹笑了。 "好了!"他笑着说:"青鳞,我们总算是两不相欠了。" 虽然还债的时间长了一点,可到最后,还是公平地清偿了所有。 "孤虹。"炽翼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地问他:"你要去哪里?" "去我想去的地方。"孤虹走了两步,停下来说:"从今天开始,这个世上再没有苍王,我也不会再插手你们的恩怨,谁死谁活,和我半点关系都不会再有。" "那我问你,那两颗......" "太渊。"孤虹头也没回地打断了他:"你觉得要是现在对我出手,能有几分胜算?" "半分也没有。"虽然太渊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他。 "那不就好了?"孤虹淡淡地说:"炽翼,如果你有朝一日想要这两颗珠子的话,就来问我要吧!" "我知道了。"像是了解到他的用意,炽翼露出了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容。 "寒华。"孤虹最后的一句话是对寒华说的:"像你这样,或者才是最幸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像他一样不幸,也不要像你一样的幸运。" 在这些复杂目光的相送之下,孤虹横抱着青鳞,慢慢地走了出去。 虽然很慢,却是异常坚定的。 他知道在他身后的这些人,还会在总也理不清的恩怨情仇中间纠缠很久,但其中只属于他的那个部分已经完完整整地结束了。 "青鳞,我们回去了,山上的梅花需要人照顾呢!"他的嘴角带着微笑:"这一次,我们会在那里住上很久吧!" 陪着落下的白雪和盛开的梅花,或者只是在月色里喝一杯茶,这些都是很耗费时间的事情。 这一次,真的会是很久很久了...... 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海,在遥远的千水之城里,火族的赤皇正乘着火凤从天上直冲而下,目标是花园中的一处水池。 "看我这回还逮不到你!" 眼看着一路追杀,好不容易就要得手,他忍不住喜上眉梢。 突然,眼前一花,多出了一样东西,座下的火凤像是受了惊吓,鸣叫着在半空翻了个身,差点把没有防备的他给摔了下去。 "停下!停下!"手忙脚乱才安抚了受惊的火风,勃然大怒的赤皇大人一眼看去,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孤寒鬼!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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