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慎有女朋友......这么说，阿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有点脏的天花板，两行泪，从黑冢岚的眼角滑下。 这一夜，黑冢岚始终都没有合眼。 他就只是傻傻地、傻傻地，望着上方那片有点脏的天花板，到天明。 然后明白了他所以为的恶梦与美梦，其实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用钥匙开敢深锁的金属大门，在玄关处脱去黑皮鞋，少年随手将书包与外套搁在一边的鞋柜上，接着，便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这里并非宿舍，而是某位女性的住所。少年的目的地，是厨房；他知道这时间，那名女性一定待在厨房里头。 果然。 "你来啦？" 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站在流理台前的少女忽然回眸一笑，一点也不讶异访客的到来。 "嗯。"应了声，少年为自己拉了张椅子落座。"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 "老样子，不过变得比之前乱。台面上，老大和老二还是明争暗斗个没完没了；台面下，老二、老五的联盟私下互扯后腿扯得凶。"说着，少女调头回去继续方才洗洗切切的动作。"至于老爷爷嘛，就专家判断，他就快回天乏术然后一命呜呼了。" "老四呢？" "还是没消息。大概打算置身事外了。" "......置身事外？"少年扯出一抹嗤笑，玻璃镜面闪过一抹冷光。"不，不会的。顶多再等个两天就会有所反应。毕竟，就算那位爷爷再能撑，至多也不过这礼拜。" "或许，谁晓得呢。倒是你，这阵子记得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 "知道就好。喔，对了，听说你最近被人告白了？" "听谁说的？" "呵呵，商业机密，恕难奉告。哪哪，有何打算啊你？" "什么打算？" "眉头皱那么紧做啥？人家对你可是真心真意全心全力，你不打算给他一点响应？" "......" "嘿，能被那么可爱的孩子告白可是你的荣幸哪！再说了，你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吧？" "这和你没有──喂，笑那是什么样子？" "咦──有吗？我有吗？" "够了。除了这些没别的事要说了吧？" "嗯，应该是没了。你呢？" "──后天......" "后天？" "过来弓道部一趟。" "啧，该不会要我去当坏人吧你？" 少女扁嘴，而少年则视若无睹。 自椅上起身，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体育馆旁边，就是弓道部的道场。 道场很大，而且历史久远，整体建筑相当考究，建材更是奢侈地使用大量上等原木。 黑冢岚就坐在道场的边缘。他坐着的，也是色泽温润的原木。 他满身大汗，因为才刚结束篮球部那边的社团活动。 有别与以往，今天，他相当安静地坐在一边，没有吱吱喳喳地缠着早川慎说话，也没有亦步亦趋地绕着早川慎打转。 他就只是坐在那儿而已。那个距离早川慎最远的那个对角线位置。 背贴着凉凉的墙面，他曲起两膝，上身倾前，双臂交环在小腿前，视线低垂，目光很难得地没放在早川慎身上。 黑冢岚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还要过来；阿慎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那天的阿慎笑得好幸福的样子。 阿慎一定很喜欢他的女朋友吧？虽然不至于像学长他们一提起女朋友就一副晕头转向、笑得既像色狼又像笨蛋的模样，可是，阿慎是笑得那么幸福、那么满足，就好象已经拥有了全部...... 那都是阿慎的女朋友带给阿慎的。 这是他办不到的事情。 可是，他还是喜欢阿慎，就算阿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为什么一个人，会这样的喜欢着另一个人？ 而明明很痛苦，又为什么还是会这样不顾一切，毫不迟疑的喜欢呢？ 目光停伫在地面那看似相同实则相异的木头纹路上，黑冢岚的鼻头发酸，唇角却是些许上扬的。 这种微笑，没有任何人见过，就连黑冢岚自己也没看过。 这种苦苗的、涩涩的微笑，是在认识了早川慎、喜欢上了早川慎之后才开始出现在黑冢岚脸上。 不过这种事情，黑冢岚并未察觉。 黑冢岚只是一心，一意地想着早川慎，目光也只跟随他──总在他背向自己的时候，着了魔似的贪婪望着瞧着然后把所见到的全数都刻划在心版上。 不过今天例外。未k染小坛神秘谁搬 今天的他，只是呆楞楞地看着地板，所以，他没见到走向自己的早川慎。 "岚，身体不舒服吗？"早川慎蹲了下来，关切地审视安静得有些不寻常的黑冢岚。"是不是头晕，还是哪里会痛？" 黑冢岚抬起脸，发现早川慎的脸距离自己过近了。好象只要他稍微一动，两个人的鼻子就会贴在一起。 垂下头，他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他没有哪里不舒服，也没有什么地方痛......只是，心有一点酸，还有一点苦。 "还是，肚子饿了？"笑笑拍拍黑冢岚的头，早川慎站了起来。端正仪表，教蓝白双色的弓道服衬得更为神采飞扬。"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换下来，然后一起去吃饭，嗯？" 眸光往上抬去，黑冢岚见到了早川慎自发顶收回的手。他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想也没想的便一把捉住。 五指捉住了早川慎的腕，黑冢岚眨眨眼，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抓住阿慎的手？为什么呢？ 咬咬牙，黑冢岚连忙放开了手，怯怯地别过脸，不敢再看早川慎一眼。 "没事的，岚，没事。"单膝着地，早川慎的手轻轻柔柔地抚过黑冢岚的发、颈、背，一下又一下地拍抚着他。"乖，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们吃饭去。" 紧紧抿着嘴，黑冢岚没吭声。他怕，怕一出声，眼泪就掉下来。 闭上眼，黑冢岚觉得头好胀好混乱，好象有无数个文字声音兜在一块儿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劝不动就想掉眼泪！ 没出息！真没出息！ 忽然，温柔拍抚停了下来。 黑冢岚有些困惑地扬高视焦，虽然此时心里有点难受，可是，他喜欢让早川慎这么抚摸轻拍。 其实不少学长、同学平常都会对他拍头摸脸的，可是他只喜欢、甚至是期待着阿慎这么做。 只有阿慎一个。 眼睫掀了掀，下巴往上抬，黑冢岚的视界中，出现了除了早川慎以外的身影。 那是一个好象洋娃娃的女孩子。 乌溜溜的长长直发，薄薄的刘海，大大的眼睛，粉嫩嫩的小嘴笑得好甜。一个很漂亮很甜美也很有气质的女孩子。而她站在阿慎身旁。 十分相配。 于是黑冢岚不用问便晓得，这个女孩子，就是早川慎的女朋友──不愧是阿慎的女朋友，真的，很漂亮...... "怎么有空过来？"早川慎这么说。说话对象，自然是身旁的少女。 "想和你一起吃饭嘛。"少女甜甜笑着，这么回答。"你可以离开了吗？" "只要把衣服换下就能走了。"早川慎笑着起身。 笑得这么愉悦的早川慎，黑冢岚只见过四、五次；阿慎平常总是斯斯文文地笑着的，很少像现在，连一排漂亮的牙齿都露出来了。 "你在这等我一下。" "好。"少女微笑，垂目盯着黑冢岚。"这位就是你提过的室友吗？" "对，他叫黑冢岚。"弯身向黑冢岚伸出了手，早川慎不费力地将他拉了起身。"岚，这是我女朋友，褚音。" "黑冢君，你好。你果然就像慎形容的那么可爱呢。"褚音友善地笑着，笑得黑冢岚的心既闷且疼。 他并不讨厌这个女孩子，对她也没有任何反感，可是，这个女孩子，是阿慎的女朋友......他无话可说，只能点头为礼，连客套的笑容都挤不出。 褚音是来找阿慎吃饭的，男女朋友一起吃饭，天经地义──那他呢？还有阿慎方才的邀请呢？ 真的笑不出来。 黑冢岚始终低着头，知道自己该识相点别丢当两人的电灯泡。毕竟阿慎本来就不属于他。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回去了。"深深一鞠躬，他拔腿便跑出道场，连放在地上的外套都忘了要拿。 "哎呀......"掩嘴低呼，褚昔垂下的眸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了？"凝望道场出口好一会儿，早川慎才以正眼看褶音。 "慎，你做了坏事唷。" "是吗？"早川慎只是扬扬眉，表情漫不经心的。 "是呀。"褚音微笑着蹲下。"你看这个。" 目光随褚音往下飘去，早川慎什么也没看到。"看什么？" "这里。"褚音招招手，要早川慎也一起蹲下。"看到了没？" 早川慎蹲了下来，俊眸仔细在褚音指示的地方看了很久，总算看到了褚音要他看的。"水？" "错。是眼泪，这是黑冢君的眼泪唷。" 早川慎沉默不语。 "慎，你要我来社团找你一起吃饭，为的就是这个？"褚音笑得戏读。"这样子，真的好吗？" 早川慎仍是不语。 褚音站了起来，双手在裙上拍整几下。"哪哪，还要一起吃饭吗？" 早川慎拾起那件被主人遗忘掉了的外套。"你不是说过今天有事要忙？" 褚音抱胸微笑。"我是这么说过没错。" "那你就忙你的吧，我不打扰了。"薄唇弯出没有情感的弧度，早川慎掉头直接往更衣室走。 杏眸眨了眨，褚音双手背在腰后，悠悠然地踅了出去，表情定十二万分的愉快。 臂弯挂着黑冢岚遗落的外套，掌心拎着装有晚餐的塑料袋，早川慎打开寝室房门，却发现室内片漆黑，连盏小灯都没开。 按下墙面开关，啪地一声，明亮光线由顶上投射下来，他看到了黑冢岚。 平躺在床上的黑冢岚。 左右掌心密密地贴合在眼上，黑冢岚什么也看不见，他的世界只有最纯粹的黑，没有半丝光线能透过带有薄茧的掌心渗入其中。 早川慎将塑料袋拦下，将外套挂在椅背上，然后走近床畔。 "岚？" 低低的柔声呼唤:让黑冢岚的身子一震。 但就只是一震而已，除此之外，他没有其它动静。 "你晚餐吃了没？" 早川慎在床缘处坐了下来。搭在黑冢岚肩上的掌，让他的世界摇晃起来。 黑冢岚摇摇头，手并没有从脸上移开。 "岚，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早川慎的指，覆上了黑冢岚的手背，想看清他的表情。 "......没有。"干哑的声音，自黑冢岚的喉管滚了出来。"我很好。" "岚，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指尖稍稍使力，早川慎轻易抓开了黑冢岚用来隐藏表情的手。 他见到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黑冢岚眨眨眼，一时间还无法接受室内的明亮白光。 早川慎的指，忘了放开，仍是牢牢捉着黑冢岚的手。他不知道这时候，他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看就知道是哭了好一会儿的双眼。 该说什么？ 早川慎不知道，就连该不该开口说话他都不知道。 犹豫了很久，早川慎松开手，终于吐出一句问句： "饿不饿？" 黑冢岚闭上眼，翻个身背向早川慎。"不饿。" "吃过晚餐没有？" 早川慎今晚有些反常，竟像个老妈子似的啰嗦起来。 黑冢岚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 "岚？" 没得到响应，早川慎忍不住又探出手，硬是将黑冢岚扳过来；这样的黑冢岚太陌生，他不认识。 黑冢岚只是木然不动，所以，早川慎很轻易地便见到他的正脸。 泪流不止。 黑冢岚开着眼，泪却蜿蜒而下，不停歇。 "岚，怎么了？" 早川慎其实不是不知道"怎么了"，也很明白自己就是罪魁祸首；虽然这是他所造成也是他所想要的，但，他没料到黑冢岚会因而哭泣。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自感到如此愧疚。 因为愧疚，所以更倾尽满腔柔情，万分怜惜地以指拭去黑冢岚脸上的泪。 只是，他究竟想让岚还是自己好过一点──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阿慎，你讨厌我吗？"哽咽着，黑冢岚睁开了肿胀的眼，红通通的蓄满了泪。 这样的眸子，教早川慎心头燃起一丝不忍。"当然不，我怎么会讨厌你。" 黑冢岚坐了起来，圆亮的眼看来有些涣散，却是定定地直视早川慎。 "那吻我，好不好？" 瞳中只有最纯粹的冀望，黑冢岚在瞅着早川慎好一会儿后，这么请求。 黑冢岚记得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男人的情感和身体，是能够分开的。 虽然无法想象自已会去吻阿慎以外的人，可是，阿慎应该可以吧？ 就算不喜欢，还是可以接吻吧？ 阿慎说不讨厌自己，所以，只是嘴唇与嘴唇之间的碰触，阿慎应该不会太为难吧...... 真的好喜欢阿慎。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地喜欢着一个人。 只注视那个人，只想亲近那个人就算无法得到对等的响应还是不愿放弃......是不是太贪心了？ 告白被拒绝了，还是能够得到温柔对待；就算心更疼。 可是，至少没有被视而不见甚至是厌恶。能喜欢上阿慎的他，比起任何人都来得幸运吧？ 这么幸运的他应该要知是，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 开了闭眼，黑冢岚捉住早川慎的袖口一小角，渴求地看着他。"只要轻轻碰一下就好。阿慎，好不好？就当......就当......就当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早川慎发现，当这双眼睛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无法拒绝任何请求。 于是，身子往前倾了些许。 抬起右臂搭上黑冢岚的肩，早川慎的左手在细细抚去所有泪水后贴住颊边，没有再移动。 "不闭上眼睛吗，嗯？"柔缓轻问，面带微笑的早川慎，是最完美的情人。 黑冢岚一楞，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连忙闭上眼；闭得紧紧的眼皮，不住颤动。 如同欲献的活祭、待宰的羔羊般，战栗。 早川慎的舌尖挑去了缓缓下滑的液体，接着，移到了黑冢岚唇上。 四唇相贴之际，黑冢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颤抖更为剧烈，一如秋风落叶，瑟瑟无依。 他想，这就是全部了。 缠绵地摩挲，教舌尖不安于室了起来。柔软尖端来回横划几下，挑开了入口，便蛇一般地溜滑进去。 早川慎吻得很深，超乎他原本所预想的，当然也超乎黑冢岚所以为的。 就像着了魔一样，早川慎只想好好地吻这个人，而不是仅只碰触的蜻蜒点水。 交错的鼻息，缱绻的舌叶──黑冢岚一阵晕眩，不晓得该不该推开这个比猜测中还要深入的吻；舍不得，却又难以消受...... 还是忍不住挣扎了。 于是，早川慎退离黑冢岚的唇，斯文俊逸的脸，漾开一抹柔柔浅笑。 "生日快乐。" 早川慎这么说。 缓缓睁开双眼的黑冢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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