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瓦被他迫近的脸庞吓到,变得有点结结巴巴: "我......我......我......" 贝尔克特笑容可掬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嘛!是吗?真是让我感动耶!" 佳瓦垮下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贝尔克特打断他。 "你当然是这个意思,别害羞了,来,嘴张开......" 佳瓦看着眼前人畜无害却奸诈无比的笑容,还有那根可恨的汤匙,心头有股想把他们一起打碎的念头。 "不吃?那,我得和杜许医生聊一聊了!" 老套的威胁!令人憎恶的是,他却不得不顺服。 佳瓦用力地"咬"下,仿佛那可怜的汤匙刚说了什么对他母亲不敬的话。 匙柄发出快要折断的痛鸣。佳瓦怒瞪着手执汤匙的人,仿佛连他也想咬断。 这样近的距离细看贝尔克特,佳瓦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张会令女人着迷的俊脸。帅挺的剑眉,细长忧雅的眼睛,笔直的鼻梁,还有时常漾出笑意的薄唇,再加上浓密的黑发的深邃的黑瞳,让他更添神秘的气息。 佳瓦想着弟弟对贝尔克特的评语:性格平易近人、态度爽朗大方,而且是个办事能力很强的警察。蓝特笑着又补上一句:不过,有的时候喜欢使坏,专门开玩笑来 "幽默"别人。 使坏?光是这个缺点就足以盖过他所有的优点了,佳瓦在心里嗤哼着。 贝尔克特注意到佳瓦带着恶狠狠的目光直盯着自己没有片刻放松。带着揶揄的笑容,他问: "爱上我啦?"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砸得佳瓦目瞪口呆,只能狼狈地回击: "怎么可能!!你......你不要乱说......" 贝尔克特状似无辜地接下去: "我哪有乱说!你的眼睛刚才明明一直黏在我身上,还那样含情脉脉......" "狗屁!什么含情脉脉?!我是在瞪你!!" "你一直在看着我?听你亲口说出来真叫我开心......" "我是说我在瞪你,不是在看你!" 佳瓦额上几乎青筋暴露的。 "不都是一样用眼睛看吗?" "涵意是完全不一样的!" 贝尔克特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你害躁不敢承认的话,那就照你的意思,算是在瞪我好了。" 佳瓦直翻白眼,心想这个人真会自圆其说。算了,有理说不清的家伙......他也没必要跟这种烦人的家伙继续争执下去。 贝尔克特看着他因恼怒而晕红的双颊,沉静的大眼也有生气多了,这是继上次酒醉的夜晚后,他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伸手轻抚佳瓦的金发,贝尔克特温柔地笑笑: "你现在有精神多了。" 呵,照刚才的情形看来,他已经逐渐摸索到和佳瓦相处的模式了。 佳瓦闻言诧异地抬头。难道,他是故意的?是看自己心情不好才特地......?真搞不懂这个人。佳瓦再一次心想。 吃了药,贝尔克特让佳瓦躺好,就端起汤碗准备离去。 这时,应该已经睡着的佳瓦突然开口: "坎伯斯先生,谢谢你包容我先前的无礼所给你带来的一切不便,还有......我会生病是自作自受而造成的,并不是你的过错......"他的双眼仍紧闭着,但脸颊比先前更红。 贝尔克特见状轻笑,原来佳瓦也还是有在听他说话的。 "睡吧!别想太多。"就阖门而去。 傍晚时分醒来,已经有一碗热呼呼的小米粥的微温的蜂蜜水在等着佳瓦。睡饱了吃,吃饱了睡的模式让他有股自己仿佛是畜栏里的猪的错觉。 在佳瓦小口啜饮着有淡淡甜味的温水时,眼睛一直没离开佳瓦脸庞的贝尔克特缓缓开口: "蓝特的丧礼将在五天后的星期二举行,是由教区教堂的皮曼牧师主持。"语调很轻,用字遣词也尽量简洁,避免直接刺激佳瓦。 佳瓦持杯的手突然僵住,胸口一阵强烈烧痛,他强抑住直涌而上的鼻酸,垂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 "......谢......谢谢你......" 两人默然了半晌,贝尔克特柔柔地抚拍佳瓦的后背,示意他赶快吃饭。 佳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动手拿起汤匙。 吃到一半时,贝尔克特忽然轻轻叹气,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 "以撒亚,嗯,以后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真是别扭,虽然直呼其名是种亲昵的表现,而且对一般人他并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询问。都是男人嘛,哥儿们间有啥好介意计较的?但是一面对佳瓦......虽然已经相处过数天,也有了一定的熟悉度,可仿佛他们之间仍有着巨大的鸿沟阻隔着。 佳瓦对他似乎还有些许的顾忌。 先前的玩笑归玩笑,直觉靠诉他,要拉近距离前还是先来个小小试探,免得遭到厌恶的拒绝。 听见这出人意料的要求,佳瓦吃惊地抬眼,嘴里还含着待咀嚼的半口粥。 只见贝尔克特像垂耳哀求的小狗,一副可怜企盼的模样。 "我们是朋友,对吧?"偷偷吐着舌头。 "朋友间只称呼姓氏太奇怪了,你也可以叫我贝特啊,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好不好嘛......" 抵抗不住这样低姿态的哀兵策略,佳瓦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随便你......" 贝尔克特向他绽开迷人的明亮笑容。 "好棒喔!佳瓦,我真是爱死你了!" 呵呵,你的一小步就是我迈向成功的一大步。 佳瓦听到他疯言疯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贝尔克特正乐在头上,完全不受影响,反而还抛了个热情的飞吻给他。 佳瓦见状呆愕地睁大眼睛,随即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继续吃粥。 第三章 又过了一天,佳瓦的病已经痊愈大半,也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因为病后的身体相当虚弱,他还是不能吹风,所以在医生的指示和贝尔克特的监督下,佳瓦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房间内。 这样的生活虽然稍嫌单调乏味,但对刚刚遭遇丧亲之痛和一场大病的佳瓦而言,不啻为是调养休息的最佳环境。 这天午后,佳瓦和贝尔克特两人坐在落地窗旁的圆椅上。 窗外是冷风的阵阵鬼啸,温度更降到令人打从心底寒颤不已。不过,相对的,室内却是暖和得让人昏昏欲睡。 室温华氏七十一点六度下,贝尔克特只穿着件棉质的灰色长袖衬衫。相对于他的单薄,佳瓦的衣服就显得厚重多了。 他里里外外共穿了三层,最外面一件是纯白的羊呢毛衣,里面是和贝尔克特一样款式的蓝色衬衫,最贴身的是白色的无袖背心。这些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略嫌宽松,袖口也折过两、三层,不用说,这全都是贝尔克特借给他穿的。 为了怕受寒,佳瓦的腿上还覆着一件毛毯,松松地直垂到地面。 无视于外在的声响,佳瓦沉缅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将手掌贴在桌面上,薄薄的一层桌布底下是平滑冰冷的玻璃。感受着掌中传来的寒冽,手心触感逐渐麻木冻结,慢慢地连传导感觉的神经也跟着麻痹僵化。最后,那绝冷的触感竟成了火烧似的热灼,他恍惚的大脑已不能清楚地分辨究竟自己是在触摸冷冽的透明玻璃或是燃烧中的烈火,只能如此被动地感受着极冷或极热给人有如针刺般的绝顶冲击。 正当他沉浸在这莫名的感受中时,一声轻唤将他带回现实世界。 "佳瓦!"眼前是一抹镇定人心的微笑。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佳瓦抬抬眉毛,直截了当地回答:"没有!" 贝尔克特满脸无奈。 "为什么呢?" 佳瓦细细啜了口香味别致的伯爵茶,又不缓不急地放下瓷杯。 "不为什么?"徐徐歇口气,"你念的每封信,它们的内容、语调都大致雷同,我为什么要听?"佳瓦淡淡说来。 贝尔克特闻言皱着眉,他看着桌上成堆成叠安慰致哀的信件。 话说的是没错啦!这么一大堆信里头,其实只要随便抽出任何一封,其中的意思就能涵括全体所要表达的了。而且说实话,他自己念得都烦了,就更不用讲听的人会有多不在乎了。 虽是如此,这毕竟是大家的关心问候,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关怀不就表现于此吗?人际之间的交流互动不就是由此建立的吗? 想到这几天山谷里的人打电话来询问佳瓦的情况的次数之多,令他不禁咋舌。所以,他要让佳瓦知道人间还是有温暖,生命仍旧是有希望的。不能放弃!他伸手拿起另一封信。 佳瓦见状翻了翻白眼,嘴巴一扁。 "拜托!"他几乎要佩服起贝尔克特蛮牛似的毅力了。 "佳瓦以撒亚先生钧鉴......" 才念了一句,上帝仿佛是听见了佳瓦的哀号似的,贝尔克特的手机在此时哔哔作响。 "哈啰!......是你呀?!还在拉斯维加斯吗?哦,任务结束啦?放假休息?那可真好......准备去哪渡假啊?嗄?你说什么?!要来我家?!......嗯,改天好了......什么?!你已经在市立图书馆旁,还有两分钟就到了?!喂喂!你......喔!是这样啊!那......好吧!......OK!拜!" 切掉电话,他转向佳瓦,柔声道: "不好意思啊,有一,不,二位同事想和你淡淡,可以吗?......如果累了,我就回绝他们。" 佳瓦有点不安地用手指摩挲着桌布边缘的缀丝。 "我会陪着你。"贝尔克特知道他不想见陌生人。 踌躇了会儿,佳瓦终于点头答应。刚好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贝尔克特抚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走出房间去应门。 脚步声夹杂着笑语接近,佳瓦有些紧张地瞪着房门。 门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贝尔克特,他向佳瓦眨眼一笑。 后面跟着的是一名穿着咖啡色风衣褐发男子,面色黝黑轮廓深刻,身材高大魁梧,他正妇出豪爽的笑声。 接着进来的人比先前的人略矮半个头,亮金色的发丝上还沾着些许瓢雪,高佻纤瘦的身子裹在镶有黑色滚边的厚外套里,优雅从容的步伐仿佛是伸展台上的服装模特儿。注意到佳瓦的视线,便向他微微颔首致意。 三人走到桌旁,贝尔克特开口: "我来介绍,这是塞姆沙根,他是署里的高待警官。"他指着个头高大的男人。 塞姆向佳瓦伸出手。 "你好。"粗旷的面容上咧着爽朗自信的笑容,活脱脱是个西部片里得胜归来的快意牛仔。 佳瓦迟疑地握住伸来的手,那是一只长满茧、扎实有力的手掌。佳瓦心想这个人不仅长得像牛仔,大概也有强悍坚韧的拓荒精神吧! 贝尔克特接着又说: "这位是他的搭挡,洛斯戴内特,也是高等警官,他们俩是署里的菁英。" 话刚一说完,塞姆笑哼: "我们是菁英?我看你才是高人不露相呢!"两人开始彼此调侃。 洛斯轻声地对佳瓦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他的脸上没有笑容,但眼神沉静而友善,温柔清亮的嗓音让人浑身舒畅。 "......我也是......"佳瓦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句。 洛斯白皙的脸庞近在眼前,深具古典美的五官仿若大理石精雕出来的希腊神只。佳瓦看着洛斯如贵族般尊雅的一举一动,直觉地推想猜测他应该是纤细敏感的人,相对于塞姆的粗线条,佳瓦不禁有些好奇这两个性格如此之悬殊的人平时是如何相处的呢?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塞姆扯下身上御寒的大衣,直嚷: "我的妈呀!外面冻得要死,想不到这里面却热得要命,真受不了!" 贝尔克特递给他和洛斯各一杯茶,边说: "请你洗三温暖啊!"说完,又端起瓷壶加满佳瓦的杯子。 塞姆一接过杯子,马上就牛饮似的大口灌下,洛斯则是捧着瓷杯没有动静,他把手指紧贴在杯缘,仿佛想藉着热茶的高温蒸气来暖和自己冰冷的手。 静谧在氤氲袅袅的佛手柑油的香气中发酵, 一派午后的悠闲。 过了数分钟,洛斯率先开口: "以撒亚先生,关于令弟的事我们感到很报歉,而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告诉你,有关令弟案子情况的进展。" 说到这里,他瞥了贝尔克特一眼,佳瓦也看到了。 "请不用顾虑,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佳瓦的态度是波澜不起的平静。 洛斯继续说道: "关于这件案子,当局已经掌握住重要线索在追查中,破案是迟早的事,但基于侦查不公开的原则,我们暂时不能向你透露侦办的状况,但是请相信警方,这件案子很快就会被侦破的。" 佳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 "既然要告诉我案情的进展,就应该完整地说个明白,为何却如此含糊不清地一语带过?你们这种模糊事态的做法只会让我心焦,更让我失望!" 旁边的塞姆出声: "很抱歉,这是警方办案的惯例,请你见谅。" 强忍下恼怒,佳瓦逼自己冷静,但语调已经渐转尖锐。 "那,请问有找到蓝特......我弟弟的日记吗?" 洛斯困惑地皱眉: "在令弟的居所中,并没有找到如你所说的类似的私人物品。所以......"稍显犹豫,"以撒亚先生,能请你同意警方到你的家中搜索吗?" 此言一出,佳瓦再也按捺不住。 "你们要搜就搜,干嘛还来问我呢?!反正就算我不答应也没用不是吗?你们还不是照搜不误!" 洛斯和塞姆惊愕地看着他发飙。 贝尔克特连忙安抚: "这是民主自由时代的程序安排啊!这代表我们关心你的权益......" 佳瓦恨声打断他: "什么程序?什么关心?都是狗屁!少说那种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的蠢话了!还有你刚才念的那一堆信,内容说什么关心我,哼!在那虚伪的客套底下,其实他们真正想问、真正在乎的是蓝特盗用的那笔钱的下落吧!"他歇斯底里地怒喊着。 贝尔克特向塞姆使个眼色,后者和洛斯俩就知趣地逃到起居室去。 贝尔克特转向佳瓦,长长地叹口气。 "你也不信任我吗?你认为我也和其它人一样是在欺骗你吗?你觉得我对你的好都是假的吗?"他又补上一句。 "你讨厌我吗?佳瓦?" 佳瓦默默地垂着头,半晌,才闷闷地回答: "......我不知道......" 贝尔克特轻笑: "那就是不讨厌啦!"他伸手握住佳瓦的手,"请相信我,好吗?也请相信我所相信的事物,可以吗?" 佳瓦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掉下泪串。贝尔克特知道他已经妥协,只是烦闷郁躁得难以控制自己。 默默地陪着佳瓦,贝尔克特让他尽情发泄。最后,带着一双红肿的眼,佳瓦在床上倦累地睡去。 贝尔克特帮他拉好被子,关掉大灯点上小巧的壁灯,悄悄地退出房间。一出房门,他就对上塞姆诡异的笑容和洛斯饶富含意的眼神。贝尔克特示意他们噤声,打着手势要他们到他的房间去。 进到房间之后,贝尔克特赶紧关上门,背后传来塞姆揶揄的声音: "干嘛?这么小心翼翼,怕吵醒你的宝贝啊?" 贝尔克特瞪他一眼。 "他才刚睡着而已!" 塞姆吁了口气。 "真是难缠的小鬼,个性有够火爆的!" 贝尔克特闻言苦笑。 "他只是防备心太强而已,实际上并没有恶意的......还有呢,他也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小鬼',他甚至还比我大一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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