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但…… 幕天,真会放手让他离开吗? 以成双对天方内部事务的了解,一旦脱离天方,定会马上成为各方势力竞相争取的目标— —不论是对天方内部成员的认识、还是对案件委托人身分的掌握,都是十分让人心动的情 报。而天帝不可能没考虑到这点。 要想不让人泄密,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灭口……如果天帝会不念旧情到逼得成双不得不选 择出走,那他当然也很有可能毫不留情地设计除去成双。 思及此,白冽予神色微沉,凝视着对侧男子的目光已添了几分忧虑。 也在同时,成双终于卸尽了面上易容、抬眸望向了青年。 神情间的沉郁未褪,隐透决然的眸子却已带上了一丝温柔。他朝青年微微一笑,道:“本 还以为等不着李兄了,幸好咱们终还是见上了面。” 如此话语无疑证实了白冽予先前的推测。双眉因而蹙起: “出了什么事,成兄?这么说话,简直就像……再也见不着面一般。” “……或许真是如此说不定。” “成兄?”入耳的低语让青年更是一惊,“你到底——” “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是……任务?” “不错,而且是我在天方的最后一个任务。” “成兄要退出天方?” 尽管早有预期,可真正听着时,青年心下却仍不免愕然:“为什么?” 闻言,成双微微一叹,神情间已然染满苦涩。 “对幕爷、对现在的天方而言,我已经不是助力,而是前进的阻碍了。既是如此,与其留 在天方徒惹幕爷不快,还不如早早退下。” “成兄……” “放心,我没事的。” 听出青年语气中的忧虑,男子笑了笑,轻摇摇头示意他无须担心。 “记得初识时,李兄曾说我不像杀手……眼下我终于要离开天方了,李兄不是应该为我高 兴吗?” “……成兄自个儿都不高兴,我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自个儿都不高兴……吗?” 像是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正带着什么表情般,成双有些吃惊地抬手摸了摸脸,而后方苦笑 着一声叹息。 “果然还是有些放不开吧?毕竟也为天方作了那么久的事……不过这个结果勉强称得上求 仁得仁,倒真的没什么好难过的就是。” 说着,他神情一柔,抬眸深凝向有些给惊着了的青年:“如此,李兄也再不必为之束缚, 能真正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若说先前的讶异还有部份是出于刻意,刻下的惊诧便是完完全全发于心底了。白冽予是困 惑亦是愕然地回望着成双,一时竟有些难以成言。 束缚? 以“李列”而言,要说有什么给人束缚住的地方,就是加入天方而为天帝所役使了。听成 双的意思,莫非是同天帝有了协议要让他脱离天方吗? 不……总觉得有些不对……如果真只是这样,成双大可直言要让他脱离天方才是,又何必 这种若有所指的口吻?但若不是指天方,那“为之束缚”四字又是从何而起? 成双……又是作了什么,会让李列再不必“为之束缚”,能真正随兴而为? “成兄,你话中所指……究竟是……” “时候到了,李兄自然会知道。” 而后,他已自起身:“今日只是来向李兄道别而已,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该离开了。” “无须易容么?” 如此一问,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希望对方停下来化装易容好争取进一步探问的时间— —可成双却摇了摇头。 “方才只是存着几分考较的心思才易容的,这妆画不画却是无关紧要。不过李兄能一眼瞧 出来,我当真……十分高兴。” “成兄……” “那么,咱们就此别过……列。” 于句末细若蚊鸣地一声唤后,男子终不再停留,推门离开了房间。 纵然因成双末尾的那声“列”而再度吃惊了下,可一思及他先前那若有所指的一番话,这 点小事自然马上便给抛在了脑后。白冽予倒了杯凉茶饮下试图藉此缓下心绪,却只是让胸 口名为“不安”的骚动又更加深了几分。 是的,不安。 上一次有这样强烈的不安,是三年前南安寺之事时。也正是因为这份不安,让他无法不在 意成双话中所隐藏的事物。 “如此,李兄也再不必为之束缚,能真正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为之束缚……么? 在成双眼中,究竟有什么是会“束缚”住李列,让他没法真正随兴而为的? 除了天方之外,究竟还有什么是正“束缚”着李列的? 尽管已努力思索试图找出可能的答案,但盘桓于心头的却始终只有白桦、天方、甚至柳方 宇等几个早已给否决的对象。白冽予知道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可紊乱的思绪却让他难以 冷静细思。就是想找个人帮忙参详,刻下也—— 这么回想起来,自个儿以往几次失常,都是靠着煜才……就算没能提出有用的意见,单是 有煜在旁守候、拥抱着自己,便已是十分大的助益了。 想到刻下仍在远安的东方煜,满腔情意涌上心头,而终是一声叹息。 罢了。 与其在这里继续胡思乱想下去,还不如先回远安一趟,一方面让煜帮着参详,一方面从天 方处着手、看看成双离开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双管齐下,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更何况……那“德济堂”的情报,同样令他十分介意。 心思至此而定。意外地耽搁了好一阵后,白冽予终于再次起身,背起行囊出房下楼清帐去 了。 * * * * 自天际飘舞而降的纷纷细雪,为入冬的远安城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白。 望着因天冷而备显寂寥的街市,东方煜暗暗一叹,提着先前买的烧酒回到了家中。 ——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冽潜入天方期间的临时落脚处。可这几个月来彼此一起生 活的种种,却让他对这间屋子有了更胜于位在岳阳的住所的、如同“家”一般的归属感。 解下斗篷将之挂起、并轻轻拍落上头沾附着的雪花后,他于桌旁歇坐,拔开瓶塞灌了口酒 。仿佛灼烧着的热烫感让他微呛着咳了几声,却方平抚了下,便又一次仰头将酒灌人喉中 。 自唇边渗出的酒液湿了下颚,他却无暇也不想注意……如此“豪迈”的动作下,没几口, 本就不甚大的酒壶便已见底,前襟亦已是一片湿漉。 抬袖抹去唇颚残余的酒液后,东方煜搁了空壶,有些颓丧地于案上趴了下。 这些天来,他天天都盼着能在回家时察觉到冽的气息,然后兴高采烈地冲进屋内将冽紧紧 抱住——就像上回冽出任务时那般——可越是期待,失望便越大。如此日复一日下来,心 头的思念未减,煎熬却只有日渐加深。 尤其,在等待的时间已比上回多出半个多月的此刻。 虽知这等任务不能一概而论、过度奔波也只会累坏冽的身子,可对相见的渴望却怎么也没 法遏止。而最终的结果,便是像这般借酒浇愁,以酒醉来麻痹早已溃堤的思念了。 感觉到入喉的烈酒已逐渐开始作用,东方煜顺势伏下头颅,任凭席卷而来的浓浓醉意逐步 淹没残存的理智…… “煜?” 便在他真正醉倒的前一刻,企盼已久的呼唤响起。神志迷蒙间,那有些忽近忽远的音声让 他以为自己又到了梦中……可继之而来的,却是一抹熟悉的寒凉,以及撑持搀扶起身子的 力道。他晃了晃因酒醉而显得昏沉的脑袋,勉强撑开眼皮抬眼望去——而那张他日夜惦记 着的容颜,就这么映入了眼底。 “冽……?真是……你么?” 难以抵挡的醉意让他连问话都有些模糊,原先乏力垂着的臂膀却已主动抬起、确认般环抱 上青年腰际:“不是……梦……?” “……如果是梦,又如何呢?” 听他这么问,青年似乎笑了笑——醉眼蒙胧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样如梦似幻——淡淡反问 了句。可如此话语却让东方煜不知怎地生了力气,一个反身就着青年将他扶到床畔的势头 将其压倒榻上。 “如果是梦……” 望着因突来的变化而有些怔了的青年,男人眸光一暗,俯首以唇轻吮上那颈侧微露的白皙 肌肤……“我想——” 话语未尽便乍然休止,原先多少撑持着的身子亦随之瘫倒。白冽予本还因颈边男人湿热的 气息而心乱难当,却在感觉到上方躯体陡然一沉后,心下恍然。 ——煜又醉倒了。 忆起自个儿初次发觉他心意那晚也是类似的情况,青年半是怀念半是无奈地自他身下挣脱 了开,先探手撩起锦被为彼此盖上后,才于男人侧身躺卧了下。 而后,就这么专注而笔直地,静静凝望着眼前睽违近两个月的情人。 俊朗面容因酒意而显得酡红,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和满足感。如此模样似乎 也感染了身旁的青年。他神情一柔,有些不由自主地抬掌抚上了男人酡红的脸庞。 “你想……做什么呢?” 自语般地低问脱口,他依旧静静望着男人,幽眸却已添染上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眉、眼、 鼻、唇……指尖顺序一一抚划而下,直至行过下颚潜入衣领、以掌覆上了男人肩颈温热而 紧实的肤。 感觉着自掌心透来的、那象征着生命的阵阵搏动,似曾相识的冲动涌上心头,当下几欲解 开男人衣衫进一步探索那总令他眷恋不已的温暖,怎料男人却于此时一个侧身、提臂揽上 了他腰际。突来的变化让青年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发现般匆忙抽回了手,瑰丽霞色袭上容颜 ,竟比男人酒醉的面庞还要红上几分。 而在确认男人并未醒转、一切不过是习惯——或者说本能——的动作后,半是失望半是放 心地一阵叹息。 他略微凑前,将自己更深地埋入情人的怀抱中。 “情欲……么?” 几不可闻的低语流泄,始终不曾移开的眸光已是一合……“而我……又想做些什么呢…… ?” 自问出口的同时,答案亦已浮现于心。又自深深望了眼熟睡的情人后,他才阖上了双眸, 让自己完全沉醉进那渴望已久的温暖之中。 * * * * “除了天方之外,正束缚住‘李列’让他没法自在过活的事物?” 听罢青年的叙述,强撑着正隐隐作痛的额角,方自酒醉中醒转的东方煜将下巴靠上了青年 肩头:“我想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如果是这个,正所谓当局者迷,你心绪烦乱之下一 时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喔?是……呜!” 见他一听完便马上有了答案,白冽予心下大讶一个回眸,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给男人 偷袭着攫获了唇瓣。缠绵一吻随之而起,足过了好一阵,东方煜才意犹未尽地松了唇,让 早已浑身酥软的青年乏力地瘫靠怀中轻轻喘息。 虽知在谈正事的时候不该做这等……偷香窃玉之事,可近两个月的分别后、终得重逢的此 刻,他的自制力实在……尤其怀中的青年半点反抗也无,自然更助长了心头的欲火。如非 他心底多少还有点“良知”坚守底线,只怕现在早就倒回床上对着冽为所欲为了。 ——说是“良知”,讲白了就是因彼此同为男性而对情事有所顾忌。毕竟,真正跨过那条 线前,他们都还勉强能冠上“至交”之名;可一旦跨过,他就等同玷污了冽、让外头那些 个关于“白二庄主”的谣言成了真。所以,尽管满心渴望着对方,他却始终压抑着不让自 己有任何失控的可能。 心绪虽因惦及这些而有些低落,可望着怀中轻喘未歇的青年,满心爱怜登时胜过一切。他 有些眷恋地以指抚上那双红唇轻轻摩挲,而后方接续着前头的话开了口: “这么说吧……在我还不知‘李列’就是‘白冽予’前,最最担心的,就是擎云山庄会否 找你麻烦。如此推想而下,朱雀所说的‘束缚’,应该就是指擎云山庄了。” “山庄……么?” 用的是问句,语气却已是恍然中带着肯定。白冽予颊侧红嫣未褪,神情却已添了几分肃然 。 果真是当局者迷呀!他虽将“擎云山庄敌视李列”作为障眼法以隐藏身分,却从未真正将 山庄当成威胁——毕竟那是自己的家——自也无所谓束缚与否了。可在成双眼里,天方束 缚了李列,而让李列加入天方的根本原因正是来自擎云山庄的压迫。只要擎云山庄依然不 改变对李列的敌视,就算李列脱离了天方,也依旧没可能真正作自己喜欢的事。 ——也就是说,要想让“李列”再不为之束缚,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向山庄下手了…… 思及此,白冽予悚然一惊。原先困惑着的种种串起,连同心头的不安瞬间有了解答。 为什么成双会说这是他在天方的最后一个任务?为什么会特地来与自己诀别,还说自己将 不再为之束缚?因为他这趟任务就是针对擎云山庄——而且多半就是兄长和两个弟弟—— 而为,不论成功与否都能转移山庄对“李列”的注意,却也必然会让他面临险境……所以 ,他话中才会处处透着不祥的味道,因为他早认定自己此去必是有死无生了。 此外,从成双说这是“任务”这点、以及他神情间透着的心冷来看,也证实自己先前的猜 测——幕天确实没打算放过成双。给下这么个任务,根本就是让他去送死。 不对,不只如此。 幕天应该清楚:只要成双的身分一暴露,擎云山庄就一定会将矛头对准天方。可以天方的 实力而言,就算真的完全将白桦纳入了掌握,也没可能与擎云山庄相抗衡。这么做,只是 徒然招惹一个大敌而已……幕天就算再怎么自以为是,也绝不可能犯下这等错误。 ——除非,他打算将这笔帐栽到他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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