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七年前吧。那时骆芸已经亡故近十年了。” “集体暴毙……听来很像是给人下了毒。仵作没发现任何徵兆?还是查出毒药的痕迹,却没法证明是骆玉芳指使的?” “仵作验尸时没有任何发现。” “所以除非真是天谴,不然就是下毒的人手段十分高明了……德济堂中可有精通此道的人 ?” “没有。学过医的只有骆芸,据说她医术颇精,对药理亦相当有研究。但她当时已经亡故 ,自然不可能……” 说到这,东方煜猛然瞪大了眼:“除非她没死。” “可曾有德济堂以外的人看过她的遗体么?” “没有。” “如果她真的没死,那就极有可能了——但听你转述,这个骆芸该是个性情温婉、颇有济 世之心的女子……这样的一个人,真会做出将人一家灭门的事?” “也许她忍无可忍了?” “就算如此,一个女子要如何进入一户地方豪强的家中下毒,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 果不是有内应或外援在,就是她已想方设法潜入其中,且有办法掩饰自己的身分……” 青年微微苦笑:“如果真是如此,这个骆芸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是啊。这可与镇民的描述完全不符——换作是我,即使知道这林家作恶多端,也绝不会 想把人一家老小都给……不管怎么说,这种手段都太过激烈且狠毒了。”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喔?” “如果骆芸没死,她人现在又在哪里?” 脱口的是问句,语气却透着肯定——东方煜闻言先是一愣,而在明白过来的同时又是一惊 :“你是说……前来义诊的那位净缘大师?” “在骆芸确实没有死的情况下。” “这么说来,净缘大师为人看诊时总是带着面纱……看来是得调查一下这位大师是在哪家 寺院、又是何时剃度为尼的了。再隔几天就要开始义诊了,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 话语未完,便因房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而被迫中断。 听出是小二,白冽予当即起身避到一旁让情人上前应对。不到片刻,东方煜便拿着个信封 回到了内室。 “是给你的。” “喔?” 青年接过信封,面上虽微露讶色,心下却已隐隐明白了什么……只见里头搁着张便笺,用 的正是冷月堂特制的传讯纸。取出相应的药物处理后,上头简单写着的几个时地让他神色 一沉:“流影谷要收网了。” “什么时候?” “针对已被诱入白桦各分舵的部份已然陆续展开行动;至于我必须参与歼灭的总舵,则是 在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那你不就又得……” 一想到情人才刚千里迢迢赶来此地与己会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便又要启程,东方煜不 由得蹙起了眉头。 “这样吧,我想办法安排一艘快艇沿水路回远安,你就好好在船上休息几日……就算是以 官兵作为剿匪的主力,你还是有可能会对上天帝、白虎,甚至景玄的。如此,以逸待劳总 是比疲于奔命来得好吧?” “……如果不至于令你暴露身分,就这么做吧。” “好,我马上去让人张罗。你就留在这儿好好休息一个早上,咱们中午过后出发。” 言罢,他取过配剑正待出房,身旁的青年却突然拉住了他。东方煜方回眸,便给熟悉的温 软覆上了双唇。 想起这是两人见着后的第一个吻,心下几丝甜意升起,他一把回拥住情人、更深地品尝起 那熟悉的芬芳。 * * * * “对远安周边道路的部署已经完成,时间一到半个时辰内就能将附近完全封锁起来。” “白桦各分舵的剿灭行动已陆续传来回报,除南路仍有零星抵抗外,其他地区皆已顺利平 定。” “已截杀各路残党欲派往总舵的信使,剿灭行动的消息成功封锁。” “据派驻城内及天方总舵外监视的人员禀报,朱雀与玄武自一个月前外出后便下落不明, 现在已确认停留于总舵内的,共有天帝、白虎、琰容等三个主要目标,以及近二十名有案 在身的高级杀手。” 听着流影谷人员逐一向西门晔禀报事情进展,白冽予于书房一侧静静歇坐,心下一瞬间因 眼前的情景起了种十分奇妙的感慨。 于情人的陪伴下,经过了十三日的船程,他终于在行动前两日赶回了远安。可还没来得及 入城休息,西门晔派驻于城门的人手便先一步拦住了二人,将他们请来了这座位于西郊的 庄园。 二人被领至书房时,西门晔便已在听取下属的报告。也不知他是出于试探还是单纯希望能 多个臂助,同二人见礼略作客套后,不仅没有让应属“外人”的东方煜回避,甚至还让他 一道在此聆听。再加上本就于此同西门晔处理相关事宜的关阳,还有已被西门晔认定是白 桦第二号人物的自己,这称不上大的书房内一时竟挤满了江湖上最具影响力的几个人物。 东庄、北谷、西楼……三年前南安寺之事时,三方虽曾经由白冽予的建议、东方煜的斡旋 有过短暂的合作,却也只是间接沟通交换情报、消弥误会的程度。而此刻,擎云山庄二庄 主、碧风楼主、流影谷少谷主却齐众一堂准备共同商讨进攻天方总舵的计画……如此阵容 ,真可说是十分惊人了。 ——若非白冽予和东方煜各自隐瞒了身分,能让几人代表各自势力进行合作的,怕也只有 会波及整个江湖的动乱了。 而让白冽予有所感慨的正是造成这一切的主因:彼此的身分、以及东庄北谷间的敌对。 他向来很欣赏西门晔,能像这般合作感觉也颇为愉快。可说来讽刺:这趟“合作”的起因 ,却是他对流影谷及天方所下的借刀杀人之计。 作为世家子弟,便必然免不了为家业所束缚。 这点,亦存在于他和东方煜之间。若非碧风楼向来无意对外拓展,他和煜,想必也很难发 展至此吧。 也在青年略为分神间,前来禀报的人龙终于到了尾端。待西门晔略作吩咐斥退下属后,书 房终于只剩下了四人。 而他的目光,也在扫过关阳及东方煜后、直接对到了白冽予身上。 “听了方才的禀报,李兄想必已对事情的进展有所了解吧。” “不错。” 知他此举已完全认定了自己是白桦真正的主事者,青年略一颔首正待应答,一旁的东方煜 却于此时先一步起身,一个拱手: “既然几位要商议详细的计画,柳某这个外人还是离开的好。” “柳兄无须在意。方才未曾请柳兄回避,便是将柳兄当成了自己人……当然,柳兄不愿参 与,我也不好勉强。只是此事若能得柳兄臂助,想来也能为李兄减轻不少负担吧。” 李列和柳方宇的至交情谊在江湖上差不多已是人尽皆知,西门晔上回便曾用柳方宇来威胁 过李列,现在同时面对二人,话说得婉转客气,却是反过来用李列来影响柳方宇了。 不过类似的要求东方煜在回程时便已数度同情人提过,眼下见西门晔主动邀请,他心下一 喜,面上却因那“负担”二字而微微蹙起了眉。 他重新坐回椅上,先看了看身旁的情人,而后才将视线对向了西门晔。 “负担?少谷主此言所指为何?” “柳兄不知道么?剿灭行动进行时,我得配合关兄的情报适时调度人手,所以担纲主力攻 人总舵的便是李兄了。就算有我流影谷的人在旁配合,可要想击败天帝、白虎等一流高手 ,却仍得仰仗李兄的归云鞭加以应付。” 顿了顿,“当然,我不是怀疑李兄的能耐,也对我方的部属有绝对的信心。可在此情况下 ,多一分就能多一分胜算,让事情尽快完结总是比较好的。” “……少谷主此言,可真让柳某无从拒绝了。却不知另一边这位……白桦的阳三爷是否也 同意这些?” 东方煜向来只将关阳当成情人的心腹股肱,所以提及他对外的身分时不免有了短暂的迟疑 。可这点落在西门晔眼里,却以为是柳方宇对白桦并不熟悉、甚至不清楚至交李列的真实 身分,心下自然另有了番计较。 而被问及的关阳早则在确定主子没有反对之意后,点头道:“有柳公子相肋,此趟定能十 分顺利。” “那么事情就此定案,我先谢过柳兄的帮助了。” 说着,西门晔语气一转:“不知几位可有什么想法?” 问的是几位,目光却是对在李列身上——察觉这点,青年也无意掩饰,略一思量后启唇问 :“朱雀和玄武下落不明之事,少谷主打算置之不理,还是已想好了计划应对?以二人实 力,若不牢牢控制住,只怕会是行动中的一大变数。” “朱雀的部份大致上不成问题——据阳三爷的线人所言,他给派去擎云山庄暗杀白飒予。 眼下擎云山庄一切无事,想来朱雀不是放弃了任务,就是给擎云山庄擒了住。无论如何, 在天帝已有意致他于死的情况下,他就算得了消息,显然也不太有可能来套千里救主。” “那么,玄武呢?柳兄曾言他足以媲美昔年的‘玉笛公子’莫九音,如此人物,若是察觉 我方动向而故意隐匿以待时机从中作梗,必是一大麻烦。” “玄武对天方并不忠心,必不至于为天方拼命。再加上他此趟是私自离城,位于城内的宅 邸又已被搬空,想来是此人察觉天方的败亡将至,所以打算就此脱离了。” “既然能排除这两人的介入,接下来只要再单独诱出白虎加以伏杀,事情便十拿九稳了。 ” “听李兄此言,是有办法单独诱出白虎了?” “不错。此人最为好斗,我初入天方时便曾受其挑衅。若以此为由加以约战,白虎必然不 会拒绝。” “既是如此,便请李兄马上向其下战帖,我会遣人安排好伏击地点。” “好。” 一声应后,青年已自起身:“我这就回去准备,确定时地后会马上通知少谷主。” “那就麻烦李兄了。” “不会……告辞。” 言罢,白冽予朝情人一个示意后,二人双双离开了书房。 * * * * 是夜。 沐浴罢,白冽予方入卧室,便给熟悉的臂膀一把揽入了怀中。 “你好温暖。” 伴随着贴覆而上的躯体,沉沉低语落在耳畔。听这平时总是自己在说的话由情人口中道出 ,青年不由得一阵莞尔:“只是沐浴后的余温而已。怎么?” “我只是在想……如何才能够靠自己温暖你的身子。” 东方煜若有所思地道。语气隐带苦恼,显然是相当认真的在考虑这些。 只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句“靠自己温暖你的身子”让白冽予瞬间忆起了那个大大失 算的夜晚。掌心包覆而上的热度、连绵窜上腰脊的快感……已刻印入骨的记忆让他身子一 热,吐息亦是微微一顿。 对自己有此反应暗感无奈,青年忙默运功力平息体内热度,同时掩饰地启唇问:“为什么 突然想起这些?” “一时有所感慨吧……虽知你是受功法影响,可每次听你说起我十分温暖时,都让我不禁 想将这份温暖传递给你、温暖你……” 顿了顿,他一声叹息:“只是拥得再怎么紧,也很难让你身子真正温暖起来。” “……若非你的语气听来十分苦恼,我真会以为你是另有所指了。” “另有所指?你是说……啊。” 一问未完,便因明白什么而戛然休止。东方煜面色微红正待辩驳,可怀中方沐浴罢、仅着 了身薄衫的躯体,却让心思很快地便顺着那“另有所指”继续想了下去。 要想靠自己温暖冽的身体,也许肌肤相亲确实是最好的法子……望着近在眼前的白皙脖颈 ,心中蔓延开来的绮念让东方煜脑袋一热,当下已是情不自禁地一个俯首、将唇覆上了情 人优美的侧颈。 自唇下传来的肤触,美好醉人一如梦中……感觉着那动作瞬间、怀中躯体微微透着的轻颤 ,东方煜心下爱怜之意大起,而旋即化作了更深的渴盼。他眷恋地以唇一寸寸轻轻摩娑着 那寒凉而柔滑的肤。纵然清楚自己不该冒险越线,可那令人迷醉的触感,却仍诱使着他更 深地—— 面对冽,行动永远比思绪快上一步。当他察觉到时,本来仅是摩娑流连的唇已然吮上了情 人颈侧的肌肤、更深地品尝那渴望已久的柔软。 “煜……” 双唇深吮间,轻轻呼唤入耳,虽有些微颤,音色语调却染上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艳丽,怀中 的躯体亦是一阵酥软。如此情况让东方煜更觉周身火起,搁于情人腰间的掌已然不由自主 地移向了衣带…… 便在此际,屋外敲门声响起,惊醒了二人。 “……是关阳。” 听出来人的身分,白冽予容颜微红,忙深吸了口气立稳身子示意情人松手。后者也知道自 己过头了,放开青年为他整了整衣衫,却在见着那侧颈难以掩住的红印后,有些尴尬地开 了口:“抱歉,一时按捺不住,在你颈上留下了印子……是不是取件衣裳披着比较好?” “嗯……麻烦你了。” 虽觉如此夜色中,下属应该也瞧不见什么,可回想起上次二人见面的情况,白冽予终究还 是接受了情人的建议。 让他为自己找了件外褂披上后,青年出了卧房朝外厅行去。 仔细想来,他和煜几次险些失控,妤像不是给关阳便是给舒越打断的……虽说眼下确实不 是沉溺逸乐的时候,但方才的缓蜷缠绵未能延续,却仍教他感到有些……遗憾。 又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沉沦,白冽予不禁暗暗苦笑。以内力送出一声“请进”让关阳入 内后,他在外厅歇坐了下,边等下属边思考起他的来意。 同白虎的约战早在下午便已安排妥当,后天的行动细节亦早巳知晓……会让关阳深夜孤身 来访,莫非是有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化? 心下思忖间,下属的身影入眼。上午才刚见过的面庞此刻却带着几分憔悴,让瞧着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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