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他为了现实的生活困境所苦,陷入无力转圜的泥淖,
却在一次疲惫的短暂假期中,
结识了心脏外科医生坎贝尔,
无法挣扎的沉沦在坎贝尔施予的性|爱快感中,
一次次在近乎放肆的激烈性|爱失去理智。
他沉迷在每晚两小时的美梦假象中,
令人昏眩的激|情提供了他从现实逃避的空间。
育斯特也明白这是个比肥皂泡更脆弱的梦幻,
等他的连假结束、重回工作岗位时,
他就会结束一切。
然而,
他早该知道,
用谎言来修补谎言的结果,
只有崩毁和失去。
第一章
约翰·育斯特坐在靠窗的安乐椅上,双腿舒适的架高,转头望向窗外,讶异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纽约傍晚的天空竟是如此靛青。
不只天空,育斯特心想,事实上他已经许久不曾将心思放在生活以外的事物,他仿佛活在一个灰色的压力瓶里,不断重复又毫无出口。可悲的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那个沉重,这个非常难得的清闲甚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育斯特站起来,将先前正阅读的尼采《Ecce Homo》顺手放在一旁的书桌上,走到镜子前,赫然发现映出那个金发蓝眼的影像十分陌生,不敢确定那个人就是他。育斯特摇摇头,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这一切并非现实,而是某个迷人的魔法。几天前,在众人的支持配合下,他终于下定决心将生日时收到的礼物:「Plaza Hotel三天两夜住宿招待券」在超过期限前使用掉,以个人的方式进行迟来的庆祝。
好像神仙教母的魔杖一挥,现在他身上穿着唯一、也是最好的Ralph Lauren西装,悠哉的待在Plaza Hotel六楼的单人房,外面是58大街的繁华;而经过了一天半的休息,享受了饭店附设的芬兰浴和舒压按摩之后,在他的蓝眼眸下经年沉积的黑眼圈也减淡的几乎消失无踪,让他看起来甚至不像个已过了而立之年的疲惫男人。
既然是个梦,育斯特心想,希望在魔法结束前,神仙教母可以更慈悲一点,让他有个难忘的美妙记忆——不管再微小都无所谓。
走出房门、轻快的下楼来到大厅,育斯特注意到饭店里有比平时数量更多的侍者正礼貌勤快的走动,可以想象今天饭店里有重量级的要人贵宾。育斯特不以为意的来到Oak Bar,靠在吧台上想点一杯餐前酒。等待了好一会儿,调酒师和侍者却忙着招呼几个身穿双排金钮扣蓝色西装、衣襟上别着晶亮的帆船徽章、还不断正高声谈笑的男士们,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两杯马丁尼。」
正当育斯特等得不耐烦、准备掉头走开时,吧台的另一侧传来一个男声不疾不徐的说。那个声音温和而沉稳,极具说服力;育斯特还盘算着该不该警告对方:帆船协会的阔佬们已经占领整个吧台的注意力时,调酒师却笑容满面的走到那个人面前,礼貌而利落的回应:「是,您点的酒立刻送到。」
截然不同的态度,育斯特不禁愕然又不满的瞪着调酒师,「差别待遇!我在这里等了……」他忍不住抱怨,调酒师依旧无视他。这时,那个人又缓缓的对调酒师说,「这位绅士和我一起,请把酒送到我们的座位上。」
调酒师讶异的看着男子、再看育斯特一眼。男子却泰然的伸出左手请育斯特先走,「请。」虽然不认识对方,但为了给调酒师一点教训,育斯特还是来至靠窗的座位坐下。
「两位的饮料。抱歉久等,请海涵。」才刚入坐,侍者便迅捷的以银托盘带来两杯高脚马丁尼杯,毕恭毕敬的将酒放在两人面前,「帐已经算入您的房费,请慢用。」侍者对男子说,接着微微颔首敬礼后又以同样的迅捷离开。
「真是势利,教人不敢相信!」育斯特摇摇头,拿起酒杯啜了一口,「谢谢……」
「不客气……」男子并不碰他的饮料,只是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的盯着育斯特的脸。在对方毫不掩饰的注视下,育斯特开始有些不自在。
过了片刻之后,男子终于开口:「我在哪里见过您,对吧?」
育斯特愣了一下,错愕的说:「抱歉,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今天中午的座谈会之前,我在某个地方见过您。」男子微笑着伸出手,「或许我太自大,忘了先自我介绍:杰希·坎贝尔,心脏外科医生。」
当天中午,刚结束舒压疗程准备用餐的育斯特经过会议厅时,受到墙上张贴着「国家心脏医学协会座谈会」海报的吸引,趁着座谈会接待没注意偷偷溜进了会场。当时讲者正在台上发表有关Ebstein氏异常症(三尖瓣下移畸形)的临床开刀与电脑技术辅助的相关研究。育斯特对于讲题非常感兴趣,便提出许多关于手术后心律不整或心房室完全阻塞的问题。由于他的提问太多,台上的讲者又不厌其烦的仔细说明,甚至因而延误中午休息的时间;到最后,座谈会主持人只好派工作人员「请」育斯特离开。
因为距离有些远、加上现场配合放映电脑投影片而相当昏暗,育斯特一直看不清楚台上讲者的长相,只在事后从海报上看见主讲人是:杰希坎贝尔,Ph.D.。
育斯特瞪大双眼,「您就是……坎贝尔医生?」既然是博士级的名医,他原本以为该是个戴着眼镜、上了年纪的老绅士。然而坐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个褐发棕眼、温文儒雅,估计只比他年长几岁的男子。「约翰·育斯特。」育斯特连忙自我介绍:「……幸会。」
「您在座谈会上提出的问题相当精辟。」坎贝尔好奇的问道:「冒昧请教,您也是胸腔心脏科的同业吧?学者?或医学院高材生?」
「呃……」育斯特迟疑片刻,感到有些心虚,接着才慢慢的说:「我是……记者。」
「很难得遇见对于医学准备如此充分的记者。请接受我的赞美。」坎贝尔相当诚恳的举起酒杯,「所以……我们该是在费城学术发表会上见过面?」
「我想不是。」育斯特摇摇头。他不明白坎贝尔为什么那么执着在这个问题上。
「那么,西雅图的器官移植研讨会?」坎贝尔锲而不舍的追问,「……我知道了,是在华盛顿举办的外科医师年会?」
育斯特腼腆的笑了,「有那么重要吗?」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个难缠的搭讪。」坎贝尔双手一摊,露出尴尬的微笑,「由于我对自己的记忆相当有自信,不找出答案会让我寝食难安,有害健康。」他站起来,「但是,这恐怕已经造成您的困扰。非常抱歉,不打扰您了……」
或因为当时的气氛影响、或因为潜意识的渴望作祟,育斯特接下来说的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请留步……坎贝尔医生,您有空的话,可以一起用餐吗?我……有些心脏方面的问题想继续请教。」
坎贝尔有些意外的看着育斯特,眼睛含笑的点点头:「乐意之至。」
几分钟之后,育斯特站在饭店大厅里,偷瞄了一眼正和路过熟人打招呼的坎贝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信口邀约。「在58大街上有不少餐厅……」这时候才担心花费已经太迟了,他心想,于是硬着头皮说:「或者,我们就在饭店的Palm Court……」
「您如果同意的话……我有另一个更好的建议。」
育斯特有些疑惑,还是客气的点头同意。只见坎贝尔很快的到大厅柜台交代几句话之后,便回头请育斯特跟着他来到电梯前。
「请问,我们去哪里?」育斯特试探性的问。
「上楼。」走进电梯之后,坎贝尔按下二十一楼。
育斯特不禁讶异,「我不知道楼上有餐厅?」
「的确没有。」坎贝尔露出微笑,「不过,您刚才点头『同意』了对吧?」
育斯特看着坎贝尔,发现在他的温柔和善的眼神中,似乎闪烁着一些狡黠的光芒。
到了二十一楼,坎贝尔率先走到一扇门前,以磁卡打开门,「请进。」
「打扰了。」育斯特拘谨的走进门里,不禁目瞪口呆,随即深吸一口气保持镇静:他站在一处宽广的两层式豪华套房的玄关,整体采用Louis XVI Style的装潢,下层是起居间、书房,上层则是连着一大片天台的卧房。在他旁边的半月型玄关桌上放着一盘新鲜水果和一个冰桶装的香槟,会客厅茶几上的银托盘上则放着一组水晶茶具。
「Royal Terrace Suite,协会提供的『福利』,作为我在座谈会期间的休息室,算酬劳的一部分。」坎贝尔半开玩笑似的说:「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原来如此……」育斯特随口回答,心中开始有些尴尬的预感,「国家心脏医学协会果然财力惊人。」
「育斯特先生,我把座谈会的发表资料放在这里。」不知是否因为读出了育斯特的心思,坎贝尔立刻解释,「虽然算不上终极智慧宝库,但已经足够解答座谈会的问题,您说是吗?」
育斯特朝书桌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台笔记型电脑、书籍和一叠档案;看来是他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双手一摊,「抱歉,我会错意……」
「我愿意接受您的专访。」坎贝尔露出友善的笑容:「当然,并非毫无代价的。」
育斯特警戒的看了对方一眼,坎贝尔却一派安然无事。育斯特正想试探所谓的 「代价」是什么,还来不及开口,便响起两声清脆的铃声: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刚好将Room Service送到。
「非常准时。」坎贝尔看看表,接着转头对育斯特说:「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先用餐吗?」
在侍者俐落而专业的服侍下,育斯特拿着纯银刀叉、在骨瓷餐盘上享用着冰岛鳕鱼、法国鹅肝、比利时菊莴苣酿Fourme d'Ambert奶酪、嫩芦笋尖和酪梨色拉、新鲜无花果,用水晶酒杯喝着Krug Rose。座位对面正和他愉快闲聊的是个身穿Brooks Brothers订制西服、戴着Omega腕表、英挺儒雅的名医;他觉得自己根本是wrong man in the right place,接触和自己格格不入的高尚奢华。
育斯特非常确定自己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美梦里。
用餐之后,坎贝尔将电脑和研究数据拿到起居间,坐在沙发上,接受育斯特的自由访问。育斯特提出许多有关Rastelli手术、桡动脉心导管手术的问题;坎贝尔耐心解答之后,突然反问:「您究竟为哪个出版社工作?」
「什么?」
「我很好奇,您的这篇专访将刊登在哪份刊物上?」坎贝尔笑着说,同时起身来到吧台准备了两杯Chivas Regal。
育斯特舔了舔嘴唇,信口说:「呃……机密,我还没签出版合约。」
「喔,您是Free lance。」坎贝尔已经来到育斯特的身旁,将一杯酒递给他。「冒昧请问:这篇『专访』,能让您有多少进帐?」
「这个我无法……」育斯特正要接过酒杯时,坎贝尔却手一滑,将酒杯中的深金色液体全部倒在育斯特的身上,「该死……」
「非常抱歉。」坎贝尔立刻拿了餐巾,企图为育斯特擦拭;育斯特下意识的推开对方,「无、无所谓,反正是旧衣服。」嘴里这么说,其实心中却抱怨对方的冒失:旧归旧,这却是他唯一的一套好西装。
「我由衷希望这篇专访的稿费可以付得起服装的清洁费。」坎贝尔刻意的继续擦拭着。突然间,他捉住育斯特的双手手腕,冷不防的折向背后,「……或者,足够请一个大牌律师保您小命……因为,您知道,我的律师是个狠角色。」
「我不明白……坎、坎贝尔医生,您在干什么?」对方的举动吓了育斯特一大跳,感觉双手手腕被坎贝尔以某种塑料材质的坚固细带牢牢锁住,「您或许搞错什么了……」
育斯特惊慌的抬起头,发现坎贝尔瞬间变得表情阴寒、眼神冷酷,最糟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个医生是个披着白袍的恶魔,温文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变态杀人狂?育斯特开始紧张起来,不禁冷汗直冒;被束缚在背后的双手不断挣扎,但不管多努力都无法挣脱,只让手腕更疼痛。
几秒钟之前,这明明还是一场美梦;怎么一眨眼却变成惊悚的梦魇?
「育斯特先生,我的确没有喝过智慧之泉,但也绝对不是个白痴。」坎贝尔冷冷的说,同时将育斯特一把抓起来,开始在他身上到处搜索,「您的问题太专业,而且实际、多半涉及临床经验,我得承认,连医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也未必问得出这些问题。」
坎贝尔首先在育斯特外套、裤子里不断翻找,将口袋中的东西一一掏出;他的动作有如对待恐怖分子般严厉粗鲁,甚至触碰到育斯特身上的私密部位时,只让育斯特感到恐惧,而非猥亵。「我相信一般性的刊物不会报导得这么深入,只有学术期刊才有可能。」搜身的同时,坎贝尔继续说:「就像您可以想象的,我对于所有的医学专刊都相当熟悉……但是,我不曾听过您的大名——得罪了。」
接着,坎贝尔将育斯特身上的外套用力拉扯至手腕末端,撕开他的衬衫;然后将他推倒在沙发上,抽下腰带、用力脱下他的长裤。他仔细检查衣着包括夹衬、车缝的部分,连鞋袜也不放过。「您当学术间谍,霍华那家伙究竟给您多少好处,或者他让您分红多少?」
「您……完全搞错了!我不是学术间谍!」育斯特急忙辩解,他已经恐慌又紧张的几乎掉泪;坎贝尔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翻身,继续在他身上摸索,「说!qieting器、接收器或任何间谋用具到底藏在哪里?」
继续粗鲁无情的搜身了好一阵,坎贝尔开始有些疑惑,他的视线转向育斯特的手机:一支相当旧的Motorola,甚至没有照相的功能,十分可疑。想了想,他猛然把手机敲开,里面的小零件瞬间弹出,散落一地。
「不!我的手机……」育斯特忍不住哀嚎,「别这样……」
坎贝尔终于站起来,无言的看着卧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育斯特:头发蓬乱、衣着残破不整,全身上下只剩一条白色内裤;脸上的表情既羞辱又惶恐。
接着,他再次瞄了一眼翻找出来的物品:零钱、手帕、小额收据、磁卡、几张折价券,和旧手机零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
「……我的天……」坎贝尔突然一愣,用力敲了一下额头,接着懊悔万分的闭上双眼,慢慢的跪在育斯特的身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而尴尬的开口:「……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心中最诚挚深沉的忏悔……对您做出如此失礼冒犯的行径……您可以要求任何赔偿,我绝对都会同意支付……」
育斯特别过脸:「钱无法解决一切。」
「该怎么样才能让您稍微原谅我这么愚昧、无知、低贱、粗鄙又自以为是的行为?」
「解开我的手,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育斯特皱着眉,委屈的说。
坎贝尔这才想起来似的,找了一把刀将育斯特手腕上的束缚索割开。接着,当他正要扶起育斯特的时候,育斯特却自己翻身爬起,「别再碰我了。」
坎贝尔还是将外套脱下,披在育斯特肩上。育斯特坐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关节,低着头,看见地上被撕扯得残破不堪的Ralph Lauren,他唯一的一套好衣服,以及零钱、折价券,突然觉得极度不堪。结果,他的假期竟是这样结束——甚至还没过完三天。
他根本不应该来的,什么Plaza Hotel、什么庆生、什么舒压放松、什么美梦;所谓的「再充电」或「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并非他的人生中可以享用的酬庸。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就像条弹性疲乏的橡皮筋,根本应该直接丢弃,毫无再恢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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