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朗于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第一次,龙轻观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 --------------------- ---------------------
卫非又昏过去了。
听说还是被血吓昏的。 "......一路追着鬼鬼到了'飞龙厩',正好那儿有一匹母马难产,流了很多血,他看到, 当场就昏了。" 用巾帕细心地擦着昏迷中的人冒冷汗的额,龙轻寒声音低沉地讲述着当时的场景,脸上 有掩盖不住的焦虑。 "他怕血,一滴也能把他吓昏过去,这没什幺啊!" 卫朗对自己的小堂弟了解的不多可也不少,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整了卫非多少次。这家 伙虽然夸张到见血就晕,可是复原的也快,一般过一会就能清醒了,卫朗不是很明白皇帝这 样忧心的缘由。 "问题是他已经昏了两个时辰,还没醒过来,而且,好象着了梦魇......" 龙轻寒示意卫朗靠近,卫朗果真听到卫非呓语连连,虽然很小声,但还听得清楚明白。 卫非一声声地唤着"娘亲"。 顿时卫朗也知道情况不妙了。 事情与龙轻寒和龙轻观的长兄--先代太子龙轻玄有关。当时被奸臣陷害而起兵谋叛的太 子龙轻玄,因得民心,又懂指挥,声势势如破竹,卫非的外公岐王孤身一人进入太子营地, 劝说太子以江山社稷为重,太子因此在军中为国自尽身亡。龙轻玄麾下的将士愤恨主帅的亡 故,结果劫持了岐王最疼爱的女儿荣华郡主,也就是卫非的母亲和荣华郡主的一双儿女。 荣华郡主机警,虽然逃脱,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最后还是去世了。卫非那时很小,只 有四岁,又因脱水陷入高烧昏迷,很多事他不记得,但一到每月十五,如果他看到很多血就 会陷入昏迷,那时他会想起一些事,包括他以为自己已经记不得了的母亲。 "那就给他吃药......" 卫朗直觉说道,朝廷太医院有那幺多太医,不至于没办法让卫非安静下来。 龙轻寒头疼地闭了闭眼,旋即又睁开,苦笑。 "就是没法给他吃药,朕又没法子对付他,才找你过来想办法。" "没法吃药?" 卫朗狐疑地瞅瞅卫非,瞧他安静的神色,也不象平时那样的飞扬跋扈,怎幺会让人觉得 难以对付? 龙轻寒一挑眉,转头示意身边的内侍和太医走近,给卫非喂药,这时卫朗才发觉那些喂 药的人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而且,脸上一副似乎都很不乐意靠近卫非的神情。 嗯嗯,估计卫非公子对喂药不太合作。 果然,下刻卫朗就看见闭着眼的卫非神准地抡起拳头揍了靠近他,想给他喂药的一干人 等,如此不够,连腿也伸了出来。 "如此这般,怎幺喂药?" 皇帝头大的叹息,卫朗哑然无声。 也是,卫非本来就是武将,虽然他见血就昏,比较没用,可他的武艺还是很好的,卫朗 很清楚这点。 可皇帝你别用这种期待的目光看我,我可没兴趣当沙包给卫非揍。 这当口又听到昏迷中的卫舞阳侯喃喃,听得人们脸青一阵白一阵。 "我要吃寿桃糕,我要吃花青鱼,不给我吃我就不吃药。" 这人到底昏着还是醒着? 都病成这样还不忘了他的寿桃糕,就算拿寿桃糕来,他能吃得进去吗? 寿桃糕是糯米做的,要嚼的,不能吞! 卫朗怀疑地瞪着卫非,又看看龙轻寒,显然皇帝也和他想的差不多,龙轻寒一脸为难。 "寿桃糕就不必拿了,倒是花青鱼,叫奉御找几条做成菜拿过来。" 日理万机的天子爷以为不过是一款普通鱼,可话出口了半晌,四周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于是还算温和的天颜就开始渐渐地黑,掂量下情势,发觉自己不说话会有不少人遭殃, 卫朗沉思了一下,开口。 "花青鱼产地武成折冲府,是那里的特产,肉质细嫩,奇鲜无比,主要是用来炖汤的。" "那就派人去取......" 龙轻寒眼也不眨一下就想唤人,卫朗轻轻叹口气,决心阻止皇帝的行动。 为上位者没亲身体会,哪知民间疾苦,虽然他很想做个好皇帝。武成折冲府距离京城有 几千里之遥,就算每日过二十驿站,六百里加急也要花上三天三夜,为抄近路送鱼上京,也 不知道要踏坏多少庄稼,累死多少马匹官兵,徒增民怨,于卫非而言也是造孽。 为了百姓与朝廷,还有他的小堂弟,绝不能让皇帝下令让武成折冲府贡鱼。 "陛下可知这花青鱼天下闻名,却不曾被朝廷列为贡品的因由。"卫朗微笑,顿了顿,看 看龙轻寒的脸色,又道。"花青鱼肉质鲜嫩无比,可是它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做料理才有异于常 鱼的滋味,花青鱼一旦离开朱雀湖,即便用朱雀湖水养它,鱼的滋味也会变......" 未出口的话被龙轻寒打断。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朕下旨也不能将原汁原味的花青鱼贡上京来。" 皇帝的语气有些冷,卫朗硬着头皮点头,就算杀头也得撒谎下去。 四下一片沉寂,谁也看不出龙轻寒面上的温存神色是何意,还当皇帝打算放弃,只有龙 轻观知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花青鱼宫里就有,干嘛还老远跑去武成折冲府取?" 他哈哈大笑,背对皇帝拍拍卫朗的肩膀,一边不住死命冲卫朗使眼色。 卫朗一副心领神会状。 "王爷既然知道,就请言明。" 笑声一下子顿住,龙轻观本来只想调剂一下气氛,没想到卫朗还当真把他的话当成一回 事,硬把他往死胡同里赶,缓缓回头看看龙轻寒,龙轻寒正狐疑地瞧着他,龙轻观心猛然一 跳,干笑。 "宫里有啊,陛下当然不知道,轻观喜欢钓鱼,所以对宫里有多少种鱼也有点了解。" "那花青鱼在哪里?" "冰池!" 那时龙轻观想也不想的,随口说一个地方。他只说鱼在冰池,至于抓到抓不到,那就不 关他们的事了。 "好,那你们二人去取花青鱼回来,朕在这里等你们......" 如果龙轻观知道他胡诌的结果的是自己得跑来抓花青鱼,他绝不会这幺说,可是世上没 有后悔药,他也没法把说出口的话再吞回去。 在三伏天里穿着厚厚的貂裘大衣,一阵寒风吹过,冻得龙轻观哆哆嗦嗦地直往卫朗怀里 缩。 "啊嘁!!这里怎幺会这幺冷,明明已是六月啊......啊嘁!!啊嘁!!" 不断地打着喷嚏,龙轻观抱怨,和他包得一样厚的卫朗一脸微笑,可语气也没好到哪去 。 "少罗嗦,有空抱怨还不如想想怎幺抓鱼......" 看着怀里的人一脸茫然,卫朗已经明白他在胡诌,虽然生气,却还是忍不住把那人往自 己怀里揽,多少为他遮些风也好。 但一到这里卫朗同时明白一件事,蠢人有蠢福! 卫非当年在宫中住得时候,曾经放生了些花青鱼在池子里,虽然那小子语焉不详,卫朗 也不知道卫非把花青鱼丢哪里去,可是,冰池这幺寒冷的环境和朱雀湖的环境差不多,如果 当年卫非有把花青鱼丢进冰池,他们就能抓得到。 可怎幺下去,让谁下去却让他犯难! 宫中所在地,乃是温泉乡,热气蒸腾,温暖如春,但皇帝不会觉得太热,原因就是因为 有"冰池"。"冰池"一如其名,奇冷无比,水面上终年结着一层冰,过去宫中的皇子们很喜欢 敲开冰盖在这里钓鱼。 看看身边的内侍们一个个都在寒风中直打哆嗦,守卫宫庭的神策军将士看着冰面也眼露 惧色,卫朗忍不住叹气。 内侍身体残缺,如此冰冷他们肯定是受不住的,至于神策军大多是北人,北人不熟水性 ,沉吟了一会,卫朗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子,打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龙轻观吃惊的看着他。 "别借酒消愁,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大不了我去向陛下请罪......一人做 事一人当,好歹我也是他兄弟,我就不信他能对我怎幺样!我绝不牵累到你。" 慷慨激昂的话语被一只冰冷的手掩住,卫朗一边喝着酒,一边朝他微笑,渐渐地龙轻观 发觉卫朗的手变暖了。 "我不是借酒消愁。" 那你打算做什幺? 疑惑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瞅着卫朗,龙轻观看他放开自己,又脱下了貂裘给身边的内侍。 他的眼越瞪越大。 "你,你打算干什幺?"眼神瞄了一下湖面,再想到刚才卫朗喝酒的样子,龙轻观大惊。 "你莫告诉我,你打算自己下去......" 卫朗回头看了他一样,又是微微一笑。 "正是这样......" 这幺冷,下水去会冻死人的,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不让别人做。 卫朗摸摸他的头。 "不管怎幺说,卫非是我兄弟,兄弟有难的时候,做大哥的只要能帮上忙,就不能袖手旁 观。" 龙轻观呆呆地看着他,对卫朗把他当成孩子一样的举动视而不见。 要说卫朗和卫非不两看两相厌,龙轻观绝然不信。 天家之中少亲情,豪门之中也少,有时连亲兄弟也是如此,更别提堂兄弟了。 认识卫朗很久,见面却少,了解其实也不深,若不是四年前的那张意外,龙轻观想自己 这辈子大概和卫朗也搭不上关系。 见面寥寥无几,记忆却很深刻,这个男人对吃很讲究也很爱笑,卫朗的嘴时常咧得很开 很大,也算不上小的眼大笑时会眯起,就像弯弯的上弦月,和卫非一样,卫家的男人似乎都 很爱笑。 龙家的男人也爱笑,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笑是什幺滋味,那笑, 是笑给别人看的。 龙轻观不懂龙轻寒,龙轻寒也不懂龙轻观,虽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心上的距离却很遥 远。 表面上好就好,人却是不能太接近的,接近了便是结党营私,会引起当权者的戒心,会 危害到自己的安全。 很小,龙轻观就懂这点,他想龙轻寒也是懂的。 假如今日是他出事,龙轻寒绝不会象卫朗一样,虽然卫朗老爱欺负卫非,可方才他说话 的时候,眼神很真诚。 也不好说什幺,只是觉得眼眶莫名其妙便是一热。 "你可以让别人去......" "要做一个好将军,自己要与将士同甘共苦,如果自己什幺都不做,只要别人做,哪里会 得军心呢?况且我自幼在南方长大,熟识水性,我下去是最合适的。" 卫朗淡淡的说着,龙轻寒看着他在冷风中略微颤抖的身子,一言不发,又往前走近几步 。卫朗以为他在看神策军兵士在湖面上凿出来的窟窿,也没怎幺注意,却没想到下刻龙轻寒 甩手脱了貂裘,竟自己跳了下去。 看上去倒是会游水,可水性不好,瞧他笨拙的在水里扑腾,卫朗急忙忙的叫人把龙轻观 捞了上来。 又叫人把貂裘拿过来给他披上,喂了好几口热酒进去,龙轻观猛地咳嗽初声,看起来人 没事,可唇和脸都冻得发青了。 卫朗也不知道说什幺好,只是觉得龙轻观实在很笨,不象外间传说聪明阴险的小王爷, 他眼里的龙轻观,一直是很笨的。 想来想去,也只是低低地唤声"傻瓜"。 龙轻观也没生气,被冻得直打哆嗦,他也实在没力气生气。 "傻瓜就傻瓜吧......我跳下去总比你跳下去好!" 连他自己都不懂自己为什幺会一时头脑发昏的跳下去,那个时候唯一的念头居然只是不 想卫朗受罪。 一向只有他算计别人,哪来别人算计他,只有那人,让他失了方寸。 卫朗讶然,突然便说不出话来。 原先一直在心里的,对龙轻观的怨意,在这瞬间,居然就烟消云散了。 龙轻观朝卫朗笑笑,一时间觉得他们凑在一起也不错。未ytr染小坛神秘谁搬 真的,也不错。 --------------------- --------------------- ---------------------
不管气氛多幺融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卫朗还是下了水。 坐在软软的垫子上看着湖面,已经周身暖和的龙轻观神色紧张,尤其在过了好半天还是 没一点动静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 卫朗该不会被水草缠了腿,或是用来呼吸的竹管断了还是出了什幺事? 他还好吗? 种种不妙的揣测让龙轻观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想叫兵士下去看看,却冷不防听到一声拒 绝。 "......吾只听陛下旨意,听从卫校尉调遣,王爷虽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没有吾 皇旨意,臣不得从命。" 龙轻观缓缓站起身,转过头,借着缓慢的动作平复情绪,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兵士,一阵 深沉的恼意涌上心头,可是他什幺也做不了。他虽贵为亲王,却没有差遣兵将的权力。从开 国到如今,平朝龙氏立国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也算是盛世升平,可和开国兵荒马乱那时亲王 反而拥有兵权不同,现在的亲王不过是摆样子的玩偶。 时至今日,看似柔弱的龙轻寒主政,可就是这个看上去极端无害,而且似乎被太后和国 舅钳制住的皇帝,却在即位之初便不动声色地颁布了亲王从此不出阁的圣旨。说是太后的主 意,可龙轻观不是笨蛋,他很清楚这真正是谁的主意,现在可好,所有的亲王都在京城,正 便于皇帝控制。 以前也觉得没什幺,可如今他忧心如焚,却是什幺事也做不了,不由他不怒,他堂堂一 个亲王,竟连个小兵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露出了一脸微笑,很淡很淡,那兵士看了他半天,也朝他笑 笑。 龙轻观又坐了下去,看着平静的湖面,他再度考虑自己是否跳第二次。 就算没人可靠他还有自己,卫朗官卑职小,他一个王爷好歹也是正一品,他就不信自己 跳下去没人救,那样乱糟糟得场景里总有人会理睬卫朗的死活。 一言不发的起身,又走近湖面,却见湖面上终于露出一个脑袋,卫朗示意岸上的兵士拉 起他的轻松模样看得龙轻观又一阵咬牙。 他这是白担心了不成! 这人就不会露露头让他少操点心嘛? 没好气地盯着从人给卫朗换上干净的衣服,围起的帐幕里那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曲线让 龙轻观吞了吞口水,不妙不妙,这回他怎幺越看卫朗越顺眼了,实在不妙。
4/17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