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你放。”楚奕宣硬生生地说。
顾书朗没再继续充愣,接过河灯,心里竟有着意想不到的愉悦,然后随口说出一句:“下次你可以让我也做一只。”
“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楚奕宣瞥头盯着顾书朗问。
“下次我可以跟皇上一人做一只。”
顾书朗重复了一遍,继而看到楚奕宣惊喜的面容,嘴角上扬得更加厉害了。
他倒不是随口说说,楚奕宣如此费力“讨好”自己,他不可能真的不放在心上,再加上几次身体上的亲密接触,某些情愫似乎已经悄悄开了花。
楚奕宣还因为那话傻愣着,顾书朗看不下去了,轻轻碰了他一下:“还放不放河灯了?”
楚奕宣回过神,连说:“当然要放。”
两人一齐蹲下/身子,顾书朗借着红灯笼的光辉端详着手中的灯,外面一层薄如蝉翼的透光锡纸,纸质木座,木座中央放着一只蜡烛,整个呈莲花状,做得很细致。
楚奕宣正用火折子将中间的蜡烛点燃,“蹭”地一声,河灯亮起,同时也照亮了那张冷毅俊逸的脸。
顾书朗看着看着,就说了一句:“很好看。”也不知说的是灯还是人。
楚奕宣以为他是在说自己制作的河灯,心里高兴:“那是自然。”
他从未做过这种工艺品,李公公特地寻了个民间的师傅来教他,大概是他的手艺真的不行,连做了许多了,都毁了,后来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前前后后又做了几十个,才做出了两个比较满意的。
待将两只河灯都点亮了,顾书朗捧着一只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水面上。
平缓的水面上漂着两只河灯,光映粼流,河灯漂漂荡荡,时而被风吹得分开,过不了多久又很快聚到了一起,最后顺着河流一同漂向了远方……
看着河灯渐渐消失在水面上,顾书朗想起一件事,自古以来,放河灯都是人们寄托愿望的一种方式,很多人都会在里面写下自己的心愿,以期待河灯到达彼岸之时,愿望能够实现。
既然楚奕宣能想出在朝时节放河灯的这种方式,想必不会不清楚写愿望这回事了。
那么……
“皇上你应该在河灯里写了东西的吧?”
楚奕宣耳根一红,庆幸此刻周围没有太多光辉,并不能看清:“哪……哪有的事?我才没写。”
“肯定写了的吧,是不是两盏灯里面都写了?皇上您写了些什么?……”
“没写没写……天冷,该回去了。”
“皇上……”
“不许说话了!”
回去的一路上,顾书朗不依不饶地缠着楚奕宣问来问去,楚奕宣脸热得不行,又不想被顾书朗发觉,只能撇过头不理他,只有手依旧紧紧地牵着没放开。
顾书朗轻哼,一只傲娇羞涩的大老虎。
回到清华殿,用热水清洗了一下,两人就和衣躺到了床上,睡之前,楚奕宣告诉顾书朗,过两日他要去祭祀皇陵。
“……后日便要离宫前往皇陵,三日后回来,对不起,不能带你过去。”
祭祀皇陵,也就是祭祀祖先,庄重肃穆的事,皇帝只能带着皇后一同前去,尽管楚奕宣认定了这辈子只要顾书朗一人,但他身为皇家子弟,面对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只能遵从。
在祭祀这种大事上,任性不得。
即便顾书朗没有了解过皇家祭祀,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对于“祖宗”、“祭祀”、“族谱”这类传承下来的东西,都该敬畏。
“皇上你……多带些侍卫,祭祀的时候最容易出乱子,保护好龙体。”顾书朗不是瞎说,以前他也看过不少古装历史剧,像这种出游、祭祖之类的活动最容易让人钻了空子,刺杀什么的简直防不胜防。
楚奕宣凑上去亲了顾书朗一口,将人抱在怀里:“今晚你说的许多话让我很欢喜,我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
“这次祭祀,我须带着皇后一同前去,以前便与你说过,我与皇后贵妃之间从未发生过关系,日后也不会。”
“还有秀女一事,我已告诉过那些老家伙,不会碰任何人,他们不听,一个劲儿地想把人送进宫来,也怪不得我,书朗,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困在皇宫,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
似是被今晚的顾书朗刺激到了,楚奕宣似是承诺,说了许多。
他与皇后之间只是交易,当时形势由不得他选,而贵妃那边,赵霜是他表妹,他也只当她为妹妹看待,至于招她进宫,也是另有隐情。
前些日子,他一直忙于选秀一事,忙碌是肯定的,同时也心生愧疚有些不敢面对书朗,明明想到照顾保护他,却还是要选一大群女人进宫膈应人,所以一连十多天都没踏进过清华殿。
这次过来,也是因为祭祀一事即将离宫,心里舍不得书朗,恰巧今日又是朝时节,这才过来了,却没想到会有一场意外之喜,自己等了许久甚至以为一辈子都可能听不到的话他就这么说了出来。
楚奕宣感叹的同时,顾书朗也被吓到了,虽然猜测着楚奕宣与皇后贵妃之间可能有什么秘密,但突然被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足够让他吃惊了。
还有,楚奕宣说的“带他走”是什么意思,顾书朗不敢往自己理解的那个方向去想……
看着顾书朗紧锁眉头思索的模样,楚奕宣的手搂得更紧了,为了让顾书朗安心,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但这是自己最爱的人啊,他只想让他欢悦。
“今日累了吧,赶紧睡。”楚奕宣熄了灯,抱着怀有心事的顾书朗沉沉睡去。
两日后,皇帝携皇后以及楚澜玉前往皇陵祭祀,宫里一下子少了三个重要人物,顿时冷清了许多。
顾书朗跟以往一样,待在清华殿里头不怎么出去,本以为三天会平平静静地度过,却没想到就在楚奕宣离宫的当天下午,云霄殿的贵妃赵霜突然死了。
小安子把这事说给他听时,顾书朗也是吓了一跳,他穿过来这么久,宫里还没有死过人,怎么这时候就突然死了一个,死的还是贵妃娘娘。
他与赵霜只有过一面之缘,便是那次赵霜想看枫叶,走到了清华殿,后来不小心落了水。
一直听说赵霜是个淑雅安静的女子,进宫这么多年就静静地待在云霄殿,除了与楚澜玉这个表妹关系好一些,基本上都不主动结交人,也从不往楚奕宣面前凑。
就这样一个安分得不像话的女子,突然就死了。
小安子轻声问:“主子,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顾书朗想到赵霜落水后,旁人在乱传他谋害后宫嫔妃,而赵霜却私下让人过来说了声“谢谢”,便点头去了云霄殿。
云霄殿外,已经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顾书朗未曾走近,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不多久,从里面走出一位女官以及那侍卫长。
皇后离开,后宫无首,本欲将事务交由赵霜处理,赵霜以身子不舒服为由推拒了,皇后只能将事务交给身边的女官,并交待,她不在期间,后宫的大小事件都由女官掌管。
所以这次赵霜身死,女官便出面了。
后面抬着担架,一层白布盖在上面,遮住了赵霜死后的状况,待担架从顾书朗身边经过是,一人脚一崴,担架颠了一下,白布微微掀开,顾书朗可以看见赵霜惨白的面庞。
忽然一声轻响,一枚玉佩滚到了顾书朗脚底下,原来是那一下颠簸,让赵霜的手垂了下来,那玉佩便是从赵霜手里掉出来的。
顾书朗弯腰捡起玉佩,只觉得眼熟,看着上面的几道裂痕才恍然记起,这不正是那柳亭枫的玉佩吗?
为何柳亭枫的玉佩会在赵霜身上?
来不及多想,顾书朗拿着玉佩想上前给侍卫长,却被担架后面的几个带刀侍卫拦下,说不允许扰乱秩序,顾书朗无法,只能看着他们把担架抬走,自己带着玉佩回
☆、怀疑
顾书朗听小安子说,赵霜是被人生生勒死的,凶手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更没有惊动任何宫女太监。
可顾书朗知道,此刻他手里攥着的圆形玉佩极有可能便是凶手留下的证据。
顾书朗回到清华殿后,得知赵霜的尸体已被送往大理寺,追查凶手一事也由大理寺卿曲大人处理,未来得及歇口气,赶紧坐着轿子出宫去了大理寺。
去的途中,顾书朗稳稳当当地坐在轿子里,捏着手中的玉佩,想着赵霜惨死后的面容,以及玉佩的主人——柳亭枫,心里有疑惑,更有排山倒海般的恶心,及至此,他才真正感受到阴谋危险就在自己身边。
穿过来以来,他一直活得随意或者可以说是漫不经心,周遭的人或事都与他无关,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甚至是凤墨绝预谋的那场逆乱,他虽然知晓,也不想楚奕宣因此而死,却迟迟没有想过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走一步算一步,他是这样想的。
等到了那天,他不杀楚奕宣,楚奕宣不就不会死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说到底,他只是没有把楚奕宣的生死放在心上罢了,若真是担心他不想他死,自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冷漠了。
顾书朗真心觉得用“冷漠”来形容这段时日的自己再合适不过,他……不该这样的。
以前的他因着工作上的事,交往的圈子大,那些只见过一两面或者只能说是陌生的人,他都会交出两三分真心,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冷漠得让自己都厌恶。
顾书朗心中隐隐明白自己变化的缘故,猝不及防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第一日便被便被楚奕宣强操了,还有原主的遭遇,这些都让他下意识地排斥着所有。
既然那些人自私,对他不善,对他怀有恶意,他便回之以冷漠,没有任何不妥。
顾书朗闭眼微微后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
楚奕宣、小安子他们,对自己难道不好吗?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具身体里换了个人,但关心爱意都不是假的,更不是自己冷漠逃避的借口。
可只要活着,有情绪有思想,便不可能置身事外,赵霜的死,还是让他的心狠狠揪紧了,谈不是悲伤,只是叹惋曾经活生生的一个如花女子,就这般离开了。
他还记得那日,天儿正暖,清华殿外,赵霜轻柔一笑,眼波潋滟,欢喜地去看火红的枫叶。
如今,枫叶凋零,佳人离世,来年,枫叶还会再现繁景,可赵霜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便能引起他这么大的波动,若是今日死的人不是赵霜,是小安子,是楚奕宣……他怎么可能不伤心。
所谓冷漠,不过是伪装起来的一层薄纸,一戳就破。
“主子,大理寺到了。”轿子稳稳停下,小安子掀开轿帘提醒。
顾书朗弯了弯腰,从轿中走了出去。
大理寺外面,有侍卫守着,见到顾书朗上前,立即拦下,小安子与他们禀明了顾书朗的身份,侍卫们不认识顾书朗,听了小安子的话,还有有些犹豫。
“这位小哥,有这令牌可否带我去见你们家大人?”顾书朗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是楚奕宣临走前交给他的。
侍卫小哥双手接下令牌,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又双手还给了顾书朗,弯腰恭敬道:顾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只是大人今日出了门还未回,不在大理寺。”
“哦?曲大人何时走的,可曾说什么时候回来?”顾书朗淡淡一瞥。
“大人午饭前出去,约有一个时辰了,未曾说何时回来。”
顾书朗点点头,这会儿刚过中午,时间还早,来了一趟好歹要等到人把玉佩交给曲大人,赵霜的事是由曲大人全权负责的,这玉佩他倒不好交给旁人,毕竟算是物证,是个重要的物什。
侍卫小哥将顾书朗迎进了大理寺,很快有人上来奉茶,好生伺候着。
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曲大人还是未回,顾书朗弯曲指节敲了敲茶桌,问旁边站着的奴仆:“你可知你家大人去了何处?”
顾书朗面色严肃,奴仆见了也不敢隐瞒,只说:“小的只听说是赵大将军将大人请去喝酒了。”
赵大将军?赵霜的父亲赵义?
赵霜死了,曲大人身为追查凶手的负责人,赵义应该急着让他赶紧找出杀人凶手才是,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请曲大人去喝酒?
就不怕喝醉了耽误了事?
顾书朗直觉有哪里不对,伸手揉了揉发疼的脑仁,心里缓缓理清着赵家现下的关系。
赵义有两个女儿,长女赵霜是原配夫人所出,后来赵夫人去世,赵义抬了青梅竹马的姨娘上位,而赵思雪便是如今的赵夫人所生。
赵霜进了宫成了尊贵的贵妃娘娘,赵思雪嫁给了柳亭枫。
而柳亭枫,顾书朗我捏了捏藏在袖中的玉佩,柳亭枫很有可能是杀害赵霜的凶手。
倘若凶手真是柳亭枫,他为何要杀赵霜?并且还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凭顾书朗见过柳亭枫几次得来的印象,柳亭枫绝不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手,既然他能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身后必定是有人在帮他。
帮他的人又是谁?
柳亭枫如今与赵思雪成了亲,赵义还给他谋了份差事,不出意外,柳亭枫依附着的必定是赵家,难不成是赵家指使柳亭枫去杀了赵霜的?
顾书朗觉得不可思议。
可静下心来细细想想,仿佛这一切又都能说得通,赵义一向不喜原妻与长女,偏宠妾室与庶女,待原妻去世,更是迫不及待地将姨娘抬为了正室,连带着赵思雪也成了个嫡女。
赵义与凤墨绝勾结,而赵霜是楚奕宣的贵妃,父女俩站在对立的局面,这也许便让赵义果断地舍弃了对赵霜的最后一丝感情。
只是,疑点是赵义为何要杀赵霜,要知道赵霜身在宫中,对赵家构不成任何威胁,何至于杀她?另,为何又让柳亭枫前去杀人?柳亭枫与赵霜是什么关系?
顾书朗列出一条条疑惑,接着又回到原点,赵义请曲大人喝酒,两人说不定就变成一伙儿的了,若自己此时把玉佩交给曲大人,便不能借此查出真相。
此事还是等到楚奕宣回来再说,顾书朗从木椅上站起,说:“我这次来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看看贵妃娘娘,既然曲大人在忙,我便先回宫了,你也不必特意告诉曲大人。小安子,我们走吧。”
坐着轿子再次回了宫,顾书朗也没什么事做,泡了壶普洱坐进了小书房,提起毛笔开始练字,古代的繁体字他至今都写不习惯,好在他以前练过书法,与围棋一样,是跟在外公后面学的。
顾书朗一直想练成外公一般的豪放体草书,却总总练不好,显现不出那种豪迈大气,后来索性放弃,发现自己适合瘦金体,笔迹瘦劲,运笔飘忽快捷,之后便一直练了下去。
直到工作以后,若是遇上些烦心事,心中焦躁,他便会时不时抽出点时间练字,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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