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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刺客:囚徒之舞——深海先生

时间:2015-11-09 17:50:51  作者:深海先生

    阿萨息斯颤抖着抬起头,一道深深的伤疤贯过额角与颧骨,右眼血肉模糊,必定是瞎了,他的牙关几乎爆裂:“陛下英明。”
    “假如你再敢碰他一根指头,阿萨息斯,你为我立过的所有战功也救不了你的命。”在弗拉维兹扶起他的一刻,我分明听见他以一种只有我们几个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警告,“我会亲自……剥了你的皮。”
    阿萨息斯捂着眼,打了个寒颤,用仅存的一只眼朝我瞥过来。那一瞬我确定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个人,留着必定是个祸害。
    “至于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置了。”弗拉维兹扬高了声音,挑起眼尾,回头扫了一眼伊什卡德。
    我顿时喉头发紧,情况不妙。伊什卡德落在阿萨息斯的手里,哪还有活路?一定会成为他泄愤的靶子,明天就成为一具无皮尸!
    趁着从架子下来的动作,我用衣袍遮住伊什卡德的脸,迅速将一粒药塞进他的嘴里。只要恢复力气,普通的绳子根本绑不住他。
    这场篝火晚宴很快不欢而散,成群结队的罗马士兵们经过我身边时,不知是谁朝我啐了一口。“波斯娈童!”有人那么低声骂道,弗拉维兹朝队伍看去,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吱声,只低着头默默行走。
    我僵立在那,无地自置。
    弗拉维兹突然回过身将我拽进军帐里,推倒到榻上,一声不吭的将我衣服扯去。挣扎间我的胳膊压到床上一团软物,便听到一声细细的尖叫。原来小家伙在旁边睡觉,这下被惊醒了,探出头眼泪汪汪的抬头瞧着我们。
    我吓了一跳,急忙推开弗拉维兹,他却置若罔闻地紧紧将我压在身下,双臂牢牢锁着我的身体,低头一口咬在我脖子上,咬得出了血。
    小家伙吓懵了似的呆在那儿,又窜起来往我们中间钻,仿佛要保护我一般。
    弗拉维兹忍无可忍的把他一把掏出来,拎着尾巴扔到枕头上,不耐的呵斥:“走开!”
    见小家伙委屈的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我怒不可遏的翻过身,狠狠搡了他一把,低吼:“你做什么?他还是个没成形的婴儿!”
    “阿硫因,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他眯起眼,伏下身,屈膝挤开我的双腿,一只手撑在我头侧,迫使我靠在墙上,“那好,就让我们的孩子看着我是怎么惩罚你的。”
    说着他低头凑到我的颈边,小家伙又从被窝里探出头,可怜兮兮的盯着我们。
    我尴尬又恼怒,胳膊肘顶住弗拉维兹的胸膛:“是国王!国王遣伊什卡德劝我回去。”
    “你怎么说?”
    “我拒绝了。”
    “那你们怎么会抱在一起?”
    “兄弟之间,告别时拥抱一下不很正常吗?”
    “那衣服怎么回事?”
    “衣服是阿萨息斯扒的!难道你不相信我?”
    我逐句针锋相对的答道。弗拉维兹看着我的眼睛,满面冰霜逐渐融化,神色最终柔软起来:“不是不相信,我是太害怕再次失去你。”
    骨头一下子发起酥来。我咬咬牙,也放软了语气:“那你把伊什卡德放了。”
    空气中的暖意似一下子降到冰点。
    “阿硫因,这是你第二次替他求我。”耳畔的呼吸似冬日凛风,“不,也许是第三次或者第四次,你该庆幸我还没有全想起来以前的事。”
    小家伙被弗拉维兹的语气吓得蜷缩起来,钻到我的背后。我伸手将它捂在掌心,深吸了口气:“他是我的哥哥。”
    “我不知道霍兹米尔还有另一个儿子。”
    “他和他的家族对我有恩情!我在波斯无依无靠的时候,是他的父亲收养了我,保我衣食无忧,伊什卡德护我性命无虞,一直待我像亲弟。”
    “那是几年前的事?
    “八年。”我如实交代。
    “我真嫉妒他。”
    “嗯?”我愣了一愣。
    弗拉维兹的唇擦过颈边他咬出的伤口,声音有些沉闷:“我嫉妒他伴了你那么长的时间。八年,看着你的变化,和你朝夕相处,我也真想有那样的机会。”
    我不禁有点好笑。这时候弗拉维兹简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他的臣民大概怎么样也想不到他有这样一面。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我话音刚落就觉得有些心虚。真的有吗?我还可以陪伴弗拉维兹多久呢?我靠近他的耳朵,诱哄似的低语:“可我今后的生命都属于你,弗拉维兹。”
    “拦住他!”
    外面传来一声高喝,接着是一阵兵马声,我心知一定是伊什卡德逃出来了,但能不能顺利逃走却不是一定的事。
    “弗拉维兹。”我请求式的望着他。
    “那你拿什么交换?”他懒洋洋的站起身。
    “我答应你,和你比肩而立,常伴你身边。”我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一字一句艰难的说完这句话,每个字都似有千金重。说出这话好似突破了某个牢固的桎梏,我的沉甸甸的心脏竟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直到永远?”
    “永远。”
    “我终于等到了。”
    弗拉维兹微笑了一下,竟半跪下来,低头吻了我的戒指。在我瞠目结舌之时,弗拉维兹走出帐外,喝了一声,凌乱的追赶声不消片刻就休止了。
    我透过帐篷的缝隙眺望,看见一马一人冲进夜幕的身影,仿佛也带走了我在训练场成为武士、作为幽灵军团军长而活的朝朝暮暮,下意识的在心中道别。
    再见了,伊什卡德。再见了,幽灵军团的同伴们。
    再见了,波斯。
    ***
    第二天夜晚,从泰西封传来了一些风声。弗拉维兹望风而动,向阿玛德山脚,舒什塔尔的外围进军。
    傍晚时残阳如血,弗拉维兹的战袍在风中似晚霞浮动,王者风姿毕露。我紧随在他身后,身上穿戴着罗马式的戎装。我庆幸这头盔能恰好遮住脸孔,这样,在战场上与波斯大军对战时,不至于有人当场痛骂我叛国。
    不过,假使有人那样骂了,我也绝不会向他下杀手。某种意义上,我的确归顺了罗马,因为我向弗拉维兹投了降。
    不仅是因为伊什卡德,还出于私心———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里,把我的生命献给我的爱人。这世上唯一、永远与我灵魂相契的存在。
    还有,我们的后代。
    这样想着,我的目光落在弗拉维兹飘荡的战袍下,他的后腰处露出一对小小的蹼爪,紧紧攀着腰带不放。
    我发现小家伙更依恋他的“母亲”,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弗拉维兹对他并不温柔。
    为了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我加快了速度,行到弗拉维兹身侧去,伸手朝他战袍下一探。
    “做什么?”弗拉维兹按住腰带,也顺便制住了我的手,“想抢走他?”
    “我担心你再骑快点会把他颠下马去。”我低声警告,“还是好好维持你的威仪吧,尊敬的皇帝陛下!”
    “不牢您费心,我的皇后。”他扯了扯嘴角,拍拍后腰。
    “你!”我大怒,伸手一抓,捞了个空。
    小家伙一溜烟钻到弗拉维兹的胸前,露出三角形的头,眨巴着眼睛。
    这模样实在与弗拉维兹的装扮形成了极大反差,不亚于大力神赫拉可勒斯抱着丘比特。我扫了一眼身后几名威风凛凛的百夫长,假如他们知道皇帝的盔甲里藏了什么,也许会惊得栽下马去。
    在人群之间,我不经意的对上一双目光森冷的眼睛,心里咯噔一跳。
    我有预感,如果容阿萨息斯与我们一同上战场,他一定会趁乱做出点什么来。今晚,必须是他的死期。

  ☆、第120章 【CXX】

入夜后在山脚下扎了营,我装作疲乏,早早的就钻进弗拉维兹的帐篷睡觉,待半夜他在身旁熟睡后,取了些用得着的东西,便偷偷溜了出来。
    阿萨息斯与一队狼骑被派上了阿玛德山顶做侦察。我对这座山上的栈道非常熟悉,黑暗里,如一抹幽灵潜上山,爬到一颗树上窥视他的营地。
    阿萨息斯擒着一个火把,独自坐在黑暗里,对着一个黑色大缸前念念有声,抖动双手。
    缸口里细长的影子扭头摆尾,随着他的手势舞动。须臾之后,阿萨息斯竟抓起其中一条生吃起来,浓稠的血浆从他的嘴里迸出,更显得他毁容的脸狰狞可怖。我的心中立即一阵恶寒。
    阿萨息斯一定是在使用美杜莎的邪力,让诅咒降临到某个人的身上,而那人不肖想也必会是我。
    这样想着,我感到一种奇异之感从皮下蔓延出来,浑身不适。却发现那些本来伏睡的狼全部站了起来,发狂一般,竟纷纷扑向身旁的骑兵。
    大部分骑兵们本正在熟睡,毫无防备,连挣扎也来不及便被咬断了咽喉。有的反应快的,爬起来便跑,可根本敌不过狼的迅猛,眨眼就沦为它们的猎物。
    一场血腥的盛宴在我眼前悄无声息的上演。寂静的山林里,只有风沙沙的摇动树枝的响动,利齿啃噬血肉嘎吱声,毒蛇吐信的嘶嘶声,混合成死亡的乐曲。
    我静静的望着底下血肉模糊的景象,一时难以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阿萨息斯控制那群狼咬死他们自己的骑兵?他想要干什么?亲自领导那群狼吗?
    难道……他打算谋反?
    这个念头在脑中炸响,我即刻沿栈道悄然下山。途中,也不经意的发现周围的树丛中有些不寻常的动静。在安静时,我的观察力极其敏锐,可以确定那并不是风带来的响动,而是有人埋伏在周围。
    难道是波斯的侦察兵,打算偷袭?
    不知怎么,我却直觉并非如此,反而跟阿萨息斯有关。
    我迅速回到营帐,打算叫醒弗拉维兹。突然,被子下,他的手握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拽到床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出去发现了什么?”弗拉维兹凑近我耳畔,用波斯语问道。
    原来他一直醒着。我点点头,将在山上看见的据实告诉了他。
    “我知道。”弗拉维兹坐起身,冷哼一声,“马克西姆向我通报过关于阿萨息斯的野心。就等他忍不住了,自己露出马脚。”
    弗拉维兹的反应使我稍稍安心:“他看来已经忍不住了。该速战速决,否则让沙普尔知道,他必会趁着你们内乱进攻。”
    “沙普尔?怎么不叫国王陛下了?”他咬咬我的耳垂,口吻很是愉悦,握着我的手一紧,“那劳你陪我演场戏了。”
    **
    过了片刻之后,我快步跑出营帐,背后燃起熊熊大火。几个卫兵立即将正朝山上逃的我拦住,大吼起来:“奥古斯都的帐篷着火了!快去救火!”
    顷刻间整个营地一片沸腾,卫兵们蜂拥而至。我担心地望着那儿,心头揪紧,尽管知道弗拉维兹早有准备,还是不免担心。他该是怕火的。
    此时,山头上阿萨息斯那边也如预料中起了动静。山脊上沿路树影摇曳,不一会儿,阿萨息斯就露了面,独身骑马,风一样的闯进了营地,他背后的黑暗里,却闪烁着无数双绿莹莹的光亮,虎视眈眈。
    我攥紧拳头,暗暗捏了把汗。
    “皇帝陛下……受了重伤!快叫军医!”
    燃烧的烈焰逐渐熄灭,一股浓稠的黑夜弥漫开来,卫兵们从帐篷里抬出“昏迷”的弗拉维兹,发现他的胸口鲜血淋漓,已奄奄一息。
    明明清楚是假象,我的心跳却猝然一停。仿佛这幕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莫大的仓惶感充斥在胸口,几乎喘不过气。
    阿萨息斯跳下马,疾步冲到弗拉维兹身边,推开身边几个卫兵,发疯似的将他抱在怀里,野兽一样嘶吼了一声。
    心口似被狠狠剜了一下,我几欲冲到弗拉维兹身边,将这胆敢触碰他身体的蛮夷踹翻在地,乱刀砍死。阿萨息斯有所感应似的朝我看过来,目光嗜血可怖:“波斯人!”
    “是这波斯人干的!把他的手脚砍下来!”
    四周霎时狼啸四起,可阿萨息斯话音未落,箭矢齐发的声响接踵而至,顷刻示威的狼啸变成了凄厉的悲鸣,他的喊声也戛然而止。
    一把短箭贯穿了他的胸口,从脊背里透出锋利的尖端。
    阿萨息斯跌跌撞撞的后退,被弗拉维兹的几个卫兵一齐抓住手脚,按在地上。弗拉维兹自然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低头看着他,将短剑收回鞘里。
    “为什么,陛下?”他大睁着双眼,脸上未愈的伤痕裂开,从绷带里渗出血来。
    “我想你知道为什么。阿萨息斯,你曾经对我很忠诚,但你的野心太大了,我将亚美尼亚交给你,你却在亚美尼亚胡作非为,甚至觊觎整个罗马。你以为你背后的小动作我不知道吗?”弗拉维兹俯视着他,扫了一眼四周,阿萨息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张大嘴发出了几声怪笑。
    “原来陛下一直在监视我,从来没信任过我。我不是觊觎整个罗马,我是觊觎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尤里扬斯·弗拉维兹,我毕生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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