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秦听到他又提这件事,刚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撂下了:“这事儿能过去了不?”
“能能能能能”昀泽看路秦脸色不好,就不在招惹他,把勺子放进碗里,又往他那边推了推:“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行当有这个行当的规矩,舞台经验又不是通用的,你胡乱说的话被他当真了,台上出丑台下挨骂,你说你算个好人还是坏人。”
路秦被说教的哑口无言,只能装作和豆浆不搭话,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会儿饭,昀泽把碗里的豆浆喝完,擦了擦嘴,看着路秦还在狼吞虎咽的吃,觉得自己有点儿亏了,又拽了半根油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肯定要继续跑场子啊,别的我又不会。”路秦嘴里塞满了油条,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昀泽废了好大力气才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你不要命了?被老秦碰上怎么办?我能及时赶过去一次,不能保证及时赶过去第二次,到时候你小命儿就丢在那儿了。”
路秦明白昀泽的意思,可他也有他的无奈:“那我能怎么办,我去打工搬砖,一个月三四千块钱,自己吃饭都不一定够,怎么还债,怎么养活我爸妈。”
这个问题是最棘手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万事自己都能将就,但绝不愿意亏待父母儿女,昀泽为人子,自然明白这一点,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的债还剩多少。”
“26”路秦做了一个二十六的手势,昀泽隐约记得年前好像还是数字3开头,现在看起来,路秦的确是全心全力的放在还债上了,可能这个债少一分,他就少一分的压力。昀泽把剩下的油条都塞进嘴里,擦了擦都是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这卡里有三十万,你拿去还债。”
路秦正喝豆浆,被吓得目瞪口呆,端着碗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张老师咱不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昀泽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就好像这三十万不是他的一样:“你去把债还清,然后安安稳稳的找一份工作,别再搅和夜场的事情了。”
路秦还是没有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拿起那张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感觉很像是夹在过年那箱年货里的那个卡:“你卖肾了?现在肾都这么值钱吗?”
“我买个屁的肾。”昀泽被路秦气的几乎要骂街,勉强喝了口水压下了火儿:“这是旅厉的股份,我和老秦彻底算是一刀两断了,原本股份应该是五十万,其中二十万是替你陪得违约,剩下这三十万,你拿去还债吧。放在我手里,也就是一张卡,我不急着用钱,现在利息也少,不如你拿去救急。”
路秦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一样,他不明白昀泽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五十万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而且昨晚折腾的这么狠,如果他铁了心陪违约金,也就不至于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昀泽仿佛看透了路秦的想法一样,他往前坐了坐,说话声音变得小了起来:“你合同上的确写着不能串场,老秦这个人呢,睚眦必报,我和他之间的恩怨算是了了,但你没有,如果你命好,不碰上他也行,但是万一哪一天你落他手里了,在想像昨晚那么轻松的走出来,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二十万也买了你父母的安稳,我已经和老秦说明白了,只要你不在夜场出现,他不会再找你,或者你父母的麻烦,这样你也就不用搬家了。你哥哥的债呢,先还清,至于这些钱,你可以慢慢攒着还我,不必有太大的压力。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毕竟你现在也没有什么值得我图的。”
路秦觉得昀泽说的在理,便一语不发了,昀泽把卡片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在了他的背包里,路秦歪着头看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心念一动:“我跟你学相声吧。”
这话倒是惊到了昀泽,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路秦:“你说什么?”
“我拜你为师,跟你学相声。”路秦擦干净了嘴,他站起身,从昀泽手里拿过了自己的包,从一个拉链格里,取出一个钱包:“这是我现在所有的钱,我这儿还有三万,是1982昨天晚上给我结的,还有我剩的一些现金,都给你。我保证会学的很快,争取三个月之内上台,从现在开始,我演出赚的每一分钱,除去每个月固定给父母的,都划到你张昀泽的帐上。”
昀泽被他少有的认真吓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把这三万的现金又放回到路秦的包里:“你别胡说八道,我之所以让你先还债,就是不想看到你在背着那么重的包袱,这钱你还是拿给你父母吧,毕竟如果你真的学相声的话,会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入,别太委屈老人。”
“好,我听你的。”路秦也不废话,基本上进入了昀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状态,他收好钱,就仰头问昀泽:“我怎么拜你为师,要跪下磕头吗?”
话音还没落,就要下跪,吓得昀泽赶紧一把拉住他:“不不不不,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你要拜师学相声,不能拜我。我这儿的确有个老先生,是时寸的师父,现在咱们园子里,就他还在收徒弟,你要是想拜师,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昀泽也是没察觉路秦是个这么急脾气的人,说走就要走,昀泽一脑袋黑线觉得自己有点儿控制不住他,好歹在门口拽住了他:“你等会儿,拜师的话,相声这一行有三年的谢师,就说这三年里,你演出的部分或者全部收入,都要交给师父。”
“我无所谓的。”路秦眨了眨眼睛:“反正我演出的钱,都交给你。”
昀泽眨了眨眼,挺直了后背,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当然了,路秦是不会让他思考太长时间的,他伸手拍了拍昀泽:“小鬼,以后你就要养着我了,啊哈哈哈哈……”
“师哥,你楼上怎么了?”升闻听到楼上一阵怪笑,正好下楼倒垃圾,就扯着嗓子顺口问了一句,昀泽连忙一把捂住了路秦的嘴:“没事,你忙你的……”
第30章 团楚
昀泽把路秦拉回到房间里,觉得自己今后的生活可能再也不会像是以前一样那么轻松了,他有点儿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但是现在看起来,路秦也不会给他任何退路,他坐在椅子上,感觉心里很乱,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毕竟,桌子对面有一个人拖着脸痴汉的看着你,不管是谁,都是没办法思考的。
他转过椅子,面对着墙,觉得自己急需一根烟来捋一捋现在的思路,时寸现在已经到关先生家了,不管怎么样,他终究都是会和老爷子透一点儿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刚刚时寸也提到了引保代,按照以往的拜师一般都是老田老荀和老黄这三个,就算是拜师的话,也该老田出面和关先生说,要不然自己不就成了路秦的引师了?
而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昨晚自己做的好事,那么倒不如自己带着路秦去园子里逛一圈,顺便看看老田和老黄在不在,反正自己也是认错去了,顺便让路秦认认门路,毕竟上台这事儿还是急不来的。
做了这个决定,昀泽又把脸转向了路秦:“这样,你今天先跟我去一趟园子,你要是真有心学相声,就信我的话,这类事情是急不得的,太着急反而适得其反。你上台也得进这个园子,所以我今天带你去看看我们班主。”
“恩恩”路秦点了点头,他背好自己的背包,站在客厅等昀泽换了一件衣服,他已经一天一宿没换过衣服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感觉自己已经嗖了,这模样去办公室就是去找骂的。
昀泽换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和路秦一起下了楼,这园子的宿舍,一般白天的时候没有什么人,他们一路下来也没有遇到一个熟人,走出小区,上了昀泽的车,大概也就是一脚油门的时间,他们就停在了一个茶楼门口。
一进茶楼,右侧有一个售票窗口,里面卖票的是熟人,昀泽和他打了声招呼,向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今天的话单,见没有自己和时寸的名字,他其实应该是忐忑的,这说明昨晚的事情很有可能已经影响到他了,而同时他又有些放心,不用慌乱的和时寸对活儿了,可以安心处理路秦。
往里走了几步,就从右边一个小门进去了,里面就是下面设的观众席,前面大多是木制的桌椅,也并不是多名贵,只是看着古朴典雅,后面有几排干脆就是塑料凳子了,整个观众席差不多能装下百十来人,再多就不成了。
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舞台,看上去总共也就是十来平米,两侧是红色的台布,最右侧能看到说相声常用的桌子,左侧立着两个高架麦克风,现在台上没有灯光,隐约能看到出将入相两个字儿。
昀泽带着路秦往后绕了一下,从台下绕到了后台,现在里面只有两三个升字科的学员在聊天,见昀泽进来都站起来叫师哥,昀泽伸手指了指楼上,其中一个叫升和的学员点点头,答了一句:“都在呢。”
昀泽一听就明白了,这意思是老田和老黄两个人都在,他这也真是来得巧了。从后门一侧上了楼,楼上和楼下就完全不一样,楼上多多少少看着就有点儿现代写字楼的模样了,往里面走了大约十来步,就是老田的办公室了,门上面挂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团楚园”。
外面走廊靠墙上,有几个小椅子,昀泽就让路秦先坐在那儿等着,自己站在门口敲门,里面的声音不小,好像正在争执什么,昀泽的敲门声一传进去,里面顿时就安静了两三秒,接着老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来。”
昀泽推门走了进去,正看到荀师叔和老黄都坐在里面,而且坐在最里面的,是一个穿着衬衫摇着扇子的老头儿,昀泽的目光刚落到这个人身上就后悔进来的,但此时在想要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冲里面的几个人笑了笑。
可嘴还没有裂开,老黄顺手抓起桌子上刚画好的扇子就丢了过来,昀泽特别机智的闪了一下身,扇子就从办公室里丢到了办公室外面,把坐在椅子上刷朋友圈的路秦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就看到昀泽满脸赔笑的出来捡扇子,然后关紧了办公室的门。
昀泽知道老黄脾气直,也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更何况何先生在这儿,他就是在想跟老田讲歪理也没有那个本事了,恭恭敬敬的把扇子还到了老黄手边,先回头给何先生鞠躬,叫了声师父,然后又冲着老黄鞠躬:“师叔你别生气……”
“你小子要疯啊。”老黄翘着二郎腿,仰脸看着昀泽,脸上表情有点儿吓人,荀师叔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年纪也不大,和昀泽关系比较好,这个时候幸亏他现在在这儿,昀泽赶紧看了一眼荀师叔,荀师叔果然轻轻咳嗽了一声:“老黄,你怎么这么大气性,谁还没有个急事儿了?你多少听孩子解释解释……”
“对啊师叔。”昀泽极力模仿路秦那一脸狗腿的笑,给老黄满上了桌子上的茶盏:“我知道咱园子现在还在收升字科的学员,这不是纳贤去了么。”
“丢了园子了的活儿给我纳贤去?”老黄本来就圆的眼睛一瞪就更吓人了,用扇子敲了敲昀泽的肩膀:“时寸现在状态不好,你昨天又闹这么一出,怎么着,现在学会托大了?敢随随便便撂挑子走人?是不是看有观众冲着你们来你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嘚瑟了?”
老黄给人代师惯了,张口闭口就是教育徒弟那一套,昀泽被骂的没脾气,只能站在旁边听训,不过事情好歹已经过去了,老田无意深究,就摆摆手让老黄别小题大做,把话头接了过来:“你上哪儿给我纳贤去了?”
昀泽听老田换话题,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不过自己如果说自己把就把跑场子的演员带回来了,估摸老田手里的扇子也得丢过来,有些事该瞒着还是瞒着:“我昨晚去接了一个朋友,他也想学相声,今天我给带来了,就在外面等着。”
第31章 获得跟宠“路秦”
路秦正在外面用手机玩儿连连看,听到办公室的门响就抬头看过去,见昀泽在冲自己摆手,意思让自己进去,他就收好了手机,跟着昀泽进了办公室。
他开始一直以为里面肯定坐满了花白头发的老头,一个个长衫折扇的冲自己行注目礼。但事实上,他看到的不过是几个在寻常不过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这些人就是走在大街上,绝对看不出是说相声的。路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安安静静的跟在昀泽的身后,往前走了几步。
老田上下打量了一下路秦,觉得看起来就像是大一的学生一样,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因此有什么偏见,因为昀泽当初也是大一才来学的相声,老黄也看了看,先开口问了一句:“昀泽说你想学相声?”
“恩”路秦点点头,目光自然就落在这个圆脸的中年大叔身上,也不知道该叫什么,老黄又问:“会说相声吗?”
路秦转了转眼睛,点点头:“会。”
昀泽正往师父身后走过去,听到这话吓得几乎崴了脚,路秦怎么可能会说相声,他估摸连逗哏捧哏都分不清楚,当着一屋子的内行,张口就敢说自己会,他是真敢说。
老黄也觉得有点儿惊讶,用手指了指昀泽:“给他拿件大褂,让他说一段我们听听。”
事已至此,昀泽只能老老实实的从老田后面的衣架上取了一件棕色的大褂,递给路秦,结果路秦接过来套到身上之后,根本不会穿,哪个扣系哪个都分不清楚,昀泽顶着一脑袋的汗,好容易帮他把大褂穿好了,结果这么一看,他因为太瘦了,整个就像一根棍儿,挑着一个大褂一样,肩都快落到手肘的部分了。
光看这个扮相,老黄的眉头就皱到一块儿去了,昀泽也没想到他套上大褂以后是这么个德行,觉得自己从一开始让他学相声就是个错,现在想拉着他跑路也来不及了,做好挨骂的准备就行。
但没想到,路秦一点儿也不怯场,可能是他也并不知道这屋子里坐着的,是方圆百里说相声最好的一拨人,张口就来了一段儿单口儿,而且还是刘宝瑞先生的《珍珠翡翠白玉汤》,说的特别起劲儿,而且模样也很像,几乎没说两句,昀泽心里就有了底。
路秦的模仿能力一直是非常强的,刘宝瑞老先生也不知道是哪段录像让他逮着了,拿到这块儿来,不过他这样糊弄外行还行,想要糊弄这几位,道行还太浅,所以基本上是五分钟左右,老黄就叫停了,摆手叫昀泽:“昀泽,你带你朋友去楼下喝杯茶,我们这儿商量一下。”
昀泽如获大赦一样,赶紧把那件大褂从路秦身上扒下来,拉着他走出了办公室,一直到安全通道,他才松了一口气,回头问路秦:“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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