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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谔的直男(近代现代)——群雁追舟

时间:2018-01-11 10:37:59  作者:群雁追舟
  咖啡喝完两杯,约定的时间竟然还未到,他频频探向入口处起着标志作用的艺术雕塑,逐渐感觉到不耐烦,嫌这时间走得太慢;又怀疑是钟表坏掉了,时针早该指着数字“2”的。
  秦少游四处张望,今日天气出奇得好,阳光明媚,一碧如洗,星巴克吸烟区内坐着不少叽叽喳喳的学生和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看后者精心的打扮和羞涩又疏远的表情,偶尔传来一两句关于家庭情况的询问,不难猜测这些人此刻是在相亲。他百无聊赖地看着隔壁桌子的小学老师和公务员,在微信群上问:“我怎么觉得我也是来相亲的?”
  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只剩冰块的杯子旁边搁了一束牛皮纸扎的满天星和一盒包装可爱的马卡龙,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份小礼物散发出来的浪漫甜蜜气息。
  最早帮他出主意买花的玩家颇不给面子的“噗”一下笑出了声:“狗会长居然真去买满天星……”见秦少游发来一张疑惑的表情,又改口道,“咱们这是暴风骤雨前的阳光明媚,是铺垫,报复她的铺垫。”
  鱼头和其他几个男玩家也七嘴八舌的撺掇道:“樱吹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戏弄你,把你耍得团团转;那你就以牙还牙,反过来勾引她。等鱼上了钩,她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不知天上人间、今夕何年的时候,你再狠狠羞辱她——你以为你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大美人啊?是个男人都要爱你?别想太多了姑娘,回家洗洗睡吧。我对你从来就没起过男女方面的念头,一根头发丝都没肖想过!”
  秦少游照着复习了一遍台词,字字恶毒,不禁感慨道:“你们的这馊主意真够贱的。”可嘴上说得嫌弃,揣摩到时候该用什么语气说这番话的样子却比谁都认真。
  又等了半晌,樱吹雪终于来了消息,同他讲已经到了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秦少游连忙屏蔽了微信群,生怕那些人议论不休,被樱吹雪瞥见了就露馅了。几分钟后,樱吹雪又说自己在马路对面,要走天桥过来。
  遮阳伞挡住了一部分视线,秦少游便忍不住站起来,跟只鹅似的曲项向天桥:他看到一个留着齐肩直发,穿深黑色紧身长裙的高挑女人小心穿过人群,搁了点距离看不太清面容,但她高得显眼,皮肤又雪一般的白,包裹在长裙里的身材玲珑有致,与周围普通路人的差距好比蝴蝶混进了飞蛾堆里,说不出的光彩照人。
  秦少游心里开始打鼓,莫名生出一股又紧张又激动的情绪,堪比高考即将出分数线,盼着自己能考上清华或者考上北大一般。等那女人开始下台阶,迎面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秦少游情绪才克制住一些,分神理了理衣领衣袖,偷偷嚼了一颗薄荷糖。
  “你总算……”他朝那女人张了张嘴,“来了”两个字还未能出口,就看见那高挑女人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拐个弯儿进了不远处的地铁站。秦少游登时愣住,口型不自觉定在那里,显得样子有些傻。
  姚若邻从那女人背后现出身形,毫不费力地瞥到了星巴克的遮阳伞下唯一站着的秦少游。印象中狗会长比他大不了多少,也处在风华正茂的青年时期,且听鸡婆提过一嘴,他本人高高瘦瘦,和游戏里反差极大,属于看长相全然想象不出他会流氓似的追着仇家要给人清明烧纸的类型。姚若邻暗暗地比对这些条件,基本和伞下的这个人吻合,便推测他就是狗会长,迳直走到他跟前,礼貌地笑了笑,唇角翘得跟猫儿似的:“好不意思,路上堵车,所以迟到了一刻钟……你没有等得生闷气吧?”
  秦少游脸色瞬间一变,宛如第一次知道人长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似的,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是……这位先生,你是樱吹雪?”越到后面吐字越含糊,仿佛他的舌头突然僵硬了,中文也是今天才学的,说不利索。
  姚若邻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神情,羞愧得有点脸红,心里亦在发虚。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很慢很慢的点了点头,承认道:“我就是樱吹雪。”
  午后的阳光行走速度变快了许多,刚才还灿烂地照耀着人行道边上的矮灌木丛,使它们染上一层秋天的金黄颜色,这时刻就阴了下去。秦少游也如矮灌木丛一般被灰扑扑的阴翳笼罩着,他设想过千万种和樱吹雪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敢想象现在的境况——眼前这男人和他一般高,眉眼生得合式端正,形成一种挑不出错的漂亮,只有仔细看了,看得久了,才会发现一点细致处的独特旖丽。
  “姚若邻……”秦少游一眨不眨盯着他瞧,其实他本人的模样与自己曾经的幻想里相差无几,甚至更有气质,漂亮得更张扬一些,“……居然是个男人的名字。”
  低低的一声叹谓以后,秦少游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秦少游:继不可以貌取人之后,以名字取人也不准了吗?????
  “你爸爸”的众成员们:太有欺诈性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取这种娘唧唧的名字?快,趁机羞辱他!
  (私底下,成员们:狗会长怎么有点傻fufu的,他上中学难道没读过荆轲刺秦吗?不知道里面有个男的叫徐夫人?鱼头:估计读了假书。)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不过人既然已经约出来了,该继续的活动自然要继续。姚若邻看时间还早得很,主动询问他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安排?秦少游暗忖道当然有安排,可那是我挑了很久准备和女孩子去的地方,为何要带你一个大男人去?于是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没有,你现在决定一个?”
  姚若邻中午从公司回了一趟家,特意洗了遍澡换掉束手束脚的西装,丹尼尔又跟着方祁连出去鬼混了,冰箱里连暂时果腹的食物都没留,他一路开车过来一路饿得难受。见秦少游态度随意,便带着他去星巴克楼上的一家私房小菜坐一会儿。
  说是私房小菜,其实就是经营一些本地独有的街头小吃,口味与街边老字号的摊位差不了多少,但制作上更精致干净些。姚若邻小时候见都没见过,大学跟同学来这里才尝了一回鲜,一直念念不忘。秦少游抱着满天星和蝴蝶结纸盒在他身旁亦步亦趋,远远看到那家店,门面装修仿了八零年代的砖瓦房风格,还打满了读书进步的口号标语,忍俊不禁道:“顶层新开了一家建成阳光房的港式茶餐厅,我还以为你会选那儿。”
  姚若邻和秦少游争辩过别墅地下室的问题,知道在他眼中自己是一个事事讲究的富家子形象,纵使吃点平民食物也会挑一处有格调的地方,侧过头反问道:“这家店怎么了?我觉得不比阳光房差啊。”
  秦少游抿着唇讪笑没接话茬,随他进了门店,轻车熟路地找了靠墙的位置坐。服务员端着热水瓶往他们的搪瓷杯子里倒热开水,姚若邻还没管她要菜单,秦少游就望着人家报了几样招牌,把那女服务员的脸都望红了。姚若邻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口上打转,看着秦少游轻声笑道:“想不到你对这家店还挺熟的。”
  “以前经常带女朋友来。”他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增添“女朋友”三个字的存在感。
  姚若邻又低头看他手边的花束和纸盒,说:“你以前跟你女朋友吃饭都要带这些东西?”食指隔空点了点。
  秦少游冷不防被他将了一军,脸上浮现一瞬尴尬神色,气焰顿时弱了下去,支支吾吾地坦诚道:“这是……预备送你的……见面礼。寮里的女生说,第一次见面要给异性留下一个大方绅士的印象,才是一个好的开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把系了蝴蝶结的纸盒和满天星一并推到姚若邻眼皮子底下,殷勤地说,“我跑了好几个街区才找到这个牌子的马卡龙,买都买了,不能浪费,还是照样送给你吧。”
  姚若邻踟躇半晌,才拿起满天星凑到鼻尖下嗅了嗅,和新鲜采摘的一样没有什么香气,可见并非劣质造作的仿真花,指不定还是当天空运来的。他放下花,捋了一把鬓边的碎发,眼神顺势飘到墙壁的砖缝上,避开和他直视:“满天星也是寮里的女生教你送的吗?”
  秦少游早有应对的台词,连忙否认道:“不是,是那家甜品店搞活动送的。”
  “搞活动送满天星?”姚若邻数了数日子,最近似乎没有节日,尤其是和爱情相关的,遂耐人寻味地说,“这家店真有意思。”
  秦少游却欲盖弥彰道:“周年庆啊,所以送了这种没什么意义的花。要是过情人节啊七夕节啊乞巧节啊这样的节日肯定就会送玫瑰应景。”
  姚若邻身边有方祁连这么个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花花公子,被他熏陶得对各种浪漫手段熟稔至极,见秦少游把满天星当做无意义的东西,真不懂这一类花是用来干嘛,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直到服务员上了菜,也只是埋头默默吃着,没再提及花的事,他送的那一盒马卡龙自然也不好意思吃下去。后来带回去被丹尼尔拆了封,齁得他一个月不敢碰甜食,听到马卡龙就发憷。
  填饱肚子出来,换成秦少游问他还剩几个小时如何打发,姚若邻一边咬碎他给薄荷糖一边“唔”地想了半天,嘴巴一动一动,害得秦少游余光宛如被吸铁石吸住的铁块,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了他唇上。他忽然眼睛一亮,兴奋道:“这层楼还有一个画沙画的艺术馆,要不我们去逛逛艺术馆?”
  “今天是周末,艺术馆不开门。”秦少游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不去看姚若邻像个皮球一样泄气的模样。可又觉得两个大男人站在人家店门口颇为奇怪,叹了一口气,拉着他朝负一层走,“沙画你会画吗?不会画那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去滑冰吧,比坐着有趣多了。”
  鬼屋对门就是一家滑冰场,且不是滑四个轮子的旱地,而是踩着刀滑真正的冰。姚若邻隔着玻璃看里面摔得七荤八素的玩家,觉得自己屁股也疼得开花,靠到秦少游耳边,小声商量道:“我没滑过冰刀,看得有点害怕,还是再换一个地方玩吧。刚路过电影院,我看到海报上又换了新的好莱坞大片。”
  秦少游却已经利索的买好了门票,交了冰刀的押金,龙飞凤舞地在登记册上签名。扭过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了姚若邻的脸颊,唬得退了一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别怕,我牵着你不会出事的。”心想,没玩过才好,你越害怕我越开心,不但要进去玩,还得玩到天黑,让你欺骗我。
  工作人员给他们号码牌去取鞋,姚若邻磨磨蹭蹭地接过,同一时间瞥了眼前台的价目表,预备出来以后把门票钱补给秦少游。不慎瞥到了登记押金的册子,看见了狗会长的真实姓名,仔细辨认着潦草的字迹:“秦少游?”
  秦少游依稀听到有人喊他,条件反射地回头。姚若邻低着头看他写的名字口中喃喃轻念,饱满的额头到直挺的鼻子,直挺的鼻子再到稍有些尖俏的下巴,形成一道弧线完美侧脸的剪影;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慢慢翕动,遮掩着一双含了光的眼睛:“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带有一点不明显的江南口音,传进耳里直似浸了水,柔得能把人化开。
  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不太认真的生气道:“谁要跟你两情久长?”
  姚若邻抬眼看他,一本正经道:“秦观秦少游。”秦少游这才发现他眼尾亦有点往上翘,又不比狐狸眼那般媚气。
  他又笑起来同秦少游说你父母怎么会想到给你取他的字,秦少游捏着号码牌往入场的人群里走,领了冰刀鞋一面小心翼翼穿好,一面向挨着他坐下的姚若邻发问:“那你父母为什么叫你姚若邻?”
  “因为我这一代是若字辈的。”姚若邻说,吐纳间的气都呵在了他脸上,有点凉又有点甜,是薄荷糖的香气,“所以我父母给我取了‘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一句诗。希望我长大以后能拥有一群诗中所描述的真挚好友。”他还没踩到冰上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栗,秦少游站起来时,他忍不住拉了他的衣袖一把,秦少游身体一矮,差点压到了姚若邻。
  旁边的陌生人见状扶了秦少游一下,好心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秦少游其实也不懂滑冰,莫说脚下的刀刃,就是让他踩并排的轮子他都不晓得滑,对姚若邻方才的举动不免心有余悸,气哼哼地说:“快拉倒吧,我就不想跟你‘若比邻’。”
  姚若邻怕他真自个儿跑了,把他留板凳上不敢起身,攥紧了秦少游的衣袖一角,嚷嚷道:“你说了要牵着我的,你别跑!你这狗头会长说话不算数!”空闲的那只手去拽秦少游的衣摆,一时激动不留神挠了他后腰一下,又痒又痛的感觉像过电似的猛然打在他背上。
  “你属猫的吗?上来就挠人!”秦少游连忙反过手抓住他那不安分的手,十指扣得紧紧的,威胁道:“我警告你啊,你要再挠我一次,我就把你丢到冰面中央,看你怎么出来。”
  话音刚落,他牵着姚若邻一脚踩上冰面,连对面蹿过的人影都没看清,就晕头转向地跌了一跤。姚若邻倒站立得出奇的稳,下意识扯了他一把,才不至于令他摔到后脑勺。
  “狗.日.的!刚才谁推的我!”秦少游腰以下的右半边身体疼得发麻,和姚若邻相扣的手忍不住捏紧,捏得姚若邻指尖都泛了白。
  姚若邻脚下撇了个八字,从背后把他抱起来,继而缩回手一边倒抽凉气揉搓一边笑话他:“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冤枉谁呢?”
  秦少游出师不利,在姚若邻眼前大大的折了面子,又羞又气,故作老练道:“还不是因为牵着你吗?只有我一个人肯定站得稳。”
  姚若邻虽然没玩过冰刀,但读中学的时候下功夫练过单排轮滑,那几年的底子都没丢干净,真正穿上了滑冰鞋的时候,才感觉到冰刀与单排轮滑似乎没什么区别。甚至冰刀更好控制一些。
  他垂着眼看秦少游两脚并排站,晃晃悠悠地像汪洋中的一叶孤舟,心知他根本就不懂滑冰。但也不直白的戳穿他,抱着臂往后倒滑了几步看猴戏似的让他一个人挣扎。
  “狗会长你这么厉害应该不需要我带吧?那你在这儿慢慢站稳,我离你远点,免得害你再摔着了。”姚若邻蔫坏的用倒滑离开他,秦少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那张可望不可即的脸,沿着圆形的冰面滑了半圈,又转过去,给他留个背影,倏忽间没入人群中,头发丝都寻不见一根。
  “樱吹雪,你别跑!我压根就不会滑冰!你回来,我错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秦少游怕得要死,周末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看不清的影子。擦着他周身过去的时候,秦少游仿佛可以听见破风声,便暗暗地骂这些人滑那么快都不怕摔死吗?想自杀离我远点成不成,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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