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一闪身进了办公室。
秦如许找的两个人是催债的老手,没有上来就下猛药,只是给小熊发了条短信,说改天路过再来找他聊,而且他们也就是友情赞助,吓唬吓唬小熊,根本没有全力施压。
但即使是松绑之后的纠缠,也足够小熊吃不消了。
催债的两个大哥上门和电话轮番上阵,小熊一拉黑手机号,立刻就会收到另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要亲自来办公室或家里找他,小熊为了躲他们,主动跑去外地出差,然后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到一个城市有两样东西不能错过,那就是景点和美食,有天小熊利用下班时间去当地一家盛名在外的鸡仔面里尝了个鲜,隔天催债的问候电话就来了,问他鸡仔面好不好吃?需不需要哥哥给他推荐别的美食?
小熊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公司的办事处里东张西望,感觉权微不是找了俩流氓,而是找了两个FBI来整他。
苍天饶过谁,就像他拉黑权微一样,权微也把他拉黑了,小熊唾骂无门,气得差点吐血。
可实际上催债的两位谁也没离开青山市,这年头流行大数据,他们催收的也紧跟时代潮流,50块钱就能买到一个人在打车软件里半年的行车轨迹,信息丰富到连司机的姓名和电话都能拿下。
但小熊不知道,脑子里的电视剧演得跌宕起伏,以为那两人跟踪他到这里来了。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走路喜欢猛回头,夜里只要有点动静,都觉得是有人在外头开锁,精神状态崩得很紧,人自然也累得要命。
他给催债的大哥打电话求饶:“大哥你们别玩我了,我知道错了,我自己去找你们的委托人,你们歇歇好吗?”
当谁还不是人精了咋地,大哥之一他不依:“兄弟,收钱办事,委托内容就是要债,不是让你跟委托人联系,你别难为哥儿几个。”
要付房租要喂狗,要冲点卡要旅游,要生活还要攒钱结婚……细细数下来就是两个字,月光。
出差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头,小熊心有余悸地回到青山市,怕那两位社会大哥又到公司来闹,果断采取了拖字诀,说他赔,但要给几天时间筹钱。
这一筹又是好几天的杳无音信,那两个大哥每隔几天都会给权微反馈下情况。
前天的汇报过后,临睡前权微忽然跑到淘宝上下了一单。
于是这天午饭之前,小熊收到了一个快递,有时候一些大件不好拿,他女朋友会寄到他这里,小熊收件的时候没留意寄件人,拿到座位上就开始拆,然后纸盒一打开,猛地从里头弹出了一条手掌长的咸鱼。
这阵子由于催债的搅扰,小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自己没事去惹神经病,归根结底都怪那条鱼!
他见了鱼就烦躁,连单位午饭供应里那种被剁成块裹了面粉炸过的鱼块都要丢进垃圾桶,然后快递里猛不丁弹出一条鱼来,一下就引爆了他积压的怒气。
权微曾经说过,要涌泉相报地给他寄很多的鱼,人是来真的!
小熊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狠狠地一跳,太阳穴胀痛得像是被人闷了一拳,他深吸了一口气,去看那条罪魁祸首。
那条鱼弹到了他旁边的工位下面,座位上的女生瞥见有东西掉下来,视线移过去立刻吓了一跳:“我去!小熊你有毛病吧?把鲫鱼买到公司来干嘛,生吃吗?”
小熊刚要解释这不是他买的,附近的同事却闻言抬起头来围观奇葩事,然后发现那不是一条活鱼,而是一条乍看之下能以假乱真的猫玩具鱼。
大家都知道小熊养了条狗,狗吃“鱼”也说得过去,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题从宠物玩具扯到人不如狗,可小熊心里却仍然恼怒,跑去翻快递纸盒,果不其然在底下找到了两张纸和一枚黏住的小弹簧。
一张是卖方的货单,上面印着买家的型号和备注要求,另一张是一张大幅空白的A4纸,上面只写着3个加粗的硬币大字。
吓你的。
小熊倒是没怎么被吓到,他就是烦炸了,脑子里“铮”的一声,一瞬间只想把权微像拖把一样抡到头顶再砸到地上,摔折!
他气得打摆子地拿出手机,浑然忘了自己在黑名单里,然而权微就在等着看他跳脚,淘完宝就把他拖了出来。
——
迎头就是一口愤怒的唾沫星子,杨桢不知道权微的小动作,忽然被喷愣了一下。
权微却从小熊那种暴跳如雷的语气里找到了笑点,他根本没有大爷,即使有也不会在意大爷的节操,乐起来说:“我大爷不同意,说丑拒。”
小熊一口气被他憋回来,郁闷得两眼发红,粗着嗓子阴森森地说:“你不要逼人太甚!”
看,就是这样了还意识不到问题的本质,觉得苦主是在逼他,权微的笑意冷下来,冷漠地说:“听你这意思,是还要继续报复我了?”
小熊在心里将他千刀万剐,可实在是跟他耗不起了,他每天上完班筋疲力尽,没余力跟权微死磕,这不是因为他内心幡然醒悟,而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要是没有权微的穷追不舍,他现在大概活得十分滋润。
“没有,”小熊内心淬血地嗫嚅道,“我、我刚刚情绪不好,我知道我错了,对……对不起,权哥你订个时间,我请你和租房子的大爷吃饭,当面向你们道歉。”
但是赔偿,小熊的主意是到时候能不给就不给,是在赖不掉就卖卖惨。
谁料权微不接受马虎眼:“赔偿呢?这个才是重点,你道不道歉不重要。”
小熊又是一口老血:“……我、我尽我最大的努力赔,反正我卡里有多少钱,盯我那俩大哥比我媳妇儿心里还有数,我不敢骗你的。”
这倒是实话,秦如许那个催债公司神通广大,年初还给一个欠贷的找到了被拐骗多年的亲生儿子,简直厉害过警察。
挂掉小熊的电话之后,权微皱着眉眼说:“影响心情。”
“不要紧,”杨桢在旁边泼冷水,“我的心情没受影响,还能继续好好地玩耍。”
权微听得出他在逗自己,捧场地翘了嘴角:“你给我下车。”
“下就下,”杨桢笑着说,“到目的地了我立刻就下去。”
权微用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说:“我文盲,不跟你玩文字游戏。”
杨桢俨然有了种仗才欺人的错觉,笑得不行:“那我给你讲个笑话,糟心的事儿先搁下好不好?”
权微对他的古代笑话不抱希望,心想你讲的都不好笑,但嘴上还是“嗯”了一声。
杨桢摸出手机,还没开讲,先把自己给乐翻了:“来了,今天跟一个投资大鳄聊天,他跟我说,经过他多年的精心研究,他发现了一款保本保息、又有机会冲击高额回报的理财产品,我一听赶快请他吃饭虚心求教,他说……”
权微有闲钱的时候也会理理财,没有太深的研究过,只知道利率高的风险就大,不输于体验感犹如坐过山车一样的炒股。
谁都喜欢低投入高回报,他听得正投入,杨桢却买起了关子:“他说……”
权微气得给他当起了和声:“说…………………………”
杨桢的气息没他长,终于正经起来,开始给他解密:“存三万到余额宝里,每天拿两块钱的利息去买双色球,剩下一块钱存起来。”
一个冷到结冰的笑话,听起来竟然有理的无懈可击,权微无语之余还是服气的。
笑话讲完,海洋馆也进入了视线,权微将车停进地下,带着杨桢从地底上来,这次他留了心,车一熄火就问他对象:“要是这里也觉得缺氧,记得向我申请人工呼吸救助服务。”
杨桢过来的路上已经看见了海洋馆的外形,有点像个不规则的环,金属板上抠出了很多海洋生物的孔状,对于一个出过海但是没有见过海底世界的人来说,这里相当新鲜。
杨桢惦记着上去见世面,冲他直摆手:“不缺不缺。”
权微带着他的“土包子”对象,动作迅速地买票、过安检,进了馆里卧筒状的观赏通道。
纯净温柔的海水蓝这里没有,加入了灯光之后的水色或深或黑,并不自然,但处在水中无数大小的鱼、贝、龟、澡类还是能让初见的人终身难忘,这是一个热闹至极却又无声无息的世界。
体型巨大的鲸鱼从头顶缓缓游过,解说从扩音器里流泻出来,说它们是古生物,寿命可达500~1000年,杨桢仰着头,忽然被那种温柔的游姿感染到,忍不住在人群里抓住了权微的手。
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就是这瞬间他心底的感觉。
第103章
两人来得巧,正好赶上潜水员的水底喂食节目。
游过来的潜水员朝通道打了个招呼,随后从随身的兜里掏出了一把饵料,瞬间众多巴掌大小、周身泛银的鱼开始在他周围集结、绕圈,轻若飘带、快如旋风,饵料一尽忽的又慢下来,恋恋不舍地在潜水员身边徘徊,人、鱼之间仿佛有种奇妙的羁绊。
虽然任何事物一旦与商业接轨,就会失其本真,但这种被驯养的画面仍然震撼到了杨桢,这是章舒玉毕生都不该见到的美景。他痴迷地盯着水底的生物,问权微这是什么、那叫什么。
权微差不多是个一问三不知,声东击西地说:“看,海龟!”
这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但杨桢没得到答案也很高兴,这里有数不清的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生物,名字叫小丑却很漂亮的小丑鱼、长得像蝙蝠一样的蝠鲼、梦幻柔美的水母、有着宝宝眼的海豚……组合成了一个仿佛与世无争的美丽世界。
有些鱼不怕人,会贴到玻璃壁上来,杨桢就贴着墙拍那些游到跟前来的鱼。
权微对鱼没什么兴趣,就在后面拍他照相的花絮,然而因为馆里人多,离远了路人就会入境,因此他选的角度都很刁钻。
杨桢有次回过头,逮住他的手机对着自己,凑过去看到刚出炉的那段,发现俯视角度里自己用一颗大头占了半个屏幕,甚至还拉了个弓步来拍照,自己看不见自己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站在旁观的角度就觉得浑身透露着一种气息,太傻了。
“你没事能不能,”杨桢用一副商量的语气说,“别老黑我。”
“不能,这是真爱……”权微拒绝得飞快,但在这里忽然顿了两秒,接着说,“的镜头。”
杨桢想起他在家里脚踩茶几捏鸡的画面,瞬间如释重负:“那我也可以给你拍很多真爱的镜头。”
权微本着两种自信,根本没将这个威胁放在眼里,一来杨桢是个君子,不是很善于“偷鸡摸狗”,二来他自觉帅出了361°,一般两般都黑不到他。
每个人大概都会爱上海洋馆,因为这里是人们所能看见的,生命起源之地的冰山一角。
巨大的豆腐鲨游走又游来,在头顶留下了一片阴影,杨桢很少拍照,但不知怎么就想留下这一刻,他箍着权微的肩膀将人拉过来,另一只手将手机伸出去,笑着下指标说:“看镜头,预备,笑。”
权微照他说的做了,就是这个低头45°的角度实在是考验长相,权微不知道他是想让鲸鲨当背景,托着杨桢的手臂就往上抬,即使不能仰头45°望天,那么来的平视也比低头好啊。
杨桢拒绝配合,指着头顶说:“别抬,我要照那条大鱼。”
权微闻言又将他的胳膊拉了下去,跟他头挨头,晃着手机找角度,但结果都不如人意。
首先是前置摄像头不如后置清晰,其次是光线暗,最后是手臂的长度有限,头顶的豆腐鲨没能整体入境,只能看见一团遥远的带斑点的黑底。
这个时候要是有个自拍杆,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车上就有这个神器,但现在也没法出去拿,权微让杨桢站在原地,自己拿着手机面对他往后退,退到蹲下来杨桢的肋排以上和鲸鲨都在镜头里了,先照了两张存起来,接着才转头心机深沉地叫住了一个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小孩爸爸,请对方给自己和杨桢拍张照片。
现在出去玩,遇到的多数人都很和善,大哥满口答应,蹲下来之后却犯了指挥病,一会儿让两人转过来一点、一会儿让左边的下巴收一点、一会儿又说等那对情侣走出去了,给他俩照个看起来没人的半身照,因为对自己要求太高,拍了半天也没拍好。
周围有的人意识到他们在拍照,有的闪避有的缩脖子,渐渐使得两人周围空出一小块来。
权诗诗就是这个时候看见他们的。
菜市场的石姐有个亲戚在这个商场里卖女装,商场为了回馈店家,送了十几张海洋馆的门票,石姐看她最近心情不好,加上也想逛逛街,就邀请麻友们组了个一日游。
权诗诗本来不想来,但待在家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于是就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家最近乌云盖顶,她心不在焉、罗家仪闷闷不乐,左邻右舍聚着唠嗑的时候关心她是不是跟老罗吵架了,权诗诗不想泄露权微的性向,自己觉得抬不起头,也怕别人指点孩子,于是就没反驳。
可她越是不敢说,心里就越憋得慌,一到独处的空间就想掉眼泪,反复在心里问自己怀孕的时候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才让儿子变成了这样。
她接受不了,但想起孙少宁治疗的结果,又觉得强逼也奏不了效,只能暂时逃避地心存侥幸,希望权微只是窜错了门,胡闹完了还会走回正道上来。
权诗诗本来想的是眼不见为净,就是没料到权微非要往她眼前凑。
她们到的早,刚开馆十多分钟就进来了,那会儿还没什么人,看看看、拍拍拍,走到拐弯处觉得没有可看的了,就坐在石台上聊天。
馆里是一片蓝色的天地,粼粼的水波和不急不缓的游鱼给人一种时间都慢了下来的感觉,即使坐着什么也不干也很舒服。
直到有人说饿了,麻将天团才起身开始往外走,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去逛街。走到中段这里的时候,权诗诗目光一凝,忽然觉得4、5米开外的那道背影分外眼熟。
但让她内心一瞬间警铃大作的却是眼熟那人旁边的那个,如果背影真是权微的,权微又说他是同性恋,那跟他走得近的男生,很可能就是……
喘不过来的气的感觉再度汹涌而来,权诗诗心下剧痛,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很快走到了那对后脑勺上没长眼睛、状似很亲密的两人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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