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就好。”覃晓峰往衣柜里找衣服,嘀咕道,“怕你没吃饱,我这儿也不剩吃的了。”
他这么一说,冯子凝反倒不乐意了,心想自己平时吃的也不多,凭什么说他吃不饱?怎奈这个布丁看起来色泽柔亮,仿佛口感十分顺滑,上面还撒了许多干果麦片,冯子凝走近闻了闻,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咽了一口唾液。但是晚上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他得控制控制。
他盯着布丁看了片刻,忽觉鼻子发痒,连忙远离布丁,好不容易打了一个喷嚏。
“着凉了?”覃晓峰问。
冯子凝揉揉鼻尖,摇了摇头,但衣服湿了,黏在身上的确有些凉。
不知怎么的,两人竟都无话可说了。双方默默地在空调和电扇的风中对站了片刻,覃晓峰想着刚才冯子凝说要回去,着实不知该怎么办。让他换身干衣服再回家?雨这么大,现在回去他肯定得湿透。可冯子凝既然说了要回去,覃晓峰也想不出理由挽留他。
冯子凝的心里惦记着自己刚才扬言要回去,现在衣服湿了,鞋也湿了,不知当走不当走。要是不走,刚才明明说了离开,现在又不好意思说留下来。
正在两人各怀心事的时候,阳台上突然传来一声砰的脆响。
覃晓峰走出去一看,见到是一棵多肉植物从花架上摔了下来,小巧的花盆摔得粉碎,植物躺在地上,根部裹满泥土,还有不少泥土和石头洒落在地。
“这怎么办?”冯子凝跟出来,看见坏了一个花盆,问。
覃晓峰想了想,将植物根部的土抖落干净,说:“你把那个布丁吃了吧,完了把肉种进杯子里。”
冯子凝讶异地眨了眨眼,还是犹豫。
“不然,你先洗澡或者先换个衣服吧。”覃晓峰在阳台蹲了一会儿,身上也湿了一些。他将整个花架端进屋里,摆在电视机下方。那棵失去花盆的多肉植物被可怜兮兮地摆放在花架的角落里。
想了又想,冯子凝终于厚着脸皮,说:“那……我先洗澡吧,有衣服换吗?”
听罢,覃晓峰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知二人此前究竟纠结些什么,道:“拿出来了,床上。”
冯子凝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早在刚才覃晓峰已经给他拿了干的衣服。他怔了怔,再看向覃晓峰时,对方的脸上露出窘然的神色。
两人对视片刻,覃晓峰先尴尬地笑了一声。
冯子凝挠挠窘得发热的脸颊,说:“这个不是睡衣。”
“哦,你等等。”覃晓峰洗了手,在衣柜里给冯子凝找了干净的睡衣和新的内裤。
冯子凝接过衣服,进浴室以前忍不住又看了那个布丁一眼。他转头,发现覃晓峰注意到自己的举动,撇撇嘴,说:“你先吃吧,吃不完的留给我。”这个布丁是蒋悦湖特地给覃晓峰买的,要是覃晓峰一口也不吃,冯子凝觉得不太好。
覃晓峰点头,拿上簸箕和扫帚,往阳台清理砸碎的花盆去了。
第七章
决定在覃晓峰这里留宿以后,冯子凝的心里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一开始,对于是否留宿,他抱着一种不无不可的心态,但蒋悦湖她们的出现无疑令他对此事产生抗拒,最后又因为瓢泼大雨而做回了原本的决定。如今想来,究竟自己先前为什么想回去,而且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冯子凝真是不明白。
别说现在覃晓峰还没和蒋悦湖正式交往,就算有朝一日他俩真成了,他到朋友的宿舍里玩,留个宿又怎么了?——当然,如果蒋悦湖不同意,这又另当别论了。冯子凝左思右想,想不到一个蒋悦湖会反对的理由,于是对留宿这件事更加心安理得了。
洗了澡出来,屋外依然雷雨交加,冯子凝才踏出浴室的门便听见一声紧接在闪电之后的雷鸣,吓得他整个人弹了一下。
覃晓峰瞥见他的动静,转头问:“洗好了?”
“嗯。”冯子凝擦着头发,发现覃晓峰正用手机软件选择电视节目,问,“看什么?”
他耸肩,说:“想把刚才那部电影看完,但是找不到了。”
冯子凝惊奇,拿过他的手机按了按,很快找到那部电影。“这不是吗?”他把刚才添加的书签找到,“看到这里了。”
覃晓峰赧然一笑,说:“我平时不怎么看电视,难怪找不到。”
冯子凝知道他不怎么看电视,闻声冷哼,重复道:“难怪找不到。”
对于这瞧不起人的样子,覃晓峰只觉得好笑,心道这人一晚上没找到什么机会插话,这会儿见真功夫了。他懒得与冯子凝斗嘴,说:“我洗澡去了,你要是想看别的,就换台吧。”
冯子凝平时对电视节目没什么特别要求,只要综艺节目不至于太无聊,基本上都能看一会儿。不过,他已经看了整晚的综艺节目,现在反而想好好地把这部电影看完。覃晓峰洗澡去了,冯子凝想了想,还是给节目加了一个书签,等覃晓峰洗完澡再一起看。
幸好吃火锅前已将门窗打开通风,加上中央空调和电风扇的共同作用,在风雨交加的夜里,屋内没留下川味火锅的气味。
冯子凝对着电视打哈欠,百无聊赖地看一个情景喜剧,瞥见那棵孤零零的多肉植物,想了想,拿起没开封的布丁,解开盖子,舀了一勺吃进嘴里。四溢的香甜流窜在他的口腔里,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舔舔嘴唇,又舀了第二勺,嘎吱嘎吱地吃起里面的麦片来。
他惦记着不能全部吃完,得给覃晓峰留一些,所以吃得慢之又慢。
过了一阵子,覃晓峰洗完澡,看见他蜷缩着双腿坐在床角,一边津津有味地吃布丁一边看电视,笑了一笑。“不想看那部电影吗?”覃晓峰发现电视上正播放着某部美国情景喜剧。
冯子凝摇头,拿起覃晓峰的手机按解锁密码,把电影找出来,说:“怕你漏一段。”
覃晓峰了然地点头,看着重新开始播放影片的电视,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镇啤酒。
“也给我一罐吧。”冯子凝见状道,“这个布丁有点儿腻。”
覃晓峰前一秒还惊奇他怎么突然想喝啤酒,想不到立刻听到了答案。他又取出一罐,坐到床上,分给冯子凝。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冯子凝把整个布丁吃完了,顿时哭笑不得,心想不腻才怪。
冯子凝光顾着看电视,没留意布丁的余量,一不小心全吃完了。现在被覃晓峰发现,他免不了尴尬,撇撇嘴,说:“我再买一个给你就是了。”
“好吧。”覃晓峰把吃空的布丁杯子放回餐桌,虽不知冯子凝是否会记得说过的话,但决定路过蛋糕店时自己再买一个尝一尝味道,否则蒋悦湖问起来,他总不能当面承认自己辜负了她的心意。覃晓峰看着这个形同迷你牛奶瓶的空杯子,心底确实有些许后悔没在冯子凝吃以前舀一勺。
不过,覃晓峰本来也有让冯子凝吃的意思,既然他吃光了,就算了。
回床上前,覃晓峰关闭了室内的所有灯光,小屋子里顿时只剩下电视屏幕的光线。他转身,见到冯子凝的膝盖在屏幕光线的照射下透着白,光滑发亮,令他意外。
他们并肩坐在床上,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电影。
因为吃饭时看得心不在焉,覃晓峰再继续接着看,不得不花了些心思才理清这部电影真实的剧情。原本以为是下女为了获得财富而接近小姐,不小心却爱上小姐的阴谋故事,但中途突然反转的剧情又令故事更加有趣。
“其实是小姐和这个伯爵勾结的阴谋?”冯子凝指着电视机评论,“这么看来,下女好像有点可怜。”
覃晓峰沉吟片刻,不甚确定地回答:“不知道。”
冯子凝眉头紧蹙,突然灵光一闪,拿起覃晓峰的手机,说:“看进度条。进度条是最好的剧透。”
闻言,覃晓峰忍俊不禁。他们在一同检查影片播放的进度条后,不约而同地认定剧情没有这么简单。
实际上,在下女眼中脆弱而敏感的小姐从小被养父训练成为情`色朗读会的秘书。下女在暴利面前出卖了心爱的小姐,为此内心饱受煎熬,却不知自己才是落入阴谋中的那一个。
当小姐的身世随着剧情的发展揭开,剧情描述转入小姐的视角,原本单纯的阴谋变得诡秘而孤冷,又伴有一丝神秘的,宛如情`色朗读会般的暧昧和潮涌。
在一场朗读会上,小姐朗读了一篇女同性恋的色`情文章。与会的宾客们听得身心燥热,朗读者也想起了她的情人。
灯暗下来,时而闪烁不定,灯丝烧灼的声音如同飞蛾在火中挣扎。
随着一个镜头的切换,小姐的乳`房出现在屏幕上,被下女珍惜地揉动。她们微微颤抖的声音通过电视的立体声在屋子里响起,连亲吻时交换唾液的声响也十分清楚。
冯子凝头一回看这种剧情的电影,登时心里咯噔了一声,随着她们的动作越来越亲密,肢体越来越暴露,他的心扑通扑通地加快了跳动,身体里似乎烧了一把火,分外干燥,伴有瘙痒。
“呃……”冯子凝尴尬地发出声音,偷偷地斜眼瞄向覃晓峰,发现他同样盯着屏幕,好像也屏住了呼吸。
闻声,覃晓峰回过神,转头看向冯子凝时,两人都不可避免地落入了困窘当中。
偏偏,她们的浓情蜜意愈发强烈,喘着气的交谈声、呻吟声一浪接着一浪。
想到这是自己选的电影,冯子凝费力地笑了笑,说:“没想到尺度这么大。”
“啊。”覃晓峰同样窘促地笑,“我也没想到。”说着,他喝了一大口啤酒,但面对电视上裸`体纠缠的两个姑娘,依然窘得不知该看哪里。
虽说到这个年纪,哪怕看AV也属正常,更何况只是一部电影,可覃晓峰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冯子凝一起看这种尺度的电影,不禁汗颜。更糟糕的莫过于屏幕里的女性胴体太美,连呻吟也大方而娇媚,覃晓峰的心跳变得格外强烈,只能喝啤酒,强装镇定。
这场床戏比冯子凝想象的更长、更彻底,以为会像前一场那样带过,想不到她们竟换了体位。看见那张舔弄过后湿漉漉的嘴,冯子凝顿觉下腹发紧,他不得不重重地咳了一声,故作不经意地聊起别的话题:“你说,和同性接吻是什么感觉?”
覃晓峰也为这完全袒露的画面发窘,闻言一怔,道:“我怎么知道?没接过吻。”话毕,他面对冯子凝诧异的表情,更尴尬地把脸转开。
冯子凝呆了半晌,突然想起这话题似曾相识。
二人一起去东南亚旅行的那次,某个晚上,他们在酒店里看过一部爱情电影。看完影片中男女主角的接吻镜头,冯子凝突然萌生一个好奇,问覃晓峰,到底接吻是什么感觉。
覃晓峰的回答是:“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接过吻。”
现在回想起来,冯子凝真不知当时的自己脑瓜子出了什么毛病,居然突发奇想地说:“要不咱俩试试吧。”
听罢,覃晓峰吓得退到沙发的角落里,说:“别闹,这可不能试着玩。”
冯子凝只是突然这么一想,没有真正去做的意思,既然覃晓峰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自然没有坚持。
半晌,覃晓峰坐回来,嘀咕道:“开玩笑,初吻这么正经的事当然要留给以后的女朋友。”
可是,冯子凝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覃晓峰的初吻还在,正如他还没有女朋友。想到覃晓峰和蒋悦湖那桩理不清的事,冯子凝心感郁郁,为覃晓峰不平,恨铁不成钢般说:“你都快三十了,没接过吻吗?”
覃晓峰自知这不平常,面对好友的嘲笑,心中不是滋味。“很奇怪吗?”他硬着头皮回答,顿了顿,怀疑道,“你接过吻了?”
冯子凝被问得哽住,俄顷,他强做淡定地撒谎:“当然。”
覃晓峰的心漏跳了一拍,问:“和谁?”
“一个英国妞。”冯子凝继续瞎编,“金头发、蓝眼睛,E罩`杯。”
中央空调的冷风太凉,冷飕飕地刮。覃晓峰问:“在美国?”
“嗯!”冯子凝感觉自己入戏了,很爽快地点头承认,心想既然覃晓峰可以喜欢某个姑娘不告诉自己,那么现在他也算是扳回一城。思及此,冯子凝不但坦荡了,甚至有点儿盲目的骄傲。
听罢,覃晓峰轻微地蹙起了眉头。
冯子凝没想到他听完以后竟是这种表情,顿时脸上的得意全无。
覃晓峰瞬也不瞬地注视他,问:“是什么感觉?”
看着他的眼,冯子凝的脑子里不知不觉地出现空白的区域。电视机里,姑娘的呻吟声还在继续,似乎到达高`潮,层层叠叠。突然,画面由晦暗转向明亮,覃晓峰的脸也变得清晰许多,冯子凝不能直视他伴有责备意味的眼神,垂眸,目光却从他的嘴唇上扫过。
或许因为啤酒的关系,说不定是火锅,覃晓峰的嘴唇看起来有些异样的红,在不够明亮的房间里,闪烁着晶莹的色泽。冯子凝的目光在他的唇上逗留了过长的时间,最后没能移开,心不在焉地回答:“不告诉你。”
电视上早已没有了姑娘们的胴体,而他们没有因此继续关心剧情。
冯子凝垂着眼帘,微卷的长睫毛像春天才离开柳枝的絮般柔软。覃晓峰奇怪地打量他,不知他的眼睛看着什么地方,可很快又被这道目光的单纯击中,下意识地抿起嘴唇。
见状,冯子凝的喉咙发紧,抬起眼眸。
覃晓峰看清他的眼睛和紧闭的唇,突然明白冯子凝刚刚注意着什么。明白之后,覃晓峰的目光不自觉地反复在这双紧闭的唇上停留。反反复复地停留,他反反复复地用理智将目光移走。
冯子凝轻微地咬住下唇,越是在意这双唇,越发现覃晓峰的反复。他不知不觉地往一旁倾身,目光在覃晓峰的眼睛和嘴唇之间来回地游离,他没有感觉到覃晓峰的呼吸,却隔着近之又近的距离,感受到覃晓峰的脸颊发热。
拿着啤酒罐的那只手早已发僵,覃晓峰没想过另一只手该放在哪里,等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碰到冯子凝撑在身侧的手。
一个短暂的、轻微的触碰,指尖到手背,令他们像触电一般回过神,不约而同地拉开已经无比接近的距离。
离了半米,冯子凝看着覃晓峰不知所措的表情,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下床道:“我上洗手间。”他把没喝完的啤酒放在桌上,赤着脚奔往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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