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不常见甚至可以说为罕见的一幕幕,放在以前楚淮青只会稍微赞叹一下,不会想太多,但自从听了谢富的那些话,保不齐去刻意留意的楚淮青发现,或许他真的要为自家主公的调|教手段记上一笔红勾。
太监将楚淮青领到一个小房间,敲了下门,说道:“三皇子殿下,世子殿下到了。”
门里传来清冷的孩童音:“进来。”
太监将门推开,向着楚淮青示意,楚淮青这才明白这声‘进来’是对着他说的,悻悻摸了下鼻子,走了进去。
门被太监带上,隔绝出两个世界,而楚淮青就站在秦策所在的世界里,观望着正在提笔练字的小孩。
小孩写得很认真,楚淮青以为他会是先一步打破沉默的那一个,没想到小孩抢先开了口。
“听说,你不愿意到我这来?”
第九章 [捉虫]
小孩面色冷淡,一手负在身后,站得笔直若白杨,见楚淮青不答,他便搁下笔,一步一步朝楚淮青走来,此时此刻,简直像极了将楚淮青压榨得累死累活还一脸刚正不阿的吸血鬼上司,周身自带压迫气场。
而在楚淮青眼里,这样的秦策更多的是和上辈子不怒自威的主公相契合,于是压迫感更甚一筹,直接变为了震慑。
——多次相邀,先生为何都视而不见,莫不是策无意间有什么地方惹得先生不高兴了?
成熟的俊颜仿佛迫近在眼前,嘴角还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楚淮青一慌,脚步朝后急退了半步,抱手垂头答道:“属下并无。”
秦策在楚淮青面前站立,眼中凝聚的墨黑散得浅淡,皱了皱眉头似有疑惑,双手将楚淮青的身子托起:“你这是怎么了?”
“主…..殿下。”
“好了。”秦策摇了摇头,似是无可奈何,垫着脚尖拍了拍楚淮青的肩膀,“我不生你气便是,莫再怕了。”
…….也就是说刚才确实很生气?
对上小孩清澈无暇的瞳孔,楚淮青微显怔愣,不由自主地触摸了一下被秦策拍过的地方,回过神来,面露窘迫地道:“殿下….属下刚才的表现是否很怪异?”
“我昨日新学了一个词。”小孩试图用正经的语气说得委婉一些,“叫诚惶诚恐。”
楚淮青:“……”
看楚淮青表情不对,秦策添了一句:“总归比那个老头子遇见父皇时要好看很多。”
楚淮青:“…..恕属下直言,老头子是?”
“太傅。”
楚淮青哭笑不得:“太傅时逢古稀之年,发色花白实属正常,殿下莫要这么说了。”
秦策仰头看他:“他罚过我抄书。”
“这个…..”
“一百遍《弟子经》,我抄了五日。”
“私底下说。”明面上会招人口嫌。
看着楚淮青陡然生怒的样子,小孩以手作拳抵在嘴边,似是忍笑,听到楚淮青不愿进宫后生出的不虞也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转身回到桌前,拾起笔:“你先坐罢,我练完字再陪你玩。”
‘玩’字带着点睛之笔,双方一个九岁,一个十五岁,看着认真书写的秦策,楚淮青仿佛有了年龄互换的错觉和别扭,他轻咳一声,自然地踱步到秦策的身后,随口问道:“殿下今日不进学?”
秦策的手突兀一顿,细声说:“嗯,父皇说我不必去了。”
楚淮青蹙眉:“为何?”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你入宫期间,我当好生招待你才是。”语气不带波澜,写字中的秦策面色十分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话意味着什么,“这是父皇的原话。”
“……”
身边的人突然噤声,秦策似有所觉,抬起头,直视楚淮青的双眼,“这些与你无关,早在很久以前,父皇就有这种想法了。”
若秦策是垂着头说这话,哪怕明知与自己关系不大,楚淮青依旧会为自己成为导火线而感到愧疚,但秦策却选择与他对视,用眸中坦然的情绪消去他的负疚,体贴得那么自然。
“而且,太傅教授的那些我大多都已经熟识,再呆在太学院也学不到更多有用的东西,父皇早年送我的古籍堆了一书房,如今倒也能得空品读了。”
有那一瞬间,楚淮青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混作一团,每一点一滴都可以化作激烈的炮火为秦策发射。
只是这番炽热的赤胆忠肝落在小孩眼里变了另一重意味。
秦策:“…..”是他说错话了吗,为何楚淮青一副要吃了他的架势。
“世子殿下,东西已经搬来了,放在什么地方合适?”下人来问。
说起这个,秦策也回了神,对楚淮青道:“听闻你要长住,我已经差人将偏殿收拾出来了,只是比不上国公府,愿你不会嫌弃。”
“殿下说笑了,是属下多有劳烦。”毕竟能陪在幼年的秦策身边,见证主公的成长,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又怎么会嫌弃什么?再想起自己准备的那些东西,楚淮青立马来了精神,笑着道,“我带的东西有些多,先出去与他们细说该怎么布置。”
秦策颔首,视线刚偏转到面前的纸张上,又不留声息地往楚淮青的背影上瞄了一眼,直到楚淮青消失在门口的几息之后,才回想起自己要写的是什么字,木着脸再次提笔。
等楚淮青拿着什么回来的时候,秦策已经进入了一种专注的状态,不想打扰到小孩,楚淮青便没有直接开口,将东西轻力搁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又心起好奇,蹑手蹑脚地来到了秦策的身后。
均说见字如见人,秦策的字正如他的人一样,虽说笔锋稚嫩,但字里行间却平添着一抹内敛的锋芒。
楚淮青个人极其喜欢这种笔法,只是他一直无法得其精髓,无论主公教了他多少次,写出来的字无一不是软棉无力,即使主公总管他的字叫自在洒意,也无法填补他心中的遗憾。
楚淮青看得认真,不禁地将身子屈下,温热鼻息喷涂在小孩的颊旁,小孩其实早已觉察到了楚淮青的靠近,只是起先没太在意,直到那股清雅的气息贴近他的身体,腾升的余温似乎要将他加热,方才动作一僵,而后慢慢的,耳根又爬上了一股淡淡的红晕。
秦策的手有点抖,被楚淮青第一时间看了出来,他未曾细想,伸手掌着小孩的手背,引着他回到正轨,这个偏锋运笔秦策教过他许多遍,也算是孰能生巧。
哪知秦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小孩的体温明显升高,脸颊都红了不少,楚淮青松开手,忧心道:“殿下可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秦策反射弧长地将手缩回,慢慢别过了头:“…..嗯。”
两人将笔墨纸砚收开。看着纸上端正的字迹,楚淮青突然起了将秦策写的字都收集起来的冲动,不过到底是理智压过了感性。忍痛将这些‘废纸’一应扔到旁边等待下人来处理,楚淮青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在滴血。
注意到楚淮青放在一旁的大木箱,恢复过来的文秦策似乎有点兴趣。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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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捉虫]
其实楚淮青带的东西很多,几乎可以说把这几年的筹备都带来了,如今摆在秦策面前的只是其中一样,不过考虑对少年主公的适宜性,他还是决定首先拿出这玩意。
“这是属下游玩时偶然得知的一个小游戏,当时觉得有趣新颖,便大致记了下来。”楚淮青揭开了木箱的盖子,“这个游戏,叫做三国杀。”
箱子里是规整一致的木片,一指来高,大半指来宽,秦策握在手中真正好,他将木片翻面,看着上面雕刻的图画和文字,复念了一遍:“三国杀?”
“是。”将木片尽数拿了出来,摆在桌上,楚淮青对着有些移不开眼的小孩笑道,“这游戏有一个背景,讲的是君王昏庸,民不聊生,诸侯各占一片领土,拥地为王,后久经战乱,天下终分三国鼎立之势,故名三国杀。”
“原是如此吗。”秦策将图画的一面对着楚淮青,“只是,既是虚构的故事,为何上面写的是当朝吏部侍郎?”
“这个…..”楚淮青作势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因为当时那人提了些只言片语便离开了,属下之后找不着人,又没有虚造的天赋,只好按照当朝官员的身份自己琢磨了个大概,虽没创造者做的那般有趣,但玩一玩还是不妨事的。”
小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楚淮青咳嗽几声,“殿下,要玩一下试试吗?”
此时楚淮青的手正放在木片旁边的桌面上,对秦策而言拿着正合适的木片,与楚淮青的手掌相论就有些显小,轻而易举便能看出这些东西是为谁精心准备的。小孩沉默了几息时间,道:“说好了陪你玩,怎可食言?”
妄用当朝大臣的名号,说来也是冒险的一桩事,虽说是在秦策寝宫,守卫安排得当,但不难保证秦策会不会为此忌讳,而秦策的点头无疑是让楚淮青松了一口气,将木片摆好之后,便与秦策述说游戏规则。
三国杀是一款益智类游戏,诚然楚淮青并不打算仅用来开发秦策的大脑智力,所以他将人物换成了盛乾的大臣,将各种锦囊妙计结合兵法书多次融合更改,为了方便秦策理解,规则也适宜地调整了一些,而选用的三国背景,也是依照盛乾在今后几年即将面对的局势来配比的。
大皇子秦跃,二皇子秦然,以及三皇子秦策。
虽说自古立嫡为先,长子其后,但秦策母后早逝,嫡位难保,大皇子的长位却是不可撼动的保险,自然就有一些顽固迂腐的老臣主立大皇子,这些老臣多是朝中元老,对朝臣有极大的影响力;二皇子喜欢在表面上下功夫,在民间多有声望,他的表舅与当朝司马大元帅是近亲,可以说掌控了军力方面的资源,而且为人谨慎,是个难缠的人物。
至于三皇子秦策……
将写着自己名字的木片拿起,偌大的‘主公技’三个字毫无征兆地蹿入了秦策的眼帘,秦策动作一滞,问道:“为何不是七弟?”
要说如今混得最差的一个皇子,虽然不是秦策,但也与秦策相差无几,按理说,这象征有称霸资格的身份不应落在他的头上。
秦策表现得淡然,所以楚淮青并未发现小孩眼里隐约颤动的波光,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殿下身上有着他们所没有的东西,这些东西,好过他们现在自恃甚高所有的一切。”
“…..例如?”秦策的声音有些小。
临危不乱,坚强勇敢,自强不息……要楚淮青来论,一本成语词典和新|华词典加起来都不够用,于是他简明扼要地总结出:“全部。”
秦策:“……”
虽说知道里面的水分很大,不过秦策的脸倒是又红了。
介绍完规则,便开始试玩阶段,秦策只是略看了一眼,不如楚淮青了解得多,楚淮青一改自己温吞的性格,出招迅速,几乎没给秦策回旋的余地,连番的杀招打得秦策措手不及。
第一回 合,秦策不出所料地败了。
没急着再开局,楚淮青等着若有所思的秦策,小孩没一会就想通了关键,问道:“你能给我讲讲这些牌的用法吗?”
楚淮青拱手,笑道:“乐意效劳。”
新手第一步,了解自己有什么依仗和资本,并且灵活运用于自身。
一次次的开局和失败,秦策渐渐由最初的稍感兴趣变得不可自拔,看着对局的眼睛也越来越亮。楚淮青在对战过程中并未因他的身份而留手,一切以胜利为最终目的,屡战屡败的秦策不仅没有因此萎靡不振,反而从中吸取教训,以更完备的方式进行反击。
秦策在征战方面有着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赋和热情,这点不会因为他的年龄而减少,他虽没有基础,但胜在肯反复推敲、反复记忆、学习记忆。当楚淮青差点被自己刚才对秦策用到的招数坑到时,简直要抑制不住心里的惊讶,然后又在难言的自豪与骄傲中,用更不客气的招数将秦策击得溃败。
“世子殿下,东西热好了,是否现在端来?”
楚淮青看了一眼还在苦恼地思考着对策的秦策,道:“嗯,劳烦了。”
“世子殿下客气。”
下人将东西端上,放在楚淮青的手旁,待下人离去之后,楚淮青对秦策道:“殿下,休息一会吧。”
秦策没答话,依旧看着手里的牌,眉头微紧。
“殿下?”
小孩还是没抬头。
片刻之后,有温热靠近唇边,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沉思中的秦策耸动了一下鼻子,情不自禁地张了口,咬。
“味道如何?”楚淮青问道。
细细咀嚼着,糕点的酥软甜糯在口中得到抒发,对上楚淮青温润的视线,秦策手里的牌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咽下之后,认真地点了点头:“不错。”
“喜欢就好。”楚淮青笑了,将盘子推向秦策的面前,“这是奶娘给我备的点心,方才听闻你的宫人们说你还未用膳,便让他们热了一些。”
秦策没有拒绝,重新拿起一块开始品尝,口感与方才无一,只是感觉少了什么,他皱着眉头又拿了一块,依旧没有那种感觉。
“慢点吃,莫噎着了。”楚淮青递上一杯水。
看着面前的这杯水,秦策微顿,拿起后抿了一口,面上有片刻的失神,他径直看着楚淮青,好像明白了什么。
楚淮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怎么了?”难不成是点心屑沾上面了?
“没。”秦策道,“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楚淮青笑说道,“因为我带的这些东西?”其实大多数东西楚淮青都是挑现成地带,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楚淮青并不想为此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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