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淡笑:“齐将军应是早能想到这般光景的,如何还要带着家眷过去?”
明晟稍是一顿,随后道:“可能……留在京里也不安生。”
云鹤没再接话,京中再不安生,总比在战场上好。他想起小小的齐骛举着剑比划,就心里一阵心酸。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西北失势,皇帝是不是就马上要处理大司马府里的人?两厢都差不多,云鹤只得一叹。
“其实,光发动巅城城外百姓还是不够。”云鹤道,“若是要尽快解决战事,必是要声势大一些。”
明晟想了想,摇头:“这与皇上的名声有碍。”宣扬之后,便是整个罗那都知道皇帝如此待罗那的战神了,到时候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再严重的,可能真的引发齐鸣的造反之意。
云鹤一笑:“大司徒好自思量。”若是号召百姓参战,皇族的面子便是彻底揭下,势必会打消贫寒子弟考学的热情。可若不号召,那说不定就会失去好友。
明晟看他,心里是极其为难道:“我与皇上再提一提。”
闻言,云鹤便不再提。
回到京都之后,云鹤立马派人将千两银票送去大司徒府。明晟看着送来的银票,久久没有言语。他可以默认齐鸣去征兵以做战用,可却是做不到将皇帝不派兵的事宣扬出去,到时候怕是整个罗那会对皇族彻底失望。先帝选这位当皇帝本就有迟疑,他答应先帝要好好扶持皇帝的,如何还能让皇帝的名声更差?他看着西北角天空,深深一叹。
没多久,云鹤便接到明晟去皇帝那儿求兵的消息,不过,皇帝没有应。很快,自文人墨客再到市井之间流传出皇帝压兵不放,西北告急的消息。云鹤心思,这定是明晟求不到兵走的第二步。不过,这点子火哪里够,云鹤立马随手添上一把火。他让轻络在公中传一道消息,务必将罗那皇帝置西北境百姓于不顾,打压战神的消息传扬出去。
等全罗那热血百姓奔往西北边境,明晟才发现这火是不是燃得有些莫名地旺?他传播的消息都在京都,因为这儿的朝臣都知道皇帝不派兵的消息,即使京都百姓知道,皇帝也不会想到他头上。可这消息传播得也太快了,瞬间整个罗那都知晓了。
皇帝听到了下面的传报,恨恨地砸了一地碎瓷。
明晟问皇帝,是不是要派兵过去,或者放粮过去。
皇帝怒吼:“不是有现成的兵士了吗?还用得着派兵?朕放粮给他作甚,由着他壮大好造反?!”
听到最后,明晟也不再言语,心里对着皇帝又是摇了摇头。他又想起云鹤的言语,若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腐坏了,还有甚用?最后一次拢络齐鸣的机会,就被白白错过了。
齐鸣招募到了兵士,开始扩大盘踞的地方。白日新兵在后方练武或种地,偶尔齐鸣直接带着兵士抗击前来的侵入者。哈卅、吉迩、塔际面对齐鸣越来越壮大的队伍也担忧过,时不时便要过来扰上一扰。后来,他们学着罗那兵士的样子,在田地里耕作,这翻动作之后罗那的兵士倒也没有攻打过来,便安心地在巅城里耕种劳作。最后,四方势力竟如此诡异地共存下来。
皇帝很久之后才发现,齐鸣那儿并不发信来求粮了,才开始着急。大半年过去,齐鸣竟在巅城里活得好好的!他开始好奇齐鸣如何在没粮的情况下,扛起这西北一军的。他让人传信过去,意欲召回齐鸣。
齐鸣倒也客气,回信道哈卅、吉迩、塔际还盘踞在巅城之内,缺兵少粮的情况下无法退敌。末了,他还特意问了一句,是放弃巅城回京,还是继续防守。
皇帝憋了一口血。
巅城的城门依旧关闭,城门之外的百姓安心生活,城门之内的四股势力安心劳作,外面的人也探不到消息,里面的人也不出城。
投军的热度已降下,百姓们的谈资换了一茬又一茬。皇帝见巅城没甚影响,也就索性甩手不管。那区区几千兵士算甚,就算是战神,还能翻过天?
云鹤调税的方案一卷卷呈上,皇帝转而盯着商税这一块。自降税之后,商业的确是发展起来了,街市也比以往繁华。明晟将云鹤的设想与皇帝说了之后,皇帝心思这是将全国的命脉捏在手里,故十分赞成。待两年后,云鹤的调税方案全部完成,调税正式开始启动,皇帝为表彰他,破格升他做大司农。
而西北边境,齐鸣已控制住了整个巅城。哈卅、吉迩、塔际等国的兵士待在巅城里,粮食自己种,而不是靠朝不保夕地抢夺。这样的安逸,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踏上这片土地的初衷。在共同生活的两年里,四国人常会互通有无,只在每日练兵时才会彰显出四国敌对的势态。
这一阵,罗那皇帝即使看着到手的越来越多的商税,都没能有好心情。原因无他,便是因那齐鸣。
“甚么!他齐鸣是罗那的守护神!”罗那跳下龙椅,在殿上气得团团转。
明晟心里骂了一句蠢蛋!也不知哪个上了折子,道是西北巅城之外将齐鸣奉做守护神!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鲁埒埋头,深怕皇帝骂到他。自上次在莫桑手里吃过闷亏之后,他都一直抬不起头,皇帝逮到机会就要骂他。不过,这能怪他吗?换了齐鸣去,就能抢得樊厦国土了?
“鲁埒!”罗那皇帝视线立马扫到缩在一边的鲁埒身上,“你缩什么!装鹌鹑吗!”
有这么壮的鹌鹑嘛!“壮鹌鹑”鲁埒探头一看,身子依旧缩着,弱弱应道:“在,皇上……”
“你去将齐鸣逮回来!”皇帝白他一眼。
鲁埒闻言终于不缩了,虎躯一震,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是!”终于能一雪前耻了!
“十万兵力!赶紧去将齐鸣给我绑来!”皇帝大吼,“土皇帝?贱胚子也配当土皇帝!”
“放心吧皇上!”鲁埒道,“末将必定将齐鸣给您压来赔罪!”
“那些个贼子也给朕赶出罗那!”皇帝吼道,“让齐鸣看看,没有他照样有人打仗!”
“是!”鲁埒立马挺了胸脯,恨不得再拍两下。
“来啊!将大司马府里的人全都打入天牢!”皇帝大吼。
“皇上,这恐有不妥。”明晟站出来道,“齐将军现下坚守在巅城,并没有谋叛……”
“明晟你再多说一句,朕便连你一起关!”皇帝道,“当初便是你劝着让朕给兵给粮,才滋长了这泥腿子如此气性!”
明晟低着头,一个字都不说。他是劝过,可皇帝不是一个兵都没给吗?当初让皇帝派兵发粮怎么都不听,齐鸣已经记下了这笔恨,现下闹这么僵也怨不得谁。如今也不知巅城之内是什么情况,他只盼齐鸣还坚守着初心。
鲁埒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十万兵士攻过去,可巅城固若金汤。他鸣金撞城门,发现里头也是鼓声震天,刚撞开了城门,便看到远处滚滚尘烟,数万兵士喊着杀声冲来。他顾不得多想,领着兵士也杀了过去。
齐鸣带着他的兵士隐蔽起来,坐观鲁埒与哈卅、吉迩、塔际等国的兵士打起来。
鲁埒冲进对方阵营里,才发觉有几分不对。那些个打扮分明不是齐鸣,他身上冷汗立马一层层冒出,这是齐鸣收服了那些个小国,还是那些个小国灭了齐鸣?他有心要问清楚再战,可底下的兵士早就打得难舍难分,哪里容得他言语。
哈卅、吉迩、塔际等国打着打着也觉察出不对,对方主将都换了?不过,他们很快又发现,这蛮子主将与他们一样,不讲究布阵,定不是齐将军手下!他们便猜测这是罗那派兵来增援了!这两年在巅城过了丰衣足食的日子,实在是不想回到那片贫瘠的荒漠上去,于是他们便使了十二分的力来攻打。
不足半个月,哈卅、吉迩、塔际和鲁埒带的军队都折损大部分兵士。齐鸣看出了哈卅、吉迩、塔际的退意,便带着兵士出现。
鲁埒看到齐鸣出来,再看身后不足五万疲乏的兵士,顿时便萎了。他很好奇,齐鸣没有粮草支撑,是如何能涨大队伍的!且,他看着那阵势,只怕是不止五万人马!之前齐鸣便以五千兵士力抵五六万入侵者,如今这五万兵士……鲁埒吓得立马领军出逃。
哈卅、吉迩、塔际等国的兵士也看得明明白白,这怕是罗那内讧了!可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以前平平静静地在这处耕种生活,日子过久了,差点真以为这地方是他们的了。这一仗下来,塔际差点全军覆没。再观他们这一阵营的残兵败将,也不敢腆颜占据这块地方了,立马收拾东西滚回国。
齐鸣看着那头兵士退出国境,嘴角一勾。
“齐将军,”坤若君上前来道,“鲁埒怕是要回去颠倒是非。”
“怕甚。”齐鸣道。
“要不,我回去与父皇说一说,好歹不让鲁埒诋毁将军你。”坤若君道。
“那……你一切小心。”齐鸣道。他不怕鲁埒诋毁,再则以罗那皇帝的习性,即使没人诋毁也不会宽待他了。也是面前这位热血皇子一直与他共进退,他不忍拂他的意。
“不若,齐将军与我一同回去,反正现下敌军已退。”坤若君道。
“本将……会回去的,八皇子先行。”齐鸣道。
“好。”坤若君扯了缰绳跃上马,一骑烟尘,很快消失在巅城。
第19章 第19章
鲁埒逃到一半才清醒过来,到京都要如何与皇帝交代?带着十万军队过去,却连个掌几千人的齐鸣都打不下来。随后一想不对,现在的齐鸣手里可不只是几千人,他当时看到齐鸣背后有十万人马阵势,哪是他这些残兵败将能对付得了的?
“鲁将军。”坤若君赶上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怎的刚到巅城就回去了呢?”
“有齐将军在,定能搞定敌军,哪里需要本将!”鲁埒本就气着,闻言更是没好气。
“那鲁将军过来,是奉了父皇什么旨意?”坤若君问。
“当然是擒了那狂人!”鲁埒直道。
“将军慎言。”旁边的副将道。
“有甚不好说的!”鲁埒满不在乎。
“本皇子与鲁将军说话,你插什么嘴!”坤若君也冷眼朝那副将扫去。
副将无奈,又看了鲁埒一眼,希望他不要再乱说话。
“退下!”鲁埒也觉得面上无光,连副将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副将不甘,却只得下去。
“鲁将军,本皇子在巅城两年之多,有一年之多未能果腹。”坤若君道,“最初到这儿,齐将军手里没有兵没有粮,为了将之前散开的兵士集中起来,一一去寻来游说。人马招来之后,粮草又是个问题,原先的营地被敌军占据,粮草全被占去,齐将军带着他们挖野菜充饥。后来齐将军夫人拿了自家银票出来,去采买粮食供兵士吃。可每每偷偷从城外买粮进来,都会受到敌军突袭。齐将军手里只有几千人,要扛着前头突袭,又要保护粮草,实在是艰难!”
鲁埒一哼。
“齐将军当上大司马没几年,俸禄供不了多久,齐将军也得带兵闯去敌营夺粮,齐夫人也是跟着过去。为此,齐夫人的腿上中了毒箭,至今都解不了毒。”坤若君想到齐夫人的惨状,便不由沉了眼眸。
“娘们还上战场……”鲁埒不以为意。
“鲁将军上战场,父皇给你配了多少兵士,多少粮草?”坤若君道,“齐将军却是连兵士都没有,齐夫人帮齐将军一同去夺粮倒还错了?”
鲁埒别过脸。
“齐将军是为我罗那在战,而不是为他自己在战,”坤若君道,“若因此而寒了贫民百姓为国的满腔热血,鲁将军觉得如何?”
“这有甚……”鲁埒还是嘴硬,“这是贱民的本分!”
“贱民?”坤若君一笑,“为罗那而战的兵士里,大部分都是贫寒百姓,若是没有鲁将军口中的贱民,这仗靠谁打?是鲁将军一人对抗十万敌军?”
鲁埒立马蔫了,闷头不语,心里却还是不服气的。
“本皇子觉得,鲁将军尽可以将巅城的情况如实禀报父皇,”坤若君道,“齐将军实在不易!”说完,他看了一眼不语的鲁埒,没再多言语,转身跨马离开。
鲁埒看着坤若君的背影,皱了皱眉。
“将军,你可别听坤若君的!”副将道,“若是替齐鸣说了好话,那咱们算怎么回事?”
鲁埒烦躁地直抓脑袋,瞬间发辫便歪七扭八,一团凌乱地戳在脑袋上。
“咱上回在樊厦便没有讨到好,这回若是……皇上肯定饶不了咱!”副将急道。
鲁埒眉毛一拧,觉得副将言之有理,便直点头:“那要怎么说?”
“不能说是咱们的错,只能……只能说是齐鸣的错!”副将想了想道,“之前齐将军还掌着几千兵士在巅城里与几万敌军对峙,且传言不是说齐将军是巅城土皇帝吗?咱们便顺着这话来讲与皇上听,就说巅城如何固若金汤,再道齐将军现下掌有十多万兵士,且皆能以一敌十,我们费力进城要与齐鸣说皇上旨意,可齐鸣连旨意都不听,直接开打,我们拼死才逃出巅城回到京都与皇上报信的。”
鲁埒听了之后果然点头:“好,就这么说!”不是自己太弱,而是齐鸣太强!有罗那上下有哪个敢领着几千兵士与几万兵士交战的,除了齐鸣,没有人!如此一想,鲁埒心里立马平衡。可没多一会儿,他便耷拉了脑袋,为何会比不上那个贱民!
“鲁将军,”副将又道,“以防坤若君乱说,我们得……”他立马噤口,以手指在脖颈处横拉一下。
“这……”鲁埒犹豫,“到底是皇族之人……”
“不得宠的皇子而已,”副将道,“哪能比得上将军在皇上跟前的地位!”
“也是!”鲁埒一挺胸,可心里又有些不忍心,关照道,“警告一下就好了,不要把人给弄死了。”
“放心吧!”副将点头下去,转身便传信到京都,将这情况报与鲁埒的母亲琳莎长公主。
琳莎长公主权衡一番,便寻嫁入宫里的小姑子惠贵妃商量。惠贵妃正巧与坤若君的母妃有私怨,立马便包揽了过去。坤若君回宫自然是要来看望他的母妃的,她定能寻到机会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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