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陈正则已经做出选择了,就在他离开梁砚之前,不然他不会说出那些话。
把房间里的窗帘拉上,陈正则也不管现在几点,直接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觉——明天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别太狼狈。
第二天早上八点,陈正则退房,回了江南,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妈的店。
虽然是店老板的儿子,但陈正则在店里的人缘很好,店员们总喜欢叫他小老板,还喜欢和他开玩笑。
早上八点,店里除了几位过来吃早饭的客人,其余的桌子都是空的。这个时候清闲,店员们一般都在后厨,或者柜台闲聊。
陈正则进来的时候,平时和他玩的好的那几个人都十分吃惊地看着他,正常这个时候陈正则都在上课,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于是都过去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因为心里装着事,陈正则也没和他们多说,随便说了几句之后就进了一间包房。
进了包房之后,陈正则拿出手机给他妈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说的有些含糊,只是说有事想和她说,自己就在店里等着她。
大概是因为陈正则从来没这样过,他妈有些担心了,他电话挂了没多久他妈就来了。
“儿子,你这是怎么了?受欺负了?”沈玉茹喘着粗气进了包房,刚推开门就急匆匆地问。
陈正则昨天其实失眠了,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好该怎么和他妈说,如今看他妈这幅样子,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可是一想到梁砚,陈正则心紧了一下,他攥紧了拳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对他妈说:“妈,我没怎么,也没受欺负,我······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看到陈正则这样,沈玉茹的心咯噔一下,一个念头突然闪了出来。她关上了包房的门,没有再说话,走到陈正则身边坐下。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则则,说吧,什么事。”
陈正则垂着头,不敢看他妈的表情,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说:“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沈玉茹没有吱声,看她这副样子,陈正则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我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开心,我想和他试试。”
说完之后,陈正则突然有些庆幸汉语里的“他”和“她”是同音字。
“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沈玉茹终于开口了。
“他,他很好,”陈正则犹犹豫豫地说:“长得很好看,学习也很好,我们可以一起做高数题,有的时候我不会了他还会给我讲。很细心,降温了会提醒我加衣服,有雨的时候会提醒我带伞······”
陈正则越说越流利,一点一点地列举对方的优点,直到他妈开口打断了他——
“哦——梁砚真的那么好吗?”
“真的。”
陈正则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感觉心跳瞬间停了好几拍。顿了顿,他有些犹豫地叫了一声,“妈?”
沈玉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拉着陈正则的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然后说:“则则,你还记得妈刚带你回滨市那几年吗?”
陈正则点了点头,他到现在还记得,甚至有时做梦还会梦到,因为那几年他们娘俩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陈正则他爸走了之后,留下年轻漂亮的老婆和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老家的婆婆靠不住,沈玉茹只能自食其力,一边拉扯孩子,一边开一家早点铺。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沈玉茹长得年轻漂亮,周围来吃饭的客人又多是年轻力壮的男人。时间一长,流言蜚语就出来了,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就是沈玉茹不要脸勾引男人。
那时候时不时就有女人来他们家的店门前闹一场,最严重的一次,沈玉茹被人泼了一身的热水,脖子上落了好大一块疤。其实也有混混想来占沈玉茹的便宜,但是被沈玉茹和陈正则一起给打跑了。陈正则也是那时候学会了打架,看见谁敢欺负他妈,他拎着菜刀就敢往上砍。
直到最后,沈玉茹和李建国结婚了,这种糟心的事才消失。
陈正则不知道他妈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她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希望他不要破坏吗?
沈玉茹没有管陈正则的反应,继续说:“那时候过得多难呐,你跟着我也受了不少罪。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因为我那时候是寡妇,是少数群体,是弱势群体,所以就有那么些人想欺负你,想说你坏话。就算你和他们什么利益关系都没有,但他们就是喜欢那么对你,看你过得不好,看你倒霉,就是他们最高兴的事。”
陈正则隐约懂他妈想说什么了,他叫了一声:“妈——”
沈玉茹不理他,又说:“我带着你那几年,不管外面多少人欺负我,不管过得多苦,我也没想过换条路走。因为我爱你,爱你爸,所以就算受再多的委屈,我也能走下去。我后来找了你李叔,也不是因为我过不下去了,想找个人替我顶风,而是我对他产生了感情,想和他结成一个家庭。”
“则则,我说了这么多——”沈玉茹看着陈正则,说:“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走上这条路,那你以后受到的委屈一定会比以前我受到的要多,你别看同性婚姻法案已经通过了,但是要让这个社会接受这件事还需要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还会受到和以前一样的歧视与白眼,所以我需要你认真地想,仔细地想——你对梁砚的感情能经受住这些吗?”
“如果能,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是你妈,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我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如果不能,我希望你尽早放弃这件事,我不想你以后受伤,今天我就当没听过你说这件事。”
沈玉茹说完,包房里安静了下来。过了好半天,陈正则动了,他跪到了沈玉茹的脚边,低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里流出来,落到了地上。
“妈······”陈正则嘴张了又合,好半天才说出话:“谢谢你,谢谢你······”
“别哭了,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哭,丢不丢人。”沈玉茹从桌上的纸抽里拽出几张纸,轻轻地给陈正则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陈正则哭了一会儿就止住了,他攥着手里的纸巾,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妈。”
沈玉茹叹了口气,孩子不管多大都是债,她把陈正则拉到了椅子上,说:“行了,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你李叔,他什么样人想必你也清楚。你,你就好好和梁砚处着吧,等到你觉得可以了就把他带回家吃顿饭,那孩子也是可怜。”
听到这里,陈正则顿住了,他小心翼翼和他妈交了底:“那个,妈,我还没和梁砚说······”
“好啊!”沈玉茹立马就收回了那点仅有的温柔,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陈正则的后背上:“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啊,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有呢。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挺响啊,你自己先回来把事担了,这样有什么炸|弹炮火你自己受着,等一切都摆平了你再去找他是吧?”
沈玉茹忍不住又给了自己那傻儿子一巴掌:“你倒是心疼梁砚,就不怕说出这事把你妈气着,也不担心费劲巴拉出了柜,结果人家对你根本就没意思?”
哭过之后陈正则就在傻笑,不管他妈说什么,也不管他妈那两巴掌,反正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而且那两巴掌也不疼。
沈玉茹觉得她这个傻儿子真是没救了,这个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今天没课吗?”
陈正则还在傻笑:“今天运动会,不上课。”
看陈正则这副傻样子,沈玉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走到包房门口,推开门对外面的一个店员说:“小邵,你去给我找套工作服,要大号的。”
她说完,又回头对陈正则说:“一会儿不许走,给我去后厨干活,干到晚上七点半结束,要是敢耍滑偷懒我就扒了你的皮。看你那样儿就来气!”
于是这一天,不论是前厅还是后厨的员工们都发现,他们家的小老板好像是魔怔了,在后厨一边干活一边傻笑,笑得都让人怀疑他脑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陈正则在店里干了一天的活,正好第二天是周末,他在家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起来之后又被母上训了一顿,在家待到下午四点多才成功逃回滨大。
老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不假,在回去的路上陈正则看什么都觉得好看,就是一条简单的人行道他都能在上面看出花来。
等回了宿舍,陈正则刚推开门就被屋子里的三个人推了出来。
三个人先是愤愤的声讨了陈正则逃运动会的罪恶行径,然后肖钰一改之前气愤的表情,一边拉着陈正则往外走,一边说:“走,出去喝酒去,天霖请客。他看上一中文的姑娘,已经勾搭上了,现在想请咱们做军师,商量商量怎么表白。”
商量表白?
陈正则暗搓搓的点了点头,这个好。
第47章 第 47 章
冯天霖看好的那个中文系的姑娘腰细腿长胸还大,他已经勾搭很久了,现在姑娘好像是也隐约有了那么点意思,所以他就回来搬救兵了。
四个人去了学校旁边的一家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几瓶酒,然后开始商量怎么表白。
“哥儿几个,考验你们智慧的时候到了,我想了快一个星期了,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没想出来一个好的。”冯天霖双手合十,对着座位上的三个室友弯了弯腰,说:“你们要是能帮我想出一个合适的,帮我追到思慧,这个月的午饭我包了!”
一听冯天霖放出如此豪言,在场的三个人都兴奋起来,开始纷纷给冯天霖出主意。
“翻翻唐诗宋词,找一首贼唯美,贼有内涵的抄下来,给妹子送去。中文系的姑娘嘛,肯定吃这套。”
这是郑晓伟。
“带她去超市扫货,妹子喜欢吃啥你就买啥,钱数就照你半个月的生活费花。妹子一看你这么舍得给她花钱,肯定答应。”
这是肖钰。
“要,要不你买束玫瑰花试试?”
这是陈正则。
听完了三个建议,冯天霖有些绝望地看着他这三个室友,一个走了狗屎运追到了英语系的班花,一个沉迷于小电影,一个天天不知道忙活什么但一直是一条单身狗。
“你,酸,酸掉牙了。”冯天霖指着郑晓伟说,然后又指着陈正则和肖钰说:“你们俩,俗,太俗。”
“那你想怎么样?”肖钰白了冯天霖一眼,说:“总比你干巴巴说一句我喜欢你要好吧。”
“可是,可是······”冯天霖“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他确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听了他们的建议也觉得不妥,总之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表白方式才是正确的。
421寝室集体沉默了,陈正则开了瓶啤酒给每个人倒上,说:“先吃饭吧,说不定过一会儿就能想出好点子了呢。”
听陈正则这么说,冯天霖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焦急,先吃饭。
其实要是不提表白这件事,这顿饭还是轻松的,吹吹牛,谈谈游戏,展望一下未来,不一会儿要的那几瓶酒就被他们几个喝光了。
说到未来,几个人话赶话又说起了找女朋友的事。
冯天霖又要了几瓶啤酒,然后说:“咱们这个专业和别的专业不一样,人家毕了业都穿得人模人样的,天天在办公室坐着,咱们呢,天天灰头土脸的,模样和跟搬砖的民工没啥区别。可现在女生找男朋友也看脸啊,所以我就想,得赶紧趁着没毕业找个女朋友,毕竟这时候是我颜值的巅峰时期。”
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另外的三个人齐齐的对着冯天霖呕了一声,开玩笑说:“你还有颜值呢?”
不过闹归闹,这个话题却是很现实。陈正则不由得想起了梁砚,他虽说已经和家里出了柜,做好了回来和梁砚表白的打算,但实际上他根本不清楚梁砚是不是弯的。那天梁砚说的那些话很可能是因为他从小没有朋友,所以才很重视这段友情。
是的,友情。这段感情在梁砚眼里十有八|九是友情,他努力的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道陈正则其实对他抱有其他的想法。
这是陈正则最害怕的。
“其实,表白的方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喜不喜欢你。”陈正则给自己倒了杯酒,说:“他要是喜欢你,你就是只叫一声他的名字,他都能知道你喜欢他,毕竟喜欢是藏不住的;但他要是不喜欢你,那你就算天天在他耳朵边说一千句,一万句‘我喜欢你’,也没有用。”
“但是你也不能一直没有行动,所以啊,你只要是真心喜欢他,那就找个风和丽日的日子,把他约出来,面对面地说明白。就说‘我喜欢你,我不想做普通朋友,也不想成为暧昧的对象。我想做你男朋友,天天陪你上课,给你买好吃的。你走不动路我就背着你,你不愿意吃的东西我吃,你生病了我陪你去医院,你不开心了我带你去游乐场。生活里的一切艰难险阻都有我挡着,你就只负责站在我身后,让我时不时能回头看看你,那就够了。’”
“呦,则则,厉害了,开始往情圣发展了。”肖钰调侃道。
但冯天霖却听进去了,他匆忙地拿出手机,一边飞速打字,一边说:“哥你慢点说,我跟不上。”
果然人一旦被卷入感情,个个都是情圣。陈正则没有理冯天霖,他这就是有感而发,也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把这些话说给梁砚听。他把杯里的酒喝了,看冯天霖记得辛苦,忍不住说:“天霖,你光记下来有什么用,人家姑娘难道看不出来你是有感情的说,还是有感情的背诵吗?”
冯天霖放下手机,忍不住又给陈正则倒了一杯酒,说:“一语惊醒梦中人,哥们受教了。”
他们三个说得欢,郑晓伟就在一旁玩手机,和女朋友聊天,他不敢随便搭话,毕竟现在全寝室就他一个恋爱狗,一旦说错话就容易激起民愤。
怎么说表白的事也算是稍微有了眉目,冯天霖的表情轻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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