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瞧见孔一棠,笑了笑,「棠总来了啊?小应在后面换衣服呢。」
「好。」
孔一棠说完就往后台走。
听见胡钰芬在跟刚才男人寒暄,「老程啊,很多年没见了,怎么突然回国了?……」
应昭刚卸完妆,化妆间里还有不少人,瞧见孔一棠过来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应昭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孔一棠朝自己走过来。
她刚卸完妆,摘了假发,身上的演出服还没换下来,中世纪欧洲贵族女子服饰,看上去华丽得很,脖颈的弧度在光照下曲线优美,让人差点忍不住凑上去咬一口。
孔一棠:「我能拍张照吗?」
应昭:「我都卸完妆了你拍什么。」
她一边说还在一边擦口红,纸巾上印出的唇印让孔一棠看了喉头一紧,隔了半晌才说:「不拍脸。」
没等应昭说话,她就走上前拍了两张,趁应昭去换衣服,还拍了一张那唇印。
微博还没发出去,就接到了蒋航的电话,意思是她明天要是有空,就回家一趟。
孔一棠靠在桌前,嗯了一身,等着应昭出来。
应昭打算把那个胡同口的房子给卖了,本来是昨天要去整理东西的,但昨天彩排,耽搁了,干脆今天去。
肖文琦搬了家,据说是攒够了钱付首付,也离上班的地方近那么一点。
那片关于少年时的记忆人员已经四处奔走,存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一些没什么价值的对象,既然决定重新开始,那倒不如都处理掉好了。
她发出了微博,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应昭的手机放在桌上,原本小阳在这边的,看到孔一棠来了就知趣地走了。孔一棠百无聊赖,打算帮应昭消消乐通通关,刚开锁屏,就看到顾正川发给应昭的消息,说是已经和节目组沟通过了,时间定在这个月月底。
孔一棠:「?」
正好应昭换好衣服,她一边跟着对方往外走,一边问:「这是什么?」
应昭揉了揉她的脑袋,「一个旅游综艺吧。」
孔一棠:「嗯嗯嗯?」
她整个人往应昭怀里钻,「什么情况,我为什么不知道?」
应昭顺势抱住这个磨人精,「我们棠总日理万机,当然不能全权过问啦,之前商量接的一个综艺,打算出去玩散散心,我老婆那么忙,哪有空跟我出去玩个一两个月的啊?」
孔一棠是挺忙的,偶尔出去玩手机消息还叮叮叮不带停,偶尔还怒气冲冲地发语音骂个一两顿。
「好吧……」
孔一棠假装大度为自己老婆的事业着想,一边却琢磨着先把手头的活儿弄完,哪天过去瞧一瞧。
去那边是应昭开的车,孔一棠坐在副驾驶座问:「还有什么是要带过去的?」
她其实是想着有东西叫个搬家公司就得了,卖房子这种事不用自己经手也行的。
「看看吧。」
应昭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要整理些什么,想着回去看看也好。
院子估计有个把星期没打扫过了,肖文琦搬到了市区的一个楼里,这边自然荒凉了不少。
开门进房子里,桌子上也都是灰尘。
孔一棠拍了拍灰,率先坐在了沙发上,一副玩手机你自己收拾我反正是不会想动的样子。
应昭倒是心平气和地很,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从柜子里翻了翻,又去厨房洗了洗烧水壶,烧了一壶水上去。
肖文琦搬家前有再打扫过屋子,除了落了一层浅灰尘看上去倒是不脏,应昭先是扫了一下地,然后铺了块布,就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整理从柜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孔一棠很是无聊,她上次来看到的挂在墙上的关于应昭和乔含音的合照已经被取下来了,她随口问了句:「那些照片呢?」
应昭正在翻着一摞笔记本,隔着一堵墙,只能通过开着的门看到孔一棠的背影,她说:「有几张拿去烧了。」
孔一棠哦了一声,倒是心血来潮,「你有相册吗!我要看看!」
「怎么,还征用?」
应昭笑了一声,指了指那面照片墙下面的小桌子,「你看看抽屉里有没有。」
孔一棠走过去拉开抽屉看了看,里面的确有相册,都是薄薄的,还有一本同学录。
「这么小本?」
应昭:「好几本是我妈的。」
孔一棠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站在小桌前翻着相册。
屋里的灯不是很亮,她干脆走到另一边的电脑桌前,那里有一盏小台灯,刚伸手去触碰开关,一张便利贴就晃悠悠地掉了下来。
她捻着看了看,上面并不是应昭的狗爬字,字迹工工整整的,写着「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我爸那里。」
绿色的便利贴,上面爬满了灰尘,一吹都是扑簌簌的一层,灯下四起。
日期是四年前。
灯的开关在灯罩下面一点,孔一棠看了看,这张便利贴估计是贴在灯罩上的,上面有一层隔板,孔一棠摸了半天才摸出开关来,换做应昭轻车熟路,根本不会碰到吧。
她沉思了片刻,把这张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过了几秒,她顺手把挂在一边的几个红白波点发绳也扔了。
这好几本相册的确有不少是应昭妈妈的照片,一看就是相貌不俗的女人,应昭眉目不是特别像她,但有一股风情,略微相似。
孔一棠没一会就翻完了,里面关于应昭的照片真是少得可怜,有几张还是肖文琦那大脸占了一半。
大部分还是小学拍的,还没长开,老成倒是能通过照片看出来。
那时候还有点假小子。
不过也是最好看的假小子了。
孔一棠看着看着,突然感觉手腕一紧,像是有什么套在了上面。
侧头一看,应昭已经拉了一只凳子坐在自己边上,正低着头给自己戴手链。
「这什么?」
惊喜吗?
应昭倒是没抬头,扣好后满意地看了看这条手链,「还行,十几年前的审美,还没那么土……」
孔一棠伸手在灯下看了一眼,「还行吧,你什么时候买的。」
反正是应昭送的她都喜欢。
「我第一次拍电影用片酬买的。」
「那么久啦。」
「你不会是给别人买的吧?」孔一棠突然又问了一句。
应昭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捏了捏孔一棠的鼻子。
「你一天天的想什么呢你,」她叹了口气,「给我自己买的,那时候流行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信什么的,我想着手头有余钱,干脆去店里买了一条这个,结果一放放到十年后了。」
孔一棠:「那不是古董了?」
应昭笑了一下,「古董什么啊,不过你戴着还挺好看。」
孔一棠:「还?」
应昭:「特别,特别好看。」
当天孔一棠的微博发了不少,第一条是应昭话剧现场的打卡,本来就是一票难求,它不仅去了,还在后台拍下应昭的照片和唇印,使得老粉新粉捶胸顿足。
觉得这个被公认的自己偶像对象实在很喜欢炫耀。
第二条是灯下的一只手,手腕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银色手链。
本来也没什么,棠总这么有钱,挂十条都没关系。
但第三条就变成了嚣张的——「某人拍《西往》后买的给十年后自己的银手链被我征用了。」
本条被应昭本人转发,附送一个羞答答的表情。
久违的狗粮倒是激起不少人的深究,cp粉反正乐见其成,恨不得这俩人每天发微博秀恩爱似的。
第二天,应昭的微博就公布了她要去录制旅行综艺的消息。
紧接着昨天被孔一棠噎到的迷妹们纷纷扬眉吐气,觉得晾一晾对方也好。
当事人这个时候倒是没在网上冲浪,回自家老头子那,没想到见到一个昨天刚见过的男人。
男人依旧是一头蓬松的卷发,在脑后低低地扎了个马尾,看上去倒是很精神,这样的年纪看上去还不显老,依旧笑着看着孔一棠,「你妈妈叫你一棠,还是棠棠?」
饭桌上除了他以外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孔一棠一进屋就被这样熟稔的问题砸了一脸,相当不耐烦地说:「你谁啊?」
她以为是大伯的朋友,不过搞艺术的跟这个搞外交的有什么关系么?
而且蒋航那一脸便秘相也让她有点烦躁。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男人相当冷静地说。
孔一棠啊了一声,转身看了眼她外公,然后对蒋航说:「哪来的神精病,表哥,把他叉出去行么。」
第95章 悄悄话
蒋航没说话。
孔一棠沉默了几秒,最后转身打算走了。
「站住。」
蒋老爷子喊了一声,「丫头,过来。」
孔一棠一只手握着门把,没回头,说:「有些事你们不说,我也当作不知道,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但是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啊外公。」
她很少有服软的时候,即便在家人面前也是那副倔到天上去的死样子,现在的声音有点抖,蒋航坐在侧边,还能看到孔一棠握住门把的那只手,用很很大的力气,骨节都泛白了。
「二棠,你到房间里来,哥和你说。」
蒋航站起来,又对蒋老爷子说:「爷爷你先吃饭吧。」
孔一棠被蒋航拉到了房间里,她一进屋就冲蒋航说:「松手。」
蒋航松了手,拍了拍床沿,唉了一声,「坐吧。」
孔一棠看了他好一会,才沉着脸坐下,「你昨天要说的就是这个?」
蒋航有点烟瘾,但最近在戒烟,从兜里掏了颗糖,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又拿了一颗给孔一棠。
孔一棠摇头。
「是,昨天我爸说的,」蒋航皱着眉,「我对小姑年轻的事儿知道的也不多,昨天我爸说了一点,倒是弄明白了。」
「这个人,有一份亲子鉴定书,我看过了,是真的。」
「当年呢,是老头觉得这个男人不靠谱,搞艺术的,又没个正经事,不想让小姑跟她搞对象,毕竟小姑是想和他结婚的。后来背着小姑找了这个人,给了一大笔钱,就出国了。
但不知道小姑从哪听说了这件事,倒是跟爷爷闹起来,后来一走了之。」
这些是蒋航从他爸那里听来的,他当时心情挺复杂的。
一是没想到看照片温温柔柔的小姑这么任性,二是想不到当初拿了一大笔钱的男人会是孔一棠的亲爹。
疑点挺多,比如男人手上怎么会有和孔一棠的亲子鉴定书。
比如他现在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再比如,那孔士华又是怎么回事,他知道孔一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小姑跟他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鉴定书的事儿,男人今天登门的时候说是有人寄给他的。
是一个年轻小伙儿,说是他爸当年收了钱要寄的,结果第二年家里出了事,隔了很多年才想起来。
纸页都泛黄了。
回来的目的,男人也说了,他也没想到蒋韵怀了他的孩子,还生下来了,当年他是拿着钱心甘情愿地走,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现在在国外结婚,孙子都有了。
也就是回来看看。
至于孔士华,蒋航想了老半天,觉得这事儿还得看孔一棠。
「嘁。」
孔一棠听了这么一大段拖沓的故事,觉得没劲透了。她妈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了解,只知道对方骨子里是个挺冷的人。
这么多年下来,她都忘了对方长什么样儿了,现在倒好,跑来一个男人说是她的生父。
不知道外公现在是什么心情。
花了一大笔钱逼走的人还是他外孙女的亲爹。
「哥,我没打算认,我觉得我从小到大都没爸。」
孔一棠说得很平淡,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人情世故也懂,但很多人情为什么又要遵循亲血渊源呢?生她的养育之恩以一个惨淡下场作收尾。
现在蹦出一个同样的人,连养她都没养过,那有什么好认的。
浪费时间。
蒋航叹了口气,最后想象小时候那样揉这个妹妹的脑袋,后来想大家都年纪三开头了,变成了溜到嘴边的一句:「你决定就好,有些事,知道了就行了。」
孔一棠站起来,说:「我倒是要看看我妈给他寄了什么。」
说完她走了出去,外面看上去一派和谐吃饭的人都齐齐地看向她。
孔一棠看着那个男人说:「我妈给你寄的东西,给我看看。」
男人早就打听过孔一棠了,在话剧厅碰到,他仔仔细细地看过地方,眉目里的确有蒋韵的影子,但不太温柔。
他笑了一下,「我姓程,我也不奢求你喊我一声爸,叫我一声叔叔总可以吧?」
孔一棠冲他扯了扯嘴角,「我现在什么都叫不出口,拿来。」
她这样的态度男人也不生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孔一棠。
孔一棠抽出里面的纸页看了看,信纸上的字是她妈的字迹,还有那张鉴定书,跟个耳光似的打在她脸上,说不难过是假的,被最亲近的人瞒着,死了也不肯告诉她的秘密在多年后被人甩在脸上。
很丢脸。
很难过。
很不甘心。
又觉得特别委屈。
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她还是那副不在乎的神色。
最后把纸页塞回去,扔回给那个男人,蒋韵的字迹还印在她脑子里,她明明都忘了对方说话是什么声音了,但此刻好像在脑子里跟回忆搅在一起,大声朗读了起来。
负气离开也不后悔,彼此之间没有了那种感情,希望能照顾一下彼此的孩子……
总结下来就是娇生惯养的人受不了长辈的强行拆散,生下孩子算争一口气,还藏着男人的头发,隔了那么多年去鉴定,快死了才知道希望对方拜托照顾照顾,还是不肯去求娘家人。
脑子有病吧。
孔一棠不能理解这种固执,为了争一口气能忍受那么漫长的折磨。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明明回去也可以生活得更好吧?
老头虽然顽固,但也没说会让小孩去死啊?
最后,她问程学礼,就是她血缘上的父亲,「你认识徐宛诗吗?」
程学礼愣了一下,看上去回忆了挺久的,才嗯了一声,「很多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和你妈妈还在读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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