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肱股振臂,三司收检,妖邪觳觫,还自诛刈。兹布告遐迩,咸使晓谕。”
唱官诵毕,躬身退下。僧人们的死被定性成畏罪自焚,没人有异议。
周容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淡淡道:“喻否?”
他声音不大,由近旁二人传喝下来,然后二传四,四传八,每传一次,“喻否”的声浪便大一倍。最后全军肃立,六十四人用最大音量齐喝道:“喻否!”威势烜赫,声如炸雷,震得檐上积雪簌簌而落。
没人接话,观者都被镇住了。
过了一会才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越来越大,慢慢汇在一个拍子上,有人高声道“喻!”,还有人喊“死得好!”,嘈如煎盐。震慑已毕,端王府鸣金收兵,正待处理焦黑的遗体,突然听到了惊叫声!
惊叫很快成了哭喊,三骑尖刀般由外劈入,在人堆里横冲直撞。民众四散奔逃,人墙不稳,为首者胯下骏马人立而起,扬蹄一跃,已突至面前!
王府禁卫大怒,抽刀厉喝道:“来此作甚?!”
来人答:“顾某来拾骸骨。”
十四副遗骨蜷缩着,皮肉殆尽,生前痛苦情态已看不出了。角落里小小一具骨骸,那是明秀。
小秃驴是个傻小孩。不机灵,不厉害,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别人都喊他顾大人,就明秀老实喊校尉,不晓得叫人官升一级的道理。执勤的时候,老担心他跟犯罪分子达成共识,总得人盯着。会吃包子,会念佛,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优点。
顾文章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条。明秀刚来的时候是个小哭包,总做噩梦,怕火怕黑。他值夜班,顾文章每回都陪着,只有一回不成,明秀不吱声,胳膊死命勒住他的腰。顾文章以为他要哭,但明秀没有,他抱了一会,松开手。
顾文章说:“我要走了。”
他说:“我不哭。”
顾文章说:“我真走了。”他转过身,作势迈了一步,然后回头看明秀。
明秀站着,抿着嘴不出声,眼泪却刷一下下来了。
很怕火的明秀没想到,有一天他竟死在了火里。顾文章用外袍裹住他的小尸身,刚抱在怀里,背后隔空刺来一剑:“放下!”
顾文章慢慢抬眼:“我若不放呢?”
禁卫道:“那就留命!”
顾文章居然笑了一声:“好啊。”他左手抱人,右手在空中一张,厉声道:“刀来!”
破空一声风响,顾文章接住掷来的刀,瞧也不瞧,回手就是一记大斜劈!
那剑刺入他背脊半寸,不能再动分毫。
顾文章收刀回鞘,策马疾驰。
马蹄踏出三步,身后禁卫轰然跪地,头一歪,腔子里热血直冲穹苍。
八载沉埋血,淬我杀人刀!
猩红雪粒飘落他衣间。
天地变色。
“某乃前禁军执戟校尉顾文章,立刀为誓,必令天下缟素!”
那把杀人刀横贯莽莽大雪,“夺”一声扎透京兆府的门匾。
周容抬手示意不要追。
那一日,几千人看着巍巍京兆府的匾被当中劈裂,栽进尺许深雪中。
一个人的悲怆根本无关痛痒。是夜,端王在府中备下家宴,鼓瑟吹笙。
宴席的主角当然是周容。昨日踉跄离府无人睬,今日志得意满,不管熟不熟的都来恭维敬酒,当真是人情翻覆似波澜。
周容倒没显小人气量,话不多,但脸带笑,谁敬酒都喝,饶是杯小,一圈下来也喝了不少。王府诸卿在这位新晋红人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满意地落座吃菜,乍闻上席隐隐骚动。诸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袭青衫,越众而出。
冯陵意举杯道:“周公子妙计安天下,特来敬杯薄酒。”
看客们兴奋起来了,久闻二人关系微妙,如今莫不是要撕?一时间上下耳朵都竖起来了,等着听这俩人如何夹枪带棒,明捧暗讽。
周容还是一样笑,冯陵意跟他碰了碰杯:“避开火力,剑走偏锋,此计委实高明。满天下再找不出更好的替死鬼了。”
大羌毁寺拘僧,他们怀恨在心,动机上完全说得通;羌人奉神,笃信巫术,连谋害手段也可一并推给巫蛊。僧人力孤,又为民所忌,京兆府前烧死几个大快人心,何乐而不为?即使云党还要追究,也须考虑人心向背,僧人是自首,非经拷打,此案做得实,想翻案只怕不那么容易。端王府这辆大车驶到了悬崖边上,硬是被生拉了回来,力挽狂澜,实非过誉。
周容笑笑:“‘高明’二字,不敢当。”
满满一杯酒,仰头干了。前头轮番敬了二十余杯,冯陵意第一个受此殊荣。
冯陵意亦饮净杯中酒。“只不过……自焚苦痛尤甚,周公子是如何说服诸僧赴死的,我实在想不出。”
这一问仿佛触动什么关窍,周容手一滞,垂目不语。
冯陵意看出,道:“若是为难,只当我不曾问。”
周容默然片刻,笑道:“也没什么为难,只是不若冯先生想的那般。我只是说,先皇一事牵连甚广,详查下去胡汉定然生隙,乃至大兴兵燹,不如以十四人血弭大乱。”
“他们竟肯……”
斯人若彩虹,见过方知有。周容低低道:“我原也不信。”
宴吃到后头已经没人吃菜了,一个个喝得红头涨脸,还要拉着人吹牛灌酒。本来这种场合和玉是很活跃的,但今天他一直坐在角落,话也不怎么说。其实和玉根本就不想赴宴,被卖孙子的端王硬扯来,让他当个摆设也得坐着。
和玉如坐针毡。
周容看都没看他一眼,和玉更尴尬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周容。不仅仅是为吵架的事,这次周容的计策他也有所耳闻,诸僧自焚情状,虽未亲临现场,光听也觉得惨烈异常。周容也曾冤杀也速齐,和玉一直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次的事还是让他不寒而栗。悉罗桓的指责,周容的坦率承认,还有这次的事,一起勾勒出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形象。和玉不想承认,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有点害怕周容的另一面。不错,他还喜欢他,但和玉已经越发强烈地怀疑,他喜欢的到底是真正的周容,还是一个幻想出来的完美恋人。幻梦一朝破灭了,这种喜欢是不是也难以为继?
更何况,还牵涉到顾文章。顾文章给他当了六年贴身侍卫,他姐姐的事也不曾瞒着和玉,但二人仍是亲厚如常。顾文章说,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待在这是冲着你和玉。但这么大的事,顾文章竟不曾找他斡旋,决绝之意可见一斑。再加上和玉不问外事,等他接到信时,顾文章出走已成定局,他不可能再回头了。
是故明明是庆功宴,和玉心思却复杂难言,他不能扫大家兴致,就只好安静当个吉祥物。好不容易撑到众人喝得忘形,和玉正要趁乱先撤,手腕一紧,他扭头望去,登时头痛起来。
整场宴都冷着他的人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旁,黑沉沉一双眼,死死扣着他手腕。下手不轻,周容真喝多了。
和玉小声说:“疼。”他想缓和一下气氛,周容看起来情绪不对,和玉本能地感到危险。
手腕上的力道并没减轻。周容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打量他像打量什么物件。末了笑了一下,似乎还有点嘲讽:“小世子,如今我配得上你了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和玉更怵了。他咽了下口水,正在想怎么接话,周容已经扯着他大步往外走。和玉跌跌撞撞跟着,出门转个弯,周容一搡就把他推进了偏房,回手掩上门。
宴席的嘈杂全被关在了门外。和玉环顾一圈,小屋似乎是下人的休息室,人应该没出去多久,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他不知道周容要做什么,心里直打鼓。
周容用行动告诉了他。腰上的胳膊一勾,和玉就倒进那人怀里,扑鼻的酒气。颈上一热,是被啃了一口,灼热的气息呼在颈间,和玉身子就有点发软。他要干吗?和玉已经习惯了周容圣人般冷静自持,对他毫无欲念,所以才敢动手动脚,百般挑逗。现在周容主动起来,他反而慌了,一颗心狂跳,大脑一片空白。
愣神的功夫,手已顺着腰往下滑,摸到他腿间。和玉脑子嗡的一声,吓得紧紧夹住腿,不让那只手乱动。其实要挣倒也能挣开,但他不想和周容打起来,只低声叫道:“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耳边嗓音懒懒的,带点冷笑的意思,“你不愿意么,小世子?”
和玉说不出话,他只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周容从来不这样。
腰带被解开,软软垂到地上。和玉不挣扎了,一声不吭地任周容摆弄。下裳也被褪去,肌肤袒露在微寒的空气中,和玉打了个寒战。
周容把他抱到椅子上坐下,捡起腰带,将他的手腕系在背后。
和玉垂着眼,双唇紧抿。
周容在他颊边轻轻亲了一口,似笑非笑道:“门没锁,一会小点声叫。”
束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攥紧,抓着手腕上垂下的腰带。腰带丝滑,冰冰凉凉。
和玉心突突跳,分明怕极了,却尽力想显得毫不在意。事情会如何发展,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搞不懂自己,刚才不挣扎,是默认了周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吗?周容真会碰他吗,被人撞见怎么办?碰了又如何,跟他分手,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再一次意识到,他根本什么都没准备好。跟周容谈恋爱很舒服,和玉不用长大,不用带脑子,万事都有对方打理,他负责卖萌就行。但总有些事是必须一个人面对的。
比如现在。该怎么做,没人能给他出主意。
和玉只是在赌周容的人品。这是他自己挑的男人,他得为自己的眼光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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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裳鞋袜都已除去,光溜溜地不着寸缕。和玉因为太怕,整个人都缩在了椅子里,周容搂着腰把他捞出来,拉开两条腿,居高临下地审视。周容衣冠整齐,而和玉半裸着,张着腿,对方露骨地注视着他的私处,和玉忍不住用脚尖勾着椅子腿,羞得耳根通红。
周容注意到他的窘迫,表情有点玩味:“害怕?”轻轻拎了拎他耳朵,手指稍作流连,沿着脸颊往下滑,捏着他下巴。一使劲儿,和玉就被迫仰起脸,接受他的注视:“看着我。”
声音很轻,命令的语气。
和玉干咽了口唾沫。
“乖。”他的恐惧似乎取悦了周容,对方居然笑了一下,松开下巴,拍了拍他的脸,“现在不许看了。”
眼睛被蒙住,是周容贴身的白帕子,淡淡的皂角气。眼不能见,手不能动,腿被迫打开,和玉忐忑极了,其余感官却变得分外敏锐。他嗅到酒气,周容应该是蹲下了,呼吸拂在肌肤上,搔得微微地痒。温热指腹在小腿上游走,轻抚至脚踝,恋恋不舍地打着转儿,仿佛在玩赏名贵玉器。
和玉虚得很。周容在试图挑起他的情欲,但他只觉得自己是头出栏的猪,听着屠夫唰唰唰磨刀,真的,给我个痛快吧。
刀磨好了,冷森森悬在他头顶上。左足被捧起,慢慢抬高。来了来了,他要搞我了,和玉吓得闭目受死,却感到足背上一个灼热的吻。然后是脚踝,舌尖扫过,画了个圈,停住了,再慢慢往上走,像猫儿舔人手指。和玉身子绷紧,舌尖又缩回去,绵绵密密地吻。周容的脸蹭着他,呼吸变得有点急促。
这……总感觉有点奇怪。和玉心情复杂地缩了一下脚,周容意识到他的抗拒,转而舔弄大腿内侧,濡湿暖滑,勾得和玉嗓子眼儿发痒。心跳声清晰可闻,和玉感觉身子被热气裹着,欲火冲得神智昏沉,不知何时硬了起来,把衣襟顶起一个小帐篷。
他有点尴尬,想夹住腿遮羞,但因为合不拢,倒像是勾着身前的人求欢。挺立的前端被吹了口气,立刻受惊地跳动一下,还没等和玉反应过来,已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裹住了。
“唔……!”
湿,滑,热,一寸寸往下含。和玉脑子里直炸烟花,感觉自己要升天了,完全不能思考,只能颤抖着深深吸气。所谓没顶快感原来并非虚言,和玉这一刻真的有被淹没的感觉,像不会游泳的人堕入深海,尖锐的快感火花般在体内乱窜,混杂着窒息和原始的恐惧感,他必须大口大口吸气,不然就要溺死。喘息声带着哭腔,像是快受不了了一样,和玉迷乱地试图抓住什么,腰不自觉地扭着,像是躲,又像往前迎。
唇舌停了一会让他适应,然后慢慢地吞吐。全吞进去时转圜不灵,只能费劲地吮,吐出来就可以多些花样,舔,咂,嘬,探,百般伺弄。和玉舒服得直哼唧,主动往前挺腰,整根塞进周容嘴里,周容于是知道他喜欢抽插,前前后后动得更卖力了。
和玉被吮得骨头都酥了,他什么也没想,只知道插,小头指挥大头。可能是习惯了点,没有刚开始直冲天灵盖那么刺激了,虽然也很舒服,总还觉得差点意思,射不出。周容像是知道他心思一样,抬手扯掉了蒙眼的白帕子,和玉眼前乍明,愣了愣,这才低头看周容。那一刹的表情甚至有点茫然,像是从快感中突然抽离出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周容不是蹲着,他是跪着,眼角泛红,是刚刚被噎到的缘故。见和玉瞧他,周容将方才咂弄那物按在脸上蹭了蹭,抬眼看着和玉,笑:“我把刀给你了。”膝行两步,张口含进一点,“尽管来刺痛我。”那是种心甘情愿被征服的眼神,悲哀,绝望,迷恋,虔诚,千百种滋味交杂,像磕长头的朝拜者望着他的神祇。那么傲的人,却愿意在他面前卑微如此。
和玉热血冲头,胯下硬得发痛,忍不住一杆顶到底,主动在他嘴里抽插起来。周容低低呜咽着迎合他的动作,眼角被呛出薄泪,来不及咽下的津液沿着嘴角往下淌。和玉快不行了,越喘越厉害,他怕射在周容嘴里,想抽出来,可又不舍得。周容早知他犹豫,非但不躲,反而揽着他腰含得更深,已经顶到嗓子眼了,还要往深处插。终于插到底,再进一寸也不能了,周容拽开束着和玉的腰带,抓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喉咙上,感受克制不住的干呕。
他很痛苦,但正是这种虐待意味才让人兴奋得发抖。喉咙深处本能的推拒如同按摩,和玉再也撑不住,一气泄在了他口中。眼前白蒙蒙一片,耳边嗡鸣,这次高潮像快被淹死的人终于透了口气,将他全身力气都抽空了,和玉疲倦地躺在椅子上,全身一阵阵痉挛似的颤抖,不似人间,像在雾里漂浮。
好一会他才低低“嗯”了一声,回了魂。和玉这才注意到周容一直在咳嗽,伴着干呕,看起来难受极了。和玉心一痛,赶紧用袖子给他擦眼泪,看到周容嘴边的白浊,脸红了,也给他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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